陈惹双手抱胸,站在旁边看自个儿的傻同桌。小姑娘开心得不行,抱着泡泡机左看右看研究了好久,又摁出一大堆泡泡戳着玩。
泡泡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泛出七彩光芒,被小姑娘追着一个个戳破,破裂的瞬间,泡泡水四溅,散落在她脸上,偏偏她还笑呵呵的,也不管脸上的水沫,一个劲儿往外摁泡泡。
直到公交车的喇叭声响起,赵又又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回家。
她“哎呀”一声,把泡泡机收起来,急急跑向公交车。松松垮垮扎住头发的发圈不小心滑落,头发在她回头冲陈惹招手的时候散开,像一匹漂亮绸缎。
“公交车!陈惹,快快快,这可是最后一趟车,错过就没了。”
陈惹伸长胳膊拎住赵又又的后衣领,又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小皮筋:“谁说坐公交车了?”
“你不会让我走回去吧?好远呢!”
赵又又不干,抓着陈惹就往公交车走,却被他反拉到一旁。她眼前一黑,脑袋一沉,居然强行被陈惹戴上个头盔,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也只有一个,错过也没了。
“走吧,送你回家。”
赵又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却在看到眼前这辆黑色机车的时候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把陈惹抛在脑后,倦鸟投林似的扑在机车上,东看看西瞧瞧,各种感叹词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哇!好酷的机车!”
这辆机车线条流畅,一看就是被车主精心保养了的,干净得都能照出人脸来。赵又又越看越觉得眼熟,一拍头盔才想起这不就是陈惹的头像吗,这车原来是他的!
被勒令大学之前不许碰车的赵又又心痒难耐,笑嘻嘻地跑回陈惹跟前,一手抱着泡泡机,一手摊开伸到他面前:“惹神,我能摸摸车吗?”
陈惹挑眉:“行啊。”
“陈惹你最好啦!”赵又又乐得直蹦,“钥匙呢?”
陈惹受用得很,一把握住赵又又的手,长腿一跨坐上机车,又把赵又又拉到后座。他戴上头盔,转头轻轻碰了碰小姑娘:“我就是钥匙。坐稳了,我送你回家。”
今天下了场秋雨,入夜后有些凉悠悠的,好在赵又又裹了件校服,陈惹的肩膀又够宽,挡了不少风。她坐在机车后座,虚虚拉着陈惹的衣服,怀里还抱着他送的泡泡机。
“陈惹,”两个人都带着头盔,赵又又担心他听不清,还特意放大了音量凑到陈惹耳边,“你拿驾照了吗?”
机车的轰鸣声在安静的夜晚响起,不知道是担心车速太快小姑娘害怕,还是藏了私心想和她多待一段时间,陈惹开的速度不快,语速也慢悠悠的:“去年寒假就考了。”
“那你比我大哎,我高考第一天才能满十八岁,超没劲的。”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声音软糯好听,还时不时地摁摁泡泡机,所经之处,飘了一路的泡泡。
陈惹一直没说话,只安静听她抱怨物理题好难,又夸学习主播跟她心有灵犀好厉害,还说一定要想办法逃过秋季运动会。
路越来越熟悉,不远处就是赵又又家的院子,小姑娘拍了拍陈惹的肩膀,说道:“就几步路了,我走回去吧。”
陈惹在一棵树下停了车,取下头盔转头看向赵又又。
天上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星星,风吹动云层,二人下了车,陈惹取下她的头盔,她的长发因为静电变得乱糟糟的。
他们两人都没说话,风把呼吸声卷走。陈惹站到赵又又身后,见小姑娘好奇地转头,伸手把她的脸扭了回去。
陈惹的手指微凉,就着夜风,动作轻柔地把赵又又的长发拨弄到一块儿,细长的手指在黑发中穿梭,偶尔还会不小心蹭到她的耳朵。
这种看似不亲密却亲密过了头的行为让赵又又头皮发麻,那种痒酥酥像小猫尾巴轻蹭的感觉迅速遍及全身。
“小柚子。”陈惹说话不紧不慢,声音低沉温柔,尾音勾出缱绻意味来。
赵又又头皮一紧,陈惹帮她扎好了头发。她紧紧攥着手里的泡泡机,却不小心摁到开关,泡泡和陈惹的声音一块儿冒了出来。
“我们一起努力考大学吧。
“考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大学,最好是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
刚才的一阵风把遮挡月亮的乌云吹散,清亮月光如瀑,被树叶枝丫分解成碎片,一片片地落到二人身上,又慢悠悠地往二人心口钻。
赵又又头顶一沉,刚刚帮她绑头发的人把下巴搁在她头上,说话的声音低沉:“赵又又,以后我们在一起吧。”
泡泡被风往回吹,在赵又又鼻尖炸裂,水沫溅在她脸上。
小姑娘先是一愣,而后咧嘴笑得开心。她把泡泡机举到陈惹跟前,摁出一连串的泡泡,在满满的七彩泡泡中脆声应下:“好啊!
“以后还一起当同桌。”
第10章
以后别叫惹神了,显老
“同学们不要只顾着学习啊,期中考试结束就是秋季运动会了,咱们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习运动两手抓啊!”
“韦章林同学扔铅球了解一下?”
“连李旭东都报了跳高,你报个一千米不过分吧?”
…………
再有两天就是期中考试了,可叶一铭和孟荧还跟花蝴蝶似的在班上飞来飞去,逮着个人就恨不得让人家把运动会的报名表给填了。整个教室被他俩搞得热热闹闹,跟宣传会似的。
上节物理课一下课,老蔡就把陈惹叫去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看到赵又又趴在桌上,好像不太舒服。
赵又又长得乖,性格好,再加上“吃鸡”技术一流,虽然转学来没多久,但是已经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跟大部分同学的关系都挺不错的。几个同学见赵又又不舒服,纷纷围在桌边问她需不需要请假回家。
陈惹站在后门看了会儿,发现因为第一次月考倒数第十名而差点和赵又又成为同桌的男同学殷勤关切着赵又又,顶了顶后槽牙,抬脚走到赵又又身边坐下,把围观群众当空气,柔声问道:“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赵又又压着用校服做成的简易枕头,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藏在外套里的手摁着小腹:“那个来了,不太舒服。”
陈惹眉头一皱,有些发愁,痛经这事儿他还真帮不上忙,绞尽脑汁半天只憋出一句话:“那你……多喝热水?”
黛玉上身的赵又又十分艰难地抬手指了指讲台边,原本就软的声音多了几分虚弱:“饮水机坏了,放不出热水。”
“哦,这样……”这种事陈惹算是头一次遇到,除了多喝热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他听见赵又又用气音哼唧了一句“直男”,哭笑不得地盯着饮水机看了会儿,又脱下身上的校服把因为疼痛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兜头罩住。
陈惹抬脚往外走,正好撞上来传话的李旭东,他的嗓门又大,一句“乐雅,老蔡叫你去办公室”响彻整个教室。
陈惹下意识回头,看到乐雅浑浑噩噩地从桌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出了教室。陈惹又看向老蔡的办公室,发现宋阿姨居然也来了。
他对这种因为自己飞不起来就强迫下一代飞的家长没什么好感,皱了皱眉头便往小卖部去了。
“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乐雅敲开老蔡的办公室,看到妈妈也在,已经见怪不怪了,木着脸站在老蔡面前。倒是老蔡神色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余光瞥向面色凝重、双手环胸的乐母,笑着让乐雅坐下。
“倒也不能算有事,就是你妈妈来学校询问你最近的成绩,觉得……”老蔡绞尽脑汁地措辞,“觉得不大满意,就想让你过来好好谈谈,是不是在学习上遇……”
“乐雅,从小我就告诉你,你不可以比别人差,可你看看你最近的小测成绩,以前还能考前几名,现在连班级前十都进不去了,你最近的心思到底有没有在学习上?”
老蔡还没说完,乐母就忍不住高声讨伐起乐雅来。办公室里还有不少老师和同学,纷纷因为她这话看了过来。帮英语老师跑腿要体育课的徐文骁也不例外,看见乐雅的时候明显一愣。
“下次考试如果不能考到班级前三,这学你就不要上了!”
旁人异样的眼光根本不起作用,乐母的数落和讨伐不休不止,乐雅却连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乐雅妈妈,您消消气,成绩有起伏是很正常的事,乐雅底子好,您不用这么着急……”
“蔡老师,您就是这么当班主任的吗?!乐雅现在高三了,她可是要考清北的!你不上心就算了,现在还让我不要着急?如果我女儿……”
乐母讨伐完乐雅又开始攻击老蔡,一直木着脸的乐雅终于忍不下去了,她猛地起身,打断了乐母的话:“妈,下次考试我会努力的,但你能不能别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指责老师?考不好是我的问题,是我达不到你的要求。如果下次再考不好,我退学就是!”
乐雅强撑着没落泪,说完这话就梗着脖子跑出办公室。
徐文骁见状,扔下刚刚用来打掩护的试卷,追了出去:“校花,刚刚那个是你妈妈?你没事吧?”
徐文骁把身上能揣东西的地方摸了个遍都没能找到一张卫生纸,干脆把手送到乐雅跟前:“你用我校服擦眼泪吧,前天刚洗的,可干净了。”
乐雅本来隐忍着没让自己掉眼泪,可听见徐文骁的话,被亲妈数落的委屈和连累老师的内疚在这一刻爆发,她的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哗啦啦掉个没完,一边哭,还一边推徐文骁:“谁要你管啊,你给我滚开!”
发现他就是在篮球赛上和陈惹换球衣的人后,乐雅的难堪几乎达到顶点,她用力把人推开,哭着跑了出去。
被甩开砸到墙上的徐文骁没想到乐雅的力气这么大,愣了好半天才回神,可乐雅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有些无措地抬手想摸摸鼻子,却发现手背上多了滴水,是乐雅的眼泪。
大课间有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这个时候的小卖部人最多,好在陈惹手长脚长,就算中间夹着一个男同学,也拿到了货架上的玻璃杯,还特意选了个粉色的。他速战速决付了钱,又去了离小卖部不远的后勤服务中心,没几分钟就抱了个新的饮水机出来。
一中之光买了个粉色水杯,还抱个饮水机的事儿没多久就传了出去,奇奇怪怪的猜测像潮水似的,但一大半都跟赵又又有关。
赵又又生理期一直都不太舒服,但这次却格外疼。疼得她冷汗直冒,连穿在最里面的那件长袖都被冷汗浸湿了。即便身上盖着陈惹的校服,也还是冷飕飕的,手脚更是冰凉。
孟荧跟叶一铭宣传到她这儿的时候才发现赵又又不对劲,好在孟荧带了止痛药:“小柚子,先吃颗药,过会儿就好了。”
教室里放不出热水,叶一铭就拿着杯子去别班借,可大课间的热水一向紧俏,不是排了一群人等着泡泡面,就是已经没水了,还有几个班老师拖堂,进都进不去,他跑完一层楼就只接回一杯半温不凉的水。
赵又又忍痛抬头,刚接过叶一铭好不容易接回来的水准备吃药,手里的杯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走了。
她下意识抬头看,正好对上陈惹的视线,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额头布了一层薄汗,似乎是着急跑回来的,还有些喘。
陈惹把那杯跟冷水没多大差别的水拿走,又大步走到教室前面。赵又又这才发现他怀里抱了个崭新的饮水机。
陈惹把桶装水换到新饮水机上,等着水烧好后,拿出一个粉色盖子的玻璃杯接了满满一杯,又把刚才那杯水倒了,接了杯温度适宜的水,然后走到赵又又面前,对孟荧说:“孟荧,借下你校服。”
陈惹看着赵又又吃了止痛药稍稍安心,接过孟荧递来的校服,把滚烫的玻璃杯塞进校服袖子里,直到水温足够,又不至于烫手才拿给赵又又:“用这个捂着肚子应该会舒服点。”
他见赵又又脸色还是惨白,有些心疼,语气也温柔:“饮水机我换好了,现在有热水了,不舒服的话睡会儿吧,我帮你给老师说一声。”
上课铃响得及时,孟荧和叶一铭被这位爷酸得鸡皮疙瘩掉满地,马上就回了座位。倒是陈惹和赵又又的前排一脸“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的表情,赶紧拿出课本转移注意力。
陈惹看了眼还停留在百度页面的手机,确定都做好了才放心。他本来打算买个暖手宝的,可这会儿还没入冬,别说暖手宝了,暖宝宝都没得卖,他只能想出这个笨办法。现在也没办法给她弄生姜红糖水,只能用热水代替了。
吃了药喝了热水的赵又又已经比刚才有精神多了,不知道是热水的作用太强大,还是陈惹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她加了个“止痛buff”,赵又又竟然不觉得痛了。
她握着陈惹细心包好的玻璃杯,放在小腹的位置滚来滚去,心里有些喜滋滋的,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赵又又坐直身子,在包里掏了半天,摸出一颗糖,趁老师让全班起立的时候,塞进了陈惹的手心,又在叶一铭喊“坐下”的时候,拖长声调轻声说了句:“陈惹,谢谢你啊。”
陈惹摊开掌心,里面安静躺着一颗蜜桃味的水果硬糖――是赵又又当初拿来贿赂他帮她讲课的那种糖。
他嘴角一勾,把糖攥在手心,趁赵又又拿课本的时候靠近她,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以后还要不要我管?”
赵又又一愣,想起不久前跟他闹别扭说出来的气话,没想到陈惹居然还记着。她窃笑,用小拇指挠了挠他的手背:“那你一定要好好管哦。”
期中考试总算踩着深秋的尾巴来临了,期中考是大考,整个高三都十分重视,再加上又有赵又又和廖魔头的赌约,这次的期中考更是备受瞩目。好在考试这两天天朗气清,时间在与考题的斗争中飞速溜走,转眼就到了公布成绩的那天。
期中和期末两次考试和月考不同,会拉一个年级大榜然后公布在逸夫楼大厅的公告栏处。
叶一铭作为一中小灵通,成绩前脚刚张贴出去,他后脚就把消息带回了教室:“快快快,小柚子,我们一起去看。”
孟荧知道赵又又和廖魔头赌约的内容,考完试心就一直悬着,考试之前还旁敲侧击地让陈惹手下留情,免得到时候赵又又转了班陈惹没地儿哭,最后当然还是被陈惹给冷了回来。
比起孟荧,赵又又这个当事人倒是兴致缺缺:“我就不去了,你去看吧。”
为了这次期中考试,她已经尽了全力,争取把一切都做到了最好,所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都不后悔。更何况在陈惹和学习主播的双重辅导下,她就不信自己考不出好成绩来。
因为前段时间缺了太多觉,赵又又准备趁大课间的时候好好休息一下,可刚趴下就被陈惹抓住后衣领。
她望过去,见陈惹垂眸说道:“走吧。”
“去哪儿啊?”
陈惹拉着赵又又下楼:“看成绩。”
公告栏面前围了一大群人,赵又又还没走近就能听到热烈的讨论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厉害”,明明刚才都还挺放松的,她现在居然跟着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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