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是死罪,还不逃?是觉得我抓不到你们吗?”百里子苓还真未见过这么淡定的细作,也不知道他们真的视死如归,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拿他们怎样。
“世子传下话来,国公爷的罚,都得受着,是死是活,听凭国公爷发落。”
这二人倒是坦荡,却让百里子苓好生窝火。
那狼崽子可以啊,变着方地气她,是真觉得自己不会杀他的人吗?
“看样子,都不怕死。”百里子苓轻笑了一声。
“世子对我等有救命之恩,这命原本也是世子给的,国公爷要,拿去便是。但求国公爷不要动怒,以免伤了身子。”
这话也就更气人了。还让她不要伤了身子,敢情这是拿人命给她消气啊。
想让她收了这二人的人头,她还偏不。
“沈潜!”百里子苓叫了一声,沈潜便从帐外进来,“把这二人与晋北王的人关在一处,记得给他们都长点教训。”
“是,国公爷。”
沈潜带了这二人下去。
大帐里又变得静悄悄地。
百里子苓还有点不太习惯这种静。在西北的时候,没事可以到关楼上看看,哪怕是只与士兵们站在一处,她也觉得踏实。
那时候,她手中只有一万多人马,却觉得守住北楼关完全没有问题。
但现在,她手中十几万人,却觉得危机重重。
胡果儿拿了药过来,百里子苓一口饮下,把药碗递给胡果儿前,问了一句:“你家世子还在五河口?”
“世子那夜天未亮便回去了。将军要找世子?”胡果儿忙问。
“告诉他,萧宗元马上要成亲了,让他安分点。”
胡果儿在猜想百里子苓这话的意思。萧宗元马上要成亲了,那便是南陈已经和萧宗元谈妥了,五河口看似剑拔弩张,但不会有战事。
难道,是要她提醒世子,别打雄鹰部的主意?
担心世子打不过萧宗元的那十万大军?
“谢国公爷提醒。不过,可能来不及了。”
“来不及?怎么,你们的人这么快就出兵雄鹰部了?”
百里子苓说完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来到舆图前一看,片刻之后,她似乎明白了胡果儿说的‘来不及’是何意。
“他还说动了苍穹部动手?”百里子苓忙问。
“不只是苍穹部,还有西陀。”胡果儿答道。
“西陀?西陀内乱未平,怎么可能?”这可让百里子苓有些意外。
“半个月前,西陀太子借由平定西陀内乱,已经集结兵力一路北上,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边境上,而苍穹部前几日也在雄鹰部北边集结完毕,雪狼部四大家族的兵力在我们来五河口的时候,已经出发。现在……”
胡果儿还未说完,易风就冲了进来,“将军,刚刚收到……”
易风见胡果儿在,立马打住。胡果儿也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将军,刚刚收到的信,苍穹部、西陀、雪狼部从西、北、东三面进攻雄部。”
易风说着上把刚刚收到的纸条递给百里子苓。
三方攻打雄鹰部,而萧宗元的十万精锐皆在五河口外十里处,如今回援,怕是也来不及。而且,萧宗元还在五河口,那十万精锐怕是想走也不敢走。
此时,萧宗元在五河口,也就相当于在百里子苓手中。这时候,如果杀了萧宗元,会如何?
百里想了想,大约会有两种结果。
其一,萧宗元的十万精锐直杀五河口,与南陈决一死战。这种时候,雄鹰部是背水一战,五河口怕是很难抵挡得住。同时,北楼关外的赫都会即刻攻打北楼关,因为以赫都那点兵力无法回援抗敌,最好的出路是杀入北楼关,直取西北,那才是生机。
那么,南陈便是水生火热,怕是整个南陈都将卷入战斗。
其二,萧宗元死了,那十万大军撤回草原,横扫雪狼部,端了雪狼部的老窝,再杀个回马枪,在草原上与三方大战。
虽然看起来三方大战萧宗元世子的十万大军更有优势,但三军各自为阵,未必讨到好处,很可能还会被各个击破。
若是这种结果,雄鹰部与南陈便是死仇,绝无谈和的可能。之后,南陈与雄鹰部边境上将永无宁日。
最无法确定的是,萧宗元的世子若是一改萧宗元统一草原的路线,按雄鹰部守旧派的套路来走,那每年边境被抢,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想来想去,在如今这种情势之下,居然也不能杀了萧宗元。
他的命,可真硬!
百里子苓思虑了一圈,就听得帐外有人道:“桑吉求见卫国公。”
桑吉倒是来得快。
百里子苓让易风先出去,叫了桑吉进来。
桑吉得了消息便快马加鞭而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还在北方大营安插了人。
“侯爷,把人带走,顺便转告桑大人,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还请桑大人见谅。”
桑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很清楚此刻百里子苓的心情。
“给国公爷添麻烦了,我即刻就把人给处理了。”
桑吉说完,转身就要走。
“子渊!”百里子苓叫道。
“国公爷还有何吩咐。”
桑吉回头看着百里子苓,似乎在等着百里子苓说点什么。百里子苓叹了口气,“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这是百里子苓最后给桑吉的话。
显然,桑吉有些失落,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桑吉双手抱拳,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他们这对战场上的生死兄弟,又一次别离。
第一次是在北楼关的时候,一个人奔赴上都,一个人留守北楼关。第二次是在上都,一个人去了五河口,一个人留守上都。
这一次,百里子苓留在五河口,桑吉重返上都。
第二日,桑吉一行人起程回京。
出五河口,一路往京城而去。桑吉显得闷闷不乐,郭仁义将军看他心情不太好,便打马上来问了一句:“侯爷可是舍不得国公爷?”
“老将军说哪里话。”
“我从前听说,你与国公爷曾经谈过婚嫁,当时因为百里老将军觉得女儿尚小,不宜婚嫁,便没有同意。这又过了好几年,国公爷如今仍未嫁,侯爷也未娶,两位皆是战场上的战将,又一同镇守过北楼关,还在上都保卫战中并肩而战,这等情谊实属难得。我就有些好奇,桑大人难道就不想促成你俩的好姻缘?”
桑吉觉得这位老将军很有意思,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爱管闲事。
这个时候,赵怀还准备让他来接手北方大营,显然是深得赵怀信任。
这样一个人,现在说这番话,是何用意?
“我与国公爷虽然多次并肩作战,但若是扯上儿女情长,那就俗气了。老将军也是征战多年的人,应该知道将才难得。国公爷若真是下嫁于我,南陈也就少了一位战将。我虽然没有多大能耐,但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浴血沙场,为别人的江山戍边守疆。”
郭仁义听桑吉这一说,话也就不太好接了。
“倒是老将军,宝马未老,听说,前不久才添了位小夫人,可喜可贺呀!”
桑吉这一说,郭仁义老脸一红,打着哈哈,也就不再说什么。
郭仁义宝刀未,这不算是恭维。这几日,桑吉从随行的一位大人那里知道,郭仁义虽然早就告老还乡,在京郊的庄子上养老,但实际上却在背后替赵怀出谋划策。
军营这边的人马,基本上都是郭仁义替赵怀铺设。郭仁义在军营几十年,一些老部下还是卖他的帐的。
再加上,赵怀这些年花的银子也不少,十几年谋的局,哪是赵怀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所以,赵怀信任郭仁义。
出了五河口不远,郭仁义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这时候,桑吉才知道,还有一队人马在附近等着郭仁义,他们将直杀西北。
看来,郭仁义是真能打。
桑吉一路上都在想着百里子苓那日赶他走的话,‘速速回京’,他的嘴里不由得念着这么几个字。
“速速回京?”
“二哥,无论何时,咱们二人总要有一人,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样,你我才能平安无事。”
桑吉想到更早之前的话,猛然间明白,百里子苓要干什么。她要完全清除赵怀在北方大营的人,但这件事,不能让他参与,更不能让他知道。
她,或许还想拥兵自重。
这是桑吉能想到的更远的事。
第177章 177、混战(4)
百里子苓一身甲胄,手握长剑,立于五河口的关楼之上。
一早便接到探子回报,原本驻扎在五河口外十里处的大军连夜撤走。
现在,五河口安全无虞。
“将军,鹰王来了。”易风跑上关楼,在百里子苓耳边轻语。
他?
来干什么?
百里子苓回过头去,就见关楼下有一队人马,为首的高头大马,一身草原部族华服,简直不要太张扬。
百里子苓闷闷地骂了一声‘该死’,然后快步下关楼。
萧宗元在五河口,这恐怕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如此高调出来瞎逛,还一身草原华服,还真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萧宗元来南陈之后,一直是着汉服。即便他身上那件王服,其实也算汉化版,与传统的雄鹰部服装有所差别,就像是汉服与雄鹰部服装的结合。
其实,看起来还真有点不伦不类,四不像。
不过,这种事,只要穿的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百里子苓从关楼上下来,快步到萧宗元跟前,施了一礼:“百里子苓见过鹰王。”
萧宗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有些笑意,他也不叫百里子苓起,就一直让她这样保持行礼的姿势。
易风在旁边看着来火,这分明是故意欺负他们将军,但他人危言轻,这种时候,他若开口,反倒丢百里家的脸。
虽然气归气,却不敢吱声。
“鹰王,差不多得了。将士们都看着,我受点辱倒是没关系,你好歹还在五河口,我麾下的这些将士都是粗人,万一有不懂规矩的,伤着了你,这可就不好玩了。”
百里子苓虽然低着头,但说起话来却不卑不亢,反倒还有点威胁萧宗元的意思。
萧宗元抬头看了看关楼上的士兵,颇有些得意,然后才道:“国公爷快快请起,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百里子苓这才直起腰,抬起头,左手很自然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鹰王既然说是一家人,那我以后也就不跟你客气了。”百里子苓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容嘛,没多少诚意。
“我听说,王爷拿你当妹妹,如今我跟兰阳也将成亲,我自然也就是你姐夫了。按你们南陈的规矩,小姨子得听姐夫的。”
“既然鹰王以家人来论。我也就不客气了。我比兰阳还大了一岁,萧宗元,我可不是小姨子,我是你大姨姐。来,叫声姐姐来听。”
百里子苓有点坏,故意把最后一句说得很大声,周围的士兵都有听到,而跟在萧宗元身边的随从脸色就有点难看。
萧宗元吃了个闷亏,他也不知道兰阳多大,他只知道百里子苓二十岁。他看中兰阳,跟这公主漂亮与否无关,贤惠与否无关,只因为她是赵怀唯一的妹妹。
娶了赵怀的妹妹,以后南陈总不会让他腹背受敌,赵怀就算想让他不过好,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妹妹不好过。
他倒也动过娶百里子苓的心思,除去两位百里将军死于和他作战这个因素外,他还怕两个人天天打架,从床头打到床尾,他还不一定打得过人家。
最关键的是,赵怀就算不和亲,肯定也不会把百里子苓嫁给她。
“国公爷,咱们还是先谈公事。这家事嘛,还是等兰阳嫁过去了,再说。”萧宗元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百里子苓见他自己都找了台阶下,倒也没有咬着人家不放。
“鹰王,那我们就去你的客栈谈。不过,容我回去换身衣服,我要穿着这身甲胄去,恐怕不合规矩。”
这是萧宗元第一次见到百里子苓一身甲胄。
埋羊谷一战的时候,他倒是知道百里子苓冲进去了,但并没有看到人,当时场面很混乱,大家都杀红了眼。
前几次在客栈里会面,百里子苓也是一身武官袍,看上去倒像是个俊俏的公子。如今身穿甲胄,那可是又威风,又亮眼。
萧宗元在心里可惜,这样的女人,他怎么就没有呢。
百里子苓并不知道萧宗元如何想,她回大营换了身衣服,又喝了胡果儿刚刚送过来的汤药。
“我听说,萧宗元去了关楼下?”胡果儿问道。
“嗯。”
“国公爷,我多嘴问一句,你可曾想过杀了萧宗元?”
胡果儿这话倒是问到根上了。
两位百里将军死在埋羊谷,那可是萧宗元即位之后打的第一仗,并且还是他亲率大军而战,便折了两位百里将军,杀父杀兄之仇啊。
“觉得我应该为我的父亲和大哥报仇?”
“那是私仇。埋羊谷一战,南陈死了不少将士,就算是为南陈,不是也不应该放过萧宗元。他主动送上门来,多好的机会。我原本以为,你们的王爷不会放过他的,至少国公爷也不应该放过他。”
百里子苓看着胡果儿,“你说得对。不应该放过他,然后呢?”
嗯?
胡果儿没太懂她的意思。
百里子苓拍了拍胡果儿的肩膀,“你先想想然后,我出去一趟。”
胡果儿愣在原地,杀了萧宗元,需要然后吗?
萧宗元一死,雄鹰部肯定大乱,既对南陈没有为威胁,还自顾不暇。
这需要然后吗?
胡果儿站了一会儿,这才端了药碗出去。
百里子苓叫了刘河与沈潜一同出营,准备去萧宗元那里。可是,才走到营门口,就有士兵来报,说是萧宗元刚刚在镇子上被人偷袭,还受了伤。
听到这个消息,百里子苓让刘河留下,没有他的命运,不许任何人出大营,然后又让刘河叫老沈头带着药箱去镇子上,然后才带了沈潜快马加鞭去了五河口镇子上。
萧宗元遇袭,幸好陆筝安排在镇子上的反应很快,立马控制了镇子,也尽量克制,未与萧宗元的人发生冲突。
客栈外面,不只有萧宗元的人,也有陆筝的人,两方人马现在处在一起是分外眼红。
是真刺杀,还是对方碰瓷,现在各有各的想法。
“将军,鹰王在楼上,伤在左肩处,不会危及生命。我已经让人在镇上搜索偷袭的人,这人箭法极好,射的角度也颇为刁钻,而且把自己隐蔽得很好,是个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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