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手中拿着木棍,另一人手中拿了木质长刀,过的是招,比的身眼手法,谁更灵活,谁的反应更快,谁的作战能力更强,在这种单兵的训练里便能一眼看出长短。
士兵们很投入,似乎也没有注意到百里子苓和张、秦二人到来。后来倒是有人发现,但张秦二人皆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百里子苓则专心看着二人在场上的比试。
百里子苓背负着的双手似乎有点痒痒,特别是看到这种热血的场面。
那手持长刀的士兵技不如人,屡屡被被压制,虽然努力想争脱,但往往是前一秒才争脱出来,下一秒,又被压制住,一直是被追着打的角色。
那手拿长棍的士兵各方面的能力都更强一些,似乎有两把刷子。
当手持长刀的士兵丢了兵器,被长棍顶着脖颈时,百里子苓上前几步道:“年轻人,手眼身法都不错,要不要跟我过两下?”
那士兵一见百里子苓,当即放下长棍单膝下跪。
“参见国公爷!”
众将士一见,立马都跪了下来。
其实这军营里真正认识百里子苓的很少,但都知道他们现在的统帅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而且还是南陈历史上第一个被封为国公的女人。
“都起来吧!”百里子苓道。
那士兵微微躬身,百里子苓则捡起了地上的长刀,“怎么样,来吗?”
众将士一听,皆起哄道:“别熊啊,是男人就上。”
其实,这中间更多的人是看热闹,都想知道这位卫国公到底如何,是不是像传说的那么厉害。
士兵环视了一眼众人,又看了看百里子苓,抱拳而道:“国公爷,得罪了!”
第134章 134、刀锋(3)
一场比试就此拉开。
其实,这也不算比试,于百里子苓来说,不过是手痒了,想活动活动,当然,也是想在来到军营的第一天,给北方防线的上上下下一个威慑。
她百里子苓不是软柿子,谁想捏,都得悠着点。
十来个回合,那小子便招架不住,没了回手之力。
百里子苓伸手拉了一把倒在地上的士兵,“叫什么?”
那士兵赶紧答道:“小的沈潜。”
“沈潜,”百里子苓点点头,“我记住你了。”
沈潜一愣,也不知道百里子苓啥意思,莫名有点惶恐。
百里子苓回身看了看围着的将士,然后清了清喉咙,道:“刚刚看了你们的‘八卦阵’,我只有一句来评价。你们,都不想要命!”
不想要命?
众将士听闻这话,自然寒意倍增。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要大开杀戒吗?他们皆是李迁旧部,多少有些人人自危。而百里子苓这话,顿时在众人心中种下了怖。
“所以,如果不想死在战场上,都给我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操练。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后,我要看到‘八卦阵’的成果。想死的,十天之后,我便可以成全。想活的,想在战场上立军功的,都给我皮子紧一点。”
百里子苓说完,回头寻了一眼易风,没有看到人,便大喊道:“易风!”
易风被挤在外面,听到百里子苓叫,立马挤了进来。
“将军!”
“让刘河找几个人过来,从今天开始,带着他们操练‘八卦阵’。告诉刘河,咱们以前怎么操练,现在就怎么操练。另外,把军规给我发下去,我带的人,都得按我的规矩来。如果有不服的,大可提着刀来跟我理论。”
易风领命而去。
众将士皆听得此话,不说战战兢兢,但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日子没有从前那么好混了。
百里子苓带兵,他们多少也有点耳闻。但耳闻是一回事,如今就落到自己头上是另一回事。
巡视了整个军营回来,百里子苓觉得各大营的情况都很糟糕。五年的时光,李迁带的这帮人,难道都是废物。
朝廷每年都拨付大笔的军费,养着这么一支军队,但却没有什么战斗力。五年,无一战,确实让这些人都忘记了,战争是怎样的残酷。
回到大帐,陆筝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替百里子苓倒了杯热茶。
“听说,将军刚刚小露了一手。”
“陆大哥人在帐中坐,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是想敲打敲打这帮人。原来不想这么着急,但今天看了一下各营的情况,这样的队伍不堪一战。他们跟着我百里子苓出征,我自然希望他们能少死一些。”
一杯热茶下肚,陆筝把一本花名册递上。
“这几位,曾经是跟随老将军和少将军的,你看要不要另作安排?”
百里子苓把那花名册拿过来看了一眼,这几位,她还有印象。他们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当年多多少少都还带过她。
一晃五年,物是人非。
“先这样吧,等过一阵再说。陆大哥,你帮我查查步兵营一个叫沈潜的人。”
“就今天跟你过招的那个?”
“对。”
“这人怎么了?”陆筝边问边从旁边的书案上翻找出步兵营的花名册,在其中查找沈潜。
“这小子,有些本事,但是,跟我耍心眼呢。查查他的履历,我想用他。”
陆筝很快在步兵营的花名册上找到沈潜,只不过,这种花名册的记载很是简单,一般只有籍贯、出生年月、入军营时间、职务,别的几乎不会记载。
“居然连个百夫长也没混上,不应该呀。”百里子苓看了一眼,这个叫沈潜的已经在军营混了十来年,年近三十的年纪,还只是个大头兵。
“能让你这么上心的,那我得去会会。”陆筝说道。
“那就多谢陆大哥了。”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士兵来报,说是步兵营那边闹了起来。百里子苓大约能想到是什么情况,倒也不急。
“张及和秦池何在?”百里子苓问。
士兵答道:“张将军和秦将军已经去了步兵营。”
“行吧,那就不管了。”
百里子苓云淡风轻一句,便没了下文。那士兵自然是张、秦二人打发过来的,见百里子苓没再多说,只得退了下去。
“看样子,是打起来了。”陆筝坐在到书案前,又重新拿起了笔。他这个样子,倒是让百里子苓想起了桑吉。
从前,在北楼关的时候,桑吉也是这般。
离开京城之日,桑吉并未前来相送。百里子苓并不在乎文武百官相关,甚至不在乎赵怀有没有摆出那么大阵仗。
但桑吉是生死兄弟,自然在心中的分量是不同。桑吉没来,百里子苓走时多少有点遗憾。
“将军这么看着我,我怕有人看到了,会吃味了。”陆筝抬起头来,见百里子苓看他人的眼神有异,便调侃了一句。
“陆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呀,只是想到了桑老二。桑老二跟你陆大哥,那还真有一比。文武双全,文能安邦,武能定国,都是南陈难得的人才。”
“得,将军,你夸侯爷就行,我这一介布衣,可不敢跟侯爷比。”陆筝插了一句。
“陆大哥,我说给你报军功,你非不要。你可是第一个赶来上都勤王的,你可是比谁都有资格封侯。”
“将军,扯远啦。不过,侯爷不跟你来军营,对将军来说,或许是件好事。”陆筝又道。
“你也信不过他?”
“我倒不是信不过他。将军,以侯爷跟你的交情,我觉得,无论任何时候,侯爷都不会站在你的对面。以桑家的背景以及侯爷自己的本事,留在京中,他更能大展拳脚。
将军远离京城,如果京中无人,很多事情无人替你转圜。虽然王爷如今待你极好,但时移事易,位置不一样了,想法也就不同了。当年皇帝对老将军有的想法,早晚,他对你也会有。所以,侯爷不来,或许更多的是为将军着想。”
桑吉是为她着想吗?
百里子苓倒是不曾这样想过。
她记得年三十那日桑吉的话,桑吉说‘但凡是他为我铺的路,皆有所图。我呢,不想成全他。’
“将军,你想没想过,如果侯爷来了,你们会是个什么情况?”陆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停下笔来看百里子苓。
“陆大哥何意?”
陆筝一笑,“将军,咱们也就是闲话,我姑且一说,你也姑且一听。我觉得,桑尚书希望侯爷跟你来军营,大约还有想让你们成为一家人的意思。”
“什么?这怎么可能?”百里子倒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层。
“此一时,彼一时。以桑尚书的老谋深算,若是将军你做桑家的儿媳妇,说他桑家权势滔天那也不为过。当初,侯爷与李迁小女儿的婚约,图的不也就是这个。将军与李家小姐相比,那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最最重要的是,王爷如今信你。”
如果说陆筝想到了这一层,百里子苓觉得,那般聪明的桑老二,自然也能想到这里。
不,或许就是如陆筝所说,桑尚书就是那个意思,而桑吉也明了他父亲的意思,所以才不愿意跟她来。
想到这里,百里子苓摇了摇头,这个老狐狸,还真是步步算计。
二人正说着,又有士兵来报,说是步兵营已经见血,刘河等人被围在其中正在与步兵营的人纠缠。
“将军,还是去看看。毕竟,人家就是等着你去的。”陆筝道。
“行吧。”百里子苓这才起了身。
步兵营那边已经乱作一团,除了步兵营,其他几营的人也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还在旁边加油呐喊,‘干死他们’的喊声不绝于耳。
百里子苓姗姗来迟,秦池与张及在旁边虽有制止,但仅仅只是嘴上功夫,没有半点行动。
如果是真的想制止,就她与陆筝闲话的功夫,这点事早就摆平了。
张秦二人既然能接管李迁旧部,那就有些能耐,不会这点事都管不住,还非得等她来。
这二位,八成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国公爷!”张秦二人见百里子苓独来一人前来,忙上前相迎。
“死了几个呀?”百里子苓问道。
“国公爷,伤了几人,倒是没人死亡。”秦池如实道。
“既是没人死,这算什么大事。”百里子苓到来,众围观的将士立马让出一条路来,都看着百里子苓如何处理。
刘河与另外四人被围在其中,五人背靠背,呈防御姿势,虽然寡不敌众,但这五人身上杀气腾腾,没有半点怯懦。
“将军!”见百里子苓进来,五人立马单膝跪下。
百里子苓看了他们一眼,没叫人起来,五人皆没敢动弹。
“谁来说说,怎么回事?”百里子苓问道。
“回禀将军,我等奉命带步兵营操练。有人动作慢,有人不听指挥,按规矩,鞭子肯定是少不了的。有人挨了鞭子不服,事情就闹了起来。”刘河简单地说了一下过程。其实,不用刘河说,百里子苓也能想到。
“国公爷,我等皆知国公爷治军颇严,但仅仅只是动作慢,就要按鞭子,而且他们下手颇狠,哪怕是隔着棉衣,那身上都是血痕。这哪里督促士兵训练,这简直就是暴虐。”
此时站出来说话的人是一中年男子。
“你叫什么?”百里子苓问。
“步兵营校尉卢广进。”
第135章 135、刀锋(4)
卢广进,百里子苓对此人有些印象。他的叔父卢涣之曾经做过东南提督,在沿海一代颇有些名声。不过,卢涣之去世得比较早,大约也就是卢广进这个年纪。所以,卢家一系,在卢涣之去世之后并没有太大的作为,仍旧还在行伍的也只有这个卢广进。
“说我暴虐。那卢校尉不妨与我说说,该如何练兵?”
百里子苓比卢广进要矮一个头,卢广进身材魁梧,看着便是孔武有力的那种。
“士兵操练应循序渐进,不是一躇而就。国公爷让他们拿着鞭子练兵,这不是练兵,这是拔苗助长。
重鞭之下,士兵们心生畏惧,或许能有一时半刻的效果。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每天都在恐惧之下操练,士兵们大约只记得挨鞭子的痛苦,完全忘了他们是在操练阵法,是为将来能上阵对敌。
更何况,不少士兵受了伤,这不只会耽误操练的进度,士气也大大受损。听说,国公爷没读过什么书,大概也不知道士气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又或者是说,国公爷觉得,我等皆是李迁旧部,也都有叛贼嫌疑,就该受这重鞭之罪?”
这卢广进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当面嘲笑卫国公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是蠢呢,还是特别蠢。
众将士都等着看笑话。在这支军队里,不管是赵怀的人,还是李迁旧部,其实没有谁希望一个女人来做他们的统帅。
虽然百里子苓名声在外,但一个二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就算有些军功,世人对女人的看法也总是带着固有的偏见。
张及、秦池也不例外。
就算百里子苓刚刚守住了上都城,打退了晋北王叛军的围攻,还封了卫国公。何等荣耀,这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众人都在等着百里子苓发火,毕竟卢广进的话实在太刺人,别说是这么个小女子,就是那些有些经历的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下属这样挑衅,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百里子苓动怒,卢广进必然受罚,那么,就会有人替卢广进不平,文的武的,会一起在百里子苓身上下刀子。
那个时候,别说百里子苓接管北方防线,恐怕是麻烦不断,上面不满意,下面又镇不住,情况好一点是自己收拾包袱走人,情况若是不好,把命丢在这里也是可能的。
百里子苓环视了众人一眼,一个个地都等着看热闹,他们那一张张期待的脸,还真是格外的精彩。
百里子苓笑了笑,围着卢广进走了几步,众人以为她可能会动手,毕竟一个传说 中粗鄙的母夜叉,动手比动嘴厉害。
卢广进大约也觉得是那样,身体呈现防御姿势,但百里子苓只是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确实,我百里子苓没读过什么书。这个呢,也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南陈怕是都知道。我十三岁披甲上阵杀敌,你们知道在哪里吗?”
百里子苓又环视一眼众人,众人无声,安静得紧。
“就是这里!五河口!”百里子苓指了指脚下的地,“十三岁,若是男娃,那也是该读书上学堂的年纪,女娃嘛,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绣绣花,学着将来为人妇的一些技能。
但我百里子苓,既没读书也没绣花,我在战场上杀人。
战场教会我的是什么?如果对方不死,死的就是我自己。所以,卢校尉说我的人拿着鞭子练兵是暴虐,但我想问问你们,你们是愿意挨鞭子,还是上了战场挨刀?”
百里子苓中气十足,最后这一问,直击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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