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傍晚的清风吹在身上,总是叫人容易犯困,杨筠爬到施晏微怀里,由她抱着,与她一道入了眠。
宋珩批完折子,窗外天色已暗,过了一更天。
施晏微先醒过来,发现杨筠还在她怀里趴着,试着轻轻挪开她,却被宋珩抢先一步将杨筠抱开,走到殿外交给郁金照看。
宋珩返回殿中,抱着施晏微闻香,神情欢快:“明日我会降旨立你为后。”
施晏微听了没什么感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宋珩将大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无需跪着接旨,音娘想怎么接都可。”
说话间,大掌向上,撩.拨起来。
施晏微觉得他大抵是在他自己找事。
宋珩将她放到床沿处,跪了下去。
施晏微攥着他的衣料,出了一身的汗。
“音娘出身汗,晚上会好睡一些。”宋珩话音未落,已将她抱在怀里,大步往浴房而去。
汤池内热气烫人,宋珩伺候她沐浴完,与她亲吻一阵,不敢再造次,拿干净的寝衣替她穿上,抱她回殿内,拿薄被盖在她身上,这才返回汤池。
浴房内的水声持续了许久,宋珩兀自解脱出来,回去拥着施晏微睡。
五更未至,明堂外的官员整整齐齐地立在门外,待殿门打开的一瞬,众人按着顺序鱼贯而入。
所奏之事,大抵都是关于魏国的,宋珩耐心应付完,命人宣读立后圣旨。
朝中有一五品官乃是杨氏族人,闻听自己的外侄女当了皇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年前的那桩事,他亦有所耳闻,他那在宫中为女官的外侄女似与圣上有所牵扯,圣上于席上动怒,事情最终以杨氏女离宫而告终,却不曾想,她竟又回来了,还一跃成了皇后。
巨大的意外之喜砸得他几乎呆立在原地,跪地道贺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除道贺的朝臣之外,却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始终挺直脊背,直至其余人等尽数起身,就见一年过四旬的言官出列,反对立杨氏女为后。
有他起了头,另外几个也纷纷出言反对。
宋珩并未理睬,起身离了明堂,仍旧往大业殿去。
那些持反对意见的朝臣跪至朝元殿外。
张内侍来报时,宋珩正哄施晏微吃药。
宋珩不予理会,面容平静地道:“他们喜欢跪,只管由着他们跪。天下人才济济,少了他们,赵国的天还塌不下来。”
施晏微捧着药碗若有所思,待回过神来,张内侍已经退出去了。
圣旨如期降下,尚服局那处亦来了女史为她仔细量身,制作册封典礼的袆衣。
夏日炎热,午后日头最毒,那帮朝臣挨过了晌午,到了这会儿,一个个瞧上去都蔫了不少。
张内侍看不过,又上前去劝一回,奈何没一个听的,只继续跪着。
恐他们晒出病来,张内侍那厢又来禀了宋珩一回,宋珩仍不在意,倒是施晏微听了,叫张内侍送些油纸伞和绿豆汤、酸梅汤等饮子过去。
张内侍的嘴倒是很会说宋珩喜欢听的,对着施晏微施礼道:“皇后殿下宅心仁厚,老奴先替她们谢过殿下。”
宋珩果真因他的龙颜大悦,赏了他十贯钱,叫他退下,抱着施晏微亲了阵香,这才继续批折子。
是夜,二更一到,紫薇城没燃起烟火。
施晏微正吃着一碗茶,听着那响声,搁下茶碗,由宋珩牵着出了阁楼往栏杆处来。
宋珩将她托起,面相烟花绽放的方向,问她可喜欢这些烟花。
此间地势颇高,二人又是在楼上的观景台,能够将整座紫薇城乃至洛阳城都尽收眼底,空中的焰火亦然。
烟花燃放了近半个时辰,到后来,施晏微缩在宋珩怀里,有些睡意上涌,才刚眯了一会儿,宋珩却又将她唤醒,指了一个方位让她看。
施晏微徐徐睁开惺忪睡眼,但见几盏天灯自远处的低矮屋顶上方缓缓升起。
越来越多的天灯升至空中,远远望去,仿若一颗颗冉冉升起的橙黄火珠。
宋珩再次将她竖抱在怀里,甜蜜又激动地道:“音娘,从今日起,天下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皇后。”
眼前的场景虽好看,施晏微却没来由地想起两个字来:烧钱。
施晏微黛眉微蹙,提点他道:“往后不可再耗费这样多的人力财力如此招摇行事,那帮史官见了,不定要在史书上如何编排我。”
宋珩为讨她开心,嘴里乖乖应了,心下却是另有盘算。
“明日开始,我会命人在城中施粥布施一月,皆是我往日里俭省下来的钱,旁人自然说不出什么来。”
那帮跪了大半天的朝臣在皇宫下钥前被侍卫请出了紫薇城,想来夜里睡不着,方才那般光景皆是见着了的。
这夜将近三更天,施晏微才被宋珩抱着回到大业殿。
杨筠看过烟花后被秋霜哄睡,施晏微坚持摸黑去偏殿看她一回后,这才肯会正殿。
宋珩伺候她洗漱更衣,仍是抱着她睡,大掌覆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册封礼的前三天,尚服局的司衣送来袆衣。
施晏微试穿的时候,宋珩傻傻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令司衣退下,将人抱在亲了好一阵才舍得将她的那身袆衣换下。
一晃两日过去,至六月十二这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第80章 玺绶
大业殿。
施晏微由宫人伺候穿上袆衣, 梳高髻,戴凤冠,簪十二花树钗, 左右各六支, 革带束腰,悬羊脂玉双佩为饰, 足上一双金线刺鸾凤重台履。
那凤冠乃是采用盘丝镶嵌工艺制作而成,既不失典雅细腻之美,又不至太过压头,饶是如此,施晏微戴得久了, 却也不免觉得脖子发沉。
凤辇提早半个时辰便停在了大业殿的正门之前, 吉时一道,宫人们簇拥着她离开正殿, 上了凤辇。
应天门上,宋珩垂手而立,等候多时, 直至一顶精美绝伦的凤辇缓缓进入视线, 心跳得越发厉害,他与音娘不曾举报过昏礼, 今日立后, 便是他与她结发为夫妻的日子。
凤辇由十二人抬至应天门的高阶之下, 宫人取来脚踏,宋珩迎上前, 伸出手去牵她下辇。
群臣立于应天门下, 注视着帝后。
宋珩执她之手,缓步迈上补了绯色毯子的石阶之上, 黄门立于一侧,高声宣读立后诏书:“杨氏门著勋庸,性行温良,贞静柔嘉,可以承天命,宜奉宗庙,正位中宫,母临天下。”
待诏书读完,他二人来至应天门上,同坐于龙椅之上,持节使者呈上皇后玺绶。
施晏微看着阶下的数千人,不免心生紧张,手心出了不少汗,然而宋珩似乎也没少出,汗水混在一处,倒不知谁的要多一些。
使者手持填漆托盘,弯腰屈膝,恭敬道:“请皇后殿下受玺 。”
宋珩偏头对着施晏微勾唇一笑,松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和鼓励她放心大胆地去接那玺绶即可。
施晏微立起身来,双手将皇后玺绶捧出,高举至视线齐平处。
须臾间,阶下群臣和宫人皆跪于地,口中呼道:“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底下的人里,大多都比她年长,施晏微着实很不习惯,有种多看一眼都要折寿的感觉,忙将玺绶搁下,挥手示意他们平身。
一整套流程下来,施晏微只觉得脖子疼得厉害,下了凤辇,恨不能叉着腰往殿里跑,也好快些将其取下。
宋珩没少盯着她细白修长的丹鹤颈看,不顾大业殿里数不清的眼睛,打横抱起大步往正殿进。
杨筠一上午没见着阿娘,这会子听到外头的动静,闻声跑了出来,见阿耶抱着阿娘,张开两条小短腿迎上来,“珍珍想阿娘了,阿耶放她下来抱抱我可好?”
宋珩见状,不得不暂时停下步子,耐心地哄她道:“珍珍,你先抱着兔子去外头玩会儿,你阿娘上晌受累,肚子里又住着小宝宝,想睡一会儿,阿耶陪阿娘睡一阵,傍晚用过晚膳了再陪珍珍玩可好?”
杨筠闻言,嘟了嘟嘴,虽然很想阿娘,最终还是点头应下,“好吧,阿耶可要照顾好阿娘。”
施晏微手里一直捧着玺绶,故而方才杨筠在眼前时,她没有空余的手去抚一抚杨筠,何况她也实在累极,只想早些去掉这一身的累赘,往床上去躺尸。
宋珩抱着她进了正殿,将那玺绶从她手里拿开,随手搁在小几上,开始替她去摘凤冠和那些花树钗。
凤冠摘下的一瞬间,施晏微的脖子舒坦不少,然而毕竟戴了那样久,少不得发僵发酸,下意识地抬手去揉脖子。
宋珩靠她极近,因她昨夜才沐浴洗发过,发上留着淡淡的皂豆味,与那若有若无的女儿幽香混在一处,直勾得他腹下生火。
怕吓着她,很不自然地挪动身子,两腿离她远些,两只大掌却是触上她的肩膀,极力控制着手上的力道替她揉肩。
“这样揉一揉,音娘可觉得舒坦些?”宋珩一脸讨好地问她道。
宋珩头一次替她揉肩捏腿时,也曾被他嫌弃过力气太大,后来经过数次磨合,渐渐地也掌握了力道,似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施晏微合上双目,低低应了一声。
宋珩像是得到了什么实质性的奖赏,越发认真起来,待替她将腿也揉过一遍时,复又将她抱进怀里,大掌覆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颇有几分自责地道:“难为音娘肚子里怀着它,还要与朕登上那近百级的高阶。”
经过这段时日,施晏微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她的肚子里孕育着他二人血脉的事实,可要让她真心实意地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她也着实做不到,每日就那般若无其事地得过且过。
宋珩今日显然很是高兴,满脸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一改素日里庄严肃穆的形象,始终挂着藏也藏不住的浅笑。
“从今往后,音娘就是我的皇后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音娘和它的。”宋珩说着话,忽而离床往施晏微面前跪下,垂头将侧脸和耳朵贴在她的腹上,极力想要感受到什么。
施晏微大抵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算了算日子,她腹中的孩子如今才刚四个月出头,成型不久,胎动尚不明显,他又如何能够轻易感受得到。
“它还很小。”施晏微有些烦他贴着自己的肚子,耐着性子提醒他道。
宋珩听了却不在意,固执地在她的腹部趴了好一阵子,这才肯起身,叫人送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泡完脚,见她眼皮发沉,将她安置到床上。
“音娘今日起得早,想来并未睡够,睡会儿再用膳吧。”
施晏微沾了床,疲乏感更甚,点头嗯了一声,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宋珩将冰盘移到床边,又怕太凉,过了寒气给她,遂去取来团扇,往她身边躺下,悉心地替她打着扇子散热。
有她在身侧,宋珩只觉得幸福又安心,心尖甜丝丝的,凝眸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不知不觉便也浅眠过去。
团扇落到地上,发出极轻的声音,并未惊扰到床上的两人。
将近一个时辰后,施晏微被宋珩身上散步的阵阵热意热醒,徐徐睁眼。
彼时,侧着睡的宋珩跟坐小山似的挡在身前,施晏微想要下床去拿扇子,人刚从他身上跨过去,正要去穿鞋,宋珩便被她的动作唤醒。
宋珩没来由地心情紧张,一把勾住她的腰腹,“音娘要做何?我来帮你就好。”
他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来的,施晏微觉得身上更热了,一脸嫌弃道:“你身上太热了,先放开我。”
宋珩闻言,着急忙慌地去寻那扇子,待从地上捡起,说什么也不肯放人,紧紧抱在怀里,拿扇子替她扇风,另只大掌伸进里衣之中,摸她身上可有出汗。
他的手越发不安分,施晏微忍不住捶打他,没好气道:“我饿了。”
“现下吃还早了些,不过也无妨,晚上音娘可吃些小食。”宋珩说完,老老实实地将手收回。
掌心似乎还留着酥玉的形状和温度。
久久不舍得收拢手指。
另只手抱她出了内殿,命人去尚食局传膳,又问起杨筠。
郁金道,公主才刚睡醒,这会子懒洋洋的窝在塌上,要人讲故事给她听。
宋珩替施晏微倒了一碗温水,自去偏殿将杨筠抱过来,坐在施晏微的对面,耐心地现编故事说与杨筠听。
两刻钟后,宫人提了食盒进前,往案上布菜,宋珩又开始替她母女二人剔鱼肉里的刺,杨筠爱吃虾,宋珩便又替她剥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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