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望历史进程,无论是自然灾害还是战争人类都没有得到过眷顾,因此这个问题在他们心里就成了很难解释的悖论。
他们试图相信神灵存在,却不禁疑惑神灵为何袖手旁观,于是他们开始不相信,因为不想承认身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居然会被神灵抛弃。
既神灵不见人间苦厄,那人间自也不侍神灵。
这就是很多玄学中人以及监管局众人的观念。
与上述大部人观念不同的是,高层对昆仑从好奇、失望到现在已经变为忌惮,一直以来都在想方设法找到昆仑入口或者证明其存在,谁也不知道传说中法术千变万化的仙人们真的出现在人间会发生怎么样的事,在他们看来,既然早就已经消失在人眼前,那就最好别再出现、别让他们找到。
秉持这样教育与环境之下,杭舟游本人是坚定的有仙论者,但他从不希望有人去触碰未知的力量,也根本不想去找那地方。
按照他的想法,不管昆仑还是什么玩意既然不出现肯定有理由,人类不应该去追寻并挑衅,各自为安是最好的,可他现在扎扎实实看到了无法用正当理由解释的画面,也就是说传说出现了。
也就是说神秘人自始至终是柄剑,根本不是什么饕餮,那头长蛇在骗他。
可是他们已经锁定几个叫申屠延的对象,各方小队正在前往接触,这样一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想到这里,杭舟游在心里暗骂,回去一定要把那条臭蛇剁碎。
此刻剑锋终□□疾而来,眼看就要和这柄剑撞上,他紧紧扣住铁刀上的圆环,反手转动铁刀收力,同时截停自己脚步侧身避过。
他胜在动作灵巧,然而钟音也不慢。
察觉到他退避,钟音当机立断第一时间转变方向撞上他的刀。
她在心中冷笑,拔刀的是他,退的也是他,这怎么可以?耍她呢?
说实话她本来就很烦杭舟游,两人如此多的巧合正如命运推动她来梧桐镇一样,她知道这并不是偶然,就是最厌恶的宿命。
她虽然只是一柄剑,但她不笨。
身为无情道的执行人,她需要和一个男人三番两次碰见吗?
两人本就是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可自从诸犍这个导火索开始,她的安稳生活被宿命搅乱了。
不仅是暗地里鬼鬼祟祟的阴谋,还有桩桩件件中最不起眼却最难以让她理解的与杭舟游多次碰面,这种巧合太过于刻意了!
钟音谈不上多生气,但心情非常差,她用尽全力朝他双刀上劈去。
面对她奋力一击,杭舟游根本受不住她的力道,只能连连后退抬刀阻挡那一下一下狠之又狠的剑劈。
他越退,攻击力道越狠。
杭舟游感觉到这是明显的泄愤,可仅仅只是泄愤而已,纯粹的物理力量他都完全招架不住,额间开始流下涔涔冷汗时,他耳边传来到手不久的新武器裂开的声音。
这回钟音一点都不心虚,她就是故意的。
她再度扬高剑身,欲真的发力击碎他的武器。
千钧一发之际,观战已久的叶重明化成重明鸟原形急速朝杭舟游飞去。
飞到他身后后,他立即张开翅膀将杭舟游裹了进去,同一时刻,连鞘健硕兽身扑上前,不管不顾挡在两人面前。
“兽盾啊?”钟音不爽地停下来,“你们两个小崽子干嘛?我切你们就跟切着玩似得,不来找你们非要上赶着自杀是吧?”
她语气都这么严肃了,谁知叶重明不理她,扒拉杭舟游退后一些,然后说:“她是……”
瞧他这样钟音就知道他记起自己是谁了,她就说没有一个老家伙不会不拿她当警告素材的。
只是他说得出来吗?
钟音好整以暇停住攻击动作,悬在空中看戏。
果然,叶重明憋死了都说不下去,就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他喉咙里搅动,想说的话通通被塞了回去。
同样想起来的连鞘试图接下去说,结果两兽就像痴呆了一样,阿巴阿巴只会重复她是两个字。
被护在身下的杭舟游&众人:“…….”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杭舟游有些不耐烦,紧张至此的气氛突然被搞成弱智频道也是蛮厉害的。
许久,怎么也说不出来的叶重明非常努力地磕巴吐出四个字。
“她是女的!”
杭舟游:“.……我知道。”
他额间冷汗褪去,青筋猛地凸起,讲了老半天就讲这个?谁不知道这柄剑变身前是女的,之前还是个臭老道呢。
众人无声的鄙视让叶重明直接懵了,鬼知道不周山钟音她是神剑这句话怎么就说不出来。
叶重明和连鞘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底看到了浓郁的警惕。
事实上两兽以往私下也讨论过钟音,对于这个爹妈严令禁止不能乱招惹的人他们一度很好奇,又没见识过不周山风光,从前只当是爹妈夸大其词,真当见了后感受到血脉压制的痛感他们才明白事情严重性,可是私下能说,为什么当面不能说?
一定是这可恶的剑在搞事!
见两兽目光警惕,钟音好心情地在他们周围飞了一圈。
“看来你们想起来了。”
叶重明和连鞘:“!!”这柄剑该不会真的吃异兽吧?怎么感觉气场怪怪的。
“不管为什么我们说不出来你身份,但我知道你是谁。”叶重明心思细腻些,回忆起他妈说过钟音事迹,知道她职责,于是对杭舟游低声解释:“她是…..嗯,专门抓异兽的。”
杭舟游已经发现他们说不出真相的窘境,不再多问,直接拨开羽翼走出。
手中双刀已经裂开些许,他索性把刀一丢,冷眼再度看向钟音。
不过他没着急说话,回味专门抓异兽这句话,他眸光越过那群正往林子里跑的腓腓和犰狳,最终落在地上被砸得稀巴烂却仍然看得出星象图案的木雕。
未几,杭舟游反问叶重明:“和朝星门有关?”
朝星门是他们很早就发现存在的一个类似邪.教的组织,从很久之前开始他们就不停捕杀异兽,许多愿意和监管局合作的异兽大多因为讨厌无休无止的追杀而来寻求庇护,因此他们给登记在册的兽定期发放屏蔽气息符。
这组织信奉无面木雕,将其称之为大道神,意为星河大道,包罗万象。其成员来自全球各地,有普通人也有玄学中人,甚至还有异兽,杭舟游就曾见过一只狰帮他们做事,他们行事作风非常狠辣,所过之处异兽灭族是常事,更可恨的是更是视人命如草芥,局里很多大型死亡案件就是他们手笔。
除去监管局和朝星门,没人再会针对异兽了。
杭舟游想着,再重复:“朝星门?”
叶重明多想说不是,没等他着急解释,钟音自己先跳脚了。
她气得飞剑直敲连鞘兽身的屁股。
“敢情你知道朝星门?既然知道还把我当作那么恶心吧啦的组织成员?我一身铿锵正气你看不到?”
钟音那叫一个不爽,杭舟游这脑袋瓜子里装的是浆糊吧。
她咻地飞到杭舟游面前,几乎都要贴到他脸上了。
“看清楚没有?我很漂亮吧?我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那种脏东西!”
被怼一脸的杭舟游:“…….”近距离接触的确发现她更加华丽,但也发觉这剑不太正经,嘴里没句实话不说,性格还跳跳脱脱,永远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邦邦几下差点魂都给敲没的连鞘躺地上画圈圈,谁来为他发声,他,狴犴,被钟音打屁股了,他爹妈都没打过他!!可恶!
“你不是,但你到底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观察到一切的唐棠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啊对对对,这位大佬你能不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山城监管局局长也紧忙附和,要命,谈正事要紧啊,说什么漂亮不漂亮。
唐棠闻声看去,心里脸上都写满对这群人的鄙视,刚才还张大嘴巴下巴都掉地上,现在倒是知道正事了。一切都是这柄剑的缘故,她有直觉,未来监管局还要和这柄剑打交道,但是呢,同样也会越来越不靠谱,瞧这一个个的,被带得不正经至极。
众人都在问,都用翘首以待的眼神看着钟音。
那她会说吗?不,她懒,而且时间耽搁也太久了。
她已经察觉到凉山深处某种力量在流失,而格尼的气息越来越强。
那么……钟音忽然落地变回人形,掌心一缕幽蓝的水绕着她指尖滑动。
她一字一句说:“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朝星门在梧桐镇犯下极恶罪行,以蛊控魂制傀儡,目的暂且不知,自己去解谜,我没必要给你们说任何事情。”
水流暴动起来,从细小一缕逐渐变得粗壮。
钟音露出一个恶劣满满地笑:“现在,就要劳烦你们好好睡上一觉了。”
别来打扰她处理格尼的事。
赶紧给她滚!
她双手一挥,幽蓝之水迅速分裂成一条条水流朝众人射去。
面对攻击,大家下意识要躲,奈何这水流就跟有定位一样,无视所有防御,精准地没入他们太阳穴,一没入,疲乏困顿一拥而上,顷刻间全部瘫倒在地。
唯独杭舟游以强悍的坚毅意志在努力抵抗,即使无法控制双腿瘫软跪在地上,他仍然撑着手臂不让自己倒下,舌尖几乎都快被自己咬破。
钟音也挺佩服他的毅力。
她走过去蹲下,歪头对上他逐渐迷离的眼。
其实她很喜欢他的眼睛,这双永远被冷气裹挟的眼中更多的是不向命运屈服的勇气,好似万千艰难险阻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以人之力亦可让狴犴与重明鸟臣服,以人之力也可越过高山大河登上顶峰。
他是个很强的人。
一改不正经的行事风格,钟音难得正色。
“虽然我一直很讨厌麻烦但你挺有意思,所以我今天把话给你说明白,所有异兽都在我管辖范围之内,等我处理完外面游荡的异兽,你们监管局那座兽屋我会亲自到访。”
“你记住,我本名叫宽鸿。”
“….宽….鸿。”杭舟游已经晕的不行,但脑海里仍清晰回荡着这名字。
也不知为什么他脑子突然绞痛起来,那种痛仿佛大脑被摁在布满尖锐钉子的木板上来回滚,疼得他失去形象抱住头,终于忍不住躺倒在地。
他这痛苦模样落入钟音眼中,她心虚地看看自己掌心。
神水也没这种功效啊?怎么好像要被她搞死了一样。
犹豫两秒,她还是伸手拍了拍他脸颊,“你咋了?”
这种呼唤对于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人犹如蚊虫叮咬毫无感觉,杭舟游本该晕死过去,痛感却强迫他陷入极度清醒的状态。
然而不是在现实里清醒,而是在古怪的领域里。
领域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他匍匐在地上,眼前光景一幕幕闪烁极快,刀光剑影、血色蔓延、灯光如昼、月下对棋身影…….他完全抓不到重点,在那痛楚达到顶峰时,画面停滞在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好似正在转过身来。
钟音见他眉头越蹙越紧,收回那缕水,本来想一巴掌打醒他,看他那么痛苦还是良心发现,改为上手掐他脸。
她好像在他额头看到了一道类似封印的印记诶。
试图探进他大脑去看时,却根本没发现什么封印。
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钟音用了些力道:“喂喂喂,你到底咋了?”
谁知杭舟游就跟回光返照似得,双眼猛地睁开紧紧盯住她,爱意缱绻流转,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凄厉嘶吼出一个陌生的名字——戚思,喊完,这丫直接晕了。
钟音:“………..”
哇,这人不会把自己当成前女友了吧?
极致痛苦时能勾出一个人最不甘心最深刻的记忆,就像死前生平会走马观花一样,这她知道,但是这人喊这一声着实把她吓到了。
听那语气就好像对方已经死了一样。
盯了他会,钟音莫名不喜欢他闭眼都是蹙眉不耐烦的模样,于是又伸手扯住他脸皮,双手并用给他拉出鬼脸模样。
“你到底和我有什么缘分?居然回回都能见到,该不会下次抓异兽还能见着吧?”
她小声嘀咕,打量他眉眼短短一会便猝不及防回忆起沈扶舟。
沈扶舟长得和天道很像,但现在她看看杭舟游和他长得也很像,五官深邃坚硬,某些角度无差别能与沈扶舟侧脸重合,性格也如出一辙的冷酷善隐忍。
不过她不会认为他就是沈扶舟转世。
人转世重生除去上辈子罪孽或功德会留存,其余诸如面貌、性格都会有不一样的改变,极少数和地府有点交情的才能破例维持。
再说当年沈扶舟即将战死沙场之际,为了身后万千将士选择以身祭剑,也就是她,他的灵魂已经被她的业火烧干净了。
钟音许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记起来也是模模糊糊的。
试图再深挖些有关记忆时,一旁残垣断壁间发出沉重呼吸声引起了她注意,她扭头看去,只见某个石缝下爬出来一只黑不溜秋的……晦精。
真是晦气。
钟音服了,这个关头出来可不是晦气?
不再管杭舟游,她起身把石天菡从石缝里彻底揪出来。
看了眼石缝里整个额头都被鲜血染红的莫淼淼,她冷笑,这丫自己居然已经自行脱离宿主。
“打完了你倒是出来了,不愧是你,这么猥琐。”
“人家刚才是晕了。”石天菡一本正经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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