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谢浔望着她,“你刚说,陈四喜家铺子里有东西,是什么?鬼么?”
“不是鬼。”姜小小摇头,“是煞。”
见谢浔若有所思,姜小小解释道:“跟你屋子里的风水煞不同,他们家的这个煞,是人死后化成的,比普通的鬼更为凶险。”
“陈四喜身上沾染了一部分凶煞之气,如果不及时化解,不出三日,他必死无疑。”
谢浔沉默。
他想到出门前,姜小小说他脑袋上顶着好大一团阴煞之气。
姜小小并不知道谢浔在想什么,只是问:“要救陈四喜吗?”
谢浔颔首。
虽说是第一天认识,好歹白拿了他们家一对小麒麟,就当是还了人情,以后各不相欠。
谢浔问:“该如何救?”
姜小小组织了一下语言,跟谢浔解释说,煞也分好几种。
有生前杀戮成性凶残暴虐的,死后转为煞,靠残杀生灵修炼入魔。
这种一般很难见到。
最常见的是选错了下葬日子。
比如,三丧日。
春季逢辰日,夏季逢未日,秋季逢戌日,冬季逢丑日。
这几个日子统称为“三丧日”。
在这天下葬容易犯三丧煞。
犯三丧,轻则百日之内家门败落,重则一年之内亲属接连死亡三人甚至更多。
姜小小说:“如果要化解,就得先弄清楚他到底犯了什么煞。”
“刚才有背篓隔着,我看不清陈四喜的面相。”
“但据我推断,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姜小小累得直喘。
要不是她现在用不了法器,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谢浔也觉得太过麻烦,他只是想还个人情而已,没想着把整件事情给包圆。
于是又问姜小小:“你会不会画符?”
姜小小点了点小脑袋,“会。”
“那直接用符纸镇压不行么?”
“我现在的状态,只能画普通符纸,而普通符纸只能镇小鬼。”
姜小小摇头道,“要想镇煞,得盖上大印才有用,大印在天师府,我没带。”
什么罗盘大印驱魔剑,她嫌麻烦,都没带,下山只带了一把菜刀。
菜刀就是她的法器。
“其实,如果陈四喜能撑到两天后我恢复,就没问题了。”
姜小小说:“我正常时期画的符,不用盖印也能镇煞。”
就是平时懒得画而已,麻烦!
她自记事起就是在天师府长大的,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爹娘又是谁。
她只知道,她在很多方面天赋异禀。
比如,修习术法。
她一点即通,仿佛天生就是这块料。
先前所说的镇煞符,哪怕是师父和几位师兄,都得盖上大印才能奏效。
姜小小是不用盖印的。
整个天师府,除了师祖老天师,也就只有她能到此境界。
又比如,能吃。
她的饭量,能顶两位师兄加一块儿。
三师兄常开玩笑说她再这么吃,就该变成小胖道姑了。
可姜小小到现在都没胖。
三师兄已经被她列入了不靠谱名单。
再比如,懒。
懒得说话,懒得搭理人,一个人静静发呆最好。
可是她还得嫁人解咒呢,这个好像不能懒。
希望嫁人的流程不要太麻烦了,简单一点就好。
唔,刚才说了好多话,好困。
谢浔望着掌心里的小东西眼皮耷拉下去,一副又开始犯困的样子,重新将她放回背篓里,不知不觉间,动作轻柔了不少。
——
陈四喜这几天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尤其是今天。
他本来想去外头晒晒太阳,无奈他爹有事出去一趟,让他一个人看着铺子。
陈四喜只好搬了个凳子翘着腿坐在门外,一面晒太阳,一面看铺子,见有人路过还会跟人推销棺材。
结果自然是遭人白眼被人骂。
不过陈四喜早就习惯了,面上仍旧乐呵呵的。
谢浔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哎?谢——浔?”陈四喜想到这家伙先前留下的名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石磨村的?”
陈四喜家住镇上,谢浔倒霉鬼的名声,他听过。
谢浔望着他,开门见山,“三天之内,你最好不要出门,也不要再来棺材铺。”
陈四喜一脸懵,“你说啥?”
谢浔面色淡淡:“你送我一对麒麟,我送你一句忠言,两清了。”
“不是,你等会儿……”陈四喜一头雾水,“我为什么不能出门?”
“为了你的性命着想。”
陈四喜先是一愣,随后捂着肚子笑得直打滚,“开什么玩笑?你当自己是算命大师呢?”
陈四喜不信,谢浔并没有强行解释的打算。
麒麟他也不要了,准备找家正经铺子买一对。
“哎,你麒麟不要了?”
陈四喜笑完,这才把先前的木盒子抱出来递给谢浔。
“我爹说了送给你的,那就是送给你的,我们老陈家言出必行!”
“多谢。”谢浔接过木盒子,又深深看了陈四喜一眼。
“哎呀行了行了。”
陈四喜挥手赶他。
“你自个儿就是个倒霉鬼,还给我算命呢,鬼才信你。”
“再说了,我们家开棺材铺的,我能真怕了不成?”
第6章 粉色小窝
回到家后,谢浔按照姜小小所指的方位将两只小麒麟放好,这才去灶房做饭。
姜小小坐在桌上等吃。
早上见识到了姜小小的饭量,谢浔特地多煮了两碗米。
然而米饭跟早上的粥不同。
粥还能用瓜藤吸,米饭不行。
谢浔只得又给她现削了一双小筷子。
没有这么小的碗,摘了片瓜叶。
将米饭舀在瓜叶上,放到姜小小跟前,三个菜,每样夹了一点。
姜小小一看到吃的就来精神,捏着自己的小筷子,埋头将小脸吃得鼓鼓囊囊的。
谢浔望着她,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
像在养一只小宠物。
只是这宠物有点……太能吃。
谢浔自己只吃了一碗饭,剩下的,全进了姜小小的肚子。
吃到最后,小东西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一脸满足。
仿佛吃饭就是这世上最美最好的事儿。
谢浔丝毫不怀疑再来两碗她都能全吃下去。
“你现在变身期间,还是不要吃那么多,会撑坏的。”谢浔站起身,无情收了碗筷。
姜小小吃完就想睡,被他拎到院里逼着来回溜达,说消食。
姜小小气鼓鼓。
谢浔挑眉,“听没听说过虎落平阳最好不要叫唤?不听话就再扔你一回!”
姜小小想到他做的饭好好吃,于是决定先不叫唤了,乖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估摸着消食消得差不多了,迈着小短腿欢快地奔向里屋。
谢浔给她搭了个小窝,粉粉的被子,粉粉的枕头,还用一块粉粉的布做了帐帘。
姜小小穿习惯了灰扑扑的道袍,觉得这颜色说不出的新奇。
更新奇的是,谢浔一个男人,家里竟然有粉粉的布。
直到下午看到谢浔洗衣服,寝衣上绣着一只粉粉的小兔子。
姜小小大概找到了粉布的来源。
她打个哈欠,继续躺回粉粉的小窝里睡觉。
……
当年奶嬷嬷死的时候,谢浔还不满十岁,村里没有人家愿意收留他。
他只能住在这间茅屋里自力更生。
捡山货晒干去镇上卖,成了谢浔唯一的收入来源。
有一次他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兔子。
孤独的小小少年仿佛捡到了一丝慰藉。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兔子养好。
后来的某一天,他从外面回来,就看到笼子里的兔子被人弄死了,身上全是血。
他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洗到最后变成了粉色。
再后来,他把这只粉兔子绣到了寝衣上。
——
姜小小醒来的时候,发现谢浔正坐在她的小窝前,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像在看……他养的一只宠物。
“醒了?”谢浔难得的没对她黑脸,伸出手,指尖搭在小窝边缘。
姜小小顺势走到他掌心里,仰起小脑袋。
谢浔见小东西呆呆地半晌没吭声,怕她又卡壳了,准备拎起来甩一甩晃一晃。
姜小小突然指着他的头顶,“我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
谢浔一愣,“什么?”
“你头上的。”姜小小说:“不是简单的煞气,而是封印。”
“封印?”谢浔蹙起眉头。
“对。”姜小小说:“如果我推断没错的话,你被夺走的紫金龙气是能再生的,但是有人为了防止再生,所以用煞气给你上了封印。”
谢浔满目嘲讽,“夺走就算了,还给我上封印?”
“简单来说,就是此消彼长的道理。”
姜小小解释道:“拥有紫金龙气的人一般命格很硬,邪祟见了都得绕道走,轻易是夺不走的。”
“哪怕用邪术,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且,如果你的龙气再长出来,长多少,夺你龙气的人就会消多少,到最后还会被反噬。”
话到这儿,姜小小望着谢浔,“你知道夺走你龙气的人是谁吗?”
“还能有谁?”谢浔冷笑,“无非就是想坐上皇位的人罢了。”
奶嬷嬷说京城很可怕,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母后死在那儿,让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待在石磨村,一辈子不要入京。
可谢浔不甘心,他一定要想办法入京,为母后报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当朝太子,慕容渊么?”姜小小曾经从三师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据说是燕国有史以来最为惊才绝艳的一位皇子,五岁那年金銮殿献策治水一战成名。
自此百官推崇,深得帝心,十岁生辰宴上直接被封了太子。
慕容渊的五岁,好像正是谢浔三岁紫金龙气被夺的那年。
“你能否解除我身上的封印?”谢浔问。
姜小小嗯嗯点头:“解除封印简单,但你被封印多年,紫金龙气要想凭空再长出来,有难度。”
“除非,你能靠近夺走你龙气的人。”
谢浔了然,“也就是说,我得想办法入京?”
“嗯嗯。”
——
这天晚上,谢浔没睡好。
他脑子里全都是姜小小白天所说的话。
必须靠近慕容渊,他才能将自己的紫金龙气夺回来。
原本他是想改头换面当个书生科考入京的。
现在看来,似乎不太行得通。
因为科考的话,就算他再能耐考个状元,最终也是进的翰林院。
能靠近太子的机会微乎其微。
谢浔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有什么身份是能让他顺利入京,又能轻而易举靠近太子的。
——
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院门就被重重敲响。
姜小小从梦中惊醒,就见谢浔也被吵醒了。
他起床气挺重,这会儿皱着眉,脸色黑沉。
姜小小问:“你有客人吗?”
“没有。”
谢浔从来就没有朋友,跟村里人也不会来往。
记忆中除了奶嬷嬷和那只兔子,以及刚捡来的小东西,还没有人进过他家门。
像今天这样猛敲门就更是从未有过了。
他本不想理会,奈何外头的敲门声越来越过分。
谢浔脸色越发难看,穿上外袍走了出去,伸手打开院门。
就见外头站着的正是昨天刚见过面的陈四喜。
陈四喜脸色白得不像话,见到谢浔,红着眼险些哭出声来。
“谢浔,谢大师,求你救救我!”
第7章 我就是单纯想给你当媳妇儿
谢浔望着陈四喜。
对方应该是昨夜没睡好,天不亮就往石磨村来了。
身上沾了朝露的湿气,眼睑乌青,嘴唇泛白。
整个人一脸狼狈。
“何事?”
谢浔的起床气还没消散完,语气显得颇为冷淡。
“哥,哥我错了。”
陈四喜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昨天就不该那样笑话你,你打我骂我都行,还请救小弟一命!”
谢浔甩开他,揉揉眉心,不耐的情绪越发明显,“说重点!”
“说说说,我说!”
陈四喜怕谢浔真生气了,赶紧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昨天他爹回来以后,他把谢浔的话在他爹跟前学了一遍,一面学还一面笑,险些都笑岔气了。
结果他爹听完后老脸紧绷,大骂他就是个蠢蛋,碰到了贵人都不知道。
陈四喜当场就傻眼了。
谢浔那倒霉名声,桃源镇附近的十里八村,只怕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吧?
别的贵人陈四喜都觉得没啥。
可谢浔?
这不开玩笑呢嘛!
陈老头恨铁不成钢,揍了这逆子一顿之后亲自将他送回镇上关屋里不让出来。
少东家不在,伙计马六负责看铺子。
昨天晚上大半夜,另一个伙计松子急赤白脸从县里赶到镇上陈家报丧,说马六上吊了。
当时陈四喜正在做美梦,被他爹一把从被窝里拎出来。
陈四喜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就听说替他看铺子的马六死了。
铺子里的两个伙计跟陈四喜关系都不错。
陈四喜不相信白天还好好的人会突然想不开,说要去看看。
“都啥时候了你还敢去!”
陈老头又骂了他一顿,让他来石磨村找谢浔,自己陪着松子去了县里。
来石磨村的路上,陈四喜越想越觉得后怕。
跟村人打听谢浔住处时,他那副模样都把人给吓得不轻。
陈四喜说完后,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什么,哥,您看我还能再救一下不?”
见谢浔沉默不语,他又道:“我有钱,你要多少尽管开口!”
说着麻利地解开腰间钱袋,一股脑往谢浔手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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