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脚步刚转,便听到假山另一侧,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传来。
泽兰心底一虚,原本虚扶着苏珞浅的手下意识收紧。
苏珞浅看她,眼底带着安抚意味。
一假山之隔,那头的话语十分清晰。
女子声音有些紧张,“表哥,你可查探清楚了?”
男声压低了声音应道,“嘉表妹放心,现在百姓们议论得最多的,皆是这锦王世子,无人注意到那些细枝末节。”
嘉表妹?锦王世子?
苏珞浅心底一顿,许嘉和林永鸿扯上关系了?
还没等她细究出来,许嘉略有些埋怨的声音传来,“百姓们看不清这里头的门道,可那典狱司可不会,若是以后查到我头上来,那…那可怎么办?”
男子安慰了几句,“这事说到底你是无心之过,承安王定然分得清这些轻重缓急。”
许嘉语气含恶,不耐道,“真是晦气。”
“若不是那钟沁说她想出府玩儿,但钟尚书管得严,我也不会让她换上婢女装束。”
“谁知她…竟那么巧,我就晚到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她竟就被那林永鸿掳了去,还遭此毒手。”
“说起来,我才是最冤的那个。”
说到最后,许嘉话里话外还夹杂着几分怨气,似是怪钟沁给她惹了这一身麻烦。
“我最近这几日,日日难眠,都怪她。”
听到许嘉的话,苏珞浅忐忑不定,随即眉心微跳。
那日在林永鸿别庄的密室内,她曾见到一方绣着“沁”字的手帕,再结合这许嘉说的话…
苏珞浅顿时明了。
这钟尚书之女钟沁会被掳,竟然还有许嘉这一层关系在内。
难怪。
难怪其他受害者要么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要么是高门大户里的丫鬟婢女,只有钟沁…
只有她是官家贵女。
原来原因竟在这儿——
那日钟沁被许嘉撺掇着换上了婢女装束,许嘉又未按约定时间赴约,她才会被林永鸿当成丫鬟给掳走了。
苏珞浅指尖下意识用力握紧,这事必须得马上告知陆璟肆才行。
思及此,她正要在泽兰耳边低语几句,便又听到假山那头传来动静。
许嘉的声音已经不复刚才那样埋怨带怒,转而染上几分娇嗔。
“这事也怪表哥你,若不是那日你非要拉着我…拉着我行那事,我怎么可能会失约。”
说话间,有衣服摩挲的细碎声音响起。
苏珞浅透过假山缝隙望去,便见那男子一把抱住许嘉,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语调下流恶痞,“嘉表妹分明也喜欢得紧,那日你还缠着我不放呢。”
许嘉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拍了他几下,嗔道,“表哥你坏~”
“这几日表哥在外替你奔走打听,很是疲累,表妹不犒劳犒劳表哥吗?”
说罢,那男子拉着许嘉的手便一路往下。
苏珞浅心惊肉跳,耳尖微红,连忙移开眼。
就听到许嘉旁若无人地调情道,“表哥都累了,还有力气行事吗?”
男子又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有没有力气,表妹亲自试一试便知。”
许嘉连忙按住他的手,“表哥莫急,这及笄宴已经快开始了,等宴后,咱们再来,可好?”
男子得了她的承诺,笑得淫邪不止,“好好好,待会儿就来此处的厢房,嘉表妹可要说话算话。”
第21章 飞花令
两人互相约定好,便理了理衣裳,从廊道的两个方向离开。
苏珞浅眉心紧蹙,因为气愤,也因为听到那两人毫无下限的调情话语,耳根子通红。
四下无人,泽兰才敢出声,“王妃,怎…怎么办?”
苏珞浅深吸一口气,定神道,“你拿着王府的通行牌,去典狱司找陆璟肆,若是见不到陆璟肆,找承影也行,务必把刚才听到的消息带给他们。”
“那王妃您呢?我走了您不就一个人了。”
苏珞浅轻拍她的手,“无妨,太子妃今日会来,我待会儿和她待在一起就好。”
她眸色坚定,推了推泽兰,“现在宴席还未开始,到处走动的人多,你趁这个时候出去,无人会注意到,快走。”
泽兰担心她,但却也知道此时别无他法,“奴婢遵命。”
主仆俩一前一后从这假山旁边走出,苏珞浅回到园子里时,正好太子妃刚到。
太子妃是上宾,许王氏陪同她在她身侧,不少世家夫人也想在她面前刷个脸,但秦舒凝眸光一扫,看到苏珞浅时,笑着朝她招手。
苏珞浅施施然福身,这才走过来。
一旁的其他人不解苏珞浅什么时候和太子妃熟识,但也不好再上前。
秦舒凝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朝许王氏说道,“夫人先去忙吧,本宫和王妃一处便可。”
秦舒凝与太子成婚将近一年,裕京城里的世家命妇多少知道点她的脾性,此时听她这样说,许王氏也没敢继续在她面前晃悠。
有太子妃在,苏珞浅心下微松。
二人落于一桌,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轻声说着话。
那日秦舒凝从苏珞浅那儿带回去的青梅酒,被周胥珩克扣了好些,只留给她一小坛,她只能省着点喝。
说到这儿,秦舒凝抿着唇,有些不高兴。
苏珞浅轻笑道,“嫂嫂与太子情深甚笃,说些好听话,太子必定会同意的。”
秦舒凝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苏珞浅说她与太子之间的事。
他俩凑到一起,三言两语不合就跟点着了的炮仗一样,会吵架。
她当初着实不该怜惜他。
原以为他是瘦弱病体,谁知道这人的武功远在她之上。
亏她一开始还想着,她身体康健,成婚之后可以多让让他。
结果现在可倒好,这男人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思及此,秦舒凝泄愤似的端着桌上的茶水猛喝了一口。
苏珞浅想了想,朝她眨眨眼,小声道,“实在不行,下次我偷偷给你。”
秦舒凝眼底一亮,“这主意好。”
两人在这一边有说有笑,园子月门入口处,今日宴席的主人公——许茵,款款而来。
她头上戴着珠翠步摇,一身纱裙,倒是衬出几分姿色。
苏珞浅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冷不丁地和许茵的视线撞上。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敏锐察觉到,许茵眼底的轻蔑和对她的恶意。
但仅是一瞬间,许茵便移开目光,与身旁过来和她打招呼的诸位贵女浅谈说笑。
苏珞浅美眸微闪,待看到跟在许茵身后的孔翠怜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
原本她还想着找机会将许嘉与表兄暗通款曲的事知会于许家人,毕竟他们二人宴后私会的地方就在这听曲儿赏花的院子旁边,若是被人发现,那今天这及笄宴、还有国公府的脸面,就算是彻底完了。
可如今看来,倒是没什么必要了。
今日这一趟,许茵和孔翠怜必定还有后招。
苏珞浅美眸微抬,目光巡视一圈。
刚才在后边廊道上与表兄私会的许嘉,此时已经出现在这园子里。
只是今日的主角是许茵,她跟在旁边,似有几分不耐。
想到刚才许嘉说的话,苏珞浅心中感慨,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若是许茵给她找不痛快,那今日这及笄宴,将会沦为裕京城的笑柄。
这边众人谈笑风生,客套寒暄,许国公爷和许王氏一同出现,迎宾客入席。
宽敞的膳厅内,满满当当地摆了十余桌,男宾女宾皆坐于此处。
只不过中间用屏风隔了起来。
苏珞浅和秦舒凝被许王氏奉于女宾这边的上桌,而男宾那边的上桌,除了许国公和几位封族贵胄之外,还有一位鹤发老者。
苏珞浅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并不知晓他是谁。
还是身旁的秦舒凝在她耳边低语,“那位是燕柏、燕老太傅,太子和承安王的老师。”
说到燕老太傅,那是严于律己、端正不阿的人物。
便是当今圣上,以前还是太子时,也曾跟在老太傅身旁学习。
尽管他早已在几年前致仕,但满朝文武无不钦仰敬重。
而陆璟肆从开蒙承学就同宫里的几位皇子一起,因此也得敬称燕柏一句老师。
苏珞浅在心里腹诽,想来今日许国公为了帮嫡子谋个实差,是真真耗费不少心力。
她思绪未落,便听得男宾那边的许国公发话。
“今日适逢小女许茵及笄礼,在此宴请众宾,招呼不周,还望见谅。”
“以薄酒一杯,代向诸位赔罪。”
说罢,许国公便端起桌边的酒杯,朝众人一举,仰头一干而尽。
在场的其他人便也举杯回礼。
席间一派言笑和谐的场景。
许茵见时机差不多,抬手轻拉了拉许柳氏的衣袖,许柳氏会意,起身以主人家之名,提议大家玩飞花令助兴。
听到这儿,苏珞浅秀眉微挑。
原来是要玩儿飞花令啊。
玩飞花令这件事,许国公也是提前知晓的。
今日许王氏和许柳氏皆抱着为女儿相看夫婿的心思,因此前几日许茵提出这个想法时,她们均不反对。
况且飞花令本就是文人墨客之间常玩的高雅游戏,并无不妥,因此许国公也点头答应了。
有燕柏在,那这飞花令的题目须得由老太傅来出。
许国公让下人备了纸笔,老太傅写下一字,交由国公府管家。
而在管家宣读题目之前,许王氏倏地起身,朝众人福了福身。
“今日宾客众多,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这飞花令,便交给他们小年轻玩吧?”
她看着许国公和燕柏,微微颔首,“公爷、老太傅,咱们就当是跟着孩子们,看个乐呵如何?”
第22章 果然是老四的媳妇儿啊
燕柏头发花白,但看着精神矍铄,他难得收起平日里那严格的模样,乐呵呵地笑开。
许国公见燕柏没有说什么,便也点头同意了许王氏的提议。
而一旁的许茵,抿着唇一言不发。
藏于袖中的指甲掐得掌心泛起红痕。
她提议玩飞花令就是为了让苏珞浅出丑,如今许王氏却只让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参加。
硬生生将苏珞浅排除在外。
不行,她还得再想个法子。
她这边忍着怒火忍得难受,另一侧苏珞浅却是忍不住笑弯了眉。
她美眸轻扫,一眼便看到隔了几桌坐在下首的孔翠怜。
啧啧啧。
真是难为她这姑表妹了。
费尽心思搭上许茵这条线,却没想到这飞花令甚至玩不到她这里来。
那么远,那眼底的怒火还能精确无误地找到她这儿来。
当真是对她“恨得深沉”。
许王氏宣布完规则,管家便将刚才燕柏出的题目公布于众。
“簪。”
《说文》有云:笄,簪也。
取这个字,倒是与今日的及笄礼十分相配。
飞花令开始后,席间明显比之刚才还要更热闹几分。
燕柏听着各位公子小姐的答案,时而赞许地点点头,时而微蹙着眉心。
而轮到许家嫡子和许嘉、许茵时,三人皆对答如流。
许国公眼底迸开满意的笑。
这一局飞花令玩过两轮,许茵便有些坚持不住了。
她默默在心里数了数,只觉待轮到她时,她怕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诗词。
思及此,她略微紧张地闪了闪眸光,视线扫到男宾那边的燕柏时,心底骤然萌生了个新的想法。
苏珞浅坐在上桌,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许茵身上,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啧。
许二姑娘这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记?
果然——
待这一圈飞花令行至许茵这里时,她站起身,朝众人福了福身。
开口道,“小女子不才,今日见燕老太傅受邀,倍感荣幸,也想起此前太傅曾画过的那幅行马图。”
许茵没有继续接飞花令,反而是自顾自地开口,让众人有些意外。
许国公更是紧拧着眉心。
许柳氏隔着屏风见到他的脸色,忙不迭地扯了扯许茵的袖子。
但许茵既已开口,这话便万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不然这笑资便会落在她的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紧张。
想着只要她能压苏珞浅一头,那今日宴席散后,父亲必然会夸奖她。
一旁的苏珞浅听到许茵说的行马图,微眯着眼在记忆中搜寻。
她好似有幸得见过一次。
印象中,那行马图不似常人所画之马那样,万马奔腾、声势浩大。
反而是画出了老马暮年时,佝老却仍如炬的精气神。
“听闻太傅苦寻行马图的题诗无果,不若今日看看这宴席上,能否有人能让太傅满意。”
许茵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倏地看向苏珞浅,直接发难。
“昔日承安王爷曾是燕老太傅的学生,想来承安王妃必定也是博学多才,满腹诗书,才能与之相配。”
她话音一落,膳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女宾上桌那道雪青色的身影上。
有好事者扬着眉,等着看苏珞浅如何丢人现眼。
也有明事理的人摇摇头,深感这许国公教出来的女儿竟如此口出狂言。
而坐在许茵旁边的许柳氏几乎已经快要晕厥过去。
究竟是谁!
是谁教得她女儿,敢如此大放厥词,目中无人。
苏珞浅倒是不甚在意。
许茵这小姑娘的道行过于浅薄,所有喜好憎恶都挂在脸上,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既是如此,那她就陪她玩一玩。
苏珞浅唇边勾着抹极淡的笑,轻拍了拍旁边娇愤的秦舒凝,示意她莫生气。
今日的国公府及笄宴,明日便将会沦为裕京城街头巷尾的笑柄。
一屏风之隔,男宾那边的燕柏听到许茵的话,眉心紧蹙,似是极为不赞同。
而许国公心底暗叫不好,“嘭”的一声拍桌而起。
正要开口时,苏珞浅也已经起身,柔柔婉婉地截住他的话头。
声音轻缓悦耳,“今日是国公府的重要宴席,自是没有推辞之理,况且这是燕老太傅的丹青,那我便献丑了。”
她微微侧过身,朝燕柏福了福身,仅思索了几息,便直接开口。
“青丝玉勒控金羁,宛似龙媒出紫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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