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淡定了。
让她都要怀疑他那句表白是不是幻听。
如果不是她抬腿时不小心蹭了一下他的……,还被吓了一跳的话。
她几乎都要觉得,男人到了三十岁,是不是就不太行了。
江乔一边小口吃馄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着,听得对面的男人放下筷子:“昨天睡得怎么样?”
她脸更热了,嚼了一半的馄饨囫囵吞下,把自己都噎了一下:“挺……挺好的。”
就,怪怪的。
像是购物软件的客服,来这跟她要买家评价来了。
她不敢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久留,匆忙回问道:“你呢,早上起的很早吧?”
裴知鹤慢悠悠地抬起上睑,眼下细小的泪痣冶艳得惑人:“没怎么睡。”
“有的小姑娘喝多了,醉了之后特别缠人,一秒都离不开我。”
看她不吭声,修长冷白的手指微微屈起,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半是探究半是调侃地看着她:“又忘了?”
江乔心一怦,睁大了眼睛:“……什么叫又!”
说的好像她是那种渣女,始乱终弃上瘾一样。
明明她才是……被欺负得乱七八糟的那个人好不好……
但好像,还真的是她招惹人家在先。
这个道德制高点,她今天是站不上去了。
江乔深吸了一口气,脱口道:“不要诬陷人,我才没忘,我会对你负责的。”
裴知鹤保持着那个姿势,温柔地看着她,听到她这声保证之后,漂亮的薄唇勾了勾,喉间溢出低低的笑。
“好,谢谢裴太太收留我,”他声音很轻,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分不清是打趣还是认真,“我可是真的担心了一夜。”
“怕你睡醒不认账。”
第115章 温柔雾气一样的灰蓝
江乔嘴巴张开又合上。
这人怎么这样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怎么以前就从来没意识到过,这个男人是这么的……茶。
裴教授带的博士生知道他在外面是这样吗?
她现在去清大bbs爆料,能扫回一车破碎小心心吗?
像是要跟他较劲似的,她想问又不敢问的那句话又浮现在心头。
她鼓起勇气扬眼看他,吞了下口水:“那……那你认不认?”
裴知鹤侧着头看她,轻笑道:“什么认不认?”
江乔又被他淡定的眸光激到,底气都少了很多:“就……”
她就了半天没就出来。
裴知鹤敛眸,抬起手轻饮了口茶:“你是说,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
江乔有点慌,顾不上嘴里的烧麦还没咽下去,急急点头。
裴知鹤被她小松鼠一样鼓鼓的脸逗到,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认。”
“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没说过谎。”
江乔怔愣了一下,很快又莞尔。
因为裴知鹤说他真的很早前就喜欢她。
也因为,他说自己没说过谎,本来……就是最大的谎言。
无论是对外婆,还是对他医院里的那一群同事,他口口声声说的可都是两人青梅竹马,他一直暗恋她。
甚至,十年来回绝了所有的相亲,只为了等她长大。
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场面话,她听一听开心一下就好,当真才是真傻了。
但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
她水润的眼睛眨了眨:“很久之前,是多久之前?”
估计就和她差不多吧……
结婚之后都搬到一起住了,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火花了。
裴知鹤盯着她看了几秒,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道:“过几天你会知道。”
江乔白软的脸颊鼓起,杏眼微眯:“你的这个过几天,是不是就像有机会请你吃饭的那个有机会一样?”
裴知鹤觉得有点好笑,伸手拿起餐巾,帮她抹掉嘴角的一点叉烧酱:“想什么呢,真的是过几天,不骗你。”
江乔努力不被他漂亮的手指打断思路,顿了几秒,认真问他:“来柏林之前?”
临行前的那一周,她努力早起,给裴知鹤做了好几天的早餐。
不仅早起,还认真研究他的口味,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冥思苦想穿搭。
连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围裙后面的系带都用的是蒋佳宜给她发来的心机小窍门,芭蕾舞娘丝带束腰式的系法。
围裙还是那条平平无奇的围裙,但这么一系,就能显得腰肢更细。
用好室友的话来说就是,腰臀比惊人。
裴知鹤把那块餐巾纸叠起,轻缓地放到一旁,轻笑着看她:“我可以说是,但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江乔:“?”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裴医生,人还怪好的。
她认真地给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划分阶段,一通思考下来,决定还是践行砍价的方法。
不管怎么样先砍到底,再一点一点往上抬。
江乔想了想,给出一个她觉得已经很超出认知的可能:“我们结婚之前,我……在学校里的时候?”
说完了先被自己惊到,淤青未消的腕子抬起,不自觉地捂了下嘴。
裴知鹤失笑,他坐在江乔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沉吟了几秒才道:“嗯。”
江乔水亮的杏眼无意识地睁到最大。
捂着嘴的手从一只,又变成两只。
她混乱的大脑中飞起一片花花绿绿的大乐透奖球,哗啦哗啦地摇了半天,倒出一个:“……你是不是之前在京大活动里见过我,做过我的比赛评审?”
是这样吧。
一定是因为一些,非常精神层面的欣赏吧。
这种大家族的长子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克己复礼,怎么可能在家庭聚会之类的地方,对自己弟弟的女朋友见色起意。
而且她在家里和他的互动,好像真的就是……除了讲题,就是礼貌的傻笑,最多还有几句磕磕巴巴的寒暄。
别的地方没自信,在专业领域她还是有底气。外院和其他院系的联合活动很多,每次她从那些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比赛回来,都会被在表白墙上讨论几天。
裴教授,闲下来的时候也刷表白墙?
“要不就是,裴家投了什么基金会,正好赞助到了我们院。”江乔嘴里念念叨叨,一边偷瞄裴知鹤的表情。
隐约瞄到了一丝波动,自己先按耐不住地笑起来,眉眼弯弯:“我这算不算是蹭到了!”
“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想给金院赞助,才顺带给我们这边洒了洒水,可是我现在泡到投资人本尊了,我好厉害哦。”
有娃娃亲这种约定在又怎样,她终究只是裴家二少爷身边的那个“顺便”。
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也不觉得难过。
只是,自从知道了裴知鹤也喜欢她,世界像是焕然一新,连看待过往的视角都不一样了。
回想起高考结束那天,裴知鹤抱着花在考点门外顺便接她,都觉得甜滋滋的。
“所以,真的有这种投资吗,”她大眼睛微微上挑,神色很少见地,带了些软绒绒的骄矜,“你刚刚说了,在我面前不说谎。”
裴知鹤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很有耐心地听她分析了一通,直到听到她说最后一句话。
宛如被念了一句绵软的警告,他漆黑的长睫闪了闪,颔首坦白:“有。”
江乔于是笑得更甜。
她见好就收,也不再继续问,想让自己今天的开心能持续得再久一点。
吃过早午餐,裴知鹤和她一道出了门。
柏林院方有临时的会诊邀约,昔日上司赫尔曼博士亲自来的电话。
裴知鹤不好推脱,把她放在酒店大堂,嘱咐好她自己在周围随处逛逛,有事情随时喊他,而后乘车离开。
江乔在课本上见过这家酒店的咖啡馆,当时还是作为课文的插图,被她密密麻麻的笔记遮得严严实实。
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年之后,她能亲身站在这里。
来了柏林这么多天,工作的时候太忙,昨天逛圣诞集市的时候太紧张,到了现在这一秒,好像才第一次有了旅游的实感。
咖啡馆不向外部游客开放,只有住店客人才能进入。
人很少,拍起照来完全不用费尽心机找角度,怎么取景都很清静。
江乔兴致勃勃地拍了几张远景和近景,从微信上发给裴知鹤。
刚想再说几句话,就看到靠近窗边的最内侧桌子上,咖啡杯早已冷透,但还没来得及收走。
旁边有一张印着酒店徽章纹样的信纸。
被精致的杯托压住了边角,中间有一道随意的折痕。
好像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
江乔倒没有太意外。
她在入口处看到过标识,好像是为了纪念某个曾经长居于此的作家,每张桌子下方的抽屉里都有这样的信纸,供客人自由取用。
她有些好奇地走近了些,垂眼看下去,从胡桃木桌面上拿起了那张信纸。
虽然渗了些浅淡的咖啡水渍,上面的字晕开了一些。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抹熟悉的钢笔字迹。
温柔雾气一样的,灰蓝色。
第116章 这汹涌的浪带来了你
十几封信件的往来。
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盼望和憧憬。
足以让她在这个离京市九千多公里远的异国他乡,断定这几行字迹的主人。
是H。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相遇,她怎么会在这儿?
江乔飞快地抬起头,眸光下意识地在大堂里逡巡。
今天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上午,外面很冷。
游客不多,来办理入住的基本都是出差的商务客人,一个红头发的青年人倚在前台,撞上她惶惶的视线,对她绽开一个受宠若惊的笑。
没有,不是她要找的人。
江乔重新垂下眼去,试图再找到一些别的线索。
信纸的最上方是几行极潦草的英文。
她没在国外的医院看过病,自然不清楚这里的医生是否如故国一样,习惯在开药方时,洋洋洒洒写下一页没人看得懂的天书。
H本人应当和医生这一行没什么关系,但她今天的字迹也很草,完全看不清。
像只是在无意义地碎碎念了些什么,纾解着自己的情绪。
中间的两行字迹变得稍微清晰,恢复了她熟悉的大气舒展。
是几行博尔赫斯的诗。
【……黎明在空寂的街角寻到我/我比黑夜更长久】
……
【夜总是沉默地恩赐和拒绝/给予你有所保留的/给予你一个黑暗半球的欣欣向荣】
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
松枝上的积雪厚重,迎风落下几簇砂糖般的冰晶,盖住了行人的脚印。
H留下的痕迹也被侍者悉数抹去,只剩她手里的一张薄纸。
江乔的心怦怦直跳。
看着那抹蓝灰色止于最后一行:
【我饥渴的心百无一用/这汹涌的浪带来了你】
她的手停在原地,怔了几秒。
直到咖啡馆的银发侍者注意到这边,弯着腰过来和她搭话:“不好意思小姐,您要坐这个位置吗?”
“刚刚是我疏忽了,没留意到,现在我就把废纸和咖啡杯收掉。”
江乔回过神来,连忙拦了一下:“……谢谢,您只收杯子就好。”
“这位客人是我的朋友。”
对上老太太有些诧异的蓝眼睛,她把信纸夹在指间,继而飞快地抬眸,“其实我,一直在找她,您知道她现在去了哪吗?”
老太太拿起托盘的手一顿,步伐也止在原地。
像是仔细想了一会,才满脸愧色道:“他走的时候我也没留意……不过,这位客人来的时候才早上五点多,大概是已经离开很久了。”
老太太说话语速很快,带着些东欧口音。
人称代词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江乔没听清,也没在乎。
她嗯了一声,有些遗憾,但还是对侍者笑笑。
她在H坐过的桌前又待了一会。
H和她住在同一家酒店,可能是工作,也可能是旅游。
一大早来到咖啡馆,一个人喝咖啡时下意识写下这样的句子,好像是幸福的,但又渗透着她看不懂的思虑。
莫名的,让她想起来几年前圣诞夜,H跟她说过的那句“我失恋了”。
只因为,她依稀想起了这几句诗的下文。
裴家似乎也有人很爱这位阿根廷诗人。
她并不清楚这个人是谁。
但读中学时,她曾经在裴家老宅的藏书室里翻开过某本摊开的诗集,几页偶然翻过的陈旧诗页,像旧时光里的冬日,有雪将后面的几行诗落下。
【言语/任何言语
你的笑声/和你那如此慵懒/令人如痴如醉的美丽】
江乔把信纸折了几下,放进大衣口袋里。
她拿起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微信。
是很在意,但眼下并不是思考H写这些情诗原因的好时机,揣测对方的心情前,她更需要的是抓紧机会——
和H见面。
她急匆匆地点开H的头像,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给H发了条消息,不过没立刻收到回信。
江乔抿起唇,在相册里又找了两张刚刚拍好的咖啡馆照片发过去。
直接把信纸上的手稿发过去的话,实在是……太像变态了。
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她很怕会被H当成奇怪的人。
江乔边等边喝了杯热可可,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一会儿因为H不回她消息紧张,一会儿,又因为H随时可能会回她消息紧张。
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准备先做好完全准备再说。
她搭电梯回到房间,仔细换好衣服,整理好头发。
事发突然,她都还没来及挑好给H的礼物,又不好空着手去见面,只好把手伸向昨天圣诞集市的战利品。
除了她包里塞得快要爆炸的马克杯,临离开前,她还又挑了一些童话主题的迷你布偶和精致的小徽章,全都放进了裴知鹤的黑色手提包里。
比起送杯子,勉强算是合适一些。
万幸,论坛结束后,裴知鹤就把包一直放在了房间里,上午走的时候也轻身上阵,并没有把包带走。
她选好了礼物,刚想扣上搭扣时,突然看见了侧袋里一块手机屏幕透出亮光。
裴知鹤常用的生活手机她见过,黑色磨砂的外壳,和这个似乎很不一样。
她把手机从拉链袋里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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