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微弯,“但我,其实是左撇子。”
他看着靠在他身边的江乔,说的是童年无法释怀的事,心里却很软,连声音都低缓下来。
“小时候刚学写字就用的是左手,吃饭做事也都是左手,母亲本来也不想管我,后来怕我在老爷子面前被说,硬是靠打手心改过来了。”
江乔听得认真,忍不住地蹙眉,手都虚虚地攥了一下。
“不是吧,连用哪只手都要管……那后来呢,你改成用右手了,怎么还会用左手写字?”
“没有,”裴知鹤被她下意识的抽手逗到,轻笑道,“我其实挺叛逆的,从那以后只是装着学乖了一点,有人的时候就用右手,自己写日记的时候又换成左手。”
“说起来老爷子可能会生气,但我从那件事里学会的东西就是,不能光明正大做的事情,不是不能做。”
“被明令禁止,不属于我的东西,也可以在人后想。”
店里算不上安静。
柜台的立式音响放着布鲁斯音乐,碗碟刀叉碰撞,不时一两声清脆的声响。
身后几桌年轻人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话题从他们见也没见过的,传说中的天才亚裔学长,转向更现实的期末考。
江乔就在这样喧闹的异国烟火中,像是跌入一汪温存的海,溺毙在裴知鹤深邃的眸光里。
也蛮奇怪的。
她之前不喜欢裴知鹤这种含蓄的说话方式,是因为好像再浓烈的感情,都要在这样的缓冲下打个对折。
但她现在爱极了全部的他,才觉出这种老派腔调的可爱。
裴知鹤人高腿长,坐在这种高脚凳上也能轻松点地,靠近她的那条腿微微屈起,跟腱修长。
江乔用脚尖在桌下轻踢一下他小腿,漆皮的玛丽珍鞋俏丽,撒娇般地蹭在正经的西装裤上。
”……人后想什么呢,”她眼角微勾,有些得意地哼哼一声,“裴老师,想我就直说。”
“嗯,”裴知鹤垂眸看她,唇角轻轻地勾起,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想你。”
“从过去到现在的每一秒。”
“一直都想着你。”
第132章 看他钱包里呀
裴知鹤的睫毛密而长。
垂眼的一瞬,暖灰色的影子洒落。
更衬得他眉眼立体,连眼睑下的那一颗泪痣都性感极了。
江乔看得身心躁动。
念在现在在外面,身边都是人,好不容易才抑制住骤然去吻他的欲望。
放弃了。
先撩的人是她,先投降的人也是她,女王的宝座坐不了两秒,她认了。
这只是很寻常的一天,很寻常的傍晚。
但因为身边坐的人,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快。
江乔扪心自问不是个话多的人。
小时候还因为太内向被江玉芬三番五次敲打,说她这种木讷无趣的性格,将来离了家肯定会被人嫌弃。
但在裴知鹤身边,她好像总有好多话想说。
其实也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没有逻辑也没营养的废话,可裴知鹤总会给她回应。
她随口说起前几天会场门口看到的圣诞老人,讲着讲着又说到今年京市欢乐谷的万圣节变装活动,蒋佳宜去陪男朋友,她想自己去但又不好意思。
裴知鹤就告诉她,可以从现在开始设想明年万圣节的装扮,无论她想怎么玩,他都能陪她一起。
他跟她讲起柏林的万圣节,江乔就顺藤摸瓜,眼睛亮闪闪地问他在这里有没有像清大一样有名。
裴知鹤说专业课上难说,但他打英式橄榄球时候的事迹,听说现在还被赫尔曼教授拿去劝学弟们不要瞎搞。
江乔啼笑皆非,“你居然还会参加这么暴力的运动,我还以为你大学的时候每天泡在实验室里,最多就是游游泳。”
游泳这项运动,没有对抗性,也不需要合作精神。
最重要的是不出汗,很符合她心中对高岭之花的想象。
而英式橄榄球……
这种简直是合法群殴的项目,在她心里,和裴知鹤的气质一点都沾不上边。
“小时候玩过,现在不会再去了,”裴知鹤的嘴角弯起来,语气放松而平淡,很坦诚地和她分享这个没人知道的秘密。
“上第一次学院比赛就被拉去了急救,嘴里的好几针刚缝完,赫尔曼教授就打电话过来喊我上手术,进手术室换衣服刷手的时候还在吐血。”
“一群人都吓傻了,知道了情况之后又笑,最后整个学院没人不知道,裴知鹤一边吐血一边帮无良院长打工。”
他念自己名字的时候有个明显的降速,像是有点不自在,可爱得不行。
江乔哭笑不得,她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沉稳冷静的裴医生,能在大学时代玩得这么疯。
几乎和她印象里那个月朗风清的模样,没有一丝能对得上。
窗外夜幕落下。
店内的聊天声嘈杂,门外有几辆自行车驶过,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有新的客人进入店门,雨伞滴水,圣诞花环上的铃铛悠悠晃动。
可整个世界都像是按下了静音键,只听到她自己纷乱的心跳声。
只剩她中学时代可望不可即的憧憬的男人,她的意中人,她的丈夫坐在她身边,聊起那些她没见过的时间。
和现在的他听起来很不一样,又莫名的不违和。
就是这些东西,才有了现在的裴知鹤。
她心里满满的,胃里也暖呼呼,很满足地放下勺子,擦了擦嘴。
盘子的最后一勺红烩牛肉被她挖进嘴里,一点都不浪费。
裴知鹤看着她笑,“还要不要吃饭后甜点?”
“不了不了,”江乔摆手,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穿上大衣前,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实话跟你讲哦,我裙子已经快要崩开了。”
裴知鹤莞尔,扶着她手从高脚凳上下来,先走一步去结账。
那天来的时候还没注意,老板娘插花的手艺精妙。
柜台和几张木头长桌上都放了透明的小花瓶,郁金香和喷泉草交相呼应,有一种清新的仙气飘飘。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夸了。
然后就看到在柜台后数零钱硬币的老板娘笑眯眯地抬起眼,对着裴知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先生更会。”
看她继续一脸懵,老太太继续给她使眼色,“看他钱包里呀。”
裴知鹤今天拿的还是那个京郊露营时她见过的钱夹,欧洲不比国内的移动支付便捷,的确是现金支付更方便一些。
他修长的手指打开纸钞位,中间的透明隔层晃了晃,是那张她见过的裁了一半的海洋馆旧照片,然后……
她才发现,这个透明隔层居然是双面的。
另一面的视角里,是她在苏城园林的某张拍立得。
没有婚纱,也没有头纱。
可她脸上那一点薄红,和手里如同晶莹瀑布般的捧花,硬是能让所有在他钱夹里见过这张照片的人看得懂。
这是他的新婚太太。
尽管在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时候的脸红,比起心动还是紧张更多。
连捧花,都是李师傅当天不知道从哪里带来救急的。
老板娘看裴知鹤好像并不准备解释,一边把数好的零钱推过来,一边笑道,“当时还是我在店里亲眼看着知鹤画的捧花设计图,他问了我好多建议,画了好久才完工,却只说是留给自己的一点念想。”
“没想到,最后真的变成了你手里的捧花,真好。”
江乔不自觉地怔住。
没再听清老太太接下来的几句祝福,只是隐约听见裴知鹤笑了笑,回了两句感谢的话,牵着她的手走出店外。
两人走出店门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夜色安宁,却比下雪的时候更冷。
裴知鹤帮她扣紧了大衣最上面的扣子,围巾严严实实地裹住所有可能会透风的地方,看到她几乎半张脸都陷在软乎乎的羊绒里,才握紧她的手,放进他的口袋。
江乔乖乖的站在他身边,看着两人在灯下交叠的影子,不自觉的出神。
刚刚咖啡馆老太太的话仿佛还在耳畔。
她当时看到花的时候,好像也感叹过。
那种水平的审美,根本不像是出自李师傅的手。
可任那时的她怎么想,都觉得能和裴知鹤结婚就已经是天降大运,所有的流程,领证、见家长、拍婚纱照……也全都是走个过场。
更不可能,把做手捧花的人和裴知鹤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可事实就是。
这束她只是感叹了一句好漂亮,当时就没再有其他触动的花束。
竟然在她没看到的角落里,跨越了如此遥远的时间和千山万水。
第133章 不信你摸摸
回了酒店,江乔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
和刚知道对方暗恋她时的冲击不同,她现在,就像是在看一场主角是自己的老电影。
一开始糊得要命,中间还经常没信号,什么都看不清。
随着她在柏林待的时间越来越久,老电影的画质逐渐被修复,错过的片段也被还原。
她才知道。
原来在裴知鹤的视角里,在她打电话求他结婚之前。
这段故事的每一帧,尽是她的背影。
她心里既甜蜜又酸涩,血管里像是流淌着后劲十足的甜酒,连四肢都麻酥酥的。
柏林最后两天,天寒地冻。
蔡老师和周老师在小群里打了声招呼,飞去巴黎购物。
江乔回了个乖巧的ok表情,犯懒的本性蹭蹭往上涌。
早上临出门,衣服才换了一半,歪在床脚凳上本能地想往后仰。
“来都来了”的想法,和趁裴知鹤休假跟他窝在房间里好好亲亲抱抱的念头好一番天人交战。
最后还是被火眼金睛的裴医生看透,一句“春天陪你再来”,让她的焦虑跑个无影无踪。
不舒服的棉服又换回丝质睡裙,盘起来的长发也散下,柔软垂顺地散了一背。
江乔对着浴室的镜子打量了好半天,摸到嘴上干起的皮屑,从化妆包里拿出前几天刚买的润唇啫喱,狠狠挤了好几下。
是可乐味的,十几岁的白人小姑娘喜欢的甜腻调调。
她一直都没怎么用,就是因为第一次试的时候觉得太甜,有点齁,可现在没得选。
走出浴室门,裴知鹤已经按照她的想法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窗帘拉好,灯全部关了,电视打开。
房间里光线昏暗。
大屏幕上投影了一部迪士尼的动画电影,暂停在第一帧的城堡画面,就等她回来。
江乔也不忸怩,在黑暗里爬了两步,按着他的宽肩坐在了他腿上。
成年男人的大腿,温热而结实。
她只是碰了一下。
很多暧昧的记忆都还没来得及浮现,就听到头顶的男人骤然变得明显的呼吸声。
迪士尼电影的开场动画很经典,蓝色夜空背景的童话城堡,屏幕上烟火闪过。
反光倏地变亮,照亮了他的脸。
他镜片后的眼神微暗,耳朵却很明显地红透了。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矛盾得要命。
江乔没忍住,伸出手揉了一把,很坏心眼地看着他的眼睑下都泛起红,捂着嘴无声笑。
裴知鹤扶住她的细腰,声音镇定而淡然,“看动画片这么开心?”
江乔的丝绸睡裙薄软,腰上细嫩的皮肤被他的掌心烫到,无意识地晃了晃。
她又往前膝行了两步,与他贴到不能再近,才俯下身,捧起裴知鹤的脸很快地吻了一下,“开心呀。”
江乔散开的长发落下,柔柔地扫过他衣领外的脖颈。
是酒店自带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很清淡的白檀香,混着一点她这几天故意喷上的裴知鹤常用的香水,难以言喻的亲密。
“一看见你,我就觉得好开心。”她依然跪坐在他身上,软热的手心停留在他线条流畅的下巴上,轻轻地点了点。
“这是谁?”
她蹭到他脸边,唇泛着糖水一样的碎光,仰着头啄了一口他的唇角,自问自答道,“哦,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裴知鹤。”
裴知鹤失笑,鸦羽般的长睫垂下。
江乔在哄他。
用完全是哄三岁小孩子的方式。
而他明年就要三十岁,却被这样的幼稚手段哄得……难以抑制的开心。
搞不清楚是谁更幼稚一些。
房间里明明是一片黑暗,但裴知鹤只要望向她,就能精准地捕捉到那双圆而水亮的眼睛,专注极了,好像……她的世界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她吻的这一下极轻,唇热而软,像绒毛一下下搔刮过他的皮肤。
裴知鹤闭了闭眼,扣住她的腰,“还想好好看电影的话,现在就从我身上下去。”
江乔侧过脸去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怎么,你不舒服啊,是不是我太沉了……?”
说着又很神经大条地蹭了蹭。
几乎是同时,听见头顶一声清晰的吸气声。
裴知鹤两只大手托住江乔的腰,把她整个人往下悬空挪动了好一块,才稳下语调,平淡道,“你养好了?”
“是谁今天起床还在说,小肚子疼?”
光线太暗,他下手也控制得不够灵巧。
不留心让她在……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重重一蹭。
黑暗中,江乔原地顿住了两秒。
猛地反应过来之后,脸唰一下红了。
她从他腿上爬起来,飞速挪到他身边,摆好枕头坐好。
软绵绵的胳膊抱住他的腰,可怜兮兮道,“我还疼的。”
她脸凑过去,声音里有种无意识的撒娇,“裴知鹤。”
被她抱着的人喉结轻滚,很慢地阖了阖眼。
江乔抬着眼睛看他,很小声地控诉,“我真的还疼,现在我小肚子都是凉的,不信你摸摸。”
她乖乖地钻进宽大的毯子,像是要认真展示什么证据,拉起裴知鹤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
裴知鹤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都这种时候了,他也没心思从专业角度出发,和她去争辩肚子凉和疼之间有没有科学的因果关系。
天然的性格就这点,最为致命。
平时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敏锐,可在许多他绝对想不到的时候,经常又语出惊人。
句句都……引诱他越轨。
见他还是没说话,她探头探脑,犹豫了一会,又要张口。
裴知鹤控住她下巴,俯身吻她,把那句八成又要勾他血脉偾张的话堵住。
“要看电影,就好好看,不要总是走神开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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