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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笑了笑，脸上火辣辣的，察觉到她的机锋，心底升起一丝不适，道：“阿哥到底年纪小，我们不心疼，福晋侧福晋也要心疼的。”
杜鹃嘴角悄然一勾，又落下。阿哥虽然有时候怪怪的，但是对福晋格格还有小阿哥异常好，只要能一直这样，她也不想再去想当初阿哥那些奇怪的事儿了。
阿媛点头道：“嫡额娘和我额娘慈母之心，阿玛不在京中，十四叔还肯教导他，当真应当感激。”
“是，十四爷与贝勒爷到底一母同胞。”菱角含混道。
十四又喊，“阿媛你也来！”
“哎！”阿媛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起身走去，菱角一个劲地皱眉，大格格的嘴什么时候这么利了。
杜鹃也跟了过去，对十四阿哥一礼，“奴婢见过十四爷，阿哥格格还小，要不奴婢来耕。”
“我缺下人？”十四挑眉瞪她一眼，“一边儿去。”
杜鹃连忙应声，灰溜溜地回到了田埂上。
日头移到西面，晚霞遍布，影子落在地上，被拉得像踩高跷的人，十四看着两个手软脚软的人，轻哼，“如何？是不是愈发懂得百姓的不易了？”
弘昀点点头，日后要多发明农具，减轻百姓的负担。
阿媛伏在杜鹃的背上，还没回到屋里就睡着了。弘昀也累，但精神头十足，看了眼发红的手，视线落到左手食指处的伤口上，不知道事情会不会顺利进行。
“十四叔，明儿还要耕地吗？”
“你想耕？”十四一把将走路摇摇晃晃的他提起来，扛在肩头，“如何，累不累？”
“累，不过就像十四叔说的，百姓才是最累的。”弘昀道，“我要向皇玛法一样常去耕田，和十四叔一样，体察民情，体会百姓不易，等我长大才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力。”
“……”来劲儿了还，十四道：“没错，日后还敢不敢……”
“十四叔，我日后一定听话，你的流风能送给我吗？”
十四一听立即将他放在了地上，“自己走！”说着头也不回地带着人前面去了。
弘昀嘿嘿一笑，菱角蹲下身，“阿哥，我来背你。”
“我是男人，用不着。”还待在女人背上，他没有这个脸，菱角无言，只得起身，跟随在侧。
十四回去后，刘通儿颠颠跑来，“爷，累了吧，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也命人备下了，您今晚上还在这儿还是……”
“自然在这儿。”十四想了想道：“府中有没有人来消息？”
“福晋命人来问过爷，还有……”刘通低声道：“还有宫中的人提到过……”
“支支吾吾你是要说还是不说？”十四拧眉不悦。
刘通左右看了看道：“宫里的人传消息说，有许多小孩儿进了皇宫？”
十四不解，“闯进去了？！他们要造反还是当宫女太监？”
“不是，不是，是去了毓庆宫。”
“毓庆宫？小孩儿……童男童女？”
“是是！”刘通见自己主子可算是明白自己说的意思了，不由松了口气，十四更加不解了，“这是要炼丹？太子趁着汗阿玛不在弄了一堆道士？他想干什么？”
刘通儿急得，“不是，主子爷，是，是美貌的少年少女——”
十四诧然，从刘通那脸红躲闪的猥琐样子明白了，太子这是在搞见不得人的事儿，“他疯了！汗阿玛的乾清宫里都没有宫女当值，他尽然弄出这样的事。那些孩子只怕来路不明。”
“一定是。”
十四鄙夷道：“果然八哥说的没错，太子穷奢极欲，不得人心，早晚出事，没想到他竟然丝毫不知收敛，去给传个消息，让他们盯着点儿，还有，叫十哥摸摸线索看看是何人给太子献人。”
“十爷能成吗？”十爷没什么才干，比九爷还没有脑子，“不如让九爷去。”
“你小看十哥呢，十哥就是闷着不说话，该做的还是做，九哥整日在他的银子里下功夫呢。”
刘通道：“有银子也是好事儿，办事儿方便。”
“这是自然。”十四长叹，像他一个光头阿哥没有银子可不就艰难嘛，沉吟一瞬，他对刘通道：“再给九哥说一声，博野我去，汗阿玛耕过，我如何不能。”
“是。”刘通觑了眼他的面色，慌忙出去了。
夜间，弘昀开始发热，等到第二日的时候，脸上已经长满了水泡，杜鹃吓得打翻了水盆，忙不迭地跑去十四爷住的地方，命人通禀。
十四睡得迷糊，听到弘昀脸上起了痘症，顿时一个激灵，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起痘，莫不是因为那牛？
愣了一瞬，他连忙掀开被子，跑去看弘昀，四哥将孩子交给他，他还将孩子弄成了这幅样子，他怎么对的起那一万两银子！
阿媛急得直掉眼泪，在庭中逡巡，看到十四来，慌忙喊了声人，“十四叔！”
“别急，我去看看，你没种痘是不是？”
阿媛点头，“还没有。”
“那你别进去。”十四推门而入，看到床上的孩子果然起了满脸的痘，脸上也红扑扑的，整个人蔫嗒嗒地不像话。
“弘昀？弘昀醒醒。”
“十四叔。”
“你别怕，我这就去找人请太医，一定会将你治好。”
弘昀点头，“我不怕，一定没事儿的。”
十四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太懂事，他喊人进来，“速速拿我的腰牌去宫里，让太医来，另外去告诉四嫂一声，弘昀出了痘，让府上供奉痘娘娘，给格格换个屋子，让她不要过来，去问问那两个丫头，出过痘没有，若是没有去问问庄子上谁出过痘！”
下人忙不迭地走了，十四温声道：“没事儿，弘昀，一定会没事儿的。”
弘昀趁机提出要求，“我想吃烤鸭。”
“饮食宜清淡，不可胡来。”十四忧烦。
“我嘴里有点苦，想吃我额娘做的红豆糕，要甜一点，还要吃珍珠糯米团子，再来一份炒鸡心，还有虾米粥。”
十四无语，但见孩子乌黑的眸子瞧着他，一眨也不眨满是信赖，道：“好，好，就去准备，如何。”
弘昀点头，长乐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他翘着腿脚听乌云奇讲宫里的事儿，而杜鹃也在一边儿给他喂蜜饯，简直像个享乐的大爷。
乌云奇起身，赶忙见礼，弘昀放下腿，一骨碌爬起来，“额娘你来了。”
“如何？”长乐坐到床上，端详了他的面，“丑了。”
弘昀立刻捂着脸，“是不是像个□□？”
“特别像。”长乐放下手里的红豆糕，“要吃一点吗？”
乌云奇讶然，这位侧福晋……是阿哥的亲额娘吗……这对母子说话似不像其余母子……
“等会儿吧，额娘，你给我报仇，一定是那几个牛害的我！”弘昀细细讲来前两日的事儿，“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去看看那些罪魁祸首，将它们绳之以法。”
长乐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眼中闪过一丝光，嘴角含笑，“好，给你报仇，不过春耕在即，不好杀牛，而且是不是由于它们所害还不知呢，不能冤枉那些牛。”
“对，小久儿呢？”
“交给耿氏和苏氏了，二人稳妥。”
弘昀点头，耿格格的确瞧着稳妥，“你们都先出去，我要同额娘单独说会儿话。”
几人告退。
长乐看向他，“故意的？”
弘昀郑重道：“是。”
“目的呢。”
“这是个预防天花的好机会。”
长乐当然知道，但是也清楚他说的好机会不仅仅是为了预防，“除此之外呢？”
弘昀认真道：“你为了阿媛筹谋，我认为做的好，同样的，我不能闲着。”
长乐目光变冷，“你想要什么？”
“那个位置。”弘昀冷静道：“我也是他的儿子，不是吗？”
长乐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弘昀凝视她，发现她好像不高兴似的，“怎么了？”
长乐早知道他可能生出这样的心思，也时常能察觉出他的用力，无论是对四阿哥还是在学问上他都太过投入，是真的在主动融入，这样很好，可是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心底发凉。
“这条路太过艰险。”
“不能一直仰人鼻息。”弘昀道：“我们不能把命运交给别人手里。”
长乐想了想，忽然一笑，道：“是，你说的对。”
弘昀眼睛一亮，“你支持我的是不是？”
“如果你想要，那就去追求，我不拦你。同样的，我想要的你也会支持我对吧？”
弘昀笑道：“自然。”
长乐眼中闪过一丝光，摸了摸他的头，“好好休息，这份功劳有可能算在他的头上。”
“也有你的功劳，如此也能在康熙面前刷脸，阿媛也可以留在宫里。”
长乐深看他一眼，“你说对。”阿媛必然能借此留在宫里。
“那个乌云奇是十四阿玛身边的哈哈珠子，与十四阿哥一样有能耐，善打仗，你若有野心，记得留意此人一番。”
“好。”弘昀应下。
长乐出去，同立在庭中的乌云奇道，“不如带我在庄子上看看？”
乌云奇赶忙应声，出去后，长乐笑道：“乌云奇，那些牛在何处？”
乌云奇愣了一下，恭敬道：“侧福晋，那些牛恐怕不对，还请侧福晋不要踏足，那些牛之前就将痘症染给过其他人。”
长乐道：“弘昀那孩子心眼实，而且聪慧，我若不去看，他有一箩筐的问题要问我，我不能对孩子撒谎，即便是走个过场，也要真的去看看才行。”
“可是……”
“放心我出过痘，无妨的。”
乌云奇只能带路，他有点疑惑，这位侧福晋似……十分温和，让他有种熟悉感。
长乐来到牛群处，观察了一会儿，果然看到牛的下腹部长满了痘症，询问了几个因牛感染疾病的人，她一一将症状情形记下来，因她温和，又问的十分详细，那些得痘的人也愿意详细道出。
其中一个孩子道：“没事儿，我也得过的，那痘症不死人的。”
乌云奇怒道：“瞎说什么？！”
训斥来得凶，小孩儿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慌乱地看向长乐，长乐笑道：“无妨。”
她招了招手，小孩儿犹豫上前，一双黑眸惶然地看着她，长乐问道：“你也得过？”
“嗯，我没事儿，”他将自己的袖子拉上去，给她验证。
长乐笑道：“你说的对，那痘症不凶，你叫什么名儿？”
“我，奴才叫巴哈。”
长乐点头，对乌云奇道：“乌云奇你帮我弄一根细竹筒，还有一些棉花。”
“奴才斗胆，侧福晋用来做什么？”
“你去便是，有用。”
乌云奇想了想，难道要惩罚这些奴才？他道：“奴才这就去，您稍等。”
长乐见人出去，来到牛跟前，先是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看了眼那些牛肚子上的痘，伸手过去，大家忙呼，“侧福晋不可。”
长乐笑得云淡风轻，“无碍。”
巴哈上前急道；“虽然这痘不至于要人性命，但是也会染在面上，而且身子会不舒服。”
长乐点头，道：“你们不是说不会要人性命吗？”
几人惶恐，虽然如此，但万一……
“吉人自有天相，我也会没事儿的。”长乐起身，看到离巴哈很近的一人身上，扫过他落了疤的面，道：“你是他阿玛？”
“是。”一个瘸腿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偷瞧她一眼就赶忙低下了头。
“无妨不必紧张。”长乐等候一会儿，乌云奇急忙走来，“侧福晋。”
长乐接过，亲自划破那些牛的痘，用棉花蘸取痘浆，乌云奇惊得拉她，挡在他面前，“侧福晋不可！”
“无妨。”
乌云奇惶遽，“奴才不能让开，侧福晋怎能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若是侧福晋有什么闪失，奴才怎有脸面待在主子跟前。”
“巴哈你来，你帮我。”
巴哈犹豫一瞬，径直上前，接过棉花，按照长乐的指示行事，乌云奇眼中满是慌张，“侧福晋，侧福晋！”
“不会有事，我要看看我想的对不对。”
乌云奇简直要疯了，弘昀阿哥先是染了痘症，如今侧福晋又主动染痘，这是不要命了！
他急急道：“宫中太医已至，还请侧福晋移步，去看着二阿哥吧，孩子要紧。”
“不急。”长乐道，乌云奇一向沉稳的面上多了慌乱，掀袍跪在地上，“还请侧福晋移步。”
“好。”长乐满口答应，示意巴哈快点，巴哈加快手里的动作，其余人则满是茫然，侧福晋，阿哥？这位是贵人！
几人纷纷劝说，但是长乐不为所动。
等到巴哈收集好后，长乐笑道：“巴哈随我来。”
巴哈犹豫一瞬，又见父亲极力使眼色，他赶忙跟上。
乌云奇也跟上，此事他一定要禀告给十四爷，让十四爷早做准备。
回去路上，长乐遇到十四，十四赶忙一礼，“见过嫂嫂。”
长乐避开，还了一礼，“十四爷。弘昀这两日给十四爷添麻烦了，多亏你照顾。”
十四赧然惭愧，“是我自作主张将弘昀带来的，还让他染上了痘症，嫂嫂，实在对不住。十四今儿犯了这错，对不住四哥走前的交代，我一定会将弘昀治好，太医过一会儿就能到。”
“是他顽皮，该有此灾。”长乐浅笑，“我去看过那几头牛了，也问过往日染过痘症的人，此症并未导致一人死亡，所以十四爷不必忧心太过，何况弘昀只怕巴不得能跟着十四爷出来玩儿呢。”
十四见她说的如此轻巧，心里愈发愧疚，“嫂嫂这话羞煞我了。”
长乐认真道：“不知庄子上可有笔墨？”
十四赶忙道：“我这就命人去寻。”
长乐笑道：“弘昀嚷嚷着要我找那几头牛报仇，他心性执拗，想一出是一出，不知十四爷可否将那几头牛交给我，让我带去贝勒爷的庄子上如何？”
十四连忙道：“嫂嫂不可，那牛生了痘的，当就地处理才是，怎好将牛带去四哥庄子上，免得染的到处是。”
长乐想了想，道：“也好，只是如今春耕在即，那牛还是些留着为好。”
“那些牛染了病，即便是太子又能说什么，难道众人的安危不重要吗。”十四道：“嫂嫂勿要因此有顾虑。”
“十四爷说的是，不过还是留几日为好，我有一个猜想，想要借这些牛验证一二。”
“验证？验证什么？四嫂……”
“十四爷不必多说，暂且留着吧，我问过了，那牛痘不轻易染给他人，我去照看弘昀，多谢十四爷了。”长乐行了一礼，十四连忙避开，“哎，四嫂，四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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