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浮现出两个人来,阿媛和钮祜禄氏。
阿媛不可能这么做,但是,阿媛才可能拿到李氏的画,要么钮祜禄氏,可她整日扒着李氏,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争宠?
“继续。”
“四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妾身也无话可说。”福晋垂目冷冷道。
胤禛眯了眯眸子,福晋笃定他知道,可是李氏并没有同他提起这事儿,这里面还有他没有猜到的事。
要怎么让福晋以为他什么都知道?无非让福晋知道她同他告过状,或者让福晋知道被抓的人在他面前陈说了事实,无非这二种,可今早上他与福晋一同用的膳,福晋并未有异状,所以一定是今儿还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他敲了敲桌子,思忖片刻,想到昨日李氏离开时要莫尔根,细细地在脑海中将事情演绎了一遍,“李氏想给二格格打个东西,你遇到了莫尔根?”
“是。”福晋羞愧,四爷就这么看着她像个小丑一样做这些事,她是他的嫡妻,他却与李氏如此联手戏弄。
“被当场抓住的人是哪个?”
福晋垂泪,“爷什么都知道,更是默许李氏做局,妾身没有什么可说的?”
胤禛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浮现烦躁之色,“你的脑子呢!嗯?!”
福晋抬眸,看着胤禛,见他眼神沉沉若覆着一层冰。
胤禛道:“你是何时叫何人去做的这事儿?”
福晋立时察觉不对,爷的意思是根本就不知道她派了菱花去做的这事儿,而且不知昨晚上的事儿,李氏在诈她。
她脸唰一下红透,整个人简直站不住,“爷……”
“反应过来了?”胤禛失笑,摇头,“钮祜禄氏还是谁?”
“……翠儿。”
“竟是她?想来她没做,还向李氏招了?”
翠儿是阿媛身边的人,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如今大好前程,怎么可能做这么没有脑子的事,不知道福晋到底哪来的底气。
福晋低头,声若蚊蝇,“是。”
胤禛心说果然,撑着额头笑起来,莫尔根是他的人,她让莫尔根出现是为了多个证人好恐吓她叫她自己来自首,“接着说,我听听是怎么回事。”
福晋愈发羞赧,不住落泪,这无异于叫她剥掉自己的外衣。
胤禛知道她性子端庄,但对她做这事儿是一点也没想到,“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福晋垂泣不语,胤禛闭眼,道:“你嫉妒李氏在宫里得脸?”
“妾身,妾身是害怕……”福晋满眼的泪水,见他并未疾言厉色,心中稍安,“李氏忽然间变了性子,既会画画,还会弄那牛痘,弘昀也更得爷的喜爱,妾身害怕爷忘了弘晖,只记得他们母子。”
胤禛沉声道:“弘晖也是我的儿子,我岂有不爱。”
“可是四爷从未像宠爱弘昀那样宠爱弘晖,亲昵爱怜,还给他挑传教士,爷可知弘晖知道这些的时候何等失落。”
胤禛道:“两个孩子不同性情,但我对他们一视同仁,给该的都会给。”
一视同仁,嫡子庶子怎能一视同仁!何况还不止,“爷不该给的也给了弘昀!”
胤禛抬眸审视着眼前的发妻,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失态,“什么不该给弘昀?他是我的儿子,我想给什么就给什么。”
“爷可以给,但不觉得给的太多吗?弘晖弘昀日渐长大,天长日久,人心失衡,二人如何自处,爷难道要看着……要看着大爷与太子爷相争的局面落在他二人头上吗?”
“你闭嘴!”胤禛猛地扫落眼前的砚台,“等弘晖长大我会请奏,请汗阿玛给他世子之位,府中一应都是他的。”
福晋眼神说不出的失落,“爷以为只是爵位,只是这些东西?”
“你还想要什么?”胤禛愤怒,“你们一个个的都来胡闹,都要算计!我还没死呢!”
“妾身何时算计过,算计人的难道不是那位吗?还是爷亲自纵出来的!若非爷昔日放纵,又怎会出现今日之事。”
胤禛眼神变冷,福晋并不惧怕他的冷漠,“舐犊之情是爵位代替不了的,爷也有过失落,该懂弘晖之心。”
“你是怪我对弘晖做的不够?!”
福晋抿唇,“爷想怎么罚我,我都愿意担着。”
“你担着?你是知道我不会将你如何?”
“不会如何?”福晋道:“因为赵嬷嬷的事,爷起了疑心,将她做的事算在了我头上,因为弘昐爷也一直在怪我,可当初孩子是额娘让爷抱到我这儿的,日日冷落,难道还不够吗。”
胤禛不想提起以前,“往事已矣,不必再说。”
福晋大为失望,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与勤劳操持,还是比不过他与李氏的恩爱际会,“妾身告退!”
屋中一空,胤禛揉着额头疼,他现在体会到汗阿玛的痛苦了,这才两个孩子他就已经烦扰至此了,想来皇上是成倍的烦恼。
苏培盛进来,小心翼翼道:“爷,头还疼吗?奴才叫人煮了些解酒汤。”
“你去把李氏院子里的杜鹃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苏培盛赶忙叫人去传人。
很快杜鹃来,顶着四爷沉冷的视线将昨个儿和今儿早的事儿一一道来。
胤禛简直要笑了,这是不动脑子则已,一动脑子就坏事,他以前怎么没看出福晋是个傻的,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都要做。
“侧福晋好心思,将福晋耍得团团转。”
杜鹃不敢辩驳,却也忍不住道:“还好画没有事。”
“告诉李氏,福晋近来身子不舒坦,府中事宜会交给耿氏和苏氏,她若想担,自来找我。”
杜鹃不敢露出喜色,若是府中大权能落在侧福晋手上,侧福晋也不必处处看福晋的脸色。
“是。”
“下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叫来苏培盛,忍不住问他,“我对弘晖与弘昀,差别很大吗?”
这话苏培盛如何能答,他一贯的人精儿,否则也不会在爷和福晋与侧福晋之间周旋了,“两位阿哥性情不同,一个端肃一个活泼,端肃的能担担子,活泼的能愉亲。”
胤禛忽然笑起来,看向他,“你会说话。”但是……说错了,能扛事的是弘昀。
福晋说他对两个孩子不同,可两个孩子待他也全然不同,一个见了他恭恭敬敬,一个却亲昵无比,他对着弘昀也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父亲的威严。
不过……他还是被福晋的话触动了。
两个孩子不同,所以额娘对他和对十四也不同,懂事的那个再懂事,也总是失落的。
可是弘昀又做错了什么,但凡自己得了什么,都会想着弘晖,给他也要一份,多懂事,多贴心。
这样的兄弟情义在皇家亦难得,更是他不曾感受的。
是不是老八也是这么对其余几个弟兄的,所以叫他们死心塌地跟着?
胤禛不解,不过不重要。他如今只是个贝勒而已,他没有汗阿玛那样的忧愁,两个儿子都很好,他都爱,“将弘昀弄过来,我还要拷问他。”
苏培盛忙应声而去,弘昀正在屋里同弘时玩儿呢,他睡了一觉起来,浑身酸疼,今儿是吃了苦头了。
弘时窝在床上,“哥哥,读,读——”
“读什么?”他看了一眼书上的花鸟图,这是这个时代给孩子用来认字的图书,图画旁边标注了字,用来认字识物的,都是黑白的。
“鸟。”
“鸟。”
“这个是青菜。青菜,就是我们平日里吃的东西。”
弘时点头,指了指下面的一个虫子,“这是龙。”
“龙?你从哪里见过龙?”弘昀可好奇了,“什么是龙?”
“我是龙。”
“你是龙?谁给你说的?”弘昀琢磨了一下,不会是阿媛和长乐,“是下人说的?嬷嬷给你说你是龙?”
弘时点头,“我是龙,是皇孙!”
弘昀点他头,“你是皇孙,皇上的孙子多了去了,还龙,龙!哪有那么多龙。”
郑进忠进来,“阿哥,苏管事说主子爷叫您去伴月居呢。”
弘昀下床穿好鞋,抽了口气,将弘时也扛在了肩头,“一起去看阿玛去。”
苏培盛道:“爷喝了酒,这会子头疼。”下意识地看了弘时一眼。
“叫阿玛看一眼弘时。”他现在不到西院,弘时都见不到阿玛。
“奴才抱着阿哥。”苏培盛赶忙将孩子接过,一同去了伴月居。
到的时候胤禛已经靠在床上打起了鼾声,桌上放着半碗醒酒汤,鞋子衣服也没拖脱,弘昀低声道:“阿玛睡下了,你将弘时抱走,我在这儿待一会,若是阿玛醒了我同他说说话。”
“哎,好。”
弘时忽然大叫了一声,“不要!”
弘昀赶忙捂嘴,胤禛已经惊醒,双目通红,还带着受惊的茫然,“弘昀?”
“阿玛,是我。”他上前,坐在床边儿,“阿玛困了就赶紧歇息吧。”
“嗯。”胤禛含混地答了一句,翻了个身,弘昀娴熟地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手和脸,给他脱去了鞋子,苏培盛看得直感叹,赶忙将怀里的小家伙抱走了。
弘时不解,看看周围,瞧见这个不甚熟悉的人抱着自己不免不安,“哥哥,哥哥——额娘!下来下来!”
“阿哥别急,奴才一会儿将您送到西院去啊。”
弘时使劲儿挣扎,他现在长大了,力气十足,这会儿挣扎的功夫已经叫苏培盛抱不住了,弘时落了地,就跑起来。
苏培盛赶忙追过去,“阿哥,阿哥。”
弘时费劲儿地跑着,被苏培盛一把抱起来,弘时大哭起来,“哥哥,哥哥——”
他声音尖亢无比,喊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苏培盛一阵疾跑,往内院里去了,玉琦正陪着长乐做画呢,老远就听到弘时的哭声,她赶忙起身,瞧见人松了口气,“苏公公?”
“哎呦,格格。”苏培盛满头的汗,将弘时放下来,弘时看到熟悉的人,扑到玉琦怀里,“姨姨,姨姨!”
玉琦赶紧将他抱起来,“三阿哥别怕,这是侧福晋的院子,别怕别怕。”
她看向苏培盛,“二阿哥怎么没来?”
苏培盛抹了把头上的汗,道:“爷叫二阿哥去了书房,奴才将小阿哥送回来的时候,小阿哥可能还认不清人,惶恐害怕才这般哭闹。”
玉琦笑道:“三阿哥胆子小一点。”
哎呦这胆子怕是不小,一路上挨了他好几个嘴巴,“是,阿哥常在内院里,年纪还小,认不得人。”
“公公辛苦了。”
“不妨事不妨事。”
长乐走出来,“苏公公来了。”
苏培盛连忙行礼,“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不必多礼,弘时,又闹什么?”
弘时伸手要抱,长乐接过他,“苏公公辛苦了,快些回去吧。”
“奴才告退。”
长乐将孩子抱回屋里,问他,“哥哥呢?”
“去,去见人了。”弘时道,眼睛里还存着一点水渍,长乐笑道:“是去见你阿玛了,日后见到人要行礼问安,知道吗?”
弘时点头,“额娘,困了就赶紧,赶紧歇吧。”
玉琦噗嗤一笑,长乐也乐了,刮刮他的婢子,“这是打哪儿学的话?”
三人说了会话,长乐就收了东西,玉琦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什么,告辞后就去了对面。
杜鹃道:“钮祜禄格格似乎也不爱出去走动,这么久了还一直在院子里待着,瞧着没有海格格活泼。”
“一人一个性格。”
“钮祜禄格格喜欢同咱们阿哥玩儿,侧福晋,您说,她是不是也想要孩子。”巧儿道。
“这后院的女人谁不想要孩子。”长乐淡淡一笑,“不急,她是个有福气的人。”
见杜鹃不解,她笑道:“钮祜禄格格出生名门,祖辈是功臣,我瞧她性情安稳,而且想得开,是有后福的人。”
后福,那就是子嗣了,杜鹃心说,只是侧福晋也对钮祜禄格格太没有防备了些。
……
永和宫内。
宫婢正给德妃通头发。
白日里两个孩子在她这儿哭诉了一番,说了大阿哥府上发生的事儿,弘昀居然被弘昱打得吐血,弘昱那孩子当真是满身的戾气,与他那个阿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不是个好东西!
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气。
皇上喜欢弘昀也日渐看重老四,李氏又入宫作画得了大家的喜欢,她可不想叫孩子吃这么大的亏。
阿媛说李氏明日会进宫给宜妃送画,到时必然要来她的永和宫,既如此,不如到时叫她也去太后宫中。
至于皇上,下朝后必要去太后宫里坐坐,秋狝的日子到了,今年皇上有新的打算。既然要皇上知道这事儿,那便多几个帮忙说话的比较好,宜妃就不错。
次日,长乐到宫里的时候,永和宫的宫女早早迎了上来,见她手中果然拿着画,道:“侧福晋,德妃娘娘在宁寿宫里,宜妃娘娘也在呢。”
长乐颔首去了宁寿宫。
太后听见传话的人说李氏来请安拜见,眼中一亮,“老四媳妇儿来了,叫她进来。”
德妃笑看向宜妃,道:“莫不是来送画的?”
宜妃欣喜,“终于等到了,上次胤禟来的时候,我就叫他去问问老四,胤禟后来也只说还在画呢,没成想今儿就到了。”
长乐进了屋,将画交到一边儿的宫女手中,盈盈拜下,“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给诸位娘娘请安,娘娘如意吉祥。”
“起来说话。”太后和乐道,“快叫我看看你给宜妃画的画。”
“是。”长乐恭敬递上。
太后徐徐打开,宜妃好奇得一个劲儿探头,随着画卷舒展开,画中的人物露出面容、衣服,以及手中的团扇。巧笑嫣然,朱唇点点,身上虽是常服,却多了一分闲适从容,而其身后是大团大团的牡丹,艳烈异常,宜妃立在花间扑蝶,人与花斗艳,而容貌愈发动人。
大家惊艳唏嘘,“真像是照镜子,这西洋画可真是了不得。”
太后啧啧称赞,“画技精湛,画中的人出彩异常,真是个美人儿,这丫头画的像是十年前的你。”
德妃嘴角含笑,其余人也纷纷赞美,宜妃面上荣光大现,脸上多出几分红晕,她在宫中不算最出挑的,但因有花的衬托,加上画技的修饰,反而越看越美。
惠妃忽而笑道:“老四媳妇儿从未同西洋人学过,竟也能画出毫不逊色的西洋画,当真是天赋异禀。”
“娘娘谬赞。”长乐笑道:“西洋画也非凭空出来的,自是有人善察外物,而后运用技法画就,后人因缘承袭故而有了盛况。妾身儿时长在江南,见过传教士们画画,初觉神奇,此后在家中不住揣摩,后来虽搁置一边但也未曾真正放下,总觉得若是光观察光影未免不足,便将传统山水工笔与西洋透视相结合,所以虽用了西洋的颜料色彩,但也不全然是西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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