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不比胤禟大多少,却老气横秋的管胤禟叫孩子,也哄笑出声。
李锦然见众人取笑他,却也并不尴尬,反而煞有其事的点头,“我比他高、比他大,且自问比他懂事的多,自然能叫孩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可是他的父亲?”
康熙也不知为何对这孩子有些另眼相看,或许是因着那一双与她相似的凤眼,他伸手摸了摸李锦然额头,点头道:“对,我是他的阿玛。”
李锦然松了口气,“既然你是他父亲,那我给你们道个歉,今日是我先不对,把糖葫芦弄在他衣衫上了,只是抓伤了他的脸这事却是他先动手,我不得已才还手的。”
康熙见他脸色也有几道疤痕,轻笑出声,“你既然自诩比他大,为何不让着他呢?”
李锦然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才道:“虽是我有错在先,可动手就是不对了,再说了,我娘亲可喜欢我了,若是见我受伤了,怕是得心疼好久,我不想她难过心疼,便只得还手了。”
康熙一时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眼神看的下不来台,正尴尬之际,身侧的张吉突然出声道:“然哥儿,不好,我爹来了。”
李锦然回头望去,果然见到张恒一脸严肃,正急匆匆往这边走来,瞧见李锦然和张吉,便开口喊道:“然哥儿,张吉。”
张吉见此只得哭丧了脸,苦笑道:“来了来了,看来今天又得挨打了。”
张恒气吁吁的走了过来,上前便抱着李锦然好一顿打量,见他无碍,才松了口气,回头便捏住张吉的耳朵,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尽然敢带着然哥儿偷偷出岛,我看你是皮糙肉厚,浑身痒痒了难受是吧。”
张吉眼泪汪汪开口辩解,“爹,不是我,真不是我。”
李锦然见张吉挨打,便上前抱着张恒的小腿,口里道:“先生,别怪吉大哥,偷摸出岛是我的主意,我自小便生活在岛上,一日没出过岛中,过几日便是娘亲生辰,我想出岛为她选一份生辰礼物。”
张恒闻言,叹息一声,一把抱起腿边的小人儿,这才看到跟前立了不少人,他疑惑开口,“几位这是...”
张恒从前是见过康熙的,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且说那时他还是李府中的小厮,与此刻大相径庭,自然没有认出康熙来。
可康熙却不防对他还有些许影响,呆愣凝视着眼前之人,不知为何他觉着这人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一侧的胤礽见他久久未开口出声,张恒脸上泛起尴尬之意,只得上前一步,拉着他便在一侧讲了讲两个孩子的事情,张恒闻言,便又道歉了一番,才领着两人往渡口边去,边走边徐徐道:“然哥儿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若是被拍花子的抱了去,那可如何是好,还有你张吉,不可和然哥儿一起胡闹。”
李锦然被先生抱在怀中,默不作声,倒是一旁的的张吉低声答应的很好。
等几人走远了,胤礽见康熙还呆愣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唤了几声阿玛,康熙恍若未闻,蹙着眉仍然想着,他绝不可能看错,这个人他从前一定见过,可是是在哪儿呢。
沉吟半晌,康熙开口吩咐,“梁九功,让人去查查那三人的来历。”
梁九功闻言低声答了一声是,便去了身后,找了几个侍卫,远远的跟在几人身后。
第75章
◎晋江首发◎
夜间,康熙在宫女太监的伺候下正欲安寝,梁九功衣裳浸湿了大半从外面进来,在进门拐角处略擦了擦脸,才恭敬上前。
“万岁爷,那三人有消息了。”
康熙扬眉,略打起精神来,挥手让身侧揉肩的宫女退下,梁九功从袖口处抽出一张陈条,递上前来。
康熙低头,两目三行,捏着手中的纸,“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康熙想起来了,这个人他的确见过,难怪眼熟的很,只是京城与广州相距甚远,他不在京城守着李府的生意,怎的来这里了。
梁九功上前一步,压低着嗓音道:“万岁爷,今日还有其他发现,距码头上的鱼民所说,这个人常年居住在一海岛上,平日里会带些舶来品过来,每次到货都会销售一空,是此地比较出名的商人,平日里每个月初一十五还会过来换一些生活用品,偶尔还会一女子同行,人称李夫人,那女子一直蒙着面纱,虽瞧不清模样,但也能看出姿色绝美,今日去的侍卫,还偶然得到了这女子的一张小像,奴才瞧了之后不好擅专,还请万岁爷过目。”
康熙侧目,就算这女子姿色不凡,可也用不着呈到御前来,可梁九功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接过小像便低头瞧去。
那张薄薄的宣纸上,黑色的画笔寥寥勾勒着一面带薄纱的女子,她云鬓花颜镶嵌着一只金步摇,芙蓉般的脸上一双含笑带嗔的凤眼,想来作画之人是偶然得见女子真容,画的潦草,但那女子的神态却是惟妙惟肖,十分传神,康熙瞳孔微缩,双手微微发抖,不自觉向上抚去。
梁九功身子微躬,小心翼翼开口,“万岁爷,奴才瞧着,这画上的女子虽遮挡着面容,可这一双眼睛,却与娘娘十分相似呢。”
章怡贵妃仙逝的这几年,万岁爷虽瞧着只有那几日有少许悲伤,过后便渐渐走出来了,照常处理政务,照常临幸后妃,可是这有梁九功这样贴身伺候的,才知道章怡贵妃的死对皇上有多大的影响。
万岁爷在贵妃薨逝之后,便得了不寐之症,常常处理政务至深夜,一心扑在朝政上,对自己更加严于律己,临幸后妃之后便送回后宫,从不与后妃同寝,就算是四妃和钮钴禄贵妃也是如此,后妃之中一旦有了身孕,万岁爷便再不召见。
“不,”康熙颤声开口,“她不像她,她…”
康熙抿唇,低头掩盖眼中的情绪,心中却是喃喃自语,她不像进宫后的贵妃,进宫后的她双眼时常泛着轻愁与平和,似一汪平静的深潭,望着他的眼神爱恨交织,带着挣扎,他瞧在眼里,只作浑然不知的模样,心安理得的把她扣在身边,一边对她情深不疑,一边临幸其他女子。
画上的女子像极了他初识的含章,眼中泛着耀眼的光芒,浑身上下充满了自由而肆意的气息,生机勃勃,让他不自觉便想靠近,好似这样便能汲取她身上蓬勃的生命力。
她是他第二次人生中的意外之喜,他以爱的名义折断她的翅膀,禁锢她,让她在这紫禁城中以他为天,他以为她终有一天会理解他的难处,明白他作为帝王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以为时间会让她接受这个现实,慢慢的她好似真的习惯了宫中生活,她的悲喜都被他漠视,面容也逐渐脸谱化与其他女人好似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他看见她与其他男子幽会,那一刻他愤怒与害怕交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是不是不爱他了,他的帝王尊严容不得他去追问,愤怒逐渐取代了理智,他不顾她怀有身孕,连夜把她遣回京城,结果却造成她与他天人永隔,还有她腹中的孩儿。
后来他才知道,他爱她,可他更爱自己,他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像上辈子一样,虽是九五之尊,却又是孤家寡人,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身边,却又不珍惜…
指尖轻颤,康熙悠地转身,他想起白日里遇见的那个小男孩,无端的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那个孩子…”
梁九功正发蒙康熙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不防他又开口诘问,抬起头向上窥去,迟疑道:“回万岁爷,那孩子名唤李锦然,今年虚岁有五了。”
是,对上了,那孩子若是活着,便是这么大了,现在想来,那个孩子活脱脱与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康熙回身坐在圈椅上,勉强维持住冷静,虽然此刻他恨不得立即飞去这女子勉强瞧个清楚,想去看看这画上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含章。
康熙看着手中的画像缓缓捏紧,“距离下一次十五还有多久?”
梁九功思索片刻,连忙躬身答道:“回万岁爷,还有四天。”
“四天…”康熙眉头紧蹙,这广州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原本计划着最迟后日便要走了,他沉吟半晌,“去宣太子过来。”
另一头,东上岛,李含章弯腰在花圃中,她一头长发简单的挽在脑后,一张脸未施粉黛,却莹莹如玉,她一只手握着竹柄团扇,轻轻挥舞着花圃中的蝴蝶,身姿轻盈而灵动。
李含章剪下了几支开的正好的花束挵在胸前,便往外走去,临到院落前,便见一道人影鬼鬼祟祟躲在大门后面。
李含章嘴角微微弯起,想起张恒传来的消息,她又抿了抿唇,眉间微蹙,却并不去拆穿他,权当作未瞧见,莲步微移,进了门去,淡淡开口,“拾辛,瞧这天气等会怕是要下雨,把大门关上了吧。”
拾辛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鬓,脸上柔柔的,一笑起来十分的可爱,她的父母年前出海遇上了暴风雨,虽侥幸救了回来,她父亲却伤了腿离不得人,李含章给了些银子,她父母如今正在广州城内看病,拾辛这个小姑娘便留在岛内,托给李含章照看着,平日里在李含章身边做些轻便的活计。
拾辛笑着答应了一声,上前接过鲜花,便往门口走去,李锦然暗道不好,趁着拾辛关门的空隙连忙挤进了门内,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味道,“娘亲今日好看的很,头上的佛手花也不及娘亲十分之一的风采。”
李含章不自觉抚了抚鬓间的花,想到什么,不自在的放下了手,抿着唇踱步进了房内,那小人儿紧跟着进来,李含章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慢悠悠喝了一口,才凤眼斜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小人儿,似笑非笑道:“听说你今儿私自带着张吉出岛,让你张师傅好找。”
李锦然一听这话,便知道今日难逃一劫了,他瞧瞧抬起双眸打量李含章的神色,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小嘴嚅嗫着,“娘亲,孩儿知错了,还请娘亲责罚。”
李含章低眉瞧着眼前白净的小人儿,缓缓沉了脸色,“既然如此,你便去小佛像面前跪上一个时辰,张吉因着与你这次胡闹,被你张师傅打了板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李锦然听了这话,嘴唇微微嘟起,眼中闪过一阵歉疚,知道是自己害了吉大哥,对上娘亲威严的目光,想解释几句,嘴唇翻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恭敬的跪下行礼,“孩儿知错,罚跪结束后,孩儿自会去张师傅家给吉大哥道歉。”
李含章见他这幅乖巧的模样,于心不忍,等小人儿看过来时,便率先移开了目光,冷淡道:“如此,今日之事便作罢,你自去跪着吧,下次若是再发现你私自出岛,便不是这样简单了。”
李锦然眼中包裹着泪水,他鼻尖抽动,藏在心里好久的疑问便脱口而出,“娘亲究竟是为何不允许我出岛,别的哥哥姐姐们都能自由出岛,为何只有锦然不行,若是因为锦然年幼,娘亲大可不必担心,锦然如今五岁了,已经...”
“够了,”李含章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忍不住出声打断,想起前段时日京中传来的消息,当今天子已启程南巡的消息,想到近日来广州城内传来的动静,她猜测怕是圣驾已经微服出巡,莫不是到了广州才是?
李含章暗忖,凤眼中滑过一丝凝重,在这样的时刻,她绝对不允许锦然出现在广州城内,横生枝节。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人冷厉的双眼,又对上孩童受伤的眼神,李含章心中骤然抽疼了一下,她深呼吸一口,转过身看了看桌前摆放的花束,淡淡道:“过几日你范伯伯的海船便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可以与他们同去城内。”
想来,康熙南巡,事情繁杂,应该不会在广州待多久才是,李含章心存一丝侥幸,何况锦然去了城内,也不一定就会遇见他,就算遇见,他也不会知道他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外吧。
李含章却是不知,李锦然今日第一次出岛,就已经遇见了那人,并且,还暴露了自己。
李锦然听了这话,原本苦着的脸顿时乐开了话,眉眼间俱是笑意,他站起身来,躬着身子拍了拍衣摆后,才笑嘻嘻的开口,“多谢娘亲,孩儿这就去小佛像前罚跪,之后便去吉大哥处道歉。”
不等李含章开口,他便蹦蹦跳跳的出了房门,院子内还模糊传来他的声音,“拾辛姐姐,我稍后还有事情去张师傅那里一趟,晚膳就不必等我了。”
拾辛端着茶盏疑惑进屋,明明刚刚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为何转眼间就如此雀跃了,她小步上前,“夫人,用茶。”
李含章点了点头,轻饮了一口,才道:“别管那混小子,今晚就咱们两人用膳。”
拾辛见她心情不错,也松了口气,还以为今日锦然少爷偷摸出岛,少不了得挨顿板子才是呢,毕竟前几次少爷也是偷偷出去并未成功,夫人却是发了好一顿脾气。
李含章轻叹口气,右手支着额头靠在案上假寐,轻柔出声,“我休息片刻,你看着那混小子些,等他跪满时辰后便来回我。”
拾辛见她如此,唇边微微扬起,压低着嗓音道了声是,便轻声出了房门,往小佛像屋走去。
第76章
◎晋江首发◎
广州城内,船才靠岸,等在码头上的商人便蜂拥而至,有人见到船上的熟人,便拉近关系般的高声喊着:“哟,李大哥,今天拉的什么好货啊?”
那姓李的男子一身灰色短襟打扮,皮肤黝黑,见是熟人,便大笑起来,阳光下那一排白生生的牙齿十分夺目,“都是好货嘞,就是不知道你小子口袋的银钱能不能吞的下。”
听了这话,那人连忙摇着一串钱袋子表示,“李大哥放心,我可是把我媳妇压箱底的钱都带来了。”
众人闻言都哄笑了起来,李锦然便在这时由着两个小厮和张吉的陪伴下,悄悄摸进了广州城内。
进了城,李锦然和张吉瞧什么都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上次是偷偷摸摸跑出来,都没有尽兴,现在光明正大的玩,便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还买了不少零碎的小东西,不到半刻间,两个小厮手中便提着不少东西。
李锦然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与张吉走在前方,突然转头开口,“吉大哥,我上次听你说城内有家桂花络子极好,咱们去买上一碗,带回岛上给我娘亲尝尝。”
张吉每个月都能跟他爹来城里,别看他年纪虽小,对城内却极为熟悉,见他问起,便舔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点了点头,“那家络子味道的确是好极了,夫人定会喜欢的,只是咱们今天进城的时间有点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呢。”
哪家糖水络子店生意极好,每天早上都有不少人在门外等候,如今快到午时了,张吉想着怕是已经买完了。
李锦然并不在意,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渐高的日头,笑道:“没事,我们去看看,若是没有了,咱们就下次再来,反正现在娘亲也不禁止我出岛了。”
张吉想了想也是,便带着李锦然穿过小巷,往络子店方向而去,两个年轻小厮远远的跟在身后。
另一头,康熙这边也得了消息,在几个亲信的陪伴下往城内而来。
等两个小人儿到了络子店,果然络子已经售罄了,李锦然虽有些失望,却也有心理准备,两个小人儿问了店家开门出摊的具体时日后,便出了大门。
李锦然圆溜溜的黑眼珠灵气十足,出了糖水酪子店便看见街上有一小铺,上面摆放着女子用的发钗口脂等,李锦然心思一动,便迈着小腿来到小摊前,撑起脖子往摊子上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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