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本就是他教出来的,无论是你的秉性,还是你的习惯,他都是最了解的那个。
身为继子,却妄图跟自己的师父作对,这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不要做多余的事。”
黑死牟很平静。
半点没有被偷袭的恼怒,“你应该很清楚,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确实。”
你呼吸急促。
怒意在心底发酵。
与他为敌,不啻于螳臂当车,但……你不讲武德啊!
你毫不犹豫把密封罐子拍过去。
飞溅而出的稀血,裹挟着足以让鬼沉醉的香气,淌满他胸口。
哪怕是上弦之一,面对木天蓼般的稀血,身体也又一瞬间僵硬,整个人都不自觉陷入微醺的状态。
“再也不要你了,完蛋玩意儿!”
你趁机摆脱禁锢。
从半空摔下,坠入下方茂密的树林。
得益于鬼的强悍生命力,擦伤和骨折很痊愈。
你飞快爬起身。
循着金子凄厉尖叫的方向跑去。
边往外跑,边扯下身上的布条,胡乱擦去沾染的稀血。
不死川实弥的血液。
对黑死牟都有奇效,就更不要说你了。
哪怕鼻翼缠绕的稀血的气味已经近乎于无,可依然让你非常失态,双腿止不住发软。
可你依旧没有停下。
他以为把你的刀子毁了,你就没办法了,就只能认命跟他回去,继续做鬼舞辻无惨死而复生的耗材。
不可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拖后腿的事,一次就够了!
黑死牟是至高之月。
是这世上除了鬼王之外的最强之鬼。
在他的绝对实力面前,你层出不穷的小花招起不了多大的用。
他找你,远比你想象得更早。
他站在树梢之上。
六眼鬼目俯视着在林中狼狈逃窜的你。
素来沉静无波的眼底,第一次浮出困惑的神光。
他从不畏惧死亡。
只是有点无法理解你为何执拗追求死亡。
你没什么远大理想。
也不具备什么高洁凛然的品行。
要说只是因为对鬼嫉恶如仇,深恨鬼王不公,便恨不得自杀以示清白,怎么想都跟你不搭边。
这份油然而生的困惑情绪,毫无掩饰地传达给了远处的鬼舞辻无惨。
让深陷鬼杀队柱的包围之中,被算计的暴跳如雷的他恼怒异常,失态怒吼:
“黑死牟,你在迟疑什么?!”
“快带她离开这里!”
“我说过了吧?哪怕要斩断她的手脚、拧掉她的脑袋,也不准她再继续胡闹下去!!”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
也就是在黑死牟迟疑的剎那,你就已经跟鬼杀队成员接上头了!
哪怕他们弱小到毫无抵挡之力,甚至,一句话都来不得及讲,就被巨大的漩涡状刃风击飞出去,却也给你留下了足够有用的东西。
——日轮刀。
你握紧刀子。
在黑死牟打断你手脚之前,毫不犹豫重开!
一直以来。
你都很清楚鬼杀队斩灭恶鬼的决心。
也知道鬼舞辻无惨必将因为自己的傲慢,在他们手里狠狠吃个大亏。
可直到你再次从他身体上爬出来,你才终于意识到,鬼舞辻无惨被削弱到了何种地步。
你在黑死牟掌心化成灰烬。
都还没来得及冲他竖根中指。
就已经重新自鬼舞辻无惨身体里睁开了眼。
曾经,继国缘一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在后来的几百年的时间里,已经逐渐被暴虐生命力压下去,从外表再也看不出一丝异样,可现在,那些完全、裸、露在体表的伤痕,几乎是在明晃晃昭示鬼杀队的众人:请沿此虚线剪开。
他的速度和身体机能大幅度下降。
看上去比当初被继国缘一片成1800片,勉强保下一命时,还要虚弱几分。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头发,也因为生命力被过度消耗,而变成了不祥的白。
最可怕的是——
他身中剧毒。
不仅无法自爆逃命,还又开始丧失对鬼的掌控。
以至于你偷摸夹带出珠世残留的细胞,随手丢路边废墟,他都没有察觉。
只顾着顶着一张司马脸,恼怒地掐你脖子,神情怨毒又恼恨,不停骂你不知好歹、骂黑死牟不中用。
鬼舞辻无惨本就是个小心眼的鬼。
一不小心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是要报复回去的。
就算无法彻底抹除鬼杀队,但把周遭苍蝇般烦人的柱带走,还是很轻松的。
可现在,你的突然重启,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让他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拖拽着你一起逃走。
眼下。
距离日出不过半个小时。
鬼杀队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阻拦。
“惨啊,何必呢?”
你缩在他怀里。
轻易不肯动弹一下。
生怕自己成了他的护盾,被鬼杀队误伤。
不仅自己一点力都不肯出,还要不停唉声叹气,丧他士气,“逃跑多逊啊。反正都最后关头了,活着的鬼差不多就剩咱仨了,咱们又都不是什么外人,不如我们跟鬼杀队打个商量,最后玩把三人行呗。这样的话,我死也……”
“闭嘴!”
他都气得出现破音。
你深深叹了口气。
瞧着他边逃跑,还要边对着脚下的尸体鞭尸,知道他是气狠了。
仰头亲了亲他苍白紧绷的下颌,温声细语出言劝导,想让他赶紧想开点,趁热跟你玩点大的:“恼羞成怒了?哎呀哎呀,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要是我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你岂不是要气得当场暴毙?”
鬼舞辻无惨根本不稀罕理睬你。
“我真的什么都知道。”
你捂着胸口。
眼神异常诚恳。
恨不得对天发誓。
信口开河惯了,就有这点不好。
哪怕说真话,都没鬼相信。
但这并不妨碍你继续喋喋不休,搞他心态。
“像什么日之呼吸并没有彻底断绝,它只是改了个名字,几百年来一直传承着啦;炭治郎就是那个天选之子,别看他现在还很菜,可只要等他盗了缘一的号,马上就会送你下地狱啦;还有他妹妹祢豆子,更是鬼的救星,只要吃掉她,迟早就能克服阳光啦……这些事,从我变成鬼的那天起,我就什么都知道哦。”
“还有还有!”
“你的上弦其实都挺厉害的,只要不单出,搞死鬼杀队是轻轻的事……”
对此。
鬼舞辻无惨半个字都不信。
你就是个不知感恩的无耻东西。
急了,连黑死牟都能拖下水。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如今,肯定是怎么搞他心态怎么来。
直到——
“其实,我真的很嫉妒。”
“明明都是鬼,我不吃人,就会饿得两眼发昏、失去理智,可她却不是这样的。不仅不吃人,还能睡觉……唉,可让我嫉妒死了。”
“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把她蘸酱油生啃了,说不定我也就不用吃人,还能正常睡觉了呢。”
“可事后,我又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便宜你。”
“我们联系过于密切了,我把她吃了,跟你把她吃了,有什么两样?”
“可不能让你白嫖了我!”
鬼舞辻无惨:“……!!”
他低下头。
动作僵硬,仿佛生锈的机器。
那双梅红色的眼睛深处,无数情绪剧烈翻涌。
只需要一个契机,那些冷戾可怕的情绪,就会冲破岌岌可危的冰层,冻结一切。
你恍若未觉。
目光相触的瞬间,大刺啦啦冲他咧嘴笑:“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平日里连声爹都不愿喊,我才不要帮你做事!”
“所以,即使她在我眼前呆了好几个月,我也忍着酸气,没碰她一根手指头。”
“而且,那时候我也没骗你。”
“有一郎的确不是我教的,但炭治郎却是我教的。”
“虽然我的确挺没用,无论是哪个呼吸,都练不到顶峰,能教给他的东西少之又少,但耐不住他祖先争气,在四百年前,就跟缘一是朋友。”
“家学渊博,再加上祖宗保佑,无惨,炭治郎注定会是埋葬你的那个人。”
“这些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但我从来没说过,更鲜少在脑子想过。”
“哪怕是缘一,他因为无法斩杀你,痛苦地在我面前不停流泪,哭得可怜又无助,我也从来没跟他交过底。就是怕泄露的情绪太多了,以至于被你察觉到蛛丝马迹。”
“现在想想,我其实挺对不起他的,拖他下水,玷污了他纯粹无暇的身体,却眼睁睁看着他死不瞑目……”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你就是一个会偷窥别人隐私的死变态呢?”
“你都不知道,为了防备你,我究竟费了多大劲,才把自己整成黄色废料的样子。”
“唉,一直以来,真的辛苦我自己了呢!”
你笑得眉眼弯弯。
发自内心的愉悦让你爽得头皮发麻。
手指摩挲着他绷紧颤抖的喉结,忍不住就想跟他分享你的快乐,“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然而——
鬼舞辻无惨并不领情。
肩膀和腹部骤然裂开长满锋利牙齿的巨口,伴随着利齿合十声,刚刚还眉开眼笑的你,眨眼之间,就被他重新吞噬入腹!
血肉碾碎。
骨节尽裂。
殷红黏稠的鲜血顺着巨口淌出!
你:你玩不起!
无惨:说得好像你玩得起似的!
第122章
瞧,死了吧
你死了。
但又没有完全死。
只不过——
你这次活过来的很不是时候。
鬼舞辻无惨被灶门炭治郎师兄弟钉在墙上,被迫接受迟到千年的阳光洗礼,而你也实属倒霉,刚一露头,就差点被阳光晒得当场重开。
“带她走!”
鬼舞辻无惨粗暴把你扯出来,凌空掷向阴影中的黑死牟。
他似乎早就到了。
躺在他脚下的鬼杀队成员尸体,也昭示他并非什么都没干。
只是不知他是在遵从鬼舞辻无惨的命令,还是碍于阳光一点点驱散黑暗,才会沉默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出手。
灶门炭治郎师兄弟脸色骤变。
可他们本就是强弩之末,能钉住鬼舞辻无惨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精力去拦下完好无损的上弦?
你就更是指望不上。
鬼舞辻无惨太粗暴了,疼得你眼前一黑。
只觉还不如被阳光晒死,也好过现在还没完全长好,就被血肉模糊地扯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两道黑影自黑死牟身后窜出!
一道被黑死牟掐住脖子;
一道冲入阳光之中,抱着你滚入一旁废墟的阴影里。
“结弦姐姐,你没事吧?!”
时透有一郎抓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羽织。
蒙头罩在你身上,极力帮你抵挡住要命的光线。
他身体止不住发抖。
紧张得捧着你的脸看了又看。
生怕自己来晚了,你又被太阳晒死。
得到你摇头的否定后,才冷汗淋漓地望向来处。
可眼前的一切,让他骇然瞪大眼,失态叫出声:“师父,你放开我弟弟!”
黑死牟不予理会。
六眼鬼目直直落在你身上。
声音低沉平静,却无端透着一片寒凉:“……过来,结弦。”
你静静凝睇着他。
倏然,噗嗤一下笑出声。
“我不过去,你会把他杀了吗?”
黑死牟没回答。
只是将自己的手指捏得更紧。
人类的脖颈分外脆弱。
又加上血管神经密集,稍微有不甚,就容易致死。
如今的时透无一郎,就仿佛一只濒死的雏鹤,被牢牢锁住了颈子,根本无力挣脱。
你略微歪头。
抿唇冲他笑笑。
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你就把他杀了呗。”
此话一出。
不仅时透有一郎难以置信,就连黑死牟也有一瞬错愕。
你浑不在意。
慢条斯理站起身。
期间,还煞有介事拍了拍时透有一郎僵硬的肩膀。
乌玉般的眸子笑盈盈凝睇着黑死牟,嘴里吐出的话却仿佛白眼狼转世:“……他是你的后人,跟我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肉、体关系,哪里值得我为了他舍弃一切?”
“不、不要过来!”
时透无一郎艰难仰着头。
才从钢铁般坚硬的手指里挣得一丝喘息,就拼命扭头望着你。
他两腮因为窒息而浮现不正常的红,好看的薄荷绿眼里也盈满泪水,却倔强地不愿意掉眼泪,扰乱你的心,“……是我不听话,才会连累到你。结弦姐姐,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不要、不要再因为我耽误你的人生。”
你与有荣焉。
旋即腆着张批脸。
冲他竖了根赞许的大拇指:“好孩子,不愧是继国家的后人!可比你那不中用的先人有魄力多了!”
“乖,别怕哈。”
“你先人别的不行,但在杀人这方面,他确实最棒的那个。而且,他也没有虐杀的嗜好。顶多就是咔吧一下,拧断你脖子,总归是比腰斩轻松多了。”
“让你死,固然不是我本意,但至少,我能保证你毫无痛苦地投胎去。”
“这辈子,是我对你不住,等到下辈子,我再补偿你,好不好?”
时透无一郎艰难点点头。
随后,他似乎想到什么,想要笑,眼泪却先一步流出来:“那,那你手艺要好点,我不想再吃破皮的包子,不好吃……”
“要求真多啊你!”
你忍俊不禁。
笑罢,视线余光瞥了眼陷入死地的鬼舞辻无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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