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来寻他,大约是有事出去了。”
宋嬷嬷忙回道。
“沈大人?”沈胭娇疑惑。
“就是夫人大哥,”
宋嬷嬷笑道,“如今他也是官身,还称他大少爷,老奴便有些不够尊重了。”
沈胭娇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她大哥过来找顾南章什么事。
“没说什么事么?”
沈胭娇问了一声。
“大人没说,”
宋嬷嬷笑道,“只吩咐照顾好夫人,别的一概没说。”
第91章 失火
沈晏松来寻顾南章确实有事, 知道顾南章今日难得有空,便来寻他一起吃酒说个事情。
不仅寻了顾南章,还有聂骁, 连大姐夫安郡王世子都一并请了来。
众人难得一聚, 这一回来的也齐全。
只是聂骁一看到顾南章时, 依旧是一脸嫌弃。
顾南章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大约是由于先前一起去赈灾时,也算“共患难”过, 两人相看两厌中也自有一种互不干涉的默契。
总算在席上没有杠起来, 这也叫沈晏松暗暗松了一口气。
酒过三巡, 沈晏松这才将自己要说的事情给这几位解释了一遍:
没有别的,就是沈晏樟的事。
“各位都有些人脉路子, ”
沈晏松说着抱了抱拳,笑道, “还请三位也能帮着打听一下我二弟的下落,若有结果, 也能叫我叔父婶娘放心些,这些日子他们是瞧着真难熬——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说着, 又看向聂骁,“聂兄, 宴樟每每说起你,便是一脸尊崇之意,论起来,要说信任,只怕在他心里, 更信任你一些——还请聂兄也帮着猜猜, 看他能去了哪里。”
聂骁神色不动,嗯了一声。
顾南章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
聂骁立刻挑眉:“看我做什么?我如何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没问你, ”
顾南章似笑非笑,“聂兄这反应,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眼见聂骁要火气起来,沈晏松连忙拿话岔开。
“你二弟走的匆忙,”
安郡王世子在一旁道,“却走的这般顺利,想来也是有人帮忙的——你也不用急,过了这一段,不定就有他的消息传来。”
“想不出他还能寻谁帮忙,”
沈晏松叹一口气道,“他狐朋狗友的倒也不少,可也不好拿这事去问——”
问了外人,外人便都知道沈晏樟是私奔了。
沈家极力遮掩,如今好不容易平息了这事,断不敢再起波澜。
见沈晏松确实担忧,三人都劝了几句,才把话题转到了别的上面。又热闹了一会子后,酒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散了席。
“我今日过来,”
安郡王世子这时一笑道,“给顾大人可是带了好东西的,你们两个也别急——都有份。”
说着,便一招手,叫自己小厮拎过来一个大盒子。
他打开盒子,从里面先取出西域款的硕大琉璃瓶来,琉璃瓶里泡着一条蛇似的东西。
“这是我特意叫人从西域寻来的药酒,”
安郡王世子呵呵笑道,“吃了最是补阳的——不能多饮,不然反而于身子不好。”
顾南章:“……”
“多谢大姐夫,”
顾南章笑了笑,很是大方地收下了这瓶酒。
沈晏松默了默道:“看来咱们是想到一处去了,自家人不说两家话,顾兄是先前赈济时受伤太过,损了身子,确实要补一补。”
他说的就比较委婉了。
一边说着,沈晏松也递过一个小包裹来道:“里面是得来的几支好参,知道你也不缺这个,多少是点心意。”
顾南章无声一笑,也一把接了过来。
聂骁一直没吭声,出了门,才去自己马褡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抛给了顾南章。
“哦?”顾南章一挑眉。
“你行不行,”
聂骁压低了声音磨牙道,“该不会是你自小身子弱,白白耽误别人好年华罢?”
“多谢关切,”
顾南章微微一笑,“只是,与你无关。”
“你——”
聂骁正要说什么,忽而一顿,往顾南章身后看去。
顾南章疑惑一回头,就见一个女子跪在这边街角,哀哀哭着,身旁放了一个木片,上面写着“卖身葬父”。
“话本子里的事,今日倒亲眼见到了,”
聂骁疑惑道,“只是这边又不是人市,如何就在这边摆起来了——”
沈晏松小声道:“这边小坊出入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总比那边市集上的富人多些。”
这时,那女子身边围了几个人,都好奇问了去,其中不乏衣饰鲜明的大户子弟。
那女子越发哭得厉害,说她家里田地被无赖夺了,爹爹带着她只能上京来想寻个糊口的事情做,谁知才到了京城便生病没了。
她这么一说,便有人唏嘘。
“你卖多少钱,我买了,”
其中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嘿嘿笑道,“爷瞧你生得好,我香玉楼正缺头牌,你去了正好——”
说着,丢下一锭银子,抓起那女子就要拖了走。
那女子立刻哭着拒绝,那中年男子却像是要将她强行带走。
这时,那女子猛地挣脱了那男子的手,踉踉跄跄冲到了顾南章等人面前。
“爷,”
那女子噗通一声跪下来,一把抓住顾南章的衣角哭着哀求,“求求这位爷发发善心,救救小女子吧——那人要逼良为娼,要把买进青楼——爷,爷救命啊——”
顾南章先是一怔,低头扫了一眼那女子拽着他衣角的手,平静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爷,救救我,救救我——”
那女子这时越发急切,抬着泪眼看向顾南章,“爷救奴这一命,奴,奴……奴做什么都行,奴洗洗涮涮,做什么都行——”
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本就秀丽夺目的,这样子很是叫人心生爱怜。
“既然做什么都行,”
顾南章微微一笑,“那为何不进青楼呢?”
这女子倏地一怔。
“你如何没有半点怜悯之意?”
一旁聂骁显然对顾南章的凉薄十分不满,从身上取出一张银票,递给这女子道,“拿去。”
那女子怔一怔,似乎很不甘心又看向顾南章。
顾南章眼神似乎含着笑意,却寒意深深浸在其中。
那女子惊得浑身一颤,继而看向聂骁。
“爷,这位爷,”
这时那女子却不直接接聂骁递过来的银票,反而跪着挪了几步,一把又拽住聂骁的衣角,哭求道,“求你带我走吧——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活不下去了……求求爷,我做什么都行,洒扫洗涮,我为爷做牛做马——”
顾南章看着聂骁。
聂骁皱眉。
顾南章冲他轻嗤一声,转身便走。
聂骁这时也回过味来,一把将自己的银票又塞了回去,冷哼一声拽出了自己的衣角,大步跟上了顾南章。
那女人有些傻眼,正要转向沈晏松和那边安郡王世子时,两人小厮早也过去拦住了。
“聂兄常年在外,”
离开这里后,沈晏松笑道,“可能不知京里这些常见的伎俩。”
聂骁黑着脸没吭声,他一开始确实有些侠义救助的意思,可一看顾南章的眼神,便知这事应是有蹊跷的。
“你如何知道是假的?”
聂骁黑着脸问顾南章。
顾南章都懒得解释,策马走在了前面。
“你看她的手,是做过农活的手么?”
沈晏松笑道,“且卖身葬父,还不忘淡扫峨眉,真真是孝心可嘉呢——打量人都是傻子。”
说着一顿,忙又看向聂骁,“我不是说你啊,聂兄。”
聂骁:“……”
“不过这事确也给了我一个提醒,”
聂骁冷笑道,“前几日我们家老夫人去了佛寺,回来时便救了一个丫头,说是可怜,便留在府里了。”
这两日只要他在家,便总会和那丫头“巧遇”……这事他回去要查一查。
“都是些手段,”
安郡王世子笑道,“都是冲着富家子弟去的——往往做戏都是做全套的,不得不防。”
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往往都是后宅的隐患。
“你在京里时间短,”
沈晏松笑道,“且习武之人多侠义,难免看走了眼——”
聂骁一抱拳。
四人都是一笑,小插曲无关紧要,不过倒是一时间,久未一起聚过的四人,无形间又多了几分默契和熟稔。
等聂骁和安郡王世子先后离开,沈晏松叫住顾南章。
“顾兄,”
沈晏松策马走近顾南章,小声道,“你瞧着聂兄像是知道我二弟下落的么?”
“不知,”
顾南章拿马鞭在自己手心敲了敲,一笑道,“你问这个,倒不如想想,为何沈晏樟离开时,宁可求助别人,却不求到你这里来。”
说完,他又是一笑道,“我夫人在家怕是等急了,告辞。”
“这——”
沈晏松先是一怔,等他回过神来,顾南章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他拧着眉,想着顾南章这话,也是有些疑惑:
是啊,沈晏樟为何不来找他求助呢?他可是大哥。
他又细细一想,若是沈晏樟求到他这里来呢?
他必定是不能让沈晏樟这般莽撞私奔的。
传出去,于沈家不利。
默默思忖片刻后,沈晏松神色有些凝重。
或者是他身上不自觉背的东西太多了,多到已经难以周全考虑到人情人欲了。
只是,他错了么?
……
夜色渐浓时,顾南章回了府。
沈胭娇身子太累,一直躺在榻上,只是还没睡。一见他,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顾南章先去脱了大衣裳,又飞快去洗漱一番,这才躺到了她身边。
“吃酒了?”
沈胭娇皱眉道,“大哥找你什么事?”
顾南章略略说了,沈胭娇一听是问沈晏樟的事,不由有点心虚,便打住没再问了。
见她这般,顾南章微微一笑,也没再说这事。
将她一把揽在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沈胭娇听着他心口传来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身体的温热,难得他这般温存,不由一时沉溺其中。
顾南章接下来的动作很温柔,与白日里耳房时的疾风骤雨全然不同。
本来沈胭娇累的很,却在他这种安抚下,放松了起来。
“你从来……”
沈胭娇在他怀里轻轻道,“没有对我这般好过。”
前世几十年,没有一次她这么放松地感受过自己夫君对她的情意。
“嗯。”
顾南章也不反驳,低低嗯了一声。
“像是在做梦,”
沈胭娇轻轻道,“说不定梦醒了,便是一场空。”
她怕。
前世她就怕。
从小怕到大……凡是母亲略给她一点好脸色,凡是略好一点的东西……都是她费尽心机得到的。
没有人宠爱过她。
或者阿柳是对她真心真意的依赖……可阿柳在乞求喜爱……她自己都没得过几分真切的喜爱,哪里又有喜爱给他呢。
顾南章这一世对她的好,直到眼下,躺在他怀里,她依然不敢深信。
他说给,便能给她。
那说拿,也便能拿回吧。
说实话,她不敢深陷其中。
这时,窗外隐隐传来闷雷声。
初夏的雨说来就来,从不跟人商量。
片刻之后,外面下起了大雨。
雷声闪电也接踵而来,沈胭娇将头扎在顾南章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雷声雨声。
天亮时雨却停了,又是晴天。
次日过午,庄子那边传来一个令沈胭娇心惊的消息:说是昨夜雷击了庄子的正房,失了火。
“可伤了人?”
沈胭娇急道。
“不曾,”
庄子里来回禀事项的下人忙忐忑道,“只是走了水,后来管事带人将火扑灭了,烧了两间屋子……就有……夫人住的……”
沈胭娇心里咯噔一声:
屋里别的倒也无妨,可顾南章写给她的和离书,她是一直放在庄子里的。
在她心里,新宅,是顾南章的。
可她那庄子,那才是她的地盘。将和离书放在庄子,她心里才踏实。
顾南章上朝去了,午间也没回来。
沈胭娇只给那边钱氏说了一声,便叫人备了车轿,直奔庄子:她才离开庄子几天,就出这样的事。
一路上,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好好的,她那房子会雷击失火呢?
去年那么多回大雨,比昨夜还强的雷霆也不是没有……之前一直无事,偏就这几日便出了事?
到了庄子后,沈胭娇便看着正房这边一片狼藉。
想着这房子才修葺了没两年,沈胭娇心里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好在也只两间,但坏在她的卧房便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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