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关要祭祖之类的事项,钱氏以这一类的借口, 让沈胭娇回到了城里。
此时又因父亲沈恪染了风寒,结果高烧不退, 连御医都请了来,瞧着有点凶险。
沈胭娇没敢延迟,将庄子事项一一安置好后,一行人匆匆回了京城。
由于深秋时,顾南章早在新宅那边庆过乔迁, 这一回沈胭娇便先回了新宅。
新宅毗邻英国公府, 之前修整这新宅的时候,便在两府之间的小巷处, 各开了一个角门。
这样,从新宅园子一处,便可直接经这两道角门,进了英国公府后园子的一角,一路行来十分方便。
回来后略歇息片刻,沈胭娇便去了国公府这边,先去英国公和钱氏跟前问安。
“就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庄子上过年,”
一见沈胭娇,钱氏便笑道,“好歹回到城里,来往也方便些。因此便找了借口,将你叫回来,你可别怨我。”
沈胭娇知道她是好意,笑着谢了一声。
“今年省了许多事,”
钱氏又小声道,“许多官面上的节礼往来,都因这事免了,只余下一些亲戚来往,也都是小事,这个年,趁机也轻松一回。”
国丧期间,谁敢大肆张扬过年,节礼来往的?
少了这些事,每个府里的主母也都算去了许多费心的事情。
唯一多了的事项,便是去大佛寺上香祈福。
天子驾崩,不管是佛寺还是道观之类,都要有一阵忙活。且各府里,也都须得来尽这一份心意。
好在这事上不算劳心,只是车马劳顿一点罢了。
知道沈胭娇心里惦记着父亲,钱氏一边说这话,一边已经叫人备好了一坛雪莲酒,叫沈胭娇过去时给沈恪带上。
“这雪莲听我大哥说,是上等的,又专门请了懂药酒的人给泡的,”
钱氏笑道,“等你父亲好了之后,日常喝一点,对身子也极好的。”
沈胭娇忙谢了。
顾南章这几日忙得都没回来,沈胭娇也不用他陪,便只用了府里的小车,没用那显眼的车轿,只带了宋嬷嬷一人,回了沈府。
好在沈恪的热,这一天服了药后,挣出一身汗终于退了不少,众人也都放了心。
沈恪自己也有了些精神,听到沈胭娇过来,便叫她进了他所在的屋内。
“你不必挂念,”
等沈胭娇问了安,沈恪笑笑道,“就是因了朝中这事,忙碌中染了些风寒。”
其实为天子举丧,百官也是极为辛苦。
每日起早贪黑的,过去跪丧以及各种公务繁忙不说,宫里给的汤食送过来时,大冬天的,都快结了冰碴了。
这时候哪个官员家里也不敢给自己人送食盒的,都只能勉强喝一口凉粥撑着。
像他这般染了风寒的人,怕也不再少数。
想到了什么,沈恪又道:“你夫君那边更是辛苦,一点岔子又不敢出,劳心劳力的——他那身子骨,也不知顶不顶的住。”
沈胭娇:“……”
她就知道,自从那“不举”的传言出来后,沈府上下的人都觉得顾南章身子骨不行了。
连她父亲这般古板的人都晓得了。
好在她父亲身子瞧着是缓过来了,沈胭娇也放了心。
从父亲这边出来,早就候在一旁的四妹沈胭巧,笑着牵起了沈胭娇的手。
“二姐姐今日也在家,”
沈胭巧笑道,“她叫我在这里等着你,等你一起去大嫂院里说话去。”
沈胭娇失笑:“知道。”
二姐沈胭婉一家,这后半年也从南边回了京里。
只不过回京的路上,伯父沈严也调了京官,换任期多有闲暇,又有好友相邀,便在云州一带盘桓了数日。加上一路上看山看水的,一直到前些日子才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又是一番安顿,眼下怕是才安顿妥当。
沈胭婉是招赘,因此也和父母沈严夫妇住在一起,就在沈府先前沈严住的院子里。
由于如今沈府这边,是沈恪为家主,沈严是住了沈府东北角处一处院子里。
那院子不算太大,但沈严没有妾室,有没有其他子女,一家人住进去,倒是也还算宽绰。
沈胭娇早听闻,伯父沈严一回京来,故友相继来邀,最近常是在外会友,也是忙的整日不回家。
沈胭巧一路上很是兴奋,她和沈胭婉一向要好,说起来沈胭婉回来的事,高兴地眉飞色舞的。
“我见过二姐夫了,你还没见过他罢,三姐姐?”
沈胭巧得意问道。
沈胭娇一边走着一边笑应了一声。
“二姐夫长得很清秀,不过没有大哥哥那么高,”
沈胭巧比划道,“说话时会带着南边的口音,听起来可温和了。”
沈胭娇失笑。
想到前世,在沈胭婉成亲后,她几乎是没有再见过,更别提这位二姐夫了。
性子温和些更好,二姐姐沈胭婉脾性有些直,这样或者也是一种平衡。
到了秦芷兰这院子时,还没进屋,便听到了沈胭婉的笑声。
“我瞧瞧,”
沈胭娇笑道,“是谁在这里大声喧哗呢?”
她话音未落,沈胭婉便冲过来笑着一把抱住了她。
乍然被二姐这么一抱,沈胭娇心里蓦地一暖。
“就没见到你了,”
沈胭婉笑道,“连大姐姐上次都见了一面——你好端端跑去庄子上做什么?许个那种誓愿又做什么?”
她一开口便是一串。
沈胭娇自然不会说实话,笑道:“见他读书太苦,没忍住在佛前许了愿,没想到佛祖保佑,可见是心诚则灵。”
她说着,忙又从沈胭婉怀里退出来,好好打量了一眼二姐。
许久不见,二姐姐沈胭婉比及先前,眉眼更柔和了许多。不知是冬日穿的厚还是怎样,瞧着腰身像是比先前丰满了一些。
“她也有了身孕,”
秦芷兰在一旁笑道,“你们笑闹时可小心些罢。”
“才有,”
沈胭婉脸红了一下道,“一个多月罢了,不过我倒是没什么害口的意思,这点可见天爷菩萨们保佑了。”
她能吃能喝的,连嬷嬷都笑着说难得。
“都有小娃娃了,”
沈胭巧在一旁欣喜地一拍手道,“大嫂嫂快生了,大姐姐已经生了,二姐姐也有了,三姐姐——”
说着忙转脸看向沈胭娇,这才想到沈胭娇还没身孕,不由不好意思地顿住了话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总也会有的。”
沈胭娇被她逗笑了:“那你等着罢。”
说完这句,沈胭娇心里没忍住轻轻一跳:
她想到前世时,她为了稳固自己在英国公府的地位,一心想要第一胎生下嫡子。
为了这个,暗中求郎中开了不少调理的药喝,甚至不惜用偏方,就想生一个儿子。
结果第一胎确实是儿子,只是生下来那孩子身子就弱,且自小胆子小,在她跟前都不敢说话,只往奶娘身后躲,让她一直心里不喜。
那时又忙着争来斗去,不曾好好看着他吃过一顿饭,不曾好好听他说过一句话……
一念至此,沈胭娇心里一阵酸涩。若真能再有了那孩子,这辈子她就是死,也要好好补偿他。
这时,湘月又笑着进来,亲自给秦芷兰换了手炉。
“哪用你过来,”
秦芷兰笑道,“叫丫头们进来就是了。”
“少夫人正是紧要的时候,”
湘月忙笑道,“我怕小丫头们弄不好这些,这手炉里的炭,都是我一点一点挑过的,绝没一点烟气的。”
“大嫂嫂这胎是男娃罢?”
沈胭巧好奇道,“我先前听身边的嬷嬷们说过。”
“那必然,”
湘月在一旁听了笑道,“郎中说的,说是位爷呢。”
秦芷兰抿嘴一笑。
想到了什么,她又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湘月的小腹处。
沈晏松说了,湘月一直用着避子汤。等有了嫡长子,才会给她停了那避子汤的。
正说笑间,忽而秦芷兰脸色一变,紧跟着就是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
“大嫂嫂要生了,”
有着前世的经验,沈胭娇反应最快,腾地站起身就道,“快去,叫人,叫稳婆——”
府里的稳婆早就请了来几天了,沈二夫人对这事极为上心,就备着这万一。
整个府里顿时忙了起来。
沈晏松今日也是在朝中做事,忙的也没在家。
等他得到了信,处理了手头的事务,策马疾驰回到府上时,已经是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了。
“还没生?”
沈晏松一进门就问道,他脑门上都是一层细汗,由于天冷,进了屋时,头发里都在冒白气。
他本来想进去瞧瞧,却被沈二夫人等人拦住了。
由于秦芷兰生产那屋子外的小厅,早被沈大夫人、沈二夫人、三夫人等候在那里了,沈胭娇和沈胭婉等人,就在偏厅里这边等着。
“三妹妹,你说大嫂为什么还没生出来?”
沈胭婉急的搅着手里的帕子。
“没有呢,”
沈胭娇心里也有点焦灼,“再等等吧,头胎没这么快。”
说着,见沈胭婉在屋里打转,不由好笑道,“你且坐下等着,你不也有身孕了么?”
“我坐不住,”
沈胭婉道,“都说女人弱,可偏偏还要女人生孩子——这天底下为何不是男人生孩子。”
沈胭娇一笑,这问的,怕是天底下女人都在心里想过这个。这问话她答不出,只怕这天底下也没人能真正答得出。
一直到了天黑,秦芷兰还没生出来。
沈胭娇本来打算好的回去的时候,就又往后推了推。
沈二夫人倒是说让她别在这里等了,等生了会叫人给她递个信。
可沈胭娇却不肯,这时候回去她心也安定不下来,还不如就在这边等着。
沈胭婉却被嬷嬷硬是给劝回去歇息了,她身孕还在头三月内,坐胎还不稳,怕她累到急到什么,动了胎气便不好了。
这时,沈晏松也被沈二夫人等人,从那小厅里赶了出来,实在是他在那边又急又哭的,越发叫人不安。
“我失态了,”
沈晏松到了这边偏厅后,才略略定了定神,看着沈胭娇道,“实在是你嫂子在里面……不知如何了——”
一想到不知她如何受苦,他就急的火烧火燎的。
“生了,生了——”
就在这时,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欢腾,就听嬷嬷们在欢呼,“生了——”
沈胭娇和沈晏松两人,几乎是同时站起身就往门口冲。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恭喜少爷,”
就听嬷嬷们高声道,“少夫人生了一位千金——”
“千金?”
沈晏松脚步一顿,明显有瞬间的错愕。
“是个女儿么?”
沈胭娇欣喜道,“生了便好,生了便好……大嫂怎么样了——”
说着,她也没顾上沈晏松,先往那边去了。
等到了秦芷兰房外,听到母女平安时,沈胭娇总算松了一口气。
“如何成了一个姑娘?”
沈二夫人却皱眉瞧着那稳婆道,“你没弄错了罢。”
那稳婆面上忐忑,可确实是姑娘,她也不能变戏法啊,只能老实应了一声道:“禀夫人,确实是位千金。”
说着,另一个稳婆已经将孩子抱了出来。
沈胭娇忙凑过去看时,只见那初生的小娃娃,身上还带着些胎脂,小脸红红的皱皱的,那么小的一团,还张着小嘴在哭,不由心里都软化了。
“头胎是位姑娘也不错,”
旁边的沈三夫人大约是瞧着沈二夫人有些失望,忙安慰笑道,“能生在咱们这样人家,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日后长大了,还有更大的福气等着呢。”
“就你会说。”
沈二夫人嗔了一句妯娌。
不过尽管不如意,好歹母女平安,日后再生嫡子也不是不能等。
这么想着,沈二夫人又扫了一眼那边忙碌的湘月,心里却想着,若是秦芷兰第二胎还是女儿的话,那便要停了湘月的避子汤了。
等那屋里稳婆们都收拾好,沈胭娇进屋看了秦芷兰。
秦芷兰眼眶红红的,一见沈胭娇便眼角有泪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
沈胭娇忙轻轻用帕子替她拭了泪,小声道,“这时候可别哭,月子里哭可是对眼睛不好的。”
“你兄长……怕是失望了,”
秦芷兰声音很虚,“是个……姑娘……”
“没,”
沈胭娇笑道,“他欢喜着呢,头一回当爹,问问他门朝哪边开,怕是他都分不清了,欢喜得昏了头呢。”
秦芷兰被逗得一笑,只是眼底还是有着明显的失落。
这时沈晏松大步走了进来,一脸心疼地握住了秦芷兰的手。
沈胭娇悄悄退了出来,将这里留给了他们夫妻两人。
回去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路上沈胭娇和宋嬷嬷说起沈二夫人的不悦,感慨了一句。
“这也不怪夫人,”
宋嬷嬷笑道,“大少爷在沈府的身份毕竟不同,那可是日后沈府的家主。多少人盯着呢,早有了嫡子,也能早些安心。”
那大家族继承人的身份,谁敢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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