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倍哪里是目标,是她和云港傅家隔着的银河,连林盛都对他敬畏有加,她怎么想也没有想过铭庭的背后掌权人是傅沉。
宋莺时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听到旁边众人鼓掌的声音,她形如傀儡,伸手拍了拍,台上是一对新人,新娘正在和妈妈告别,哭得那叫一个心碎。
有人问她:“你是新娘的什么人啊?”
宋莺时笑着说:“陌生人。”
那人:……
又有人过来,却精准叫出她的名字:“宋……莺时?”
语气的迟疑,又变成了一种笃定,宋莺时回头看去,竟然有些愣怔。
男人身穿西装,一身普通的伴郎服却将身姿体现优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请来的模特。
陆集看着宋莺时,目光有些闪躲,“好久不见。”
宋莺时回过神,将他从年少的回忆中拉回来,点头微笑:“好久不见,陆集。”
“你今天也来参加婚礼?”陆集指了指台上,宋莺时连忙摆手:“不是,我凑巧路过。”
“哦。”陆集笑了起来。
时间的齿轮像是生了锈,尤其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年少的稚嫩褪/去,久别重逢的生涩像是卡住,让他们徒生一种别扭。
“听老同学说你来江海发展了?”陆集跟她隔着一个椅子坐,宋莺时点头:“恩,三月茶楼,有空来喝茶。”
“好厉害啊。”陆集赞叹,又轻叹一声:“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宋莺时微怔,有些酸鼻,年少时寄人篱下的苦楚,大概只有他们这些关系好的同学才知道,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宋莺时接手外公茶楼意味着什么。
是多年的委屈终于在一瞬间有了宣泄口,可他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孩子,年少时的过节早就维持上了成年人的体面。
宋莺时轻轻点头,苦笑说:“可不是苦尽甘来吗?”
陆集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神含带纠结,大大方方说:“我还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
宋莺时连忙说:“恭喜什么呀?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刚经历了一场关于婚姻的巨变,现在压根不想提,只是问他一些关切的话。
“我还是老样子,在法国剧院工作,最近跟国内公司签约了,到处跑,不过应该会在江海呆很长一段时间了。”陆集笑着说着,却又不经意流露脆弱,哑声:“我妈也走了。”
宋莺时愣住,看着他,陆集似乎还没有走出来,眼眶瞬间就红了,对她牵强点头微笑,宋莺时心情复杂。
陆集家离泷景胡同很近,宋莺时以前经常去陆集家,倒不是跟陆集关系好,而是陆集他/妈是她当时的英语老师,短暂的教过一个年级。
宋莺时英语不错,那时候是课代表,陆集他/妈经常会给她做饭吃,在家里搞小课堂给成绩不好的学生免费补习。
是个严厉却美丽的老师。
巨大沉重的阴霾笼罩在他们头顶,宋莺时轻呼一口气,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没追上宋莺时的谭西奥无功而返,傅沉听到他的话,蹙眉压不住自己心口的烦躁,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谭西奥也连忙安排起来。
门外的梁怡很累,她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复工,就指望这次能拿下傅沉的专访,然后拿回自己在财经台的位置,休息的这几年,她的徒弟陈佳琪成了台花,在自己回台里后,不知感恩,还四处冒犯。
这次台里给她下了任务,一定要抢先拿下傅沉的独家专访,不然就得守着饮水机了。
陈佳琪闻着味也要凑过来,没有台长的命令,也敢出来抢。
助理端着纸杯给梁怡,“主任,你喝一口,这傅沉挺难搞的,咱们也急不来,你看陈佳琪也没机会啊。”
梁怡接过纸杯,看着陈佳琪在那打电话跺脚,气得不轻,看来她那边的关系网也不行,梁怡可算是松了口气。
助理又说:“我觉得那个宋小姐挺有机会的。”
“宋小姐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信?”梁怡不解,助理却笑呵呵说:“这越是离谱越是真的,我追星得出来的惊艳。”
还没等梁怡斥责她,大门处传来说话的响动,梁怡立马丢了杯子,抢在陈佳琪前面冲过去,陈佳琪也不甘示弱,挤着她,一个劲推搡。
这次出来的果然是傅沉,但只有他和谭西奥,机会难得,梁怡连忙喊人:“傅总,我是江海电视台财经部的记者,请问有机会接受专访吗?”
陈佳琪见她声音消失在人群,笑了声,趁着保镖还没将他们隔开,连忙喊人:“傅总,我叫陈佳琪,我是……”
傅沉眼神投过来,本来是她满心期待的目光,却在触碰到他冷如含霜的眸子时,直接呆住,下意识闪躲掉自己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这种极具压迫感的上位者姿态,像是能将她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都扼杀。
别人都是自报家门,她倒是痴心妄想,直接喊自己的名字,企图吸引住男人的视线。
确实有效果,但估计也只是这一个眼神了。
第40章
陆集没开车, 他是跟着婚车来的,宋莺时吃了一顿酒席,借着陆集的风, 便答应送他一趟。
“要不叫上华英, 一起吃个夜宵?好久没见了。”陆集问, 他喝了点酒,身上味道却轻淡。
宋莺时点头, 心情复杂, 有碰到老同学的开心, 有听到噩耗的难过,更有自己知道傅沉的身份, 不知道如何面对的心绪。
陆集给华英电话,华英听到宋莺时也在, 连忙应下,陆集挂了电话, 觉得奇怪:“怎么华英听说你要吃宵夜,她挺激动的, 生怕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宋莺时勾唇,没回答, 华英可不得激动,只怕是当时华英就知道傅沉的身份了,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今天也是找借口,不跟着李桥吃饭。
就在西大街, 一家生意不错的烧烤店, 夏季来临,龙虾供应不断。
陆集一口气点了二十斤, 宋莺时好笑:“你吃得完吗?”
“吃不完打包啊。”陆集拉着塑料椅子坐下,宋莺时靠着椅子,手指抵着太阳穴,看着他。
比起年少时,他更加高壮,读书时候,他就是因为学大提琴的加成,气质不错,被奉为校草,现在置身闹市,也完全掩盖不住他那种优雅的气质。
华英来的时候,跟陆集打招呼:“大艺术家,这是衣锦还乡?”
“我有病啊?二十五岁衣锦还乡?”陆集打趣。
两个人都是本地人,说话带粤语强调,又不失本地的调子,宋莺时听得清楚,却不肯和华英搭腔。
陆集也看出不对劲,“你们俩吵架了?好闺蜜还会吵架?”
“谁跟她是闺蜜?我跟林盛才是。“宋莺时微微起身,拉了下外套,语气阴阳:“我就爱有钱人做闺蜜。”
华英心虚无奈,“是,我是穷鬼打工人,跟你哪能一样。”
“可不是,我可是富太太,阿不,世家富太太,我自己都不知道,你都知道。”宋莺时翘起腿,斜了她一眼。
华英顿时沉默,陆集蹙眉抿了口啤酒,听到宋莺时结婚的话题,没搭腔。
一阵沉默弥漫,尴尬又诡异,老板娘端着龙虾上来,笑呵呵说:“龙虾来了,你们记得好评哦,今天的啤酒免费。”
陆集跟着说:“那给我们拿一箱。”
“行。”老板娘走了。
陆集看她们俩还在僵持,没好气问:“到底怎么回事?骗婚?”
“不是不是。”华英连忙解释,还骗婚,谁骗谁?傅沉骗宋莺时,那也不至于。
“就是她老公家里不一般,宋莺时当时不是结婚急吗?估计是没注意,就领证了,我工作不是秘书嘛,天天跟着李总跑,就见了一次,当时也没敢戳穿,没想到这就几天,就……发现了嘛。”
华英说话含糊,但该说的也说了,没说宋莺时老公家有钱,而是用了‘不一般’,这就不一样了,有钱有势,估计都不太能比。
陆集沉沉看着宋莺时,像是做了什么大的决定般,对宋莺时说:“你考虑清楚,这不还有我们嘛。”
“对,好好考虑,那傅总说不定也有他的苦衷。”华英还帮着傅沉说话,宋莺时蹙眉,抠开易拉罐,喝了口酒。
陆集却说:“再有苦衷,也不能瞒着吧?就算没有主动瞒着,那也没有主动解释啊,夫妻之间,再怎么样,都要坦诚。”
“不过,我不太清楚内情,你得自己分析。”陆集又补着解释。
华英蹙眉,怎么听着有点茶?陆集到底是帮谁说话呢?
“你不懂,她老公情况不一样,这个事情不好说……”华英连忙解释,宋莺时却一把将瓶子磕在桌上,挑眉看她:“你懂?你懂我老公是吧?就我不懂?”
“华英,林盛骗我,我其实不怎么样的,她家里跟傅沉有关系,你跟傅沉有什么关系?你也跟着骗我瞒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找了个有钱男人,特别开心啊?觉得我特厉害,特牛是不是?”
宋莺时越说越激动,委屈有了宣泄口,也止不住,眼眶红润。
陆集连忙说:“别这样,华英是好心。腾熏裙号吴而四旧0八义92”
“她有什么好心?说不定拿我当傻子呢,还觉得我傻人有傻福呢,傍大款了呢。”
宋莺时嗤笑,华英也气笑了,“宋莺时,你差不多得了,有意思吗?结婚是你要结的,我跟林盛都不同意你这么结婚,现在你冲我撒气?你也没跟我说你结婚的人是傅沉啊。”
“我是看到他了,也认出他了,我就该多事跟你说呗?然后你们吵架离婚,我在后面鼓掌叫好?你就开心了?本质上就是你们夫妻两个人的事情,别扯上我跟林盛。”
陆集不赞同呵斥:“华英,你这样说就过分了。”
“我过分什么了?我过分!我不知道她在清高什么,结婚都结到云港去了,就应该抓住云港的权利啊,你做生意要什么清高?”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老公吗?我第一次见他。”华英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宋莺时:“是林大被卖的那天,廖思思都自荐枕席到你男人面前了,而你每天为了几十万几百万在那跑,连自己枕边人都不知道是谁,你以为你是清高,你以为你跟傅沉结婚,他不是见色起意吗?”
宋莺时看着她,听着她的每一个字,终究是没忍住,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滚下来。
最后陆集一把将华英推开,“华英,你是不是有病?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宋莺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我就是恨她不是那种人,别人好歹还能从中获利,她怕是连一颗心都给人家了。”华英挣开陆集的手,“你不信问问她,她现在是想离婚,还是在想傅沉为什么不是一个普通的富二代。”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华英问。
宋莺时偏头,抬手擦掉眼泪,陆集也沉默了。
宋莺时起身说:“我不想吃了,你们自己吃吧,犯恶心。”
她没在看华英一眼,去了车边,又想起自己喝酒,不想开车,便沿着西大街走。
小时候经常来玩,长大后读书时也经常来这边,重新回到江海,却几乎没怎么来过。
里面被修葺后,街面拓宽,沿路不准再摆摊了,沿路都是店面,小吃街一过,就是复古的老式街道,卖的都是些古玩特产。
外公会将她扛在肩膀上,沿路走走看看,碰到卖玉石铜器的也会蹲下来看看,里面有几家茶叶铺子,是一位老奶奶坐在路边炒龙井,很嫩的青绿色,都是生涩的茶香。
外公很喜欢龙井,因为三月茶楼很早以前就是做龙井茶出生,连泷景胡同,以前也叫龙井胡同。
他说喝龙井茶,心境不同,能品出不同的味道,就像不同的人,每个人眼里都是不同的。
宋莺时站在茶铺门口,名字简单——老奶奶茶铺。
只是老板换上了一个中年人,坐在那打盹吹空调。
在她眼里,傅沉是新的家人,是她现在很喜欢的人,也是她可遇不可求的人。
却不是她的必需品。
所有人都需要傅沉,电视台,廖思思,商会,铭庭,那她呢?需要傅沉做什么?
仅仅是喜欢?可她又不舍。
大概就像华英说的那个意思,她对于傅沉,只是需要结婚,喜欢上之后,对于她来说,什么都不需要了,如果喜欢的是另一个人,那她也许会需要傅沉,就像商会那么多老板,需要他一样。
那傅沉喜欢她吗?需要她吗?起初的见色起意,等她老了,没有现在的光景了,他还会需要吗?
原来她得知傅沉的真实身份时候,最先露出来的是胆怯,是会失去的胆怯,是泾渭分明的胆怯。
她只是讨厌华英和林盛,没有在她喜欢上傅沉的时候,告诉她真相。
宋莺时离开了茶铺子,沿着路走,想通之后,倒是有些轻松,却有些烦,对她来说,失恋这种东西并不难,只是处理起来比较麻烦而已。
华英给她电话,她犹豫过后,还是接了,华英估计也没想到她会接电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宋莺时冷漠说:“不说话我挂了。”
“等下,你在哪呢?”华英看到她没开车,语气有些关切,很难想象,刚才她们还是在大街上争吵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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