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他的项目已经有利润了,现在我就把他介绍给各位朋友,希望大家以后也能打磨打磨他。”男人的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自豪感,“来,顾羽弘,让大家认识一下你。”
大厅里顿时沸了起来,这是顾从之的孙子第一次被正式对外介绍。
快门声也不绝于耳。
许甜甜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很大,惊得完全说不出话。
身姿挺拔的男人走上前,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唐葵迅速侧身,将自己的身形隐在高大的盆栽之后。
透过茂密的枝叶,她悄悄打量着他。
“大家好,我是顾羽弘,在场有很多我从小就很敬佩的前辈,我任需成长,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跟着前辈们学习。”
一周不见,唐葵觉得顾羽弘身上的气质又更加锐利了,像是一柄刚出鞘的锋利的宝剑。
他的家庭背景,他聪慧的头脑和强大的能力,铸就了同龄人根本无法与之匹敌的意气风发。
顾羽弘没有说太多,简短发言之后就跟着父母一起应酬。
唐葵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始终和他保持着很长的距离。
晚宴还安排了一个小型的舞会,司仪乐呵呵地说:“顾公子今天绝对是主角,我们不如让顾公子来跳开场舞。”
这个提议得到了很多人的捧场,顾羽弘也很大方地笑着应了。
流畅又舒缓的音乐在大厅里流淌着,看到顾羽弘舞伴的正脸时,唐葵微微一愣,当红小花,事业如日中天,唐葵之前也看到过她的八卦,说她家庭背景强大,没想到是真的。
她真的很美,就算穿着很素雅的晚礼服,也像公主一样优雅。
顾羽弘和女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这对相貌出众的人只要往那里一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没想到顾家第三代这么帅,他之前一直没有出来我还以为他拿不出手呢。”
“女孩子也好美,比电视上还漂亮,真般配啊,你看看顾夫人脸上的笑容,我怎么感觉这俩人有戏呢。”
“那倒也不一定,适合和顾家联姻的家族还是很多的,再说他现在大学都还没毕业……”
“我都忘了他还是大学生了,这气质真不像。”
……
“Hey,waiter,给我一杯红酒。”其中一位女士扭头对唐葵说道。
唐葵端着托盘,将酒杯递了过去。
对方还在和朋友交谈,头也没回,直直伸手过来,唐葵躲闪不及,身前的托盘全都翻在了她的身上。
胸口的白衬衣染上了刺眼的红色,黏在皮肤上。
“天呐!”那位女士惊呼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尽管大厅里铺了地毯,但酒杯掉落的闷响还是让周围的一拨人扭头往这边看。
唐葵迅速蹲了下来,整理掉在地上的杯子,不让人看清她的脸。
女士明显也被吓到了,蹲着和她一起收拾,嘴上不停道歉。
“没关系。”唐葵笑了笑,“希望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离开大厅之前,唐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合身的衣服和酒渍,再看了一眼舞池里站在顾羽弘对面的女孩。
唐葵又想到了不久前她和钟晓丽之间的谈话。
她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钟晓丽口中的合适的人,但合适的人不会是她。
唐葵没有等大家一起回去,她换上自己的衣服,一个人从顾家走了出来。
很长一段路,她都打不到车。
唐葵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走了多久,
但也足够把她和顾羽弘从相识到相爱的时光在脑海中最后重映一遍。
第29章
唐葵也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回来了, 尽管离开故乡之后她依旧长在南方,车程只有三个小时,她却从未想过要回来看看。
唐葵是今天上午到的, 这个小镇还没有发展旅游业, 和记忆力的样子相差无几。
老宅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把小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下午, 唐葵在唐骁的墓前待了一个多小时, 看着上面的黑白照片, 没有眼泪,也没有倾诉,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从唐家出事之后,所有的亲戚都躲得远远的, 唐骁的墓前杂草丛生,墓碑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虽然在唐葵能记事没几年唐骁就去世了, 唐葵对这个亲生父亲的了解也是之后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
虽然她岁对成年之前和陈茹娅经历的苦难无法忘怀,但是流淌在血液中的连接总会在这种特殊的日子出来作祟。
每到这种日子, 记忆里关于亲生父亲的模糊影像都会不可抑制地跑出来。
虽然他不是一个好老板,不是一个好丈夫, 在大多数人的嘴里他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但在唐葵对他仅存的记忆碎片里,他是一个会让女儿坐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出差回还给孩子带玩具的父亲。
明明曾经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现在已经逐渐被人遗忘,想到这个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唯一给过她父爱的人, 她的心里涌起一阵以悲哀为底色的淡淡的怀念。
太阳快下山了, 唐葵也起身离开,只有墓前的一捧雏菊证明她曾经来过。
半山腰上有一眼活泉, 泉水清冽,不少老人都会到这里来挑水。
周围岩石遍布,路并不好走,唐葵看见有个挑着扁担的老人走得晃晃悠悠,桶里的水洒了一路,便快步走上前想要扶她。
可谁知老人看见她的脸之后便重重推了她一下,唐葵直直撞上身后的树干。
老太太指着她,嘴里嘟嘟囔囔,尽量离开十多载,她依旧能听出来这是骂人的话。
周围一圈人全部都往这边看,唐葵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老太太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他身后的老伯和唐葵擦肩而过,脸上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可是没走两步,他还是回过头,问道:“你是唐骁的女儿吧?”
听到了这句话,唐葵心里大概有数了,抿唇点了点头。
老伯朝老太太离开的方向努努嘴,说道:“她儿子之前炒股,买了你爸爸公司的股票,结果……”
唐葵的手放在身后,用力地扣进了树皮里,就算老伯的话没有说完,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当年唐家的公司作为这个镇子上第一家上市公司,很多老乡都说要支持本地的企业。
唐氏破产之后,反噬也是巨大的。
老伯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钱全部搭进去了,差点没想开。”
唐葵的声音有些艰涩:“你们怎么知道是我回来了?”
“唐家十多年没有人住的老宅突然开么了,镇上本来就是留守儿童和老人居多,现在又突然来了一个年轻的美女可不扎眼吗?”老伯摆摆手,“在我们这个巴掌大的地儿,有什么秘密呢?”
老伯说完便离开了,过往的人都要往她的方向瞧上一眼。
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利箭一般,穿透了唐葵的心脏。
她转过身子,背对着路,靠在树上。
没想到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唐家还像是过街的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远处一片半人高的杂草在风中摆出了大波浪,恍惚间,唐葵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顾家的情景。
不到一天的时间,她经历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种割裂感撕扯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下山的路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将山坡染成了橘红。
唐骁是因为酒后驾驶出车祸,唐葵也很少碰酒精,但今天,她突然想喝点。
路过小店的时候,唐葵犹豫了一下,她有点害怕店主认出她,看到守店的人穿着校服,她才敢放心进去。
巴掌大的地方没有什么选择,唐葵抱着一堆冰镇的瓶装啤酒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
唐葵抱膝坐下。
山坡下面是一条小溪,有几个女人在溪边浣衣。
还有一对中年情侣在溪边约会,两人将脚伸进小溪,惬意自在。
余辉在河面上洒下细碎的、跳跃着的光点。
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唐葵直接喝了半瓶。
尽管度数很低,但对于鲜少饮酒的人来说还是挺刺激的,唐葵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希望能够麻木自己的神经,唐葵一瓶接一瓶地喝着,渴望用酒来冲淡自己内心的痛苦。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唐葵握着酒瓶子的手抖了一下。
她扭头去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衣着简单,白色短袖运动裤让他充满令少年气,和昨晚的气质截然不同。
顾羽弘双手扶着膝盖,累得直喘气:“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我差点都要把这个地方翻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唐葵觉得自己还有些晕乎乎的,就连回答他的问题也属于条件反射:“手机一直静音,也没看消息。”
“你说今天是伯父的忌日要回老家,我昨晚事情结束之后就联系你了,可你一直不回。”顾羽弘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我怕你出事儿,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还不等唐葵说什么,他把手机屏幕给唐葵看,说道:“虽然你们这地方小,但我今天也走了快三万步了。”
顾羽弘站着,让唐葵觉得压迫感有些重,她也撑着草地有些晃悠地站了起来。
自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昨晚的他和眼前的他一直在唐葵的脑海中不断切换,太阳穴都突突的疼。
见她喝了这么多有些站不稳,顾羽弘下意识朝她伸手。
可是唐葵却条件反射般后退了两步,脚跟撞到了空酒瓶子。
酒瓶顺着小坡骨碌滚了下去,以很快的速度掉进了小溪,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谁啊!”山坡下传来中年男人的暴怒声。
唐葵循声望去,溪边的那对情侣被水溅了一身。
顾羽弘也向山下喊道:“对不住了!”
美好的约会被打断,衣服还湿了一大片,男人的怒火蹭一下往上冒:“哪家的熊孩子啊?你们等等,我让你们家长收拾你们!”
男人低头寻着鞋,一副要动真格的样子。
顾羽弘拉起唐葵的手,眼睛很亮:“愣着干嘛!跑啊!”
昨晚大场面的沉稳荡然无存,很像是那种刻意寻求刺激的好学生,顾羽弘拉起唐葵的手腕,撒腿就跑。
他们跑下山坡,跑上小道,穿过一条条深巷,急促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砸出不小的声响,和心跳声统一节奏。
太阳完全下山,路灯亮了起来,青色的石板路上流淌着清冷的光。
他们一直跑到唐家老宅才停下来,顾羽弘扶着大门笑得开怀,见他这么开心,唐葵脸上的表情也绷不住,问道:“你跑什么呀?人家总不能真找到你家长头上吧?”
顾羽把她拉到身前,用食指蹭掉她鼻尖上晶莹的汗珠:“你这种乖学生一定没有类似的经历,帮你弥补一下学生时代的遗憾,怎么样?是不是开心多了?”
像是投入水中的泡腾片,唐葵觉得自己一颗都在剧烈沉浮。
所有的幸福、痛苦、纠结交织在一起,强烈的情绪根本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纵使有千言万语,说出口的只是略有滞涩的谢谢。
顾羽弘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嫌弃地皱了皱眉,囔囔着要去洗澡,没有注意唐葵复杂的目光。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两人仰躺在床上,唐葵看着天花板上一直围着电灯试探的小飞虫发呆。
飞蛾扑火,她曾经一直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但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又何尝不是扑火的飞蛾。
“小葵”顾羽弘一只手撑着脑袋,侧头看唐葵,“答辩都已经结束了,回去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告诉大家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了?我不想错过拍情侣毕业照的机会。”
唐葵扭头看他,男孩的眼睛很亮很亮。
“我再带你回家吃个饭,把你介绍给我爸妈,他们还不知道我谈恋爱了呢。”
见唐葵一直沉默不语,顾羽弘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处蹭了蹭,撒娇道:“好不好呀?”
唐葵揉了揉他的耳垂,声音难得的温柔:“都依你。”
潮湿温热的吻一路向下,到了脖颈儿处,顾羽弘如同之前一样停了下来。
唐葵望进他眼底浓郁的黑色中,第一次,义无反顾地吻上了他的喉结。
……
不知何时,夜幕悄然而至。
虽然没有开灯,但房间里面也不是漆黑一片,窗帘只拉了一半,院子里的月光和灯光透了进来,给室内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银纱。
顾羽弘的眼睛亮的惊人,唐葵不敢和他对视,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沉沉夜色。
今夜残月缺角,木质的窗台上淌着清冷的月光。
唐葵的意识逐渐模糊,她昏昏沉沉地想,他们之间始于夏日又终于夏日,也算是一种有始有终。
她曾经以为他是命运的馈赠,但如今却明白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地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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