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寂】:哎呀我要去忙了,你自己看着办啊,乖,人情世故慢慢学。
唐葵把手机收到口袋里,继续到露台上待着,中途还给莫莫打了一个电话,一直到逐渐散场了才准备下楼。
刚刚走到楼梯口,她就听到了一道沙哑又有些低沉的嗓音。
“唐审计又跑到没人的地方躲清闲。”
唐葵吓了一跳,凝神一看才发现右手边有一个小的储藏室,现在还堆着一些来不及清理的纸箱子和开业物品,角落里光线昏暗,不细看发现不了那里站着人。
她往前走了两步,也隐身在黑暗中。
“顾总怎么在这儿?”
适应黑暗之后,唐葵也能看清楚顾羽弘的脸了。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步伐有些发虚。
在一个纸箱子上坐下后,顾羽弘扯了扯领带,一看就是喝得不太舒服的样子。
“就只有你能躲着?我不能?”
光线昏暗的狭小空间,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唐葵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将碎发拢到耳后,说道:“顾总今天喝得确实不少,您早点休息,明天上午还要开会。”
“难道你不想知道如果我拨了那通电话,会对你说些什么吗?”
唐葵笑了笑,对他说道:“如果您有想对我说的话,随时可以对我说,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财务部还有一些资料要整理。”
顾羽弘没说话,唐葵当他默许了,迈开步子想往外走。
杂物间地上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光线昏暗也看不清,唐葵匆匆忙忙想要离开,没细看脚下,不知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高跟鞋崴了一下,重心失衡往旁边倒去。
喝了酒之后反应本来就慢半拍,顾羽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唐葵压得往后仰去。
顾羽弘疼得直吸气,声音都小了几分:“上班第一天就要谋害老板吗?本来就头晕,现在更晕了。”
趴在男人胸膛上,连胸腔的震动都十分明显,唐葵撑着纸箱慌慌张张想支起身子,但才刚刚分开一点,头皮处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她手一松,又摔了下去。
“你干嘛?”
唐葵捂着头,说道:“顾总抱歉,我的头发缠你胸针上了,你等下,我把它摘掉。”
这个角度唐葵什么都看不到,她在顾羽弘胸前胡乱摸了一通,还是没取下来。
门口传来脚步声。
“请……”
唐葵刚想喊人来帮忙,就被顾羽弘制止了。
顾羽弘的手轻轻压在脖子后面,她的唇紧紧贴着他的脖颈,唐葵瞬间僵了,把剩下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顾羽弘只要稍稍侧头,下巴就能碰着她的头顶,他的声音很轻:“你想接下来一个月都听见圈子里的人传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门口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那人也不着急走,就靠在楼梯口接电话。
贸然喊人过来确实欠考虑,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任谁看都不清白。
唐葵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尽量放轻放缓。
鼻尖清冷的木质香和酒精味交织在一起,她觉得自己都要迷糊了。
箱子原本就不矮,他们这个姿势确实不舒服,顾羽弘一手按着唐葵的腰,一手撑着箱子坐了起来,为了不扯到唐葵的头发,他们俩只好紧紧贴着。
唐葵坐在他的腿上,她的双腿没有地方搁,只能微盘在顾羽弘的腰后,一般而言只属于情侣间的亲密姿态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沉默着再次尝试解开顾羽弘的胸针。
只是下一秒,手指便被人轻轻捏住。
“唐葵。”
顾羽弘叫了她的名字。
紧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虽然已经分开很久了,但心脏仿佛是有记忆的。
唐葵很感谢门外打电话的人,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跳声被对方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顾羽弘终于开口。
“你记不记得高二的时候你在酒吧兼职,有一天晚上我帮了你的忙,现在我想换你一个问题的回答,可以吗?”
被人捏住指头的手下意识蜷成了拳,唐葵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在手电筒的亮光里,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无所遁形,何况是他猩红一片的眼底。
“你当年……为什么要抛下我离开?”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唐葵觉得有一根羽毛在心间扫了一下。
直到此时,唐葵才确定顾羽弘是真的有点醉了,要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也好,有些话她在完全清醒的时候也说不出口。
她将手从顾羽弘的掌心中抽出,问道:“我今晚的回答顾总是没有听清楚吗?是需要我再次重复一遍吗?”
顾羽弘自己动手,很快就把镶着钻的胸针取了下来。
“你今晚的话很符合大家对你人设的认知,但是我不信。”
头发缠得乱七八糟,门口的人接完电话也离开了,唐葵从包里摸了一个指甲刀,直接把那一小撮头发剪掉了,动作麻利,毫不犹豫。
将胸针上的头发清理干净,唐葵将胸针双手递还给顾羽弘,她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顾总,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咱们聊聊吧。”
第31章
陈寂端着装着醒酒茶和柠檬水的托盘走到二楼的卡座旁, “顾总、小葵,二位请慢用。”
离开的时候陈寂一步三回头,两位气质绝佳的人就算远看也十分养眼。
小资情调中有带着些暧昧, 陈寂比任何时候都对自己酒吧的装修风格感到满意。
她在楼梯口遇到了匆匆赶上来的陈诚, 堵住了他的去路, 问他:“你去干什么?”
“喊上老顾一起走啊,”陈诚指了指手表表盘, “你看看都几点钟了, 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陈寂推着陈诚的肩膀让他下楼, 说道:“让小葵和顾羽弘好好聊一聊吧,小葵都回来四个月了, 他们难得心平气和说一次话,每次都夹枪带棒的。”
栏杆上围了一圈五彩的霓虹灯, 唐葵余光中瞥见一片斑斓的色彩。
夜已深,酒吧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二楼露天平台上只有唐葵和顾羽弘。
唐葵看着面前玻璃杯里起起伏伏的柠檬片,说道:“我今天中午在公司食堂吃饭, 见到之前在学校附近开面馆的那个爷爷了。”
“嗯,”顾羽弘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没认错,确实是他。”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等一个答案。”
“那我今天能等到吗?”
顾羽弘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冰冷和不屑,还有很多她读不透的复杂的情绪。
唐葵握着玻璃杯, 指尖是温暖的, 但周身却阵阵发凉。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质问她,是真的决定要把曾经自己隐于人后的、不堪的一面摆在他的面前吗?
更何况, 对面的人是她曾经那样喜欢的人。
最终,唐葵下定了决心。
“当年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今天都会告诉你,今天你所有的问题我都不会回避。”
这一天顾羽弘等了很久,但到这个时候他又有些抗拒和逃避,摆在他面前的似乎是潘多拉的魔盒,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就意味着和过去彻底决裂。
“四年来,你有过后悔吗?”
浓郁的情绪在顾羽弘的眼底翻滚着,唐葵没有逃避地回视着他。
“我从来都不后悔我的决定,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坚持当时的选择。”
“我只是后悔当初以那样的方式离开,现在回想,当初的不告而别是一个很愚蠢的选择,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顾羽弘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迷茫和脆弱,问她:“你当初为什么要走?我们之间的一切明明都没有脱离正确的轨道。”
唐葵深吸一口气,将过去的自己从身体里挖出来,连着肉带着血。
她缓缓说道:“我们在高二的时候就认识了,你只知道我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但其实我骨子里自卑又敏感。“
唐葵右手在桌子下紧握成拳。
“我们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跟你在一起之后,幸福和快乐有之,但那就像是一场美梦,清醒之后,痛苦和撕裂更是持久又深刻的。”
等待朝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绚烂的光芒往往就只有那么几个瞬间。
顾羽弘狠狠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唐葵……”
唐葵释怀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我既然能够这么说,是因为我已经彻底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了,我现在的生活非常幸福非常充实。”
之前的花朵枯萎腐烂,成为了现在的养料,在离开的这四年里,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多重大的转折,而她也宛若新生。
“你或许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你是否会觉得当年的我很可笑,但对于那时候的我而言,这确实是人生中的一个迈不过去的坎。”
顾羽弘紧绷的肩膀变得松弛下来,他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在这种时候,比起他,更需要倾诉的人是唐葵。
唐葵低头抿了一口柠檬水,又酸又苦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
“就算放到现在,我说出这番话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顾羽弘,对不起。”
唐葵站了起来,朝顾羽弘伸出手。
“这是我最后一次因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等到几个小时之后太阳升起,希望我们之间也能翻到新的一面,以后做和平共事的同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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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河上楼就看到顾羽弘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喏,你的手机我给你送上来了,刚刚你秘书一直打电话来。”
顾羽弘看了眼屏幕,解释道:“有一个跨国的电话会议改到两个小时之后了。”
“刚刚我在楼下看到小葵下来,你们没事吧?”
一楼的酒吧音响里循环放着一首老歌,顾羽弘听出来了,是大学的时候他和唐葵都非常喜欢的Grenade。
歌声传上二楼,更加悠扬和空灵。
“嘘,你听。”顾羽弘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夏星河先安静一下。
“第一次听钢琴版的,更加抒情柔和。”
顾羽弘走到楼梯口坐下,轻轻闭上了眼睛。
/Easy come easy go
That\'s just how you live on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肯定是一个很难搞的人。”顾羽弘笑了笑,“后来也确实如此,最开始转学过来的那几周,我几乎每天都栽她手上,不是卡点失败早读迟到就是自习课不学习。”
夏星河撑着下巴坐在顾羽弘身边,安静地听她哥讲话。
“她总是过分冷静和理智,当时我想过,以后谁敢和她谈恋爱啊,肯定输的一败涂地。”
/Should of know you were trouble
From the first kiss had your eyes widen open
“她离开之前我有多喜欢她,她不辞而别之后我就有多怨恨她。”
“可重逢之后还是忍不住关注她、总是想要接近她,但打心里又很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夏星河叹了一口气,她哥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这些年来栽过的跟头都和感情有关。
顾羽弘很少对人剖心,每次她听到这些心里都一阵阵疼。
“以我对小葵的了解,她应该是跟你说放下过去的事情,以后在项目上做并肩作战的战友吧?”她问道,“那你现在呢?彻底放下了吗?”
顾羽弘摸了摸妹妹的鬓角,说道:“心结虽然是放下了,但是我对她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打算放下,之前没有这个想法,现在更不会有。”
明白了顾羽弘的意思,夏星河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她很怕之前和唐葵的谈话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当年我刚刚在顾氏站稳脚跟,事情很多,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问题,是我的不好。”
刚刚唐葵的那一番话,承受着锥心之痛的人还有他。
唐葵一直以来都是什么事都只会藏在心里的性格,他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呢?
夏星河晃了晃顾羽弘的手臂,说道:“我就知道你让唐葵进集团肯定有私心,之前你说得冠冕堂皇的,我差点就信了。”
“严董之前都已经联系上国外的专业团队了,”顾羽弘有些头疼地掐了掐鼻梁,“今天到公司之后他估计又要发难。”
“很多人说你毕业之后性子变了很多,但我觉得一点都没有变。”夏星河歪了歪头,眨了眨眼,“哥,你一定会幸福的。“
/I would go through all this pain,
Take a bullet straight through my brain.
在黑夜与白昼交替的那一瞬间,
有的人希望那些过往与黑暗一起沉沦,希望解脱,将曾经毫不拖泥带水地彻底斩断。
有的人期待有着无限可能得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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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唐葵对着镜子看了看眼底下粉底都遮不住的乌青,凌晨回到家本来就已经很晚了,她还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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