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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善杀戮，今晚死去的是一个鲜活的灵魂。
那夜星河铺天盖地，院子里的树木在初夏的晚风里轻轻摇晃，留下一地温柔的碎影斑驳。
不知是谁家的失眠老人放着咿咿呀呀的江南小调，百转千回，唱尽离别愁绪。
第30章
回国后,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当年为什么要离开。
唐葵没有想到对她提问的会是苏遇，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犀利的问题。
她和苏遇虽然同学多年，但他们都是冷性子, 关系谈不上亲近, 这个问题确实是有些逾矩了。
惊讶的不止唐葵一个人, 桌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既然我做出了选择，自然是有值得那样做的理由”唐葵落落大方地迎上苏遇的视线, “只要收益大于成本, 那便是值得的。”
“那在你的眼里, 所有东西都能量化成数字吗？”
苏遇难得咄咄逼人，大家都没吱声, 他们这一桌仿佛被隔在了一个无形的玻璃罩中，和整个酒吧沸腾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夏星河清了清嗓子, 出声打圆场：“大家这么久没见了想要多多了解近况正常啊，下次我做东聊个够, 但这次只有一个问题哦，让我们开始抽下一个幸运儿。”
无意间绷紧的脊背松了下来, 唐葵靠在座椅上，感受到背后一片黏糊糊的, 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的人，顾羽弘面无表情地抱胸坐着，酒桌上的欢笑打闹似乎都与他无关，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其实她能有更加完美更加圆滑的答案，但不知怎么, 就把之前顾羽弘讽刺她的话说出了口。
唐葵不知道她的回答会不会扎到顾羽弘的心, 但确确实实是在往自己心上捅刀子。
搁在膝盖上的左手被人轻轻拍了拍，唐葵扭头, 对上夏星河关切中带着问询的表情，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大家都是老同学，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玩真心话大冒险玩得很开，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太越界了，大家也都不会太放在心上。
不知道过了多少轮，啤酒瓶口又晃晃悠悠地即将在唐葵面前停下，酒吧的灯光在瓶身折射出诡谲的光，唐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微微闭了闭眼睛。
再睁眼时，他们这个角落又是寂静一片，瓶口指向令顾羽弘的位置。
安静只是短暂的，等大家都反应过来之后，爆发出了沸反盈天的喧闹。
“风水轮流转啊，这回终于轮到顾总了。”
“老顾啊，之前大学的时候这啤酒瓶就从来没有转到过你，这回栽到我们手里了。”
周围一圈人都在起哄，唐葵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整颗心仿佛都被吊了起来，毕业之后大家关心的事情无非就是感情和工作。
毕竟碍于顾羽弘的身份，工作上的事情大家有分寸不会多问。
能拿来说道的也只有感情了。
夏星河趴在唐葵的身上，拍了拍她哥的肩膀，兴奋地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顾老板选一个吧。”
对上夏星河亮晶晶的眼睛，顾羽弘抽走了她手里的手机，“小时候被你套路了这么多次，我还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选大冒险。”
夏星河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你确定？你刚刚也看见了，我这小程序里的大冒险可都是很刁钻的。”她急的站了起来，凑到顾羽弘身边，极力劝说她，“什么对一个陌生人傻笑十秒啊，对在场的一个人说情话啊，你再考虑考虑呗。”
陈诚也凑热闹，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问道：“大家是不是也想听老顾选真心话？”
放过这么好的八卦机会实在可惜，大家也都纷纷附和他俩的话。
顾羽弘置若罔闻，问她：“点这里选择问题？”
“对，你随便选一个数字翻面。”
回答完她哥的问题，夏星河凑到唐葵的耳边，悄悄说：“看这次怎么整他。”
唐葵侧头对夏星河说：“你忘了？他可以喝酒的。”
夏星河手掌，说道：“那可是五杯！”
唐葵比划了一下杯子的容量，说道：“确实不少。”
夏星河挑了挑眉，说道“那我倒要看看，什么问题会让他玩不起。”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顾羽弘也抽到大冒险的题目了，坐在他另一边的男生凑上去看了看，念了出来：“翻到最近通话的第三个号码，说出你对那人的心里话。”
“诶，”念完之后，男生挠了挠头，“这个一点挑战都没有啊，夏星河你这个小程序还看脸的？为什么刚刚我的题目就那么变态。”
大家笑做一团，唐葵嘴角也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反观当事人，唐葵用余光偷瞄了一眼，顾羽弘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老顾快看看你第三个联系人是谁？”陈诚绕过半圈桌子，走了过来，“不会是我吧？我记得下午给你打了电话。”
听到这里，唐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今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顾羽弘给她打了电话叫她去小会议室拿Mola公司财务前段时间做的项目预测。
“真想看看你对别人说真心话的样子，”陈诚搓了搓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有些幸灾乐祸，“好久没见到了。”
“哟，不是我，还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1893689……”
陈诚下意识把号码念了出来。
唐葵的手无意识捏紧了衣角，好巧不巧，那是她的手机号码。
顾羽弘会拨通吗？
抗拒和隐秘的期待交织着，搅得她心里翻江倒海。
“我喝酒。”
陈诚的话还没说完，顾羽弘就打断了他，还把屏幕摁灭，手机反扣在桌上。
陈诚愣了一下，想去扒拉他的手机，说道：“这很难吗？不带这样的啊，这到底是谁的号码？你怎么还玩不起了。”
夏星河看了一眼唐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拍开陈诚想要抢手机的手，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给顾羽弘倒酒，“愿赌服输哦，不想说就喝酒呗。”
“怎么能让顾总喝啤酒呢？”有人挡了一下瓶口，“在怎么说也得是威士忌吧？”
同学们喊陈寂，跟她开玩笑：“陈老板不心疼吧？”
陈寂在不远的地方招待其他客人，大手一挥，“随便喝。”
唐葵看了一眼服务生端上来的酒，这个度数五杯下肚之后，酒量再好的人都难保持清醒。
顾羽弘二话不说端起酒杯，双目微阖，浓密的睫毛投射出一小块阴影。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很快一杯酒就见了底，眉毛都没皱一下。
唐葵微微侧过头，没有再看。
游戏玩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三五成群地聊着，唐葵觉得有些闷，走上露台透气。
陈寂这个酒吧选址挺好的，二楼有一个很大的平台，环境很好，，露天卡座很有情调，也可以承办中大型派对。
之前她听好友提过一嘴，之前的老板急着转手，所以价格也挺合理的。
不远处站着几个陌生女人，她瞧着有些面生，应该是陈寂在金融圈子里认识的朋友。
她们在谈论这刚才顾羽弘在酒桌上的游戏，唐葵猜测刚才的事情已经现在已经在整个酒吧传遍了。
“你们说那号码是谁的呀？为什么顾总宁愿喝酒也不愿意拨电话过去？”
“前任呗，相信我，这是来自女人的直觉。”
“你前任会在你最近通话的第三个啊？”
“可能是甲方吧，贸然拨过去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要不要合作了？员工也有可能啊，说什么心里话，他在公司的威严不要了。”
“就算是前任，那也应该是一辈子不想再有交集的那种前任了，如果想和好的话，早就一个电话拨过去试探对方的态度了。”
“你很懂的样子。”
“那当然，我之前和对象吵架的时候，就是这样和好的。”
……
唐葵看着不远处的灯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葵，怎么跑到上面站着了？”
唐葵扭头，看见夏星河端着两杯酒朝她走来。
唐葵指给她看不远处的车水马龙，笑道：“这里的夜景挺好看的。”
夏星河笑眯眯地把酒杯递给她，说道：“最近越来越冷了，少吹风。”
“你哥还好吗？”唐葵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状似无意地说道，“上来之前看他有点不太舒服。”
“喝得有点猛，缓缓就好了，他的酒量前几年在生意场上练出来了。”夏星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她，“刚刚那个号码是你的吧？”
唐葵笑笑，“你都知道了？我和你哥之前的事情很少人知道。”
“我们这一辈孩子少，就只有我俩同龄，从小关系就不错，虽然这几年我没回国，但是和顾羽弘的联系一直没有断。”怕唐葵不高兴，夏星河解释道，“你别介意，其实你们当年在一起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顾羽弘也嘱咐我不要说出去。”
“我怎么会介意呢？”唐葵碰了碰夏星河的酒杯，轻声说道，“当年的事情本就是我有愧于他。”
夏星河轻轻拍了拍唐葵的背，说道：“感情的事情没有谁对不起谁，我认识的唐葵一直都是一个清醒的人，我相信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有自己的道理，苏遇今天是冲我来的，我跟你道歉。”
“你们俩……”
夏星河靠在唐葵肩膀上撒娇，打断她的话：“我今天上来是开导你的，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以后再说呗。”
唐葵点了点她的鼻子，打趣道：“你有多少感情经历？还来开导我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夏星河坐直了身子，“我哥这几年心里难受狠了，也偶尔会跟我说说心里话，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不妨问问我？我刚才看你们之间好别扭啊。”
过去这么久了，唐葵理智上明白已经没有说这些的必要了。
但她心里仿佛关着一头困兽，时刻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风突然大了起来，唐葵拢了拢大衣，声音也仿佛马上要消散在风中。
“他现在是不是还放不下？”
听到她的问题，夏星河轻声笑了笑，“这个问题你心里明明有答案，何苦来问我？真不知道你是想确认心里的想法还是在一直逃避。”
不等唐葵回答，她接着说：“精心照料你收养的那只柯基、把你喜欢的厨师请来Mola……明明你是一副要从所有人的生活里彻底消失的坚定样子，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不就是因为心里还有执念吗？总得找一些能代表共同记忆的东西来寄托吧。”
唐葵苦笑道：“我当时离开的时候，觉得时间会早晚会把记忆抹去。”
“你们俩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你们不在一起，我也希望能够各自幸福。”
夏星河靠在唐葵的肩膀上，“如果有缺憾就去填满，当年没有说出口的话现在说出来或许也不迟呢？如果一直逃避，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他的执念放不下，你心里的刺也拔不掉，如果一直互相伤害，结果肯定不是大家想看到的。”
唐葵知道夏星河的话不无道理，他们之间欠一个交代。
当年做决定的人是她，给他们之间的感情画上句号的人也应该是她，即使那个位置已经空白了这么多年。
她看向夜幕，城市的夜晚很难看到星星，今晚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感受到气氛有些凝重，夏星河晃了晃脚尖，自嘲道：“虽说我现在在这里开导你，但我们当年不是干了同样的事情吗？反正我觉得我当时挺幼稚的。”
唐葵不赞同道：“你当年是没有选择，而我是自己执意选的道路。”
夏星河感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阴差阳错，总是在错过，能不能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谁知道呢？”
唐葵看了一眼夏星河，当年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真的长大了。
没过多久，夏星河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唐葵一个人留在露台上消化着她们之前的谈话。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有着波动性，有些感情起起伏伏但总是脱离不了中心轴线，有的感情到了最后就像两条奔向不同目标的射线，再也难有交点。
手机一直在大衣口袋里震动，唐葵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查看手机消息。
【陈寂】：你们刚刚真心话大冒险都玩了什么呀？顾羽弘怎么刚才猛喝酒，现在也一副来者不拒的架势?
【陈寂】：你快来看看，今天我开业第一天，可不想叫救护车来拉人去医院洗胃啊。
这件事怎么说和她也有些关系，再加上夏星河刚才的那番话，她很难做到视而不见，于是匆匆往楼梯的方向走。
在楼梯上走了一段之后，拐个弯就能看到酒吧一楼的景象。
顾羽弘身边莺莺燕燕环绕，还有一堆想要和Mola搭上线的人对他嘘寒问暖，哪里是还需要其他人照顾的样子？
唐葵回身，靠在楼梯上，回着陈寂的消息。
【唐葵】：他身边那么多人，你喊我干嘛？
【陈寂】：你现在是他手下的员工，要和老板搞好关系的呀，关系好了，你以后在公司的日子也会稍微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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