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有个东西给你的。”许栀说。
没多久房间里面传来他穿拖鞋,走过来的脚步声。
许栀等待了会,房间门从里面打开,许俊生估计已经要睡了,头发有点乱,他问:“什么东西?”
许栀把手中的保温杯递给许俊生,一脸期待的等他打开。
拧开保温杯,许俊生往里面看了眼,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一时间并没有立马认出来。
许栀提醒:“是雪。”
许栀:“爸爸,这是泾川的雪。”
她接过保温杯,拽着许俊生的一只手,让他手掌心摊开朝上,而自己则将保温杯里的雪倒在他的手掌心里。
冰凉的触感,因为有些融化了,还有些融化后的雪水一起倒了出来。
刚碰到许俊生的手掌心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下。
许栀牢牢的拉住他的手。
小岛气温高一些,从保温杯里倒出来的雪没能保存太久,即使被许俊生小心翼翼捏成一个形状,很快也融化成雪水消失在他的手掌心里。
他很珍惜的捧着那摊水,来自几千公里的降雪又被许栀连坐几个小时带回来。
许俊生想这或许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雪。
他回忆那种触感。
有些冰凉的,一触即化,漂亮却又容易消逝。
过了会,他抬头,看见房间内摆放着的许栀母亲的照片。
小岛的生活日复一日,每一天都是一样的重复,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自从年轻劳动力主动走出小岛之后,这里留下的只有老人和小孩。
海洋安静,唯有浪花拍打礁石时真正海浪声传来。
早上八点半,许栀睁开眼,一睁眼是天花板上的星星灯才想起来自己回家了,她起床推开阳台门,天气晴朗而温暖,远处的海洋一片风平浪静的闪烁光芒。
站在自家的阳台,许栀能看见习以为常出门的人,他们大多的劳作不过是忙着制作烟花,许俊生也是其中一个,只不过今天出门稍晚一点,注意到楼上的动静,他连忙走出家门,站在楼下对许栀问:“小栀,早上你想吃点什么?”
许栀:“什么都行。”
“行,我知道了,你赶快洗漱吧,我出门买了回来。”说罢,许俊生回到家里拿了钱重新出门。
早饭就是普通的油饼豆浆,许俊生在菜市场路过顺手还买了两根糖葫芦,回来一块放在桌子上。
洗漱完的许栀出来一眼看见糖葫芦,坐下,一边撕开油饼,眼神止不住的往糖葫芦上饶。
许俊生无奈道:“吃完饭再吃糖葫芦,这两根都给你。”
许栀龇牙笑了下,显得有点傻。
她喝了口豆浆,说:“爸爸,等会我去医生那里,中午就不回来吃饭啦。”
“好,还有没有钱,我给你。”许俊生下意识的说。
许栀本想要说有,一想自己的钱全都在手机里,手上一点现金都没有,而小岛上只使用现金支付。
她放下手中的豆浆,嘿嘿笑了一声,乖巧的朝许俊生伸出两只手,大大方方的露着手掌心。
许俊生被都逗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都放在了许栀的手掌心里。
吃过饭,许俊生要去忙自己的事情。
许栀把剩下的豆浆和油饼都吃了,慢悠悠收拾完桌子,把一楼的门一关,但没有锁,步行朝小岛唯一的医院走去。
说是医院,其实就是一间小诊所。
路上遇见不少老人家,一看见许栀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孙女一样,拽着许栀的手说话。
这样一来路上本来就十分钟就能到,耗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诊所里。
医生今年三十几岁,是当年小岛唯一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他父母都希望医生能在城市里找份好工作光耀门楣,结果他出去读了十几年的书,又辗转考了回来。
到诊所的时候,医生正撑着下巴无聊的玩斗地主。
余光一瞄到小窗口前的阴影,医生把声音调低了点,问:“哪不舒服?”
许栀弯腰从小窗口露出脸:“医生,是我,小栀。”
因为小岛常年叫他医生,这身份似乎成了他的名字,人人都不太记得他本名叫什么,而他本人也似乎更适应别人叫他医生。
医生一看到她,有些惊喜,毕竟平常多无聊,偶尔出现一个变故就让人忍不住感到高兴:“你放假啦?”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把侧门打开示意许栀进去,里头摆放着各种药品,空气里全是苦涩的药味。
许栀走进去,手里还提着刚刚一个奶奶硬塞给她的俩个香蕉,她把其中一个丢给医生:“啊,昨天刚回来的。”
“怎么样?外面好玩吗?”医生剥开香蕉皮,坐在椅子中转了半圈,而许栀熟门熟路的找个纸箱坐下,她同样剥开香蕉,咬了两口。
“嗯!比想象中的好玩多了。人也很有趣。”
过去的几个月在她面前纷纷翻页,许栀和医生聊自己上课,兼职,学校里的图书馆,梧桐大道的小猫,还有她的室友和男朋友。
医生笑着听她说,等许栀说完,说:“那很好啊。”
“但是。”许栀有点犹豫:“我想换个专业,现在这个专业很好,但我每次上课都感觉挺无聊的,想换专业又不知道换什么?”
“你有什么喜欢的?”医生问。
许栀思考片刻,没有回答,反而问:“你当初为什么想要当医生?”
医生把手里的香蕉皮一丢:“因为岛上没有医生啊,你看现在也就我一个吧。”
他屁股下的椅子往前一滑,又回到座位里斗地主,鼠标点击声在这个小房间里很明显:“不过你就别这么想了,过两年这个岛上连个人都没有了。”
许栀:“我又没想。”
她起身在这里转了两圈,忽然听见医生问:“对了,你说你跟你对象的匹配度不高是吗?”
“对啊。”许栀抬头想把一盒药的名字看仔细,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那标记的疼吗?要不要今天多拿两盒止痛药,外面的药可贵了。”
“外面可以刷医保,还行。”
许栀转过头:“现在没有那么痛了。”
“就是——”
她犹豫了下:“感觉情热期的时候他的信息素不是那么管用。”
本来举起杯子喝水的医生闻言一下呛住了,呛的满脸通红。
许栀贴心的上前拍拍他的后背。
“你从哪知道的这个啊?”医生瞪着眼看她,脸通红,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
许栀很淡定说:“我上网查的啊,他们说情热期只需要临时标记一次就行了,但是——”“行了!”医生抬手打断她,有些头痛的样子:“别跟我说的这么仔细。”
医生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过了会才说:“那你想?”
“嗯?什么?”许栀无辜的眨了眨眼,一脸纯洁。
医生咳了咳,把话说明白:“你是想要换个Alpha吗?”
医生:“这个想法也不是不行,只要没有终身标记,信息素没有进入生殖腔,换Alpha的操作是非常正常的,一般并非要情侣才能帮忙做临时标记,哪怕只是个你稍微信任的朋友也行——”
他的话音越来越小,因为许栀一脸纳闷的看着他,看的医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反问:“你不想换啊?”
闻言,许栀摇了摇头。
“你不是说你的匹配度低吗?”医生说。
许栀默了片刻,忽然少女含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双眼亮晶晶的,声音有些低不可闻,说:“可是我喜欢他啊。”
医生表情复杂:……
医生:“你是说喜欢他?就算是信息素匹配度不高的情况下吗?”
第33章 ch33
33
“嗯。”许栀双手捂脸, 难得表现出一个十八岁少女该有的羞涩,她的一个嗯字低低的从手下传出来。
反而是医生感觉很纳闷对于这个回答。
喜欢?
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距离这种纯情初恋已经很远了。
上一个跟他谈喜欢的交往对象在他回小岛后实在坚持不住异地恋后哭着道歉。
医生从那之后再也没正儿八经想过‘喜欢’这个两个字了。
他的一生即将献给这座默默无名的小岛。
许栀松开一点手掌,露出湿漉漉像小狗的圆圆眼睛。
大概是因为想到她说的那个人, 她的瞳孔都呈现出放松状态。
“人长得很好看,特别特别好看,而且会做漂亮的裙子, 有时候笑起来, 这里。”
她的手指着自己的嘴角,说:“会有一个小小的窝,不是像我这样的梨涡,也不是酒窝,而是很浅的形状。”
“而且穿的很时尚, 像模特一样, 有时候带我去吃好吃的,虽然自己不怎么爱吃东西,还会喂小猫, 身上总是香香的,有时候会摸我的脸颊, 像妈妈一样!”
医生本来都转过来, 一脸认真的听许栀说的话, 听她说对方这么多的优点,心想怪不得会喜欢上,哪怕临时标记有点痛还喜欢。
听到最后一句话, 医生有点忍不住嘴角抽动两下,立马慌张的打断许栀还要喋喋不休说下去的话。
许栀就有点这种毛病, 话特别多, 而且很碎, 就跟小狗似的,看见什么都要叼着往家捡。
医生忍不住感到荒唐,以至于两条眉毛都皱起来的认真,说:“像你妈妈?你该不会因为对方像你妈妈才跟他在一块的吧,而且一个Alpha怎么可能像你妈妈?再说小栀你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吧,怎么知道你妈妈什么样子?”
许栀停下来,她有些激动的手慢慢落下,表情认真:“是没有见过我妈妈,但是我就知道。”
“为什么?”医生问。
“因为妈妈留下的日记本里写的有啊。”许栀同样认真,她的双手比划了下:“是妈妈留下的孕期日记里,她写了的,我每一行字都记得,我知道妈妈是什么样子。”
闻言,医生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许栀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来,带着一点天真傻气,说:“妈妈爱我的样子都写下来了,所以我知道妈妈是什么样子,小川就是那样子的。”
“虽然从刚开始就好像很不爱说话的样子,但我总是会看到他在注视着我,即使我走到很远的地方,也是这样,会想要给我好吃的东西,给我漂亮的衣服,担心我摔倒,害怕我生病,他就是像妈妈一样啊!”
医生沉默半响,反而问道:“小栀,难道这么长时间里你都在想念妈妈吗?”
话音刚落,许栀忍不住笑出来,像是觉得医生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当然啊,每个人都会想念妈妈,医生你没有吗?”
当然有。
大概是因为同样拥有一个去世的母亲,医生和许栀才会理所应当的成为朋友,即使性别,年龄都存在差异,医生也成为许栀很要好的朋友。
会在奶奶去世的时候安慰她,会在许林不在的时候告诉她如何更好的照顾自己,会在分化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教会许栀很多生理知识。
许栀一直都记得,虽然大家总说她活的粗枝大叶,但很多事情她都记得。
医生摸了摸她的头,掌心落下带了一点力气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我也一样想念我的母亲。”
许栀笑了下。
中午许栀在诊所和医生一块吃了顿煮泡面,医生还煎了两个蛋,两个人坐在外面的地方,面朝大海,风卷起海浪拍打礁石,迎面海风微咸。
许栀吹了吹泡面,一口气吸进嘴里。
太阳晒得人浑身暖和,手脚都热起来,像是躺进了软绵绵的云里。
吃过饭许栀帮忙洗了锅碗才回家,许俊生早饭买回来的两根糖葫芦还剩下一根放在冰箱里,她路过小卖铺用现金买了一排娃哈哈,走在路上就吸了两瓶,回到家把糖葫芦拿出来,上了楼。
放在家里充电的手机已经充满电,她拔了线,一边咬糖葫芦,一边查看消息。
寝室的人都已经到家了,白茉莉和家人出国度假,陈嘉在照顾弟弟妹妹,邹玉在喂牛——看到这里,许栀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点开邹玉隔了千万里发送过来的视频。
一望无际的草原还带着尚未融化的冰雪,邹玉正在给一只牛梳毛,牛有双温顺的双眼,在邹玉录制视频的时候只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吃干草。
许栀不能控制的想起来刚开学吃的牛肉干,感觉嘴里又流口水了。
邹玉在群里说:“开学给你们带这只。
许栀:“好好好!超爱吃的!”
邹玉忙着喂牛,也顾不上回复消息。
退出群聊,纪川也发来消息,说自己正在看店,忙,但很无聊。
他给许栀看了眼自己现在的工作进度,大约是逢新年,西装订单比平常要多很多,他不停的划线剪裁缝制。
西装大多是黑色偏多,纪川发过来布料的照片,吐槽:想念粉色蝴蝶结了。
许栀正想要怎么回,纪川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她接通,视频那头的纪川明显还在那家小裁缝店,踩缝纫机的声音很清晰。
他一工作起来就会带上眼镜。
那眼镜大概是高中时候配置的,是那种老土的黑框眼镜,纪川平常不怎么戴也懒得换了。
他的狼尾被随手抓起来扎了一半,扎不起来的那部分头发便乖顺的垂下来,有些贴着纪川的脖颈。
黑框眼镜遮盖一部分他身上那种精致感,很像个藏在家里的都市宅男,有种随便收拾一下出门就能化身冷都男的错觉。
许栀被晃了一下。
她咬着糖葫芦的糖,咯吱咯吱的。
纪川闻声抬头看她一眼,提醒:“别吃太多糖,会牙疼。”
“不会。”许栀信誓旦旦。
纪川手中的动作稍微停了一下,他直接明示:“你哥跟我说让我开学带你去看牙医。”
许栀有颗蛀牙,都是高中许林不在没人看管后她大吃大喝的后果。
许林一开始不知道,期末考前一段时间大概是许栀甜食吃的太多。
加上那段时间店里刚好每天做折扣,许栀总拿纪川当借口下班用员工价买小蛋糕回去。
吃多了甜食,许栀牙痛了两三天,老实戒了两天小蛋糕后,自觉无事又开始吃。
当时正逢期末周,许林没说,一放完假就把许栀来年去看牙医的事情提上日程。
许栀手中的糖葫芦一下就尴尬起来,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跟着纪川的提醒,仿佛又回忆起那种牙齿疼痛。
她嘴硬道:“现在都不疼了!”
纪川推了下眼镜:“我已经和牙医预约完时间了,到时候你提前来学校两天我带你去看。”
“不用看!”许栀坚持。
纪川不为所动:“你不跟我去,就跟你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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