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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淮王府后门,余若抬手轻敲了一下,随后便有下人来给他开门。
王府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只有身旁人微微放轻的声音:“余先生里面请,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22章
余若所担心的事并未发生,霍如深是在书房见的他,而不是沾了血的前厅。
霍如深听见开门声后抬眼看过去:“听说了吗?你那个好学生打算大办两日流水席,用他的生辰宴招待这江淮城的百姓,余先生觉得如何?”
余若没回话,如果他依旧是太子身边的少傅,他可以很高兴地说颜莳做得很对,可如今他只是宣淮王府里一个幕僚,自然不能说颜莳的好话。
霍如深也没非逼着他开口,甚至都没怪罪他之前的事没办好。
“看来余先生也不是很了解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他这招釜底抽薪,就连本王都佩服不已。”
余若自知自己办事不利,直言道:“属下甘愿受罚。”
“本王若要罚可不管先生甘不甘愿,只是本王费心准备的‘生辰礼’就这样泡汤了,余先生觉得还有什么礼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余若深知霍如深口中的“礼”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礼物,也许是私心里不愿和颜莳对上,余若罕见地噤了声。
霍如深倒也不急,他抬指轻叩着书案,声音像警告一般敲在余若心头。
“余先生独自带着个孩子过日子很辛苦吧,王府这里可要比先生的小院子好上许多,不如先生将那孩子送来王府,本王会让人好生看顾。”
看似提议,实则要挟,余若早已想到会有今日,他没犹豫太久便答应了下来。
“王爷想要太子离开江淮,最直接的法子其实不是对太子动手。”
霍如深看着他道:“接着说。”
余若定了定心神道:“太子殿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一旦圣上稍有不安,他便不可能还在江淮坐得住,哪怕他想,远在京城的容家也不会答应,据属下所知,太子殿下大半助力都在容家,他抗拒不了容家那边的安排。”
霍如深反问道:“余先生是否太看得起本王了,皇城之中可不是本王能轻易插手的。”
余若没接话,如果他觉得霍如深没这个能力,他就不会说方才那番话。
一个想将天下颠覆的人,皇城之中怎么可能没有人手。
果然,霍如深沉默了片刻后就让他离开了。
他走出书房门时,看见了迎面过来的柳献,余若虽为霍如深卖命,但他却不怎么想和王府里的其他幕僚有过深的交际,点头之交便好。
不过柳献对于他能全须全尾地从书房出来有些惊讶,毕竟前几天把事情办砸的陈远现在都下不来床,听大夫说哪怕用最好的金疮药也要再养上大半月。
柳献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余若说上两句话,人就已经走远了,也罢,余若平日里除了王爷谁都不待见,他就算上去也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柳献敲了两声书房门,就听见霍如深让他进去的声音。
此刻的霍如深正在考虑余若方才的那番话,他在皇城中确实安插了人手。
就颜氏目前的处境来看,说不定皇城都不如他这宣淮王府守得严。
但如果只是为了让颜莳离开江淮就贸然对皇帝下手,是否有些欠妥。
他看了眼走进书房的柳献道:“你说,本王若是想将一件大事提前,可欠妥当?”
柳献立刻便明白了霍如深的意思,其实按照他们的打算,也算不上是提前,只是中途出现了颜莳这一变故。
“王爷若是想好了,属下这就将密函递出去。”
霍如深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去吧。”
总要等颜莳离开江淮,他才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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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颜莳正看着禁军方才递给她的信件发愁,江淮这边一个宣淮王就已让她头疼,朝廷那边又派了人下来。
这人说来她也熟悉,正是平日里在父皇身边伺候的孙公公,她去求父皇拨赈灾银两时还和此人闹得不愉快。
这下好了,江淮城里,容家的人,宦官的人,以及一位似乎存在异心的藩王,颜莳心里苦笑,可真是热闹。
就差内阁的那堆老狐狸插一脚了,不过他们基本上和宦官一个鼻孔出气,说不定这次孙公公来江淮就是他们的主意。
来给她添堵,来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倘若今日在江淮之人不是她,那些赈灾银不知有多少要流进他们口袋。
信件上说,孙公公此行是得了皇帝的命令,是为了她的生辰,也为了把江淮的情况如实告知朝廷。
算算日子,他们到达江淮的时间也就明日了。
颜莳让人把陈禀找了回来,此刻已经天色昏沉,陈禀忽然被叫去别院,心里止不住地发颤。
“陈大人可还记得当日江淮城外,让孤等了好些时候。”
听见颜莳如此问,陈禀瞬间慌了,他当时觉得颜莳只是来江淮讨名声的,毕竟颜氏皇族如何世人皆知,所以才大着胆子把人晾在城门外,还打发了个不起眼的官员去迎接。
要是他早知道颜莳有这本事,他当初就该恭恭敬敬地把人迎进江淮城。
“殿下,臣有罪。”陈禀老实认罪,反正他身上已经压了不少罪过了也不差这一条。
颜莳却道:“孤倒觉得陈大人无罪,来人啊,给陈大人看坐。”
陈禀不明所以地坐下,他刚坐稳身子,就听见颜莳道:“陈大人当日之举,孤要你明日再做一遍。”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信件递到陈禀手中,陈禀打开信件细读起来。
信上所说的孙公公他并不了解,不过太子殿下似乎很不待见此人,不然也不会让他再重演一遍当日之事。
颜莳看他疑惑淡淡解释道:“陈大人可知杨公公?这位孙公公是他的同乡。”
陈禀看信的动作微顿,杨公公他知道啊,那不是圣上跟前的司礼太监吗?
听说自从圣上不再上朝开始,朝中奏折就由内阁商议再经司礼太监之手批红盖印,换个说法就是这朝政基本上就是内阁和司礼太监做主。
“殿下,这……”
想到此处陈禀拿着信件的手突然不知该往哪放,他一个远在京城千里的外官也要牵扯进朝政里?
颜莳神色淡漠:“陈大人慌什么,这里可是江淮,不是京城,况且陈大人身为江淮总督,正二品的官,他不过一个殿前公公,遇见你可是要行礼的。”
这话是不错,可御前的大太监,怎能按平常的品级对待,他还是杨公公的同乡。
看他惶恐的样子,颜莳冷不丁开口问道:“陈大人这是打算违抗孤的命令?”
陈禀下意识摇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殿下的命令,臣记下了,臣明日就让人将城门关上,先晾他两三个时辰再说。”
左右他还没见识过这孙公公,眼下颜莳才是他最该讨好的人。
颜莳满意地轻点了点头,随后道:“朝廷派了人过来,陈大人可不要忘了知会宣淮王府一声,说不定父皇有什么旨意要给王爷。”
如果宣淮王真有异心,看见朝廷派来的人应该会比她更愁才对,她也想让霍如深尝尝着急的滋味。
陈禀没想那么多,按理说朝廷每次派人来江淮都与藩王有关系,他也确实该派人去宣淮王府通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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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淮王府,柳献得知消息后压下了要递出去的密信,朝廷真是闲人多,先来了位太子,现在又是个御前公公,还和司礼太监牵扯良多,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他匆忙将消息告知霍如深,岂料霍如深并不着急。
“这消息是陈禀让人送来的?”
柳献点头:“是总督府的下人来递的信。”
霍如深手上正烧着他方才写好的字帖:“陈禀自从左杰一事后就再没和王府有瓜葛,他会好心将消息递过来。”
况且陈远还在王府厢房养伤,他此刻定然记恨着自己带坏了他侄儿。
“王爷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让他传的信?”
霍如深烧完手中的字帖,灰烬尽数落到地上。
“皇帝早已不管朝政,不管是内阁还是那个内阁扶起来的所谓司礼太监对当朝太子都不会多待见,不然他们怎会这时候派人来江淮,除了来妨碍太子,本王想不出其他原因。”
“王爷就不担心那孙公公也可能会妨碍我们?”
霍如深看着地上稍有些动静便被吹散的灰烬道:“正是如此,颜太子才会将消息提前告知本王,若本王无异心,对着朝廷派来的御前公公,礼待就是,自然是他要什么,本王便交什么,若本王真存异心,定然不会放任孙公公在江淮胡来,他是自己搞不定了,才想着试探试探本王的态度。”
“那王爷该如何?”
霍如深淡然开口:“急什么,先看看颜太子怎么对待这位孙公公再说。”
柳献将手中的密信往霍如深面前送了送:“王爷,这密信是否还要送?”
“发出去。”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就没想再改。
柳献点头,有了霍如深的命令,心中再无顾忌,转身出了书房。
等人走后,霍如深拿起狼毫继续练起了字帖,比起孙公公,很明显他的字迹更让他着急。
第23章
次日,江淮城外,一队人马慢慢悠悠地走到城墙下,孙公公整理了番容装,想着城门口应该会有人迎接他。
可等马车停下后,他朝城门看过去时才发现城门紧闭,门外竟然一人都无,孙公公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朝廷派去藩王所管辖的藩地了。
往往哪次不是被人恭恭敬敬地请进去,而且来迎接他的最差也是个王府世子,什么时候受过如此怠慢。
孙公公差点把手里的拂尘给甩出去,他指使手下人去喊话,可城门纹丝不动,城墙上甚至一个回声都没有。
而此刻的江淮城,从颜莳下了令要摆两日流水席后便热闹了起来,陈禀昨日差人从周围城镇采购了不少猪羊,按照颜莳的意思,一定要多些油水。
而那些已经喝了不知多久清粥的灾民,看见这些眼睛都亮了,纷纷上前帮忙,江太医用来熬药的大锅也被征用。
热闹全在这边,城门口自然没什么人,再加上陈禀早有吩咐无需开门,看守城门的守卫也当听不见。
颜莳看着众人高兴的神色,她也不由自主放松了些,也许书上所载“与民同乐”便是这番景象。
只是颜莳还没放松多久,陈禀便悄悄在她身边低声道:“殿下,孙公公一行已经到了,眼下就在城门外。”
颜莳瞥了他一眼,陈禀立刻道:“臣已经按照殿下所言,将人拦在了城外,他们就算喊破了嗓子,都不会有人开门。”
“陈大人可要记好,不是孤不让你开门,而是没人知道孙公公今日会到,江淮城内多热闹,根本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陈禀闻言点头道:“殿下说的是。”
城门内,霍如深站老远都能听见外面尖细的喊声,柳献跟在他身后道:“王爷,咱们要不把城门打开?”
霍如深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江淮和其他藩地不同,皇帝特意设了个江淮总督在那,江淮诸事也不是全由本王做主,既然陈禀不让人开门,本王权当不知道好了。”
说罢他又道:“咱们也去看看城内的热闹。”
柳献身为世家子,本就自恃清高,他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凑这个热闹,非要凑到百姓堆里。
而当他到时却发现,不止王爷要来凑热闹,就连其他几个世家都派了人过来。
自颜莳说自己不收贺礼后,那几个世家便把不安生的心思往下压了压,但也有不甘放弃的。
谢青就是被自家父兄催得厌烦了才不得已来颜莳面前走上一趟,她并不愿与太子有何牵挂,也不想当什么太子妃,只是奈何家中有两个目光短浅的父兄。
谢青无奈走到颜莳面前,微微行礼道:“殿下此举可谓江淮百姓之幸。”
虽说她对颜莳没感觉,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太子殿下和她印象中昏庸无能的皇亲国戚不同。
旁边恭维声不断,谢青庆幸颜莳不会特别注意她,便退到一旁,等什么时候众人离开,她也好跟着回去,就当是给父亲交差了。
颜莳听着众多世家子的恭维,只觉得吵闹,但看在他们带来了不少好东西的份上也没多说什么。
她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的宋景玉,对方立刻反应过来。
“殿下,微臣有要事相商。”
借此,颜莳才得以将躲开那些人。
“微臣没来江淮时便听说江淮多世家,并且各个人才辈出,只是为人清高,不愿入朝与世俗同流合污,现在看来他们和朝廷那些官员也没什么不同。”
阿谀奉承的话说出来还带引经据典的,确实能将人夸得飘飘欲仙。
“人性如此,世上有几人能不染世俗?”
宋景玉却道:“微臣倒觉得殿下便是为数不多不染世俗之人,微臣听闻贵妃娘娘打算给殿下寻门亲事,但却被殿下一口回绝了。”
颜莳皱眉问道:“从哪传出来的谣言?”
宋景玉如实答道:“殿下有所不知,前端时间在京城都传遍了,只是没听说贵妃娘娘看上哪家姑娘了。”
听到后面那句话,颜莳才稍稍放心,她不打算按照母妃的意思“娶”容云清,自然也不想她会因自己而名声受损。
颜莳不想谈论此事,便岔开了话题:“堤坝那里一定要加大人手巡逻,不能出差池。”
宋景玉正色道:“殿下放心,微臣已经安排好了禁军轮班巡逻,定然不会出错。”
两人说到此处,颜莳余光就看见了走过来的霍如深,她虽不乐意看见他,但面对此人颜莳还是要认真对付。
“孤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王爷,王爷可真是清闲。”
霍如深听此在颜莳不远处停下了脚步道:“这江淮诸事也轮不到本王插手,本王自然就比其他藩王清闲些。”
言下之意便是朝廷分了他藩王的权利,难不成还要干涉他在江淮城的动向。
“孤倒忘了,高祖陛下设立江淮总督便是为了王爷能清闲度日,比之其他藩王,宣淮王可真是备受高祖陛下厚爱。”
霍如深闻言轻笑了一声:“殿下说得对,本王来日祭祖时也该将殿下这番话说给先祖听听。”
颜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城门外的孙公公怕是要生气地跳脚了。
恰在这时,霍如深忽然开口道:“方才本王从城门那边过来,似乎听到了城外有人在叫喊,可惜没看见城门守卫,殿下可要让人去看看?”
颜莳看着他不言,她昨日还让陈禀给宣淮王府递消息,霍如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城门外的人是谁?
她本想起码两个时辰后再让陈禀把城门打开,好杀杀孙公公的锐气,可霍如深却在众人面前说了出来,这下她想当不知道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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