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莳顿时侧过头看去,在不远处坐着的正是霍如深。
“这是哪?”颜莳打量周边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她身上的衣服,见她身上的湿衣服并未被换下,颜莳稍松了口气。
她目光冰冷地看向一旁的霍如深道:“王爷可否和孤解释一番,这是怎么回事?”
她倒下时看见的影子便是他吧,颜莳断定她受刺杀的事肯定和霍如深有关。
而霍如深却道:“本王还想问问殿下为何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如若不是本王碰巧遇见,恐怕殿下今夜就要命丧于此了。”
颜莳抬手按了按有些发烫的额头,嗓音也有些哑,“按王爷说的,孤还要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霍如深轻笑着回道:“殿下倒也不用那么客气。”
颜莳从床上下来,虽然眼前有些发晕,但她依旧走到了霍如深面前,她垂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道:“王爷可知犯上谋逆是何罪过?”
霍如深神色如常,反问道:“殿下是觉得那些刺杀殿下的人是本王派去的?”
颜莳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霍如深饶有兴味地接着道:“如果当真如此,本王为何要把殿下带回王府?直接放殿下在那密林里自生自灭不好吗?”
霍如深说完忽然站起身来,他朝颜莳跟前走了两步,轻声道:“而且,殿下有证据证明本王谋逆吗?就算有,殿下要如何?上书朝堂废了本王的藩王之位,诛了本王的九族?殿下扪心自问,可能吗?”
颜莳没答话,因为她清楚,霍如深说得没错,不论为何他最后放过了自己,他肯定让人将所有痕迹给处理干净了,现在去查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而且眼下父皇不知因何原因病倒了,朝廷不可能这时候对藩王出手。
“孤很好奇,王爷在后山的陵墓里干了什么?”
“自然是供奉祖宗,殿下如果想去看,本王可以带路,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这时候陵墓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他看了眼颜莳悄然握紧的拳头,开口道:“本王已经派人通知宋大人了,殿下是要在王府客房休息一晚,还是回别院?”
颜莳正想说话,外面就急冲冲来报:“王爷,宋大人非要硬闯,属下拦不住。”
颜莳朝门外看,果然看到了带着一众禁军过来的宋景玉,霍如深抬手打发了下人,“宋大人是本王请来的,拦什么。”
宋景玉看见颜莳有些狼狈的样子,忙走上前去,他身后的禁军也纷纷警惕起来。
霍如深颇为好心的将身旁的披风递给颜莳,颜莳知道自己此时有些狼狈,稍顿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披风,遮掩她身上的狼狈。
“殿下,微臣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宋景玉听到颜莳出事的消息后,立刻便带着人过去,可他到时什么都找不到,那片林子都要被翻遍了,除了一支深陷入树干的箭矢,再无其他。
唯一能让人稍稍庆幸的是周围并没有血迹,但也不排除血迹已经被大雨冲散了。
直到宣淮王府的人说颜莳在王府,宋景玉悬着的心再次被吊高了些,带着一众人直接硬闯了进来。
颜莳不想同他在霍如深面前多说什么,“孤无事,回去吧。”
宋景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霍如深,为何次次有事都和这位王爷有关,难道真如殿下所言,宣淮王心存异心,甚至企图刺杀殿下,但为何殿下会好生生地出现在王府?
宋景玉带着满腔的疑惑跟在颜莳身后,他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霍如深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也打算离开,可他刚踏出门口就看见了王府里的府医端着碗汤药步履匆忙。
霍如深想起他确实给颜莳喊了个大夫,只是没想到这药来得那么晚,人都已经走了才送来。
他扫了眼府医手里端着的汤药道:“人已经离开了,这药倒了吧。”
闻言,府医心疼坏了,这汤药里面可全是他珍藏的药材,要不是王爷要他给那姑娘治病,他才舍不得拿出来,他看着手里还热乎的汤药念叨起来。
府医念叨的声音霍如深耳尖听到了,脚下忽然一顿,他什么时候带过姑娘回王府?
第29章
“什么姑娘?”
霍如深问出了声。
正在心疼自己药材的府医猛地一顿, 他指了指客房道:“方才还在客房里的姑娘,王爷忘了?”
不能吧,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王爷就把人忘了?
霍如深这才想起来, 王府里的府医经常把自己关在药房里专研,平日里都见不到人,他似乎从未见过颜莳, 加上屋内光线不佳,或许是错将人认成了姑娘。
思及此, 霍如深心里有些发笑,若是让颜莳知道有人将他认成姑娘, 不知那人会是何神色。
只是还不等霍如深纠□□医又念叨起来:“那姑娘也太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了,仗着年轻瞎折腾,身子单薄不说,底子也不好,还吃了一堆伤身的药, 日后怕是难过了。”
要不是因为如此,他肯定不会把自己珍藏的药材给掏出来, 他看了眼手里的药,又看了眼霍如深, 忽然有了主意。
“王爷, 要不这补药您喝了?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不论男女都能喝。”
霍如深看着他递来的汤药皱了皱眉,想到他身为大夫, 一把脉象便能知此人究竟是男是女……
“你确定方才的人是个姑娘?”
府医顿时不淡定了, 质疑他什么都行,质疑他的医术不行, 是不是姑娘,他手一摸脉象就能知道。
“王爷要是不信,就把刚才那姑娘寻回来,我跟她当面对峙。”不就是个穿着男装的姑娘吗,怎么都认不出来。
霍如深倒是没怀疑他的医术,只是暂时没法相信,方才站在他对面,跟他对峙的颜莳竟然是女儿身?
~
夜间风凉,颜莳身上的湿衣服也未换下,她不由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那个传话的百姓找到了吗?”颜莳问道。
宋景玉立刻反应过来,“只找到了尸体,他家里也已经空了,还有密林周边,也没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
颜莳轻叹了口气,她就料到会如此。
“殿下,皇城那边……”
宋景玉提起这个颜莳更头疼,江淮的事还理不清楚,皇城又出了乱子,母妃的意思是她立刻回去,越快越好,但这边,她真的能把江淮的事全托福到其他人手中,丝毫不牵挂吗?
颜莳知道,这不可能,还有宣淮王府里虎视眈眈的霍如深,等她一离开江淮,此人做事定然会更加不知收敛,可她身后这一千禁军又能干什么,她总不能真将人绑了押回京城。
“皇城那边的事,明日再说。”
颜莳感觉身上开始发烫,定然是今日淋了一场雨,受了寒。
颜莳指尖掐了一把手心,想让自己清醒起来。
好不容易回到别院,颜莳就听见容凛在那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出了什么事。
颜莳被扶着从马上下来,她看着继续哀嚎的容凛,用有些发哑的声音道:“起来,孤还没死呢。”
容凛听见颜莳的声音后,猛地抬头看过去,确定自己没眼花后,从地上爬起来就冲了过去。
他敢说,这里所有人都不如他担心殿下,殿下可是容家的命根,殿下要没了,容家将来支持谁去,他也肯定会因为保护殿下不利而被容家打死。
所以容凛此刻看见颜莳,就像是又活过来了一般。
颜莳脚步未停,对身旁众人吩咐道:“都回去吧,有事明日再说。”
她再多站一会儿就要撑不住了。
宋景玉不放心,正想将两个太医叫来给颜莳把脉。
“孤无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奈何颜莳不同意,他只能作罢。
伺候颜莳的小太监已经在屋外等很久了,他看见颜莳后立刻道:“殿下稍等,奴才这就让人传热水。”
“今日江太医写的药方你可收着了?”
小太监停下脚步应道:“收着。”
“照着那药方,熬碗药送来。”说罢颜莳就走进了屋内。
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先去换了身衣服,束发的发带解下,有些凌乱的乌发纷纷散开,颜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现在这样出去,怕是能吓死人,真像不知那里跑出来的鬼魂。
小太监低着头,将热水倒进浴桶。
“殿下,热水准备好了。”
说完他就转身将屋内扣紧,在屋外等着,殿下从未让他近身伺候过,他只需要将东西准备好,然后守在屋外就好。
颜莳穿着里衣把自己泡在浴桶里,水雾缭绕的热水让她身子暖了起来,颜莳闭上眼睛,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就让她歇一会儿吧。
~
宣淮王府书房内,屋内的灯,临近天亮也没熄灭,柳献早上过去时敲了几下房门,书房内无人回应,他感觉不对,壮着胆子打开书房的门,进去后却发现霍如深坐在椅子上像是在闭目沉思。
柳献看了眼烛台上快要燃尽的蜡烛,意识到王爷似乎是一夜未睡,他有些诧异,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又注意到书案下的一堆灰烬,知道王爷有写完东西就烧掉的习惯,难不成王爷这一晚上没处理政务,而是写了一夜的字帖?
就在柳献思索之际,坐在椅子上的霍如深突然睁开了眼睛,“有事?”
柳献猛地一激灵,下意识道:“属下有事要报。”
霍如深再次闭上发涩的眼睛道:“说。”
“王爷,皇城内得手了。”他接到消息的第一刻就赶来告诉霍如深。
霍如深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既然皇城那边已经得手,这边也该……
“还有就是,颜太子今日就要离开江淮了。”
柳献这句话刚落,霍如深便睁眼看向他,“今日?”
柳献点头,“就今日,好像是午后就要出城,不过走的只有颜太子一人,其余人都留在江淮。”
霍如深没应声,自从昨夜从府医口中得知颜莳是姑娘身后,他便不知为何心烦意燥了一晚上。
他费劲针对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是个女子,而这人还让他接连碰壁了几次,霍如深说不清他心里是何感觉。
既然颜莳身为女子,那就意味着颜朝已然后继无人,这时候就算他放颜莳安然无恙地离开,对他也无任何威胁,可听见柳献说人要离开,他却高兴不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一直想将颜莳给赶出江淮的,这次不惜动用皇城中的暗线也是为此。
柳献看他面色不对,顿生出一阵冷寒,不禁发问道:“属下可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霍如深微微摇头问他:“颜太子那边可留下了什么命令?”
柳献有些为难,别院那里都是禁军,连平常下人奴仆都没,他也插不进去探子,颜太子要离开的消息还是别院那边放出来的。
柳献惭愧地低下头道:“属下不知。”
霍如深直接给了他两个字,“没用。”
这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霍如深站起身,既然打探不出来,那他就亲自去看看,身为江淮的藩王,他理应去送行。
柳献察觉出了他的意思,不禁提醒道:“王爷,那颜太子午后才出城,您又何必现在过去?”
霍如深往外走的步子一顿,侧头看了柳献一眼,只一眼便让柳献再不敢开口多言,王爷做事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多说什么,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
别院内,颜莳开始收拾行装,她已经打算午后便独自离开江淮,身后跟的人少,赶路也快些。
她看了眼身旁的小太监道:“孙公公这几日可找过你?”
小太监如实道:“找过,他前日来找奴才问殿下平日的起居,说是陛下和娘娘记挂着,他好知道了回去回话,不过奴才什么都没说,孙公公也就作罢了。”
“你就留在别院,日后跟着宋大人他们回去。”
她这次回去没准备马车,那太慢了,骑马的话,她也没法带上他。
小太监应声道:“奴才明白。”
他将桌上温热的药送到颜莳手中,“殿下先把药喝了吧。”
颜莳接过他手中的药一饮而尽,休息了一夜,她感觉好多了。
收拾好行装,颜莳才去书房安排剩下的事。
宋景玉和容凛已经在书房等着了,颜莳离开后,江淮剩下的事便由这两人做主。
虽然这两人中,容凛的官职要比宋景玉的高,但颜莳却把所有大事都交到了宋景玉手上。
容凛恨得牙痒痒,但是碍于颜莳在场,没有发作。
“孤离开江淮只会带一百禁军离开,剩下的全留在江淮协助你们。”
话罢,颜莳正色道:“倘若日后江淮出了意外,记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如若一场她阻止不了的叛乱终会发生,她只希望她留下的这些禁军能在叛乱中护好一方百姓。
随后她看向宋景玉,“无论如何,堤坝那里不能出差池,你也用不着跟我送行,回那边看着吧。”
宋景玉领命道:“微臣以性命担保,绝不负殿下所托。”
容凛扭头冲无人处白了一眼,好听话谁不会说,要是殿下把所有事都交给他,他也能说出一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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