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走在半路上,突然迎面跑来一匹骏马,拦住了众人,马上的人萧诗晴煞是眼熟。
“徐公子?”她眯着眼蹙了蹙眉。
来人正是徐璠,见终于遇到了这一行人,徐璠展颜扬声,唤了一声:“萧姑娘!”
他忙不迭地跳下马,看了看严辛等人,来到萧诗晴面前道:“我总算找到你了。”
说罢上前就要拉她:“跟我回沈家。”
萧诗晴往后退了一步。
“回哪里?”
徐璠怔怔地看着萧诗晴躲过自己的手,讶然道:“回沈大人宅子里啊。”他又看了看严辛,蹙眉道,“萧姑娘,你该不会不知道,他可是严世蕃的人,你若跟他们走……”那可绝没有好下场啊。
徐璠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何况,严世蕃是朝野皆知的奸臣贪官,他想不明白,萧诗晴怎么就同意跟他走了呢?安全不要,脸面也不要了吗?
萧诗晴心里一涩,顿了顿,静静道:“我没有家。”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只是一个偶然孤身掉落在这个时代的过客,没有归宿,四处漂泊,沈链的家不是她的家。
徐璠一愣,咬着牙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实在不行,你可以到我府上……”
“徐公子,您歇了吧。”严辛本来方才就被顾可学的事弄了一肚子火儿,此刻,仗着年轻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就显露出来了。少年上前拦住在了徐璠和萧诗晴之间,面色有点不耐烦,“萧姑娘已经决定跟我们家少爷住在严府了,请你趁早回去。”
徐璠怔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萧诗晴真的会做出这种决定:“萧姑娘……”
“徐公子,谢谢你的好意。”萧诗晴打断他道。如今她可明白了徐阶这些人的用心,绝不会再稀里糊涂地被他们控制。更何况住在沈链那一亩三分地,天天与他的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实在是对人家的打扰。
“我说你有完没完?”严辛挑眉走到徐璠跟前,他怎么说也是严世蕃的贴身从人,少爷不在,他在外面代表的就是严世蕃。
顾可学毕竟年长,在旁边已经看懂了大概形势,更何况也急着去严府求见严嵩,忍不住在一旁对徐璠絮叨:“小公子快回去吧,强扭的瓜不甜……”
徐璠瞪了顾可学一眼。
他面上露出酸涩,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道:“萧姑娘,是不是严世蕃逼迫你……”
“没有。”萧诗晴无奈地打断他,“徐公子,请您快回去吧。”
徐璠恨恨地一跺脚,随即走到严辛面前一字一句:
“告诉严世蕃,他要是敢动萧姑娘一下,我就跟他拼命!”
敢跟人称“小阁老”的严世蕃说这句话,恐怕是不想要脑袋了,但徐璠因着萧诗晴的事激着,早已经把徐阶的叮嘱忘在脑后。
他也没再给严辛等人机会,一转身上了马,绝尘而去。
严辛一怔,随即面露不屑,望着徐璠的背影做鬼脸道:“跟小阁老拼命,你也配?”
严府。
严嵩听说了严世蕃要杀萧诗晴的事,大惊失色,急忙就把儿子拉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世蕃,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感情用事了,不要被她几句话就激到嘛。”严嵩无奈,一改往日的镇定自若,急得在书房里直走,心里道儿子终归还是太年轻。
严世蕃紧紧抿着唇,不语。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天在紫禁城,萧诗晴跟着她放慢了步子的场面。
其实,他那么聪明,萧诗晴的心思他又如何看不出来。
这小姑娘明明是真心待自己,自己却由于这样那样的顾忌怀疑,把她的好心用恶意来对待。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严嵩边摆手边道:“萧诗晴杀不得,你赶紧派人追,看看能否把严辛他们追回来。”
严世蕃沉默着。已经到了这个时间,萧诗晴的希望恐怕已不大了……
只是被父亲如此一说,他突然也有些心慌意乱,心想若是萧诗晴真的死了,自己会不会后悔。更何况自己就这样潦草地下令,万一被那些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拿住把柄,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通禀。
“禀阁老、小阁老,严辛和萧姑娘回来了。”
严世蕃怔住,严嵩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好险,你呀,可长长记性吧!”
严嵩大步走了出去,忍不住斥道。只觉得儿子仿佛又成了幼时那个懵懂顽劣的孩童,自己也恨不得像回到二十年前教育儿子那样,去戳严世蕃的脑袋。
房门开了,严世蕃黑着脸看着萧诗晴被严辛带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糟蹋老头。
严世蕃直接忽视了顾可学,见到平安无事的萧诗晴,总归是松了口气。
他承认,对于下令杀萧诗晴,他确实有一丝后悔了。
幸好她又回来了。
他心里也不知涌起何种滋味,一方面是如释重负,另一方面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萧诗晴总归是重要的,她若真死了,徐阶和陆炳那两方面毕竟不好交代。
顾可学却是抢着几步走上前来,没等严辛禀报,笑着施礼道:
“这就是小阁老吧。在下顾可学,拜见小阁老。”
严世蕃心里正在想着萧诗晴的事,理都没理他。一旁的严辛便一脸无奈地解释:“少爷,小的跟他说了让他递名帖再进府,可他非要跟来,赶都赶不走。”
“这是怎么回事?”
严嵩看了看顾可学。
“下官拜见阁老。”顾可学先给严嵩行了大礼,“在下顾可学,有长生不老的秘药要献给阁老。”
严世蕃没顾得上顾可学的事,给严辛和萧诗晴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跟他走,把严嵩和顾可学撇在了房间。
思绪繁杂间,他垂敛了眸光。
父亲方才如此责怪他义气用事,却不知,父亲又能否懂他的“自愧不如”?
想着,三人已经走到了严世蕃的书房。
这间院子里有一块花圃,被收拾打理得很干净,土地刚刚翻新,许是时节未到,还没有种上种子。
在严世蕃的院子里看到这种东西还是挺意外的,萧诗晴好奇之下走上前瞧了几眼,便被严辛急忙拉住了。
“萧姑娘,这花圃可不能踩,谁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少爷可是要他掉脑袋的。”
萧诗晴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走在后面的严世蕃已经快跟上来了。
严辛看了看严世蕃,便让萧诗晴先进屋去,说自己要同少爷说顾可学的事。
萧诗晴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先进去了。
严辛关上房门,这才在外面拉住了严世蕃。
“少爷,我们本是在路边打算在路边就做掉她,谁知中途遇上那顾可学,缠着我们非要跟来……”
确定萧诗晴不会听到,严辛急着向严世蕃低声解释。
严世蕃抬手打断了他。
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她能回来,便什么都好。
何况如今顾可学厚着脸皮来投靠严党,据严辛说,他一路上都跟在他们背后,万一他真的看出点端倪,萧诗晴更杀不得了。
严辛正奇怪严世蕃那忽然转变的态度,想着徐璠说的话,又道:“少爷,还有……”
然而转念一想,若是真把徐璠的那些话跟少爷说了,少爷还不得打死我?
“什么?”
见严辛半天欲言又止,严世蕃问。
“少爷,没事了。”严辛道。
严世蕃狐疑地看着他:“你小子可别蒙我。”
“没有,少爷,我哪敢呢。”
严辛陪着笑脸。
严世蕃笑着看了他一眼,也没在意。
“少爷快进去吧,萧姑娘在里面等着,别让她起疑。”
严辛又道。
严世蕃点点头,大步跨进了书房。
看着坐在房间里的少女,严世蕃心里终归有些别扭,他避开萧诗晴的目光,勉强点点头,微微勾唇。
严世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脸上制造出这个笑容来的。
他只觉得自从萧诗晴入了府起,自己身边就像住了个疙瘩,赶也不是,待她好也不是。幸好朝廷中有许多事物等着他去忙,严府上也是门客不断,他也没有多少时间搭理这小姑娘。
严府占地大得超乎萧诗晴想象,庭院多得数也数不清楚,不过严世蕃也不吝啬,直接给萧诗晴安排了一个院子,让她住了进去。而后,居然还给她分配了丫鬟和小厮,不过萧诗晴当然知道——那是来监视她的。
对于丫鬟和小厮,她也不说什么,安安静静照单全收。反正她也不会做什么亏心事,严世蕃就是想监视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与府中其他院落相比,萧诗晴的院子算小的,又处在偏僻的阴面,似乎由此得来了一个与环境颇为适合的名字——思清院,然而屋子虽小,房间里的日常用物一应俱全,何况萧诗晴也不是挑三拣四之人,只要有个干净的住处便够了。
当然,对于萧诗晴的身份,严嵩和严世蕃自然不可能向府中的其他人公开,毕竟她在一定程度上事关政局。严府中人只知道思清院来了个小姑娘,其他的便一概不知。新来的小姑娘每天安安静静待在院子里,倒是谁也不惹。
话虽如此,萧诗晴毕竟是个姑娘家,又是严世蕃领进府的,因着那副秀丽的外表,也暗暗招来了严世蕃妻妾们的诽议。
如此,萧诗晴便以一种暧昧不明但又不可或缺的特殊身份,终于住进了严府。
第22章
作者有话说:《大明王朝1566》中严世蕃的形象是娶了九房姨太太,但网上的资料大多是二十一个,而且还有更多的……反正数字多到一定程度也就没感觉了……
但本文严世蕃娶妾都是为政治联姻,双方都没感情,只是互利共赢,所以大可不必纠结。后宅斗争的全文占比也非常小,主要还是男女主的感情线和权谋。
萧诗晴花了三天时间把思清院的一切都安顿好,对于严府中的情况也都大致熟悉了。
这府中最顶头的两人,自然是严嵩与其妻子欧阳氏,而严世蕃这个独子更是集了爹娘的万千宠爱于一身,萧诗晴未进府便早闻他骄奢淫逸,入了府才知道,他不光在外寻花问柳,在府中也有数个有名分的妻妾。
严府的管家叫严冬,负责总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宜,这次萧诗晴的生活用品,也都是严冬安排拨给的。
严冬拨给萧诗晴的两个丫鬟,一个叫红葭,一个叫绿荷,前者性子机敏,直爽急躁,对于被调到思清院一肚子的不乐意,后者倒是个温顺的,虽然表面看着不如红葭机灵,却极为内秀。
“如今府里最得势的是荔娘,荔娘在进严府之前可是醉仙楼的头牌,也是少爷面前最得宠的人。”
红葭时常如是说着,一边叹气,带着羡慕和不平的语气,“若是能被调到碧瑄院去伺候荔娘,就算做最下等的丫鬟也值啊。”
红葭心里想,也偏偏是她倒霉,被安排到这个最阴冷的院子里去伺候这个新来的萧姑娘,萧诗晴看着也比她大不了几岁,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少爷同意了她进府。
要知道,在思清院的工钱,不过是每月五两白银而已,在碧瑄院伺候荔娘,足足能赚到每月十两呢。
“好了好了,”每当这个时候,绿荷就会劝道,“怎么说这也是少爷的安排,我们安安份份伺候萧姑娘就是了。”
这时,萧诗晴抱着一摞换洗的衣物进来了。
“我也不用你们伺候,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萧诗晴语气平平,“你们要是愿意,大可以跟严世蕃说让他把你们调走,我绝不拦你们。”
绿荷笑道:“姑娘说哪儿的话,我们既然被少爷调到这里,自然就是姑娘的人,她不过刚来不习惯,抱怨几句罢了。”
“我说得是真的。”萧诗晴认真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绿荷只当萧诗晴在开玩笑,陪笑着把红葭推走。
萧诗晴自然没拿自己的话开玩笑,她本就生在现代,是个独立自主惯了的人,哪里需要什么人伺候,每天旁边跟两个人,她反倒觉得累赘。
第二天一早上,萧诗晴端着银盆自己去井边打水洗漱。
水井在碧瑄院旁,离思清院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她挽着袖子,端着盆往那边走,谁料刚走到一座院落的拐角,面前就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影。
对方走得急,萧诗晴眼睛一花,来不及躲闪,便跟那小丫鬟撞了个满怀。
小丫鬟“哎呦”了一声,手里的盆也撞翻了,盆里那冒着气的滚滚热水,好巧不巧全都洒在了萧诗晴的手臂上。
皮肤上滚烫的触感,使萧诗晴疼得眼泪瞬间流下来,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手腕上的痛楚一瞬间传到大脑神经,大脑开始晕眩,一个没站稳,靠着墙蹲了下来。
“哎呀,姑娘,真对不起。”
那小丫鬟也慌了,忙扶住萧诗晴,见自己闯了祸,也快被吓哭了。
萧诗晴手腕上的皮肤变得红肿,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那盆水的温度可想而知是不低,她疼得除了流眼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外面有动静,红葭和绿荷全都跑了过来。
见状,红葭当即指着那小丫鬟骂了起来:
“阿瑶,看你干得好事!”
阿瑶委屈地道:“也不全怪我,萧姑娘走得太急……”
“姑娘,我去拿药。”
绿荷拍拍萧诗晴的肩,急匆匆地往屋里赶。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婀娜,浓妆艳抹的女子从那院子中走了过来,那女子穿一袭绯色衣裙,带着金银首饰,细长的柳眉下是一双丹凤眼,容姿动人,看起来年龄不过二十。
她见了此地场景,嘴边掠过一丝轻笑,随即用帕子掩了嘴,半嗔道:
“萧姑娘,走路怎么也不小心。”
“婧娘,阿瑶不是故意的。”
阿瑶看着自家主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几步上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婧娘是严府中漪菱院的主人,更是朝中一位一品大员的女儿,半年前被严世蕃娶进府门,算得上他侍妾中最年轻的一个。
都说严府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这位婧娘许是看萧诗晴是新来的,就故意给她下个马威。
萧诗晴倒抽着气,咬着牙看着这主仆二人道:“你……”
“药来了药来了。”
正在这时,绿荷捧着一把瓶瓶罐罐来到了萧诗晴面前。
顾不得婧娘和阿瑶,绿荷赶忙打开瓶子给萧诗晴的手腕上药,虽然绿荷已经尽量放轻手劲儿,但每涂一下,萧诗晴还是忍不住疼得呻/吟一声。
“姑娘,你忍着点。”
绿荷柔声道。
见没人理自己,婧娘视线一转,把矛头转向了红葭:
“还有红葭也真是的,明明是自己的主子不小心,怎么反倒骂我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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