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世子要是能沦陷,算她云念输。
可那傀儡师始终没说话,周围忽然便安静了许多。
系统也没说话。
云念还没察觉出不对劲,思绪有些跑偏。
嗯……
沈石见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
还有……
他好香啊,方才怎么没发现?
双臂环着的腰身劲瘦挺拔,笔直如同劲松,脸颊贴着的胸膛硬朗宽阔。
她还没想明白,腰间扣上一双手,那人的手掌很大,将她往怀里按了几分。
他的身量很高,下颌刚好可以抵在她的头顶,身上青松翠柏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淹没,萦绕在她的鼻翼、周身,抽丝剥茧般要将她溺毙。
这……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云念以为是那傀儡师搞出来的新戏码,思绪全然不似方才般清楚,微仰身子从他怀中退出半分,下意识探出手摸索他的脸想要确认他的身份。
她的手比脑子反应快,在他的脸上探索着,从修挺的眉蜿蜒向下,越过浓密的长睫、高挺的鼻梁、薄唇、下颌——
落在了他分明突起的喉结上。
指尖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圈。
肌肤柔软,不是傀儡。
她听见身前的人闷声笑了几下。
他弯下身将她完全拢进怀中,垂下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喷涂在她的耳侧,掀起酥酥麻麻令人战栗的痒意。
笑声清清冷冷,似云月,似山溪,带了几分柔意。
云念:“!”
宕机的大脑在瞬间清醒过来,她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这不是沈石见啊!
第26章 琴溪山庄五
“师姐, 是我。”
后腰上的手只是虚虚拢着她,他靠在她的颈窝处,衣衫布料柔软, 带着少年干净的气息。
云念缩在他怀中,能清楚听到规律有力的心跳。
“师弟?”
“嗯。”少年唤了声:“师姐,我来了。”
云念还有些回不过神,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明明留信让他回玄渺剑宗。
他抱着她, 揽着她的腰身,莹白的下颌抵在肩膀,两人体型差距太大,若是从他的背后看, 根本看不见他怀中有个女子。
云念也终于回过神了。
她慌忙从他怀中退出来, 想起自己方才还在他脸上乱摸,脸颊滚烫燥热。
她尴尬一笑:“抱歉, 我现在看不见,想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轮廓熟悉, 肌肤温热有弹性, 不是软若无骨浑身冰凉的傀儡,确实是谢卿礼没错。
谢卿礼笑了:“无碍, 师姐的眼睛一会儿便能恢复。”
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胳膊肘, 他的掌心很大, 将她稳稳扶着。
云念跟着他走,他将她按在了一方石板上。
谢卿礼蹲下身,刚好与她面对面。
云念的眼睛是一片深邃的灰, 被一层灵力蒙着,造成了假盲的现象。
她穿着一身婚服, 傀儡师留在她身上的障眼法还没消除,她依旧是幻境中的模样。
大红色婚服穿在她身上一点不显庸俗,她的额上点着金箔,妆容艳丽明媚,唇红齿白,自婚服中延伸出来的玉颈纤细冷白。
因为看不见,她的视线直勾勾落在他身上,这个高度他们可以对视。
他还是第一次这般仔细地看她。
她很好看,特别漂亮,这张脸越看越清丽,灰蒙蒙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是个深山的仙灵,茫然无措地望着他时,他的喉口干涩,冰冻的血液好似沸腾了起来。
“师弟,你为何会来这里?”
云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卿礼垂下眼,替她烘干身上的水,懒洋洋道:“瞧见了师姐留的信,终归放心不下,便寻着灵丝绳来了。”
云念皱了皱眉:“你没有传信给师父吗?”
谢卿礼手指一顿,沉默片刻后道:“忘了。”
云念搭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揪了起来:“傀儡师有将近千年的修为,起码得是大乘了,我们几个是打不过他们的,师兄也被抓走了,现在还带着个沈——”
不对,怎么没听见沈石见的声音?
云念拍拍谢卿礼的手,“师弟,沈石见呢?”
谢卿礼瞥了眼角落里蜷缩着的人,漫不经心道:“他吓昏了,没事。”
刚醒的沈石见:“?”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说话的少年。
明明是你小子把我甩昏的!
云念还没扑进他怀里,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拎着他的衣领,将他狠狠砸向了身后的石壁上。
沈石见:“你——是的没错你说得对,我太害怕了要吓死了吓昏过去也很正常不是吗?”
沈石见的话前后急转弯。
谢卿礼凉凉收回了视线。
沈石见自打出生来,鲜少有这种生死一线徘徊的感受。
他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
云念的脸看向沈石见的方向,道:“你受伤了吗?”
沈石见:“受——受伤是绝对不可能的。”
谢卿礼又收回了威胁的目光。
沈石见: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他抱住膝盖蜷在一起,眼巴巴看着远处云念的手向前伸去,似乎是想要碰什么。
然后——
半蹲在她身前的白衣少年愣了一下,将手往她身前递了递,修长白皙的手顿时便被少女握住。
沈石见目瞪口呆地盯着谢卿礼微勾的唇。
他爽了,他绝对是爽了!
云念握住了谢卿礼的手,心下稍微安稳了些。
听到谢卿礼没有传信给扶潭的时候,她是真的慌了。
傀儡师哪有那般容易对付的?
她攥紧谢卿礼的手,“我们得快点去找师兄,他与那傀儡动过手,他被抓去了炼偶室。”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炼偶室在哪里?
谢卿礼直接将傀——
不对,傀儡师呢?
“傀儡师呢?”
方才她与沈石见演戏之时那傀儡师还在,现在谢卿礼来了,他为何没有动静!
谢卿礼拉住将欲起身的云念,柔声安抚她,“傀儡师不在这里。”
“什么?”
“方才在这里打分的,是假的傀儡师。”
云念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谢卿礼拉过她的手,让她触摸身边的东西。
云念摸到了一只微凉的手。
她尚未摸出那是什么,谢卿礼便握着她的手收了回来。
“这个便是刚才为你们打分的东西,你们看到的那些是虚妄境。”
所谓虚妄境,就是用灵力打造出一个假的世界,所以云念才能看到那些人和物,包括她身上的衣服和她假盲的眼,都是傀儡师留下的灵力在作祟。
“这也是他做出来的傀儡,只是这傀儡里融了傀儡师的精/血,与活人无甚区别,能说话,能自主行动,傀儡师便用它来混淆我们,他的本体并不在这里。”
云念问:“有他的血?”
谢卿礼应:“是,他是千年大妖,一滴精/血也包含了不少的修为,他用人皮混合泥土做出来傀儡,捏好模样,再融合进他的血经业火炼制三十天后,傀儡便栩栩如生,本是泥土的身体也可变为血肉,因此很难辨别。”
“所以方才那些演戏的傀儡,之所以那般丑和僵硬,是因为缺了这血?”
“是。”
云念不免有些担心江昭:“师弟,我们快去找师兄吧,他想必出事了。”
都过去这般久了,江昭定是打不过那傀儡师。
她的眉心紧拧,眼睛有些凉,应当是在逐渐恢复视力。
谢卿礼的声音带着安抚,依旧柔和:“师姐别担心,我有办法,等你恢复视力再说。”
云念推他:“你别管我了,先去看看这傀儡身上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谢卿礼顺着她的力起身,云念的视力应当还得一会儿功夫恢复。
他瞥了眼墙角缩着的人。
沈石见悄悄抱紧自己。
谢卿礼哂笑了声,踱步来到这些傀儡身边。
方才那泼了云念水的傀儡在他脚下,双目瞪大麻木冰冷。
他漠然踩碎了它的头。
云念的眼睛很凉,眼前白雾渐渐散去,冰凉的触感之后,好似一层纱被揭开,眼前出现模糊的光影。
傀儡师留在她身上的灵力逐渐衰弱,她的衣服换成了自己原先穿着的青衣,视力也慢慢回归。
她看到高挑的背影,能依稀辨别出来站着的那人是谢卿礼。
角落里蜷着的人应当是沈石见。
云念眼也不眨地看着最为熟悉的人,直到彻底能够看见。
月光从洞穴外洒进来,他站在阴影里显得有些冷淡,侧脸的轮廓干净清晰,依旧是貌如谪仙的少年郎。
少年浑身上下都是慵懒,微微歪头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傀儡,安静地站在那里,但周身的气质像是变了个人般,诡异的令她有些不安。
而谢卿礼并未察觉到她已经能看见了。
他将那三只傀儡碾为醴粉,从始至终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长睫扑闪垂下,目光森寒没有温度,宛如地狱爬上的修罗。
云念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剑境中的谢卿礼。
浅笑着杀人,温柔又强大,剑过之处倒下满地尸骸。
系统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这什么模样,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个人?】
云念捏紧了衣袖:“或许是错觉吧……”
她仔细盯着谢卿礼,目光灼热到他终于察觉出了。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仿佛春风过境,少年脸上的冰冷烟消云散。
他收回脚乖巧地半蹲在云念身前,笑意盈盈:“师姐,你能看见了?”
云念点头:“嗯。”
“是方才看见的吗?”
云念犹豫了瞬,颔首:“嗯。”
上挑的眼尾弯起,谢卿礼的笑容依旧:“我恼它险些害死师姐,便踩碎了它,你别生气。”
他太乖了,眼眸依旧澄澈温和,云念面对他这模样根本生不起来气。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触感光滑柔软,“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是个傀儡。”
谢卿礼的笑意越发深邃,轻声道:“师姐,这山里东南方向有处地方布了隐匿阵法,想必炼偶室应该就在那里,而我们如今这般大阵仗,那傀儡师还未出手,应当是不在这里。”
云念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丝毫没察觉到谢卿礼的话有多少漏洞。
急忙问:“当真?”
谢卿礼:“当真。”
他瞧见她笑了起来,像是开心的模样。
谢卿礼眯了眯眼,眸底沉黯,笑意也敛去几分。
他看了眼洞穴外,傀儡师确实不在这山里,他没有察觉到强大的灵力波动。
云念急着救江昭,赶忙起身便要朝外走:“那我们快走啊,趁傀儡师如今不在这里。”
她起身的动作太快,衣摆打在了少年的膝上,他看了眼。
云念路过沈石见的时候,他安静地缩在角落。
她问沈石见:“你是跟我们走,还是等你的家人来寻你?”
沈石见看了眼外面漆黑幽深的密林,一阵风吹过,穿梭在密林中掀动宛如婴孩啼哭的声音。
他微笑着转过头,真诚炙热道:“云姑娘,我选择跟你走。”
他见到她便有种格外强烈的安全感,尤其是在那少年的眼刀杀又扫了过来后,沈石见蹭的一下便爬起了身来到云念身边,生怕落后一步便被那小伙子一刀砍了。
洞穴外的阵法早已被谢卿礼打碎,此时已经后半夜,狭长的月光照射在繁茂的密林中,他们的身影被拉的很长,能听见周围隐约的虫鸣和风声。
沈石见一步也不敢远离云念,像个小鹌鹑一般缩在她身后。
他瞧了眼四周的密林,幽幽泛着绿芒的兽瞳出现,林中隐匿着数十只野狼,伏低身子安静地看着他们。
沈石见颤巍巍伸出手想要去抓身前的人。
在触碰到云念的衣袖前,一柄长剑拦在他的身前。
沈石见强撑着微笑看过去。
少年面无表情,意思很明显:
脏手拿开。
沈石见:好嘞您是大爷您说了算。
云念走在最前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勾心斗角。
傀儡师将自己的老巢建立在深山之中,一路上来遇见不少猛兽,若非她与谢卿礼是修士,沈石见这个普通人想必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谢卿礼走在最后面,悠悠然朝一旁的密林扫了眼。
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首狼伏低了头,沉沉呜咽了一声,身后的狼群便跟着它一步步撤退,直到完全消失在密林之中。
林中压抑的胁迫感消散。
云念终于能喘了口气,天知道那些狼群围在周围,体味又如此冲人,满脑子都是它们身上的血腥味和体毛味。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少年来到她身边,若有若无的青竹香拯救了云念的鼻子。
“师姐,就在前面,有个洞穴。”
云念寻着谢卿礼的目光看去,入目的仍是一片郁郁森森的密林。
她别过头问他:“你确定?”
她明明什么都没看到。
谢卿礼笑了笑,上前几步走到云念前面。
云念抱剑望着少年挺拔的身影。
碎荆剑应声出鞘,剑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卷起的绿叶在剑身四周盘旋,无形的力量吹动少年的衣袍和马尾飘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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