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是强人所难的事哦。”方多病和李绵白击掌成约,“成交!”
李绵白找了个锄头让方多病扛着,然后带着他去了四顾门的旧址,那里自当年佛彼白石搬去百川院后已经封闭多年,因无人打扫维护而荒凉萧条了很多。
两人翻墙而入,径自去了当年门主李相夷的院子。
“这里就是我师父当年的住处?”
方多病激动好奇地四处看着,“虽然荒了那么久,但还是能看出我师父他一流的品味!”
可惜这房子不是李相夷设计的,当初他只是随便挑了个院子然后住进去而已。
李绵白找到后面的小花园,仔细查看了当年留下的记号,然后搬开石块喊来方多病,“就从这挖吧!”
十几个锄头下去,碰到了奇怪的硬东西。
方多病看向李绵白。
小姑娘笑着点头示意。
然后方多病就挖出来了一个包袱,包袱皮都快烂了,但里面装得沉甸甸的东西却没少,是五百两的银锭!他张着嘴目瞪口呆。
“嘻嘻怎么样?这路费算够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银子?!”
李绵白眨巴着眼,“我小时候自己埋的呀。”
花了好一会儿方多病才恍然大悟,“你以前在四顾门!这是李相夷的院子……那你认识我师父!”
“我小时候是他的侍女,后来我离开四顾门去找门主,那些本来是我给自己攒的路费,后来发现带不走只能就地埋在那啦。”
李绵白说得轻描淡写,方多病却高兴起来,“那你后来找到他了吗?”
小姑娘深得师父真传,不答反问道:“那你方家大少爷找他这么久找到了吗?”
“也是。”方多病点点头,“我都没找到!”他兴冲冲地凑到小姑娘身边,“那小白你能跟我说说李相夷的事吗?我都没怎么见过他。”他真的好羡慕所有认识李相夷的人。
抬头看看日头还早,李绵白就拉他去房里坐着聊。
“你只知道李相夷是天下第一的剑神,可他不只是天下第一,更是绝世无双。”
当年肖紫衿在李相夷的剑下从来走不过三招,云彼丘日日来找他谈经因为他汗牛充栋博览天下,他高瞻远瞩也细致入微,江湖人都想让他去主持正理……但他却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
说起李相夷的往事,李绵白也不免生了些兴致,“你知道他喜欢吃糖吗?”
“我知道,我见过他吃糖的样子,开心的像个孩子。”方多病笑道。
“二门主说他喜欢吃糖有碍门主威仪,所以他只能偷偷的吃,”小姑娘掩着唇痴痴地笑说,“有一次他受伤喝完药,大夫不准他吃糖怕压了药性,他自己的糖吃完了——他身上本来也没带几块糖,就问我要糖,我自然不肯,他就拿他那块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门主令给我下了令……”
“哈哈哈哈!”
方多病听完乐得拍腿大笑。
虽然李绵白只在四顾门呆了半年,但门主相关的事她能说上半天。
月上中梢,李绵白推开了李莲花的房门,他们凑够路费明天就要启程去采莲庄了。
李莲花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沏了花茶,特意等在房里。
“师父。”
“嗯,第三天了,小白终于舍得回来了。”李莲花知道小白对他气不过三天,
李绵白一声不吭地给他渡内力,完后喝了师父斟的茶,道了一声晚安回房,她这顿气就算是生完了。
在赶莲花楼去采莲庄的途中,方多病终于尝到了李绵白的手艺,和李莲花烧的菜相比简直惊为天人,他当天都恨不得多吃两碗饭。
晚上在野外歇脚的时候,李绵白特意找了个有水源的地方停驻,方便给马匹擦洗,她最偏爱的就是小时候从四顾门里骑出来的花花,一边用棕刷梳毛一边小声和花花咬耳朵。
方多病路过听了一耳朵,当即爆笑,他飞奔到李莲花旁边,“李莲花,你们家的马居然叫花花啊!这物似主人型,你们家的畜生还和主人一个名字啊。”
李莲花正在择着菜,闻言瞥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你去问问小白,剩下的那几匹马叫什么?”
然后李绵白就给他介绍——她手下刷洗的这匹叫花花,那匹最黑的马叫白白,还有两匹,一匹叫方方,一匹叫飞飞。
方多病听完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李花花!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啊故意,这几匹马的名字,小白六岁的时候就取了。”这锅李莲花可不背,“大惊小怪的,你看看人家阿飞,多淡定啊。”
坐在楼顶的阿飞默默地将之前撇过去的脸转回来,默念一遍——我不和小姑娘计较。
一行人顺利进入采莲庄,在发现案件端倪后软磨硬泡地在庄里住了下来,李绵白小姑娘家家的喜爱庄中独有的莲池景致,选了一间临池的客房住下。
夜晚,李绵白在师父的催促下早早地休息了,一夜无梦至晨曦微亮时分醒来修炼扬州慢,再至早膳时间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方多病绘声绘色地跟她讲述昨晚夜间他们三人组的探案伟绩。
“也就是说,我师父昨晚穿了嫁衣!”李绵白两只爪子叉着腰,鼓着双颊气道,“可你们都没喊我!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师父穿嫁衣了!”
李莲花万分无奈,想坑人却坑到了自己……他扶着额什么都不想说。
“那有何难,我可是看到过了,等我空闲了帮你画出来。”方多病可是很乐意让李莲花吃瘪。
笛飞声轻笑一下,默默地摇了摇头。
“对了方多病,你昨晚吃的那个莲子,好吃吗?你觉得它有没有一些神奇的功效?”小姑娘很好奇。
“莲子?莲心甜甜的,功效嘛……”
李莲花朝方多病递眼色。
“哦,那倒没什么感觉。”
“噢,那可惜了……”小姑娘喃喃道,“人是万灵之长,集一人全身精华养出来的莲花,居然只有花色好看点,莲子却半点功效也没有,真是奇怪……”
方多病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疯狂地朝李莲花眨眼睛。
李莲花捂着自己发紧的胸口,松了口气,轻啧一声朝方多病点了点头。
他家小白这两年有点疯魔,但凡遇到点好东西,也不管多奇奇怪怪,都想往他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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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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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李绵白拿自己当试新食材的人选,方多病一拱手,留了句我去查案,然后跑了。
李莲花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卷纱布给自己缠着,想在采莲庄再赖……住几天,李绵白接过纱布替他缠着手腕。
“小白,你刚才是逗那方多病的吧!”没打莲子的主意吧?
李绵白挑了挑眉,原来师父也怕吃那莲子,她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却说道:“自然是逗他的。师父也想吃莲子吗?其它的奇珍异宝也就算了,毕竟是天生地长的灵物,那莲子却是拿肮脏的东西在水里泡了十来年才长出来的……真想吃的话也行,我们自己养点干净的!”
李莲花连忙摇头拒绝。
采莲庄的嫁衣杀人谜案其实也并不难解,真正难的是人心难恕、欲壑难填,三位新嫁娘如花的年华断送在采莲庄,何其无辜。
所幸最后李莲花四人找到了单孤刀的遗骨。
单孤刀被狮魂保存在药棺之中得以不腐,挖掘药棺时李莲花不愿假手于人,亲手让这尘封十年的棺椁重现人间,药棺果然奇异,棺里沉眠的人面目栩栩如生仿若昔日,故人的音容笑貌在李莲花心底逐渐清晰……
李莲花红着眼眶落泪,正和方多病介绍这是他舅舅时,李绵白喊了一句,“等等!这不是单孤刀!”
“他的骨相不对!”
李莲花开棺的时候李绵白也在近处,棺里那个人乍一看是单孤刀,但她总觉得不对劲,趁着师父不注意,她撕了块衣角包着手,悄摸摸地检查了那个人的脸,果然发现了问题。
“正常人的头部如无意外,是有比例的一层骨、一层肉、一层皮,但这个人脸侧的下颚部位,像是一层骨、两层肉、一层皮。”李绵白小声地解释道;“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脸不是天生长成的,是被人特意垫厚了做成这样的。”
她小时候也见过单孤刀,记忆里的单孤刀身材偏高带着北方人的血统,下颚是天生较宽。而棺里的人虽然身上脸上的骨相与单孤刀极为相似,但还是有所不同,所以这个人根本不是单孤刀!
李莲花自然是相信李绵白的判断,但为什么这个人会不是单孤刀?那真正的单孤刀去了哪里?
李莲花少有的一脸茫然,他看向一旁的笛飞声。
笛飞声也是不解,但他声音平静道:“金鸳盟只有这一具单孤刀的尸体。”
李莲花沉思着,金鸳盟的确没有必要在抢走他师兄的尸体后,再做一具假的,又或许他一开始收到噩耗时见到的就是这个假的,那真的单孤刀又会在哪里?是不是可能还活着?可是为什么……
对于李莲花来说本来清晰明了的往事被蒙上一层迷雾,逐渐变得扑朔迷离。
在这件事中最为茫然的人是方多病,他舅舅好不容易找到了,然后又不是他舅舅了。
几人仔细勘验了尸首,然后在乱葬岗找了个地方把人埋了,不知姓名也立不了碑。
埋完人,方多病向李莲花询问单孤刀和李相夷的往事,他从李莲花的口里听到了一个深明大义的单孤刀,和桀骜不驯薄情寡义的李相夷,这令方多病大为恼火,替自己师父一阵辩白后,他诘问李莲花道,“怎么你和小白对我师父的评价竟是完全相反的?她告诉我的事有模有样真真切切的,你说李相夷既薄情又我行我素,那你举例说清楚!”
李莲花暗自倒吸口冷气,故作自在地拍拍肩上的浮尘,“这有什么稀奇,小白当时年纪还小,对李相夷的感觉有所偏驳也难免。”自家徒弟这是恨不得把他过去都刨给人知道啊!方多病再聪明一分他的马甲就保不住了!
“哼!”方多病一撇嘴,“鬼才信你。”
虽然找到的不是真正的单孤刀,但李莲花依旧要遵守承诺为笛飞声解去修罗草,他用一包碎银打发走了方多病,又带着徒弟去治人,把人家盟主扎成个刺猬后拉着李绵白就跑,路过门口的时候忽悠了人家的手下,结果还是没跑多远就被截住了。
笛飞声追上来,也不报复李莲花给他下修罗草,只想治好他再堂堂正正比一场。
恢复了内力的笛飞声轻功高绝,李绵白看着他把师父拉走了,可自己半瓶水的婆娑步连跟都跟不上,只能回头找笛飞声的下属无颜,跟着无颜去找人。
等李绵白寻到药庐时,正好眼睁睁地看着她师父半推半就地干掉了第三碗苦药,而笛飞声正要起身给他师父灌内力……
李绵白落在李莲花身后,一把推开了笛飞声,“你让开,我来。”毕竟同源的内力能让李莲花好受一些。
她以内力裹挟着药力,试图将李莲花体内被激荡起的碧茶之毒逼出来,李莲花的确吐出一口毒血,但也无济于事,十年碧茶之毒已深入骨髓。
李绵白收功扶住了她那身娇体软又吐血的师父李莲花,黑着脸说,“师父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肚里咽的吗!”
药魔一听直欲跳脚,气道:“小娃子懂什么!那是老朽藏了十多年的宝贝,耗费上百种奇药,若是没有盟主令,你们连见都不配见一眼!”
笛飞声深深看了李绵白一眼,难得弯了弯嘴角道:“你扬州慢倒是练得不错。”
李莲花冲他虚弱地摆摆手,“她也就只会扬州慢,不值得笛盟主多加惦记。”
百药神露既不管用,药魔便提议去灵蛇窟,等到了那窟里,药魔便说要让灵蛇给李莲花吸血反哺,李绵白一听那还得了!
李绵白死活抱着李莲花不松手,笛飞声总不能把她也一起推下去吧?
她没猜错,笛飞声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他的确不遵世俗规矩,但他对自己信奉的原则极少违背,就比如他轻易不会动女人和孩子。
笛飞声让药魔再想第三个办法,药魔思索片刻便提出以忘川花之阴花来恢复李莲花的功力,只不过药效不过几日便会令人暴毙身亡。
一旁的李绵白越听越气,怒气上涌。
李绵白扶她师父坐下,然后闪身,运上十成劲一脚踹向药魔,把人踹出了二丈远,药魔从没想过会有个小姑娘敢在金鸳盟的地盘、当着他们盟主的面踹他,生生踹裂了他一排肋骨。
那个小姑娘踹完就指着吐血的药魔骂道:“我忍你很久了糟老头!我师父他中的什么毒,你做的碧茶你自己不认得吗!这毒能不能解你自己不知道吗!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谁啊!”然后指尖转向笛飞声,“还有你!我管你是什么盟主,敢给我师父灌那要命的东西,信不信你一灌完我就把人藏起来,等三天后凉透了再送到你面前,我看你还能跟谁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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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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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呵呵,咳咳咳……”
场面一度寂静中,李莲花被逗笑了,他朝笛飞声拱了拱手笑说道:“笛盟主莫怪啊,小白她还只是个孩子,性子憨直了些,别跟她一般见识。”徒弟这气势滔天的一脚他觉着既可爱、也解气。
笛飞声挥手,有手下进来把药魔抬走了。
李莲花也挥了挥手,示意绵白先出去,让他和笛飞声单独谈谈。
小姑娘拗不过李莲花,跺着脚出了蛇窟。
药魔的灵蛇窟在金鸳盟里偏安一隅,这里四面环山,某处山壁上有个山洞,洞里环境阴暗湿润,当初被药魔一眼看中用于饲养各种毒物。
且说金鸳盟长老雪公正押着一队掳来的武林人士回盟,路过那灵蛇窟外时冷不丁的看到个陌生的小姑娘,便询问守卫,结果那守卫也不知小姑娘是谁,只说她是长老药魔带进来的,还打伤了药魔。
雪公一思量,冲手下一挥手,带走!
李绵白原本百无聊赖在洞外等师父,哪想竟有块布巾突然蒙住了她的口鼻,还没喘两口气她就人事不知了,等她清醒过来已经是在地牢里了,而且周围倒了一地她不认识的人……
还在灵蛇窟里的李莲花和笛飞声,没人知道他们单独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李莲花追着笛飞声离开了金鸳盟。
方多病又一次见识到了李莲花的老奸巨猾,本想就此一走了之,但收到阿飞身份存疑的飞信,他担心李莲花的安危,又有之前找到五百两银子时答应李绵白的,要护李莲花的周全,只好口嫌体正直地回头一路找莲花楼去了。
哪想找到莲花楼,里面出来的不是李莲花,而是和他相看两厌的阿飞,而且阿飞的武功变得突飞猛进奇异非常,不只打伤了他还留了几道罡气在他体内,幸而李莲花出手相救。
李莲花及时赶到,和笛飞声拼了一掌内力。
笛飞声很笃定地道:“李莲花,如果你不想他死,我给你半个月时间考虑,答应我的要求。”说完就想原地飞走。
“等等!”李莲花喊住他,“李绵白呢?”
“我之前说过不会动她。怎么,她没等你?”笛飞声觉得李绵白很有用,他刚承诺过李莲花不会用他徒弟来威胁他,免得触底反弹本末倒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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