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躲开。
无数次她看向他时,都只能假装对视,然后用话题引开,现在却是光明正大地望着他,姜茸眼睫毛眨了眨。
“怎么了?”
车上的声音嘈杂,咀嚼面包的声音、讲话的声音、还有游戏提示音,都比不上此刻此刻无声的对视。
“给你加0.5分。”少女的尾音微微上扬。
“满分多少?”
“一百分。”
“……”楮知白失笑,语气里有股难以置信的意味。他长这么大,考试都是几乎满分。
姜茸以为他有些失望,凑过来小声道,“我怕你太骄傲。”
楮知白脸侧过来,稍稍一低头,视线里便是她小巧的嘴唇,莹润粉红,还带着盈盈水渍,像是沾着露珠的花朵。
楮知白手撑在椅背上,这个姿势似乎是把她环在身侧,姜茸陡然屏住呼吸,他却还在靠近,在心跳声渐渐收敛时,听见他低声道,“我什么时候骄傲过?”
金色的光纤从窗户里洒进来,将两人亲昵的身影映照在玻璃上。
距离极近,好似已经亲吻在一起。
姜茸感觉身体好似通了电流,睫毛闪了闪,却还是仰着头,“那你做给我看。”
楮知白稍微挑眉。
她不肯露怯。
明明耳垂已经红得通透,好似番茄似的。
楮知白克制住去捏她耳垂的冲动,抬手只是轻轻去拽了下她的马尾,低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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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结束后,寝室的几个女孩子约着去唱歌。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下周打算走的。”姜茸说道。
“这么快?”
“我爸妈想我啦,催我赶紧回去呢。”
“那你跟你那哥哥呢?”李柠月在哥哥二字上特意咬了重音。
“我没问,他应该没那么早。”说到这,姜茸还有点小失望。
“哎,你操什么心,人家还是邻居,回去也是黏在一起的。”
“哪里天天黏在一起!”
“好好好,顶多就是二十四个小时,16个小时都呆在一起!”
“……”
姜茸为了躲避室友们的揶揄,出去透口气上厕所,忽然冷不丁看见贺原舟正从包厢里出来,身影稍显寂寥。
好几瓶酒歪七扭八地倒在桌上。
贺原舟也看见了她,勾了勾唇笑起来,“你跟踪我来的啊?”
姜茸:“……”
“谁跟踪你来的,我是刚好也跟室友们在这唱歌呢!”姜茸看了眼他身后的包厢,空空荡荡,“你一个人吗?”
“谁说的,一帮人酒量不行,都出去吐了。”
包厢里浓浓的酒气味,但姜茸没看出来还有其他人来过,沙发上甚至没有其他的衣服外套。
“你这什么眼神,要进去啊?”贺原舟手撑着门,摆出一副任君查看的样子。
姜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进去!”
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
姜茸进了另一头,她正在洗手时,耳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那不是孟许然吗,我刚看见她也在。”
李沧抽着烟,心里一股烦躁,“我哪里管的住这种白莲花去哪,男人在哪,她不就在哪吗,装的清高,还不是又凑到贺原舟那头去了。”
忽然隔间的门哐当一声,一阵风带过来。
李沧还没反应过来,拳头已经抡到了他脸上。
“贺原舟,你有病吧。”
“你有药啊?”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然我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信不信我告你。”
“你去啊,我看你告不告的动。”
贺原舟打完人,摔门就走,李沧在原地,心里的怨恨如藤蔓攀升上去,盯着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
原本上次事件的发酵已经够让他出丑了,这次还是这么憋屈。
旁边朋友劝道,“算了吧,运气不好,他爸爸可是学校教授,妈妈是上市公司董事长,家里要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
李沧手捏成拳头,指甲刻进掌心里。
姜茸在洗手间外面也听见了李沧的污言秽语,没一会就变成两人扭打的声音,出来时,就看到贺原舟脸上挂了彩。
贺原舟看见她,脸偏过去,“没看过花美男啊?”
“……”
贺原舟以为她扭头就走,没想到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掏出一个创口贴,“喏,就这一个了。”
“算是你仗义出手的回报。”
贺原舟打量了下那创口贴,却没接,他一抬头,对面颀长的身影落在他的眼帘里。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走近一步,“怎么,不帮我贴?”
姜茸觉得有些无语,正想开口时,手上的创口贴忽然被拿走,却不是贺原舟的手。
——楮知白
他垂眸看了眼那创口贴,上头小狗花纹的图案十分熟悉,他眸光暗了几分,指了指那面镜子,“那么大的镜子看不见吗?”
“还是没有手?”
贺原舟撇过头,痞痞地笑了下,“你这哥哥吃醋了啊。”
这话却是对姜茸说的。
姜茸拉了拉楮知白的手,却反而被他握住。
有股禁锢的意味。
她就不再说话了。
贺原舟挑眉,伸出手,“那给我?”
楮知白顺势将手放回口袋里,“这点小伤不至于,贴了反而不利于伤口恢复。”
说着,楮知白顺手就拉着姜茸的手往另一头走了。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步子带起了一阵风,姜茸感觉有些凉意,好几次抬眸看楮知白时,又忍不住弯了弯嘴唇
走到转弯口的位置,楮知白直接停下脚步,将她堵在了墙壁和身躯之间,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什么也没说,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又都说了。
姜茸抬眸看了眼他,银丝眼镜后的目光微凉,下颌线也绷着,带着股克制压抑的气息。
她不说话,这样仰头望着他。
对峙之间,楮知白败下阵来,“你怎么没告诉我,他也在?”
姜茸来酒吧这件事,提前跟楮知白报备过,生怕出现上次的情况,楮知白到点就打算来接她回学校。
“我没约他,是碰巧遇到的。”姜茸声音软糯,自觉带着哄人的意味。
“这么巧,他也在。”
“那我哪管得着。”
路人偶尔经过,目光好奇地打量他们,姜茸模样娇艳,只露出一个侧脸,大半身形都被男生的身躯挡住。
无从窥视。
姜茸身体贴着墙壁,脊背有股凉意,面前的目光却带着灼热的气息。
两股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心里升腾。
她往前凑了凑,肆意又大胆,“楮知白,你是不是吃醋了?”
楮知白声音低沉,“我要说是呢?”
迷离的灯光笼罩在两个人之间的缝隙里。
空气里泛起细小的浮沉。
姜茸仰头,眼睛弯了弯,轻轻说道,“那我哄你一下。”
少女的声音轻柔,好似羽毛拂过耳垂,楮知白凝眸望着她。
走廊里光影晃动,混杂着说话声和歌声,却自动被隔绝在两人外面。
时间在此刻凝住,姜茸以为他没反应时,偏了偏头,准备从缝隙中溜出去。
下一秒,楮知白径直伸手扶正她的腰肢,两人距离一瞬间收紧。
他低头看她,“怎么哄?”
第51章 养蔷薇
◎牛奶◎
昏暗的灯光下, 气氛变得迷离暧昧,仿佛浸入琥珀色的香槟里。
姜茸未曾想到,有一天会被他搂着腰, 音色沉沉地问怎么哄。
他眼眸里的暗色有些让人招架不住,她咽了下喉咙。
楮知白却有些没耐心, 嗯了一声, “说话啊, 怎么哄。”
“我就这么一说……”
注意到他视线轻轻掠过她,姜茸眼睫毛闪了闪,小声争辩道,“明明是你追我, 不应该是你哄我吗?”
声音里的娇气和不满浑然天成,却意外地取悦到楮知白。
他浅浅地笑了下, 像是山间的冷泉忽然遇到了春季, 温温的感觉。
姜茸很少看到他笑, 她摸不准这意味,但这副皮囊着实让人赏心悦目,她底气略显不足地补充道,“我说的不对吗?”
楮知白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很轻柔的抚摸生出一股缱绻的意味。
似乎是在抚慰她。
“很对, 是这个道理。”
这声音给了她一些底气, 姜茸直起脖子,“情敌什么的,也应该由你自己解决。”
楮知白拧眉, “他算是情敌?”
“那算是你的假想情敌, ”姜茸舔了下嘴唇, “不然你干嘛抢他的创口贴?”
说到这, 楮知白神色深了几分,目光掠过她的嘴唇,语气淡淡,“你那创口贴人手一个?”
“我哪有……”姜茸下意识反驳,忽然想到之前给他的创口贴。
其实图案并不一样,但她不打算告诉他。
她唇角扯了扯,假装往口袋里掏了下,“我这里还有,你要吗?”
小狐狸眼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楮知白轻轻撇了她一眼,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转身就走。
“你要不要嘛,我真的有。”
“不要。”
“那你要不要跟我室友们打个招呼,待一会我们就走。”
“不用,你玩你的,”他在这里,女生们玩得不够尽兴,“我还约了人,到时候找我。”
姜茸以为他约人是托辞,但楮知白确实要找人,这人还是个不速之客。
频频出现在他身边的不速之客。
贺原舟在包厢里看见他时,表情并不意外,他正在拿着烟。
看见影子逐渐逼进后,他唇边掠过笑意,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我就知道你会来。”
楮知白目光冷淡地扫过那烟上的火光,“你想找我说什么?”
“不是你来找我吗?”
楮知白没心思跟他兜圈子,“你几次三番出现在姜茸在的地方,又去过我的创业基地,不是故意想引起我注意吗?”
“这话说的……”贺原舟轻轻笑了下,身子靠在墙壁上,“我就不能是喜欢她?”
他挑衅似的瞧了楮知白一眼,抽出打火机,摩挲了下,跳出一株火苗。
灯光昏暗,光影重重。
那光映照出楮知白冰霜一般的神色。
贺原周问,“抽烟吗?”
楮知白眸色更深,接过烟,在烟灰缸捻了下,熄灭那簇未升起的火光。
随手一扔,撂进垃圾桶里。
路过的人偶尔瞥一眼,两人个子都高,一个清正,一个桀骜,看着却有些不对付,气压沉沉,生怕波及自己,脚步匆匆。
贺原舟看了眼那烟头,倒也不恼,混不吝的语气,“怎么,只许你一个人喜欢?”
“你这算是喜欢?”楮知白淡声道。
语气是一如往常的冷静。
“她不是随意喜欢的物件,轻飘飘脱口而出的喜欢,不尊重她,也放低你自己。”
“就算喜欢,也让我看到你堂堂正正的追求,而不是这样挑衅一个人。”
“很没意思。”
贺原舟衔着烟,嘴角笑意渐渐冷住,挑衅的目光失了色彩。
好似原本的样子渐渐显露出来。
楮知白放下话,不打算过多争辩,抬腿准备走。
身后声音叫住他。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吧。”
“楮知白——”
楮知白脚步停住,并没有回头。
贺原舟追上来,绕到他面前,“姜茸问我,说我跟你有什么渊源。”
“她想问你,可又问不出来,只好来找我,这个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笑了下,“你觉得呢?”
“我们之间的渊源,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明明没有交集,但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你的大名了。”
说这话的时候,楮知白眼眸掠过贺原舟悲戚一般的神色,眼眸未动。
困在心底多年的疑问,原来在另一个角落,有人发出了相同的声音。
贺原舟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楮知白神色未变,好几秒后,他淡声道,“从前没听过,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说完,楮知白绕过他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贺原舟望着他的背影,沉沉地吸了口烟,压住心底的闷意,电话铃声响起来,一看是母亲大人,他烦闷地叹口气,脚步往门口走去。
“喂,妈——”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又出去跟你朋友玩啦?”
他习以为常地将手机拿得远了远,电话里的声音渐渐随着空气里的寒意飞逝而去,他一抬头,看见楮知白的身影在面前经过。
寒冬腊月的天气,似乎能把人的手冻结成冰。
楮知白在门口的公交车站站了会,目光在来来往往的车辆中渐渐放空。
他没听过贺原舟的名字,但却听到过贺谭申的名字。楮知白的童年没有寒暑假,也没有周末,只有无尽的辅导班和兴趣班,在日复一日的埋头苦干里,他好像只知道一件事——不能让母亲失望。
温远青对贺谭申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却不断有人在他耳边提起、揣摩、打探。
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怀疑没有意义,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看待。
他不做上一辈往事的困兽。
那没有意义。
“楮知白——”
姜茸在门口向他跑过来,在路灯的楮知白伸手去接她。
她穿着白色的大衣,脖颈处系着红色的围巾,整个人像是轻盈的小狐狸,跳跃着跑过来。
“有没有等很久?”
“没有——”楮知白眉毛稍稍挑了下,“追女生,等人不是基本操作吗?”
“你现在又知道了?”姜茸仰头,脚尖在地上点了点,“你不是没追过女生吗?”
“没吃过猪,还没见过猪跑吗?”
“你说谁是猪!!!”
楮知白停住脚步,姜茸原本缩在围巾里的下巴立马露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摆出气势。
他失笑,“我是猪。”
这还差不多。
这里距离学校很近,两个人走路回去。
冬天气温低,楮知白在路上买了一杯低脂热牛奶给姜茸暖手。
姜茸小口小口喝着牛奶,跟他并肩走在路上,天空中一架飞机缓缓从夜空中划过,她仰头去看带起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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