郸清向前伸手却突然又顿住,随后若无其事地放下,赵珂安瞧见了却直接上前,双臂从前绕到后背将郸清抱住。
耳朵噌红,郸清别扭道:“家主,衣服脏。”
“脏了可以换。”赵珂安感受到郸清的手也搭上了她的后背,大概怕油灯烫到她,另一只手臂倒离得有些远。
真是个笨蛋,赵珂安心下暗叹,在郸清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揽住他的脖颈往下压,接着一个轻不可感的吻落在了郸清的唇上,一触即离。
“安心了吗?安心了就去干活,我回古宅等你。”
“嗯!”郸清的欣喜全表露在面上,如果没有御妖环,那尾巴就该高兴地摇个欢快。
郸清的反应将赵珂安逗乐,不过人开心了就好,不像之前一样闷闷不乐地让她瞧着难受。
赵珂安和郸清分开之后,赵珂安直接回了古宅,郸清确实一步未停直直往最近的北城去。
此时天色微明,郸清半身血衣出现在北城妖人府的时候真是将里面的官兵都吓坏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受害妖来报案还是犯事妖来自首,直到郸清拿出令牌才明白过来。郸清也知道自己着急了,接下来天马上就要彻底亮起来,妖人府的行动势必会引起大量普通群众的围观,他衣袍染血的样子确实很容易引起恐慌。
北城离京城有些距离,这里妖人府的官兵比京城的更将妖人视为平等,他们不因为郸清是妖就看轻他,也没有因为令牌就过分谄媚,给郸清送了干净的外袍供他换下之后,就跟着郸清率先将城外山林里的猎户小屋给查封了。
先前被郸清捆住的五个人全部被抓住,张管事却已不见了身影,郸清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多说。先前被郸清一剑刺晕的人已经吓坏了胆,不用多加拷问就将知道的据点吐露了个干净,两个主事人给的据点有重合也有不同,他们掌握的信息有些许不同但不妨碍妖人府的行动。
各地妖人府纷纷出动,救出了无数莫名失踪的妖,这场行动浩大,往往引起半个城的人在围观,他们只以为是妖人府在惩奸除恶,并不知道领头的郸清和南钰。
南钰也早早带着妖人府的官兵去剿灭据点,赵敬轩也跟在南钰身边出了一份力,他们从京城开始最先前往南钰盯了很久的后巷,南钰抓住了想要偷跑的老妇人,见到了她所谓的儿子,也从伪装的极其完美的树皮暗室里就出了妖。
妖人府的官兵将做事的人抓走,又将受害的妖领回去暂时安顿,等待后续安排去处,南钰却闷闷不乐。
“南钰你怎么了?”赵敬轩注意到南钰的反常问她。
“按这样的速度,恐怕有的地方会提前伪装撤离。”南钰忧心忡忡,即使带动了很多座城一起行动,但人族的地域广阔,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如果他们趁机转移,就会有妖错过救援。
赵敬轩却笑着安慰她,“我刚刚得到消息,从北方开始的妖人府官兵已经自发地行动起来了,那里不受我们控制,大概是有别的人在组织救援,而且听说也是一只妖。”
“真的吗!”南钰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所以南钰可要赶快打起精神来。”赵敬轩看着南钰的眼睛透着柔和。
南钰果然打起劲来,和赵敬轩分头行动,配合默契,一时间抓捕不少企图潜逃的贩妖人员。
南钰对同样在救援的妖很感兴趣,逮到机会就兴致勃勃地问赵敬轩。
赵敬轩对此非常无奈,有些吃味道:“你怎么这么关注他?”
“欸?我只是觉得他也一定是一个心怀正义的妖,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认识一下,说不定我们能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伙伴一起行动!”
“你的伙伴有我还不够吗......”赵敬轩小声嘀咕,见南钰在看她又连忙改口,讪笑道,“我是说那很好啊,朋友当然越多越好。”
赵敬轩不知道妖的耳朵都很灵敏,南钰早就将他前面的话听进去了,再改口也是没用的。
南钰认真地看着他许久,久到赵敬轩心底开始发虚。
她这个眼神......是发现了什么吗?
就在赵敬轩又怕又期待的时候,南钰忽然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朋友就是越多越好。”
赵敬轩紧张的身躯放松下来,重新带起笑却带着点难以掩饰的失落,“南钰看我这么久,就是想说这个呀。”
南钰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有些想笑,却一本正经地点头,“对,真很重要!”
赵敬轩叹息,心想,南钰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敏锐,还是他多虑了。
南钰也在想,母亲在她下山前交代过她,如果有雄性对她感兴趣那她要多观察观察,等到雄性主动求爱或者等她观察清楚了也可以主动求爱,现在还是多观察观察吧。
赵敬轩和南钰四目相对,朝对方露出了笑容,只是各自怀着自以为的忧思,暗自琢磨。
第33章
◎小可怜葬妖◎
郸清和南钰也一直没有碰上面,他带着妖人府的官兵接连剿灭了好几处据点,在最后一处据点里发现了之前听说的尸体。
自赵珂安带着郸清找到猎户木屋里的暗室之后,郸清就格外注重搜寻这一方面的机关,而后发现了隐藏的密室,打开机关的时候,一股腐酸的臭气便迎面扑来,跟在身边的官兵都被熏得当场作呕,郸清却像嗅不到一样看着里面的尸体。
在密闭空间里默默腐烂的妖尸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面目,三两具叠在一起,从衣物的污浊和损毁上还依稀能看出曾经收到的磋磨和侮辱。郸清攥紧拳头,在所有人犹豫着不敢进去的时候,先一步进入密室将里面的尸体抱了出来。
“这、这.......”周边的人大骇,纷纷退后两步给郸清让出地方。
“我给他们安葬一下,你们先回去吧。”郸清平静地说。
他抱着尸体一路走到森林里,挖了一个坑,将妖放进去埋起来,立了一个木板在前面却不知道要在上面写什么。被盯上的妖大多是无亲无故的存在,在大城镇里哪一天突然消失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水花,况且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腐烂得不成人形,根本无从辨认,也无从知道名字。
郸清沉默地盯着这块木板看,看着看着仿佛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里面躺着的人也成了另一个他,只是他运气比较好,遇到了赵珂安从泥潭里挣扎了出来。
郸清站了起来,重新挖了三个坑,然后返回去想再把里面的尸体抱出来,在中途却见几个妖人府的官兵堵着鼻子,将尸体抱着一路蹒跚而来。
“公子,把人安葬在哪!”那几个官兵已经被熏到不行了,强忍着不适急切地冲郸清询问。
郸清被他们的架势惊到,被一番急切地追问才反应过来,“在这边,跟我来。”
不等郸清吩咐,几个人搭着手就将尸体下葬,还模仿着也给他们全都插上了木牌。
“可算是搞定了,差点没熏死我。”
“可惜没有酒,做礼要做全套。”
“没关系,以后下了差事我有空就过来看看他们,浇一点酒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最后一句话是官兵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的,他说完大家都在看他,就连赵珂安也在看他。
帮这些无名妖尸下葬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们都没想过后面会再来探望,这个少年官兵的话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是不敢置信了。
最后是一个老派的官兵大笑一声,调笑他,“看不出来你小子心肠这么好,怎么不见平时拿一点酒来孝敬我。”
少年官兵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爽朗道,“我五岁的时候隔壁搬来了新邻居就是妖,后来我爹病种,我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如果不是隔壁的妖姨姨帮忙,我们一家可能就要去吃土了。我觉得妖很好,我受了恩就想做点什么回报他们,唔,我娘就是这么教我的,这很奇怪吗?”
“不奇怪,听你娘的吧。”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样的往事。”
“我娘说不要把这些事情拿去说,她说人活着就争口气,不能卖惨。”
“你娘说你娘说,原来你是还没断奶的娃娃哈哈哈哈。”
几人嬉笑打闹成一片,排排立的几座临时搭建的简陋孤坟前一扫凄凉,多了一点温度。
他们的出现真的让郸清很意外,少年官兵的话也让郸清动容,或许这样真的也很好,人和妖或许真的能够和平相处。
“公子,这样就行了吧?还有没有别的活了?”
郸清回了神,回道:“没了,这是最后一处地方。谢谢你们的帮助。”
“谢什么,这不就是我们的工作吗,我进来妖人府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出这种大活,没想到还有人在私底下做这种腌臜事。”
“对啊,人和妖不是都定了和平协议了怎么还有人这样,要是我们人族的被妖抓起来贩卖我也会气死,这都是些什么人渣。”
“今晚回去就说给我娘听,也说给妖姨听,她们准得夸我干了大事!”
几人真情实感地义愤填膺让郸清对除赵珂安之外的人类又多了新的认识,他慢慢放松下来。
从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能有这样的机会覆灭这个罪恶的产业,可如今却实现了,他能够亲自动手结束这一切,也遇到了几个还算不错的人类。
“公子之后打算来妖人府做活吗?我感觉你挺适合做我们这个的。”那个官兵少年问道。
“你忘了妖人府从来不收妖的吗?净说什么胡话!”
“没有这个先例不代表不能行,说不定之后就成了呢,”被训了的少年不服气地争辩,“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郸清当真仔细想了一下,摇头道:“我现在只想回去。”
“回去?回去做什么?你也要回去陪你娘吗?”
“去去去,人家说不定是回去陪媳妇,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你怎么知道是媳妇,我觉得就是娘!公子你说呢?”
郸清没想到战火延伸到了自己身上,想着赵珂安只是笑道:“还不是媳妇,是我喜欢的人。”
“人?你喜欢的是人类吗?妖和人成亲的倒是很少见。”
“少见不代表没有,我就见过一对。”
“别吵了,救回去的妖还有抓到的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帮忙处理,今天忙到半夜都回不了家。”
......
郸清跟在他们身后一起离开,剩下的扫尾工作各地的妖人府会处理好,该安排养伤的养伤,该受罚的受罚,就是那些被救回去无处安身的妖也会想办法给他们找活儿干,虽然活可能不理想,但起码让他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工作。
郸清在结束工作后,将出示过的令牌交还给了妖人府,妖人府的总督在向皇帝复命的时候会重新送回皇帝手中,这些都不是郸清该担心的。整整两天的行动,他现在只想尽快返回古宅,回到赵珂安身边,然后才能安静下来平复波澜的心境,消化酸涩的情绪。
郸清忙碌的日子里,赵珂安也没有闲着,她在暗室里又见了一次赵懿渊,将背后主谋是九王爷以及张管事的事告诉了他。
赵懿渊对九王爷倒没有太多的反应,皇室内部之间的内斗,他并不想搬到外边来丢人现眼,于是反而对张管事的事向赵珂安多次发起询问。
“珂安这次见到是张管事有没有吓一跳?朕知道张管事竟然是背后之人是着实吓了好大一跳呢!”
赵珂安先是沉默,似不愿意回想之后才说道:“我很失望,张叔竟然如此不顾大局,也不明白父亲和陛下的苦心。”
“可朕却听说这次抓到的人里面没有他,珂安是没有遇上他吗?”赵懿渊将话头留给了赵珂安,等着她的态度。
“我遇到了张叔,但我放了他......他到底将我抚养长大,我不忍心动手。这件事是我徇了私情,陛下要罚就尽管罚吧。”
假话混着真话才不容易被拆穿,赵懿渊也不是想要罚赵珂安,他只是想知道她的态度好推断她是否能被掌握。
听了赵珂安的回答,赵懿渊放松了下来,他身体微微前倾,安慰赵珂安道:“张骁照顾你这么多年,你不忍心下手也是正常的。但他也曾是朕的故友,朕不忍心看他一步步错下去,若是他还不肯回头,朕也只好帮他回头,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希望珂安不要再心软了。”
张管事做这些小动作做了这么多年,想要威胁他的统治,赵懿渊其实是怒意滔天,恨不能将他斩了泄愤。可赵珂安还护着张管事,这让赵懿渊不得不忌惮,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赵珂安,到那时候两人撕破了脸也希望她站好队。
赵珂安应下了。
到目前为止,材料补充包里张管事原定的命运算是已经被改变了,之后他的生死会转向什么方向,一切都是未知数,全看张管事自己的选择。他可能一时不慎被来复仇的人杀死,可能隐姓埋名重新生活,也可能仍然放不下心中的执念还想再做点什么,但这些都不是赵珂安可以掌控的。
赵珂安送走赵懿渊,重新返回古宅的时候意外收到了消息,有婢女悄声告诉她,张管事在书房等她,想和她见最后一面。
张管事来得很突然,这婢女大概是他的心腹,将消息不动声色地转告赵珂安之后就离开,没有露出一点异常。
赵珂安一进书房就见到了张管事,并从他的面色和穿着看出了他的窘态,离开古宅的这两天他大概一直都在躲躲藏藏,还没有好好修整过。
赵珂安决定先发制人,“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了,毕竟我剿毁了你多年来的心血。”
张管事却笑,“家主多虑了,我在做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毁了就毁了。”
张管事的话让赵珂安意外,这次见面他看起来变了很多,还说出了不像他会说的话。
“我现在已经不能再给家主当管事了,可我操劳了半辈子,留家主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就简单交代两句就走。”
“......你说。”
张管事用往常的语气和赵珂安说着话,像回到了张管事对赵珂安无所不应的时候。
“宅子这么大若没个人帮忙看着,家主一个人忙不过来,如果家主还信我的话就让通知您来的那位婢女接任我吧,她跟在我身边很久了——家主放心,她没有参与那方面的活儿,只在我身边学着管理过古宅上的事情。宅子这么多年来的收支情况我都有记录,就在我房间的桌子上,家主可以派人去取......卖掉的铺子家主可以尽快买回来,不过家主现在手下应该有别的铺子了吧......”
张管事指的是香铃手上的商铺,赵珂安现在确实已经开始凭着这些商铺进账了,而且数目不小。
张管事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古宅上一些琐碎的事,赵珂安全都沉默地听着,然后应下。
但张管事终于说无可说的时候,这个在赵珂安面前从来严谨可靠的中年男人眼里泛起了泪花。
“家主,你还能叫我一声张叔吗?”
赵珂安在任务世界这么久,还是一直没有学会如何应对这种真情实意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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