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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纯简不提天打雷劈还好，贺清笳便也不在意。
如今，贺清笳动气，扬言让绿筠送客，反倒是绿筠傻了眼。
“娘子很少生气的……”绿筠呢喃道。
第52章 荒唐
自那日李纯简提了天打雷劈，贺清笳就再也没有见过李纯简。
白日里，贺清笳窝在怨歌行，不是签订契约就是制作团扇。夜深之后，偶尔会回到康王府的玉兰堂，大门紧闭。
绿筠乐意李纯简吃瘪，也就不去打听李纯简的八卦。
可是，李纯簌从洛阳回来了，大包小包地往怨歌行塞。
“五嫂，这是五哥特意拜托本宫从洛阳搜罗的红纱灯，经历七十二道工序，从选料到制作，要求非常严格，与大明宫的宫灯不相上下。”李纯簌将那红纱灯撑起又合上，玩得不亦乐乎。
贺清笳瞟了一眼，示意绿筠收起来。
李纯簌以为贺清笳对红纱灯没有兴趣，连忙打开嵌螺钿紫檀木匣，呈现出一挂八宝璎珞，聚集石磐、银锭、宝珠、珊瑚、古钱、如意、犀角和海螺，光华熠熠。
“五嫂若是不喜欢，就送给阿筠。”李纯簌瞅了一眼绿筠那挪不开的晶亮目光，嫣然一笑。
语罢，贺清笳果真关起木匣子，随手扔给绿筠。
李纯簌见状，不仅不灰心丧气，反而生出无穷斗志，立刻取出她在洛阳见过的最满意的玩意，即汝窑天青釉刻花小口梅瓶，色彩淡雅，触感细腻。
贺清笳把玩着梅瓶，淡淡地道：“康王殿下是不是做了荒唐事？”
绿筠听后，立即摘下八宝璎珞，归还给李纯簌。李纯簌哪里会收回，急忙退后几步，对着贺清笳，赔上娇俏笑容。
“公主殿下，康王殿下是不是为了推掉查探胭脂沟金矿之事，做出许多荒唐事？”贺清笳搁下梅瓶，揉了揉额头，轻叹道。
“五嫂，其实也不是很荒唐，有一件是本宫出的主意。五哥不愿意去室韦国受罪，本宫很能理解。五哥这身白嫩肌肤，本宫打小就羡慕，若是在室韦国冻得红肿了，多可怜呀。”李纯簌轻拍胸口，故作娇滴滴的模样。
贺清笳听后，思量许久，眸光依旧清明。
李纯簌知晓贺清笳的性子有多清淡，立即趁热打铁：“五嫂，五哥近来还是挺勤劳的，每日都去大理寺点卯，月末到户部收银子的事情都交给了篮羽。十天前，有两个外地妇人争抢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闹到大理寺门口了，五哥没有推给不良人处理，反而是当场审问。一个外地妇人哭诉自己惨遭丈夫抛弃，还是咬牙生下婴儿，放置在竹篓里头，一边做活一边喂奶，另一个外地妇人直接掏出胸脯，证明自己是刚刚生过孩子的。五哥请来管少卿断案，管少卿盘问半晌，苦无头绪，后来五哥灵机一动，说是既然两个外地妇人都想要婴儿，不如清蒸之后劈成两半，正是一道美味的易牙羹。两个外地妇人顿时傻了眼，直至五哥使唤了篮羽拿出蒸笼，当众表演一番，一个外地妇人跪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声称自己可以放弃婴儿，但是五哥必须保证另外一个外地妇人会一直善待婴儿。于是，五哥将这个婴儿判给了这个外地妇人。这事本来算是完结了，可惜这个外地妇人回到家中暴毙，独留婴儿。外地妇人的哥哥凑巧也来到长安，抚养婴儿，跑到京兆府状告五哥害死了这个外地妇人，要求赔偿白银一千两。本宫有劝过五哥，破财消灾，比较省事。五哥偏要和外地妇人的哥哥打官司，说是这次便宜了外地妇人的哥哥，外地妇人的哥哥下次还会利用婴儿讹钱。这官司拖长了，五哥就被困长安而脱不了身，着急的便是谢皇后。所以，陈郡谢氏派出一个庶子，同外地妇人的哥哥谈判，妥善解决了。”
“还有呢？”贺清笳语气淡然。
“第二件荒唐事，跟本宫有关。本宫路过驿馆，看中了室韦国进贡的雪兔皮，据说今年只有三张，阿耶打算全部赠给高惠妃，以宽慰高惠妃照顾四姐的悲苦情绪。本宫也不贪心，只想要一张，做件袄子，便让五哥去偷。怎知道，五哥直接明抢，还抢了两张，打伤了室韦国的使臣。那室韦国的使臣，年纪轻轻，是第一次出使大夏，竟然敲了登闻鼓，告发了五哥。阿耶听说这个糟心事，看出五哥不愿意去室韦国的小心思，便扔给大哥去处置。大哥正烦着胭脂沟金矿事宜，随便丢给幕僚。幕僚虽然看不起五哥，但是更瞧不上室韦国的使臣。于是，五哥趁机拿了两张雪兔皮，到锦绣山庄订制两件袄子，室韦国的使臣知道后，也不提赔偿，改为要求五哥被罚二十大板。五哥叫嚣道，这二十大板要是打下去，他这辈子都不会去室韦国。”
“板子没有落到康王殿下的屁股，端王及时出现了。”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五嫂，你简直神机妙算。”李纯簌鼓掌笑道。
绿筠听后，与有荣焉，她也常常这么崇拜贺清笳。
“二哥向室韦国的使臣赔罪，倒贴了两张珍藏多年的雪兔皮不说，还赠给室韦国的使臣两坛百年烧春，正对胃口。”李纯簌无奈叹道。
“康王殿下最后一件荒唐事，是不是成功了？”贺清笳问道。
“成功是成功了，但是五哥不许本宫说出去。”李纯簌故意捂着嘴巴，笑得有点勉强。
“康王殿下是不是去招惹卢娘子了，然后跑到平康坊，与陈郡谢氏不成器的庶子，上演争抢红牌娘子的戏码。有篮羽在，康王殿下不会吃亏。可惜，那位红牌娘子心悦于陈郡谢氏不成器的庶子，竟是持着尚未开封的宝剑，追赶康王殿下。康王殿下专门挑选小巷逃跑，还爬上了矮墙，嚷嚷道要如何蹂躏红牌娘子。红牌娘子一时气急，用宝剑推搡了康王殿下一把。康王殿下从墙头摔下来，腿脚骨折，至少三个月不能出康王府。而胭脂沟金矿之事，等不了那么久。陛下知道后，夺了康王殿下在户部挂的从七品朝散郎的闲职，再也没有额外的银两可收。”贺清笳沉声道，字字透着月光的冷意。
“五嫂，你推测得很准。”李纯簌惊叹不已。
第53章 受伤
“公主殿下，请回吧。”贺清笳恢复了清淡语调。
“五嫂，五哥受伤了，你不去康王府关心一下五哥。”李纯簌是那种赶着前进的性子，稳坐在八仙桌旁，替李纯简感到委屈。
“公主殿下，受伤了自然需要太医的关心。我家娘子又不是太医，去不去康王府，康王殿下不会多块肉。”绿筠打了一个请的手势，颇有些皮笑肉不笑。
李纯簌见状，还想多说一句，奈何贺清笳转身去了后院。
哎，同为女人，李纯簌是没有见过比贺清笳更加难搞定的女人。
李纯簌悻悻然离开后，怨歌行恢复了平静。贺清笳照旧订立契约、制作团扇，绿筠则是帮忙打下手，时间在忙碌之中流逝。
直至黄昏，绿筠站起身子，伸了懒腰，准备装上木板。
“阿筠，等一等。”贺清笳淡淡地道。
“娘子，等谁？”绿筠随口问道，尔后意识到贺清笳要等李纯简这个骚包，眉头微蹙，摩拳擦掌。
“清笳……”一声软绵、委屈的调子，首先飘进来，其次可以看见李纯简右手打起绷带，仅靠左手艰难地推动轮椅。
“康王殿下，篮羽呢？”绿筠十分不屑于李纯简的苦肉计。
“清笳，你为什么不过来看望我……”李纯简继续拖长了语调，可怜兮兮地拽着贺清笳的衣袖。
“康王殿下，我家娘子清楚您的德性，您会忍不住前往怨歌行了，正好我家娘子也不爱出门。”绿筠恼道。
“阿筠，多加几道可口的菜。”贺清笳语气淡然。
李纯简听后，欢喜得投入贺清笳的怀抱，无视绿筠甩过来的眼刀子，还颇为挑衅地拉了拉贺清笳的手。
晚膳时分，水煮牛肉、剁椒鱼头、麻辣肚丝、夫妻肺片、口味蛇、毛血旺，外加莼菜羹，看得李纯简顿时傻了眼。
他身上有伤，饮食应当寡淡，吃不得辣味。
“康王殿下，您受伤了，需不需要我投喂您？”绿筠砸吧砸吧蛇肉，笑得幸灾乐祸。
语罢，李纯简依靠在贺清笳的肩膀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康王殿下，不想吃的话，赶紧回康王府，省得耽误您的伤势，拖个一年半载，腿脚就废掉了。”绿筠故意将肚丝咬得咯吱响，好像正在啃着李纯简的骨头，笑容贱兮兮。
李纯简听后，非常赌气地用左手抓起勺子，舀着莼菜羹，混合白米饭，一勺勺地吃，下咽得慢，腮帮子经常鼓起，眸光则是水汪汪的，颇有点梨花带雨的风情。
贺清笳扫了一眼，暗自心软，却表情淡漠。
“清笳，我可不可以在怨歌行养伤？”李纯简轻轻摇晃着贺清笳的手臂，唇瓣被咬得嫣红水润。
“康王殿下，怨歌行有怨歌行的规矩，一天三顿莼菜羹是少不了，你想明白了再说。”绿筠笑语盈盈，感到痛快。
从前，贺清笳总是帮着李纯简，导致绿筠吃瘪。
如今，绿筠看着李纯简的苦肉计、美人计失败，内心畅快。
“只要能够天天看见清笳，野菜我都吃得。”李纯简将脑袋贴在贺清笳的手臂，笑得跟朵桃花般骚包。
绿筠听后，噗嗤一笑：“那康王殿下从明天开始，就跟随我一块儿挖野菜吧。我记得从延平门出去，有一片草地，生长着荠菜，用来包饺子，娘子爱吃。另外，马齿苋、一点红、鹅肠草，用来凉拌，口感脆嫩爽滑。”
“还不如日日吃莼菜羹。”李纯简嘟囔道。
“康王殿下，怨歌行不养闲人。”贺清笳语气清冷。
李纯简听后，只能乖乖点头，惹得篮羽侧目。篮羽感到纳闷，爷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冷面菩萨。
第二天，李纯简破天荒地起了大早，蹲在绿筠卧房门口，等着一起出发延平门。绿筠打着哈欠，吓了一大跳，自然攒了怒火。
晌午过后，贺清笳煮了生进鸭花汤饼，等待绿筠、李纯简、篮羽。
“清笳，我们今天收获满满。”李纯简推着轮椅，将竹篮搁置在大腿上，晒得绯红的脸蛋，洋溢着灿烂笑容。
贺清笳瞟了一眼，竹篮里头，盛满了荠菜。
“娘子，今晚看我下厨，荠菜猪肉饺子，保证鲜甜。”绿筠也是笑得春风满面，眉眼都柔顺了不少。
“阿筠，你遇到管公明了？”贺清笳问道。
“娘子，管少卿也很八卦。他见到我，一边帮着采摘野菜，一边闲聊李家皇室那点破事。继康王追求红牌娘子而从墙头摔下腿骨折断之后，端王应了程箬妤的邀请，泛舟越女湖，为救落水轻生娘子而感染风寒，高烧不退，也去不得室韦国调查胭脂沟金矿一事。”绿筠眨巴眼睛，眸光明亮。
端王李纯笷演的这出受伤戏码，真是避了个好嫌。
胭脂沟金矿一事，端王倘若接手了，查得重一点，伤及与太子的兄弟情分，甚至会被人误会，相煎何太急。但是，查得轻一点，那就是包庇。
这般计较得失，在绿筠看来，不过是伪君子。
“瑞王也受伤了？”贺清笳低声问道。
“清笳，三哥是被六妹妹连累的。三哥年初的时候，督工修补了鹊桥。六妹妹为了向小表舅表白，在鹊桥上燃放烟花，将鹊桥炸掉了一截。御史台有人参奏，三哥是不是偷工减料了，否则鹊桥为何如此不经折腾。因此，三哥即便想要调查胭脂沟金矿一事，阿耶也不允许了，否则御史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李纯简无奈叹道。
在李纯简看来，瑞王李纯筑才是最佳人选。
李纯简很担心，他即使坐了轮椅，也被夏太宗押着去那鸟不拉屎的室韦国受罪。
“还有新城公主。”贺清笳喃喃道，尔后执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生进鸭花汤饼。
李纯简啊了半晌，有些难以置信。
四妹性子温顺，刚从平民暴乱的阴影之中走出，怎么去得室韦国，放活蹦乱跳的六妹妹出去玩耍还差不多。
“娘子从来不会失算。”绿筠笑道，与有荣焉。
七天后，绿筠再度拉着李纯简、篮羽去挖野菜，不必管公明八卦，整个长安都在议论，新城公主要出使附属国室韦国。
第54章 撮合
“清笳，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出使室韦国的名单下来了，卢含笑在其中。”李纯简不坐轮椅，改为拄着拐杖，笑得纯良无害。
李纯简巴不得，卢含笑去了室韦国不复返。当然，这只是幻想，他能够在长安过一段快活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卢含笑？”贺清笳呢喃道，秀眉微蹙，气度清华。
“清笳，我打探过了，室韦国太子是个混血儿，生得一表人才，要是有法子吸引得卢含笑不返回大夏，我就安枕无忧了。”李纯简笑嘻嘻，眼底波光粼粼、清澈纯净。
“康王殿下，卢娘子一定会回到大夏。”贺清笳轻叹道。
语罢，李纯简顿时垮了脸，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午膳过后，李纯简觉得，卢含笑即将离开长安，格外神清气爽，积极地跑大理寺，看一看管公明断案。
贺清笳想要午睡，却神志清醒。
“阿筠，去请阿籍过来一趟。”贺清笳终究翻身下床，踱步出了卧房，瞧见正在练习拳脚的绿筠，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娘子，您莫不是想念顾郎君了。”绿筠笑语盈盈。
贺清笳听后，摇头失笑，去了厨房，准备水晶桂花糕。待到煮桃夭茶的时候，顾籍登门，依旧是飘逸、冷冽气质。
“清笳，你不会是想干坏事吧？”顾籍执着越州玉碗，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顾郎君，我家娘子从不做缺德勾当。”绿筠恼道。
顾籍听后，小口品尝桃夭茶，不再言语。
于是，气氛变得尴尬，空气之中似乎弥漫着从昆仑山飘过来的清冷气息。当然，尴尬的只有绿筠，贺清笳、顾籍各自饮茶，神色如出一辙的恬淡。
“阿筠，我有事要与阿籍单独谈一谈。”贺清笳轻声道。
绿筠明白，贺清笳这是要支开她，非常爽快地出门。
“清笳果然想干坏事。”顾籍调笑道。
“阿籍，你确定康王是紫微星吗？”贺清笳问道。
话音刚落，顾籍搁下越州玉碗，揉了揉眉头，沉思许久，方冷声道：“清笳的意思是，新城公主日后会威胁到阿简。”
“有卢含笑助力，新城公主就不一样。”贺清笳淡淡地道。
“清笳打算怎么做？”顾籍问道，目光清亮。
“想办法撮合康王殿下和卢含笑，最有效的方式是生米煮成熟饭，康王殿下不愿意给卢含笑名分也得妥协。”贺清笳语气淡然。
顾籍听后，直接摇头，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阿籍，你觉得不可行吗？”贺清笳略显迟疑地问道。
顾籍见贺清笳眼底一片迷茫，宛若蒹葭上的霜华化为露水，心跳不禁加速，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恢复清冷疏离的姿态。
“清笳，以你的明慧，应该知晓，阿简并不像大家眼中那般混账。我们要是在背后算计他，恐怕会被反击。”顾籍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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