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而后低下头去。
“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变成这样?变成一个无用的女子?”黎元樱继续说,她那双眼睛似乎看透了七郎,让他有些局促不安。
“我没有……”
黎元樱恢复了一些,她坐起身来,凑近七郎:“真的没有吗?”
“我要是没有了法术,对于你和你的族人,就没有威胁了。只可惜,即便是我没了法术,或者是我死了,元明之境也是解不开的。”黎元樱笑了起来,她的笑看起来是那么灿烂,但是却毫无温度。
七郎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她永远戴着一副乖巧可人的面具,内心则是一片波谲云诡之地。
忽然,黎元樱又坐回七郎的腿上,她的双手攀上七郎的脖子。
七郎感觉到那柔软的躯体扑入自己的怀里,那股清香的梅花又扑鼻而来,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夫君,其实,你不用担心,有些事的症结其实并不在元明之境。”黎元樱凑近七郎的耳朵,她轻轻说着,看着男子的脸从双颊红到耳根,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
七郎听闻此处,他一把把黎元樱推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黎元樱被这一推,她太过虚弱,竟然倒在床上,如同繁花散尽,让七郎又生怜悯,又生心动。
“七郎,辛苦你陪我来这长安一趟,其实,我本意不欲此。你,你们,还有他们,我都会给你们一个好结果的。”说到这里,黎元樱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她的神情变得忧愁,但这只有一瞬,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说罢,黎元樱坐了起来:“七郎,你说,如果我们不是现在这样,而是……我们都是普通人的话,你会找你父母来跟我提亲吗?”
七郎不知黎元樱会突然转换话题,还如此之唐突,他脸跟着红了起来:“我、我不做假设。”
“哎呀,我就是要假设嘛,七郎,你不能思考一下再回答吗?”黎元樱竟撒起娇来,她从未这样过,她也知道她和七郎的婚姻不过是强买强卖,各怀鬼胎,要真说起来,还算不了数。
但是堂也拜了,合卺酒也喝了,她今晚就不愿想这些细节,就想知道一个答案。
只见男子双颊已红到了耳根,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睛完全移不开:“我们族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所以……我们已是夫妻,今生绝没有其他假设。”
第25章 守明卫
太子福看着手中的水镜,他白皙的食指放在唇间,咬得皮肤陷下去一块,眼中死死盯着镜中的二人缠绵,他现在是抓肺挠心,肝火郁结。
“这该死的小白脸,国师,你说用什么办法才可以给我搞死?”太子恨得牙痒痒。
眼前的带着玉面罩的男子不紧不慢,喝了一口眼前的红茶,他才慢慢道:“殿下,情爱之事,终归是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不甜?我管他甜不甜!我要的是这个瓜!”太子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态度太差,又立马软了下去,“国师,我的好国师,你肯定有办法,我就想要这个瓜,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不管她是好瓜,歹瓜,烂了,碎了,都行,我只要得到了就行。”
“君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若想长久,必取之有道,急不得。”浮玉国师继续卖着关子。
“好好好,国师,只要你肯想办法,我不急,我不急。”太子这表情已经着急得不行,但是嘴上却说着违心的话。
“太子看这二人感情如何?”浮玉国师点了点水镜中的二人。
“都是油嘴滑舌,假模假式。”太子装作不屑一顾。
“是吗?我看这二人情窦初开,互生情愫,是天生一对啊。”浮玉国师瞧了太子一眼,太子默不吭声,他继续说,“如果此时,殿下非要将二人拆开,此二人必定生出反抗之心,会加深他们的感情。现下之计,应该先离间此二人,让他们互相猜忌,必须生嫌,而后殿下趁虚而入即可。”
天子觉得浮玉国师说得在理,他凑了过去:“国师,那你说要怎么个离间呢?”
“殿下如果眼里只有这二人,自然是没办法离间的,不妨放开视野看去。看看他们周边还有谁?”浮玉点了点睡在二人隔壁的章卿尘。
“章卿尘?”太子问道。
浮玉国师点了点头:“皇上这次召见黎元樱,太子是清楚底细的,只要先让章卿尘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生出误会,太子殿下再伸出援手,这件事不就成了?”
太子眉头紧蹙:“可如此,即便是生了嫌隙,这个男的不还是横在我和绾绾之间?”
太子着实愤怒,没想到他自己竟然成了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可是堂堂太子,世间女子不过稀松平常之物 ,还能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浮玉国师抿下一口茶,看了看太子殿中的香炉,那香炉升腾起氤氲的烟雾,香味从里面飘出,是他之前从未闻过的味道。
浮玉国师扫视了一下殿中的几人,这几个小宫女看着不像是有这种脑子的,倒是那个每天跟在太子身边的薛公公……
“那太子就是非得那个七郎死了?”浮玉国师声音懒懒。
这句话总算是说到了太子的心坎上,他可不想搞什么拐弯抹角的把戏,一切拦路的人,都给杀掉,一切障碍,都给扫清就行。
“国师是否有什么好主意?”
浮玉国师心觉好笑,果然是当惯了主子的人,他们习惯于只出点子,至于具体办法还得这些奴才们自己想。
“先让章卿尘成为他们之间的心结,然后……圣上此次交给他们的任务异常凶险,死一个两个人很正常,这样,太子不必担心,不管是人还是心,都是您的了。”浮玉国师说道。
“那就太好了!国师,果然还是不负本王所望。”太子喜上眉梢,他已经开始琢磨抱得美人归之后的美日子了。
早在黎元樱没有及笄之时,他便跟黎中道提及过此事,但是那个老头子老奸巨猾,不知道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坚决不同意黎元樱入宫。自那日,黎元樱救了自己一命,太子就一直对黎元樱念念不忘。
他拥有过世间那么多女子,却没有一个像她。那双眼睛冰冷又纯洁,那朱唇灵动又青涩,那身影曼妙又妖娆,所有世间形容女子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那日,他知道自己被假面虫所寄生,黎元樱冷冰冰地说出假面虫是什么之后,他就晕了过去。后来据宫女所说,黎元樱在他身上施针上千颗,逼出假面虫,费尽心力。那假面虫足足有上百条,全部是肉粉色,一节一节,晶莹剔透,从太子的七窍汩汩流出,十分渗人。
每一条虫子都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它们表情各异,有的哭,有的笑,就像是众生百态一般。这虫子从太子七窍出来的时候,还发出婴儿一样的啼哭声,这声音响彻皇宫,无人能眠。
当天,黎元樱升起大火,将所有假面虫焚烧,然后取了一部分灰烬,治成药水给太子喝,太子才好了起来。
假面虫是妖中的傀,虫体只相当于傀儡,并不是本体,那日后,黎元樱一行人找了许久,也未能揪出幕后黑手,只有在皇宫设下巨大的结界,使得假面虫的母体不能再次侵染太子。
自此,太子便不得离开皇宫,在这深宫看似是最逍遥的人,但其实确实住在人间最大的牢笼。
人们都说,太子正因为此,性格才变得阴郁变态,喜怒无常。
所以,当日皇上和黎中道都不同意黎元樱入宫给太子做妃妾的时候,太子只能干着急,好在浮玉国师给了太子水镜,能让他可以千里之外依旧能看到思慕之人的身影。
*
黎元樱从七郎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默默收起了一张【言灵】符咒。她本来没准备算计七郎,但是太子福是个麻烦的角色,她必须要早做准备。
好在七郎这个人看似城府深,其实还是一个挺单纯的人,随便哄哄,他就能把那些话说出口。不然,黎元樱想着,自己怕不是非得逼着师兄说这番话了。
翌日,皇上果然派人来请黎元樱进宫。
黎元樱等的就是今天早上,她想知道到底是宫里的太监来接,还是守明卫来接。如果是太监,就像是李公公这样,那么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是守明卫的话,恐怕是凶多吉少。
守明卫副首领来到黎元樱下榻的客栈的时候,黎元樱一行人正在用早膳,还没来得及吃几口,便拿出圣旨宣黎元樱进宫面圣。黎元樱知道情况不妙,看来皇上已经有了一些猜忌,还好她准备了后手。
“章统领,属下来迟,本应昨晚来迎您的。”
黎元樱只听到副统领的声音,她没有听到章卿尘说什么,倒是冰夷说话了。
“章统领,您手下来接您了,那就赶紧跟着走吧。”
“黎小姐,那小的送您和统领进宫。”
“我不跟着去吗?”七郎问道。
“你是谁?圣上并没有宣你,不能跟着进宫。”副统领说话很不客气。
“七郎,你和冰夷就在此处等我回来吧。”黎元樱说道。
“你现在眼睛看不见了,又要跟着你这个不靠谱的师兄走,我不放心。”七郎有些不悦。
“七郎,你不进宫,也是有好处的,好不容易来一趟长安,替我采买一些新鲜物件儿回去吧。”黎元樱见七郎如此说,便交给他一张字条。
七郎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如若天黑之前未出宫,即刻启程尧水镇,黎家上下速速避难。”
第26章 寒莲
朱砂红,锁宫墙,细数深宫几多愁,怨女幽幽无人知。
长安此地,看似繁华,此处权贵滔天,皇宫禁地,多少佳人困顿于此,不得而知。
黎元樱由章卿尘牵着,两人跨过一道又一道宫门。章卿尘从镜花水月之中,已然是知道了七郎和冰夷的身份,但冰夷给她施了禁言术,让他一路上无法跟师妹交谈。
而那夜,他们住在宫外客栈时,冰夷说的那番话,让他更为忧愁。
“你师妹怕是活不过今年夏天了,她现在看起来无事,不过是靠我家公子妖力续命。”
不知为何,冰夷突然跟他说起此事。
“我家公子心善,既然她已是将死之人,不会为难她的。”
冰夷说完,敲了敲章卿尘的脑袋:“所以,你无需如此着急告知你师妹我和公子的真身的事,她眼不见心不烦。”
“师妹为何命不久矣?”章卿尘无法说话,便写在纸上。
冰夷嗤笑:“还不是你们人类自私自利?”
随后她摇了摇头:“算了,多说无益。我只告诉你,我家公子再强大,也无法让她一直活着。所以呢…你早做心理准备吧!”
再过一刻钟,冰夷的禁言术就要失效了。
章卿尘牵着黎元樱,就像是小时候一样,他牵着她,她跟着他,但是,现在却一切都回不去了。
“师兄,如若皇上问起你可知极地寒莲,你就说不知道就好。”黎元樱忽然说话了,她声音很小很轻,但却让章卿尘听得真切。
小的时候,她便是这样。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根本不考虑后果。
虽然自己比她大,但却总是在被她保护。
果然,如黎元樱所料,皇上见到他们便发难于黎家和章家。
“黎家果然威风啊,圣旨传召,迟迟不到,还把朕派去的人都给弄丢了。”
黎元樱听到皇上的声音,他似乎已经压抑了怒气,尽量不表露出来。
“请皇上恕罪。黎家世代赤胆忠心,绝不敢怠慢皇命。”黎元樱磕了一个头。
“哦?看来黎小姐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章卿尘看着赵煜,他年过半百,早已生出华发,依旧精神矍铄,盛气凌人,果然天子之气,听老人们说,他有当年永宁王的风范。
“回陛下。小女路过盛乐乡,发现此处有一大妖盘踞,长安现在盛行的万金水便是产于此处。小女和师兄一起斩妖除魔,才将盛乐大妖拿下,只可惜李公公和两个侍卫不幸身亡。”黎元樱解释道。
“对啊,父皇,您看绾绾都受了伤了,章卿也断了臂,这都是为国捐躯啊!”
黎元樱皱了皱眉,太子福居然也在,好久不见,他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这倒也好,省得她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
见皇帝迟迟不发话,黎元樱继续说道:“启禀皇上,小女已想好如何修复九州大印,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说来听听。”
皇上没有继续刁难,毕竟黎家推了五年又五年,这一次是不好再推辞了。
“回禀皇上,当年九州大印被破,是因为邪神在世,被邪气所伤。所以,要修复九州大印,必须先找到世界至纯的净化神器——极地寒莲。此花虽名为寒莲,却长在焰山山顶,必须踏火而行,才能得到此花。”
“它五十年发一次芽,五十开一次花,三日之后便是极地寒莲盛开之日,只要取得此花,便能修复九州大印。”
“想必黎家不是刚刚才想出来这个办法吧?”
黎元樱知道皇上是不好糊弄的:“不是。”
“那为什么拖了那么多年?是把朕当猴耍吗!?”
“皇上息怒!”黎元樱赶紧又磕头了一次头,“小女万万不敢如此对待圣上。只是焰山由寒莲镇压,如果没了寒莲,天下必遭焰山之火席卷。”
“极地寒莲,朕完全没听过,章爱卿,你听过吗?”
章卿尘想起来黎元樱交代自己的话,便答道:“没有。”
“看,我们如此博学的章统领都不知道,想必这个东西,黎家已经打听很久了。每每皇上问及此事, 黎中道便总是借口,其实你们早已中心有数,是故意不修好九州大印的吧?”皇上身边的公公开口了,他那气势咄咄逼人,狗仗人势。
“小女不敢!”黎元樱知道赵煜如此多疑,一定会这么想。
“不敢?”赵煜勃然大怒,“你们不敢,还和妖族通婚?是不是和妖族勾结,想要叛乱?!”
“皇上明鉴!黎家绝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章卿尘见大事不妙,赶紧帮黎家辩解求饶。
黎元樱明白,赵煜是不可能完全相信他们的。她大婚第二天,便有皇命,肯定和她的婚姻脱不了干系。
“皇上息怒,黎家之所以知道极地寒莲,是因为永宁皇在位的时候,邪神来袭,最终退守长安便是以极低寒莲为引,引渡黎家三代后世之人的魂魄练就的。”
黎元樱顿了顿:“而小女便是那个出生之前,就已无魂魄的寒尸。”
黎元樱说完,皇上,太监,章卿尘都没有说话,大厅内鸦雀无声。
“此乃上古禁术,其一,缚形,其二,缚魂,其三,泣血。缚形能缚万物,缚魂用以祭魂实现愿望,而泣血便可湮灭众生。”
黎元樱继续解释:“黎家冒天下之大不韪,拯救苍生,已付出极大的代价。我本是死人一具,已无后代灵魂可以赊账献祭,所以,即便找到极低寒莲,也无法恢复九州大印,便没有告知陛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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