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本质不贵。因为你喜欢它, 它才有百万价值。你不要它,它就什么都不是。”
黎想有些出神地盯着这只玉镯。
那在薄浮林心里, 她配的到底是这镯子的哪一份价值呢?
想了想, 她把镯子收进了盒子里。自己平日里大大咧咧,项目下来后还得经常跑工地,并不适合戴些养尊处优的易碎首饰品。
再说了, 不管是原价的十几万, 还是被拍卖后叫价到的近百万。
碰坏的话, 都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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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过饭了:【如果中标后结束得早, 我还可以在附近逛一逛, 好可惜你没时间来。】
我吃过饭了:【不过你本来就在这座城市长大,应该也看腻啦。今天很忙吗?】
Fulam:【嗯, 刚闲下来。你在干什么?】
“阿林,你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和长辈吃饭不要玩手机。”薄母不悦地反手扣在餐桌上, 敲了敲。
薄浮林抱歉颔首,将手机放在了桌角一侧,低头喝汤。
薄父谅解开口:“忙工作吧?我听小柳说你最近在他手底下接过去好几个大业务,管得过来吗?”
“还行。”薄浮林言简意赅,“除了酒局有点费时间。”
薄父理解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这一套。但你看看坐在上边的那些人,有几个是跟你一样二十来岁的小辈?他们已经习惯在饭桌上用几杯酒下肚来签合同的方式。你这也才爬到半山腰……就算到山顶了,还没站稳,只能入乡随俗。”
薄母接过话道:“再怎么忙,身体最要紧。工作和生活时间平衡好也是一个出色的成年人该具备的能力。”
“知道。”
薄浮林说是这么说,但还是看了眼亮起屏幕的手机。发觉并不是黎想回复的消息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但薄母并没有点到为止,她抓住机会又聊起了何家。
两家公司有个项目在考虑是否合作,对方家里倒对她很殷勤。也因为两家子女年纪相仿,上一辈人对年轻人的交往总是乐见其成。
知道自家儿子不喜欢私事和公事牵扯上,尤其排斥所谓的商业婚姻。
因而薄母换了个迂回的问法:“宝珠最近忙不忙?她之前说家里新进口了一批阿拉伯马,她母亲还一直邀我有空去挑挑。”
“没联系过。”薄浮林不冷不淡抬眼,“需要我帮您问她?”
薄母听出他的兴致不高,含糊开口:“你不太钟意何家的女儿?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能做朋友,那我可要好好考虑港口那个项目要不要让给他们了。”
“何家只有这一个女儿?靠她,那怕是什么项目也拿不到。”
薄浮林那张嘴一向欠兮兮,评价起人来也不留情。
薄母斜他一眼:“没礼貌……倒不是只有一个女儿,还有个儿子继承公司呢,比你大几岁。”
薄父终于有插话机会:“还有个小女儿吧。”
“多小?”
“跟Fulam差不多,上回在俱乐部听老邓他们说过一嘴。都说有两个女儿,但小女儿不怎么出来见人。”
薄母平时并不关心这些八卦,只随口一句:“不带出门,是家里生的吗?”
意思是暗指私生女,这年头都已经司空见惯。
薄父只是笑笑:“没问这么细。”
夫妻俩云淡风轻地聊完这个话题,很快就换下一个。
薄浮林倒是听进耳朵里,鬼使神差地想到黎想曾经出现在何家私宴上,支支吾吾地编着借口说自己是来应聘服务员。
又想起在DK大厦对面咖啡厅和何宝珠见面的那次。黎想分明下楼了,却又跑了回去。
如果是吃醋误会,她不会提都不提一句。
以及,何宝珠说过她有个学建筑的妹妹……难免就这么巧合了。
私生女?还是什么?
管她呢。
薄浮林并不在意她有个什么家庭,也不在意她的初始目的,至少黎想从来没有主动要他给过任何答案。
吃好后,他抿了口牛奶,拉回刚才的话题:“背调没问题为什么不能和何家合作?”
薄母有几分讶异:“你看过那个项目?”
“港口船舶和基建那一块,何家和绍氏竞争力不分伯仲。”薄浮林眼皮耷拢着,微微皱眉,“绍氏愿意让利的点不多。何家小是小了点,但……还不错。”
也挺会养女儿的。
他指的,当然不是何宝珠。
桌边手机一震,他低眸看见上面显示的消息。
我吃过饭了:【刚在泡澡,现在躺在床上看书啦。】
薄父看着自己儿子瞬时变柔和的眼神,并不说破,只是饶有趣味地问了句:“最近有新鲜事儿?”
“有很多。”薄浮林站起身,拿上手机,“两位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上了楼,拐过两个墙角。他不是喜欢浪费时间打字的类型,直接拨通了视频电话过去。
黎想接通那会儿,薄浮林正好进了房间。
她加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盘着腿坐在电脑前看他,有点新奇地瞥了眼他的卧室:“你在家啊?”
“嗯,每周都会空一天出来和爸妈吃饭。”薄浮林坐到书桌前,手里捏着手机,懒洋洋地撑头,“你看的什么书?”
黎想举了下手里的书:“《面纱》,这个老师的译本只有香港才有卖,我刚才出去买到的。”
“还以为你在苦背提案。”
“才不用,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她伸出一根食指,朝他嘚瑟地左右晃晃,“临时抱佛脚可不是我的风格,老板你别小瞧我。”
薄浮林指背抵着上扬的眼尾,懒散地笑。
他没试过和女孩在大晚上的还煲电话粥,不过和黎想一起做这件事倒也没感觉到无聊。
事实上,和她做很多事都比自己想象得要有趣。
本来是想看看她竞标前的心态,没想到她还挺放松,很让人放心。
“今天晚上从机场打车过来的时候感觉天气还不错,我之前还担心台风天。”
“今年台风在月初已经来过了。”他手腕搭在膝盖上自然垂着,松弛地说。
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但香港还是热得如同在盛夏。黎想靠近了点屏幕,皱着脸撒娇:“刚在酒店外面还被蚊子咬了呢……”
两个人就着夜色相隔几百公里闲聊,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小时。薄浮林抬腕看了眼时间,催她早点上床睡觉。
黎想喊住他:“等一下!”
他待会儿要进浴室,闻言不紧不慢地解着衬衫扣子,鼻音哼出一句:“嗯?”
黎想看他不再继续脱了,才笑了声:“明天等我好消息。”
喊他等一下,要说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薄浮林摇头,只是在下一秒,又顿了顿。
他原本是在期待她会说什么?
“薄浮林,你来陪陪我吧”。
这句才是他以为会听见的。
于黎想而言,对他提出这个请求也并不过分。
她人生地不熟,第一次竞标这么大的项目,再怎么自信也总会想要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他最应该是那个人。
薄浮林又不免在想,如果她真说了,他会答应吗?推开手上的工作,飞过去陪她一天。
听上去也不像是他愿意做的事情。
他这些年回避拒绝了很多会发展成情人的关系,被圈子里的朋友说是因为所谓的“太过直男”。
但这也不过是他的自我主义心理在作祟。
不想被一个伴侣掌控自由时间,也害怕被掌控。可他洁癖到不愿意弄乱男女关系,也不找床伴,索性不花功夫在这些事上。
对薄浮林来说,征服一个未知领域,从来都比谈一场恋爱更有吸引力。
黎想显然不知道他脑子就在这几秒之间转了好几圈,托着脸颊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晚安?”
薄浮林看向她,直言道:“我以为你想让我过来?”
“你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啊。”黎想坦然开口,“述标不公开,你又看不到我怎么‘大杀四方’。反正,等我凯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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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标的具体地点在IFC大厦的金融二期55楼,时针缓缓指向9点整。各大公司的代表建筑师都呈交上来投标标书,在外落座排队,等候述标。
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坐着两拨人。
一是工程顾问。二是甲方,即勃海文化科技集团。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薄兆的收购计划正在进行中,因此也派了人来审视这场招标会。
薄兆这边过来的是项目部老薛,端着茶杯要落座时,对上一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脸,惊讶地喊了句:“小薄总怎么来这了?”
身后有人在试用投影仪,光影一点点打到落地窗前。今天天气不错,大厦外面呈现海天一色的港岛景观。
薄浮林就靠坐在评判席位最边上的椅子上,肩背宽阔瘦削,骨节明晰的长指支着额角。
穿得也随意,黑T、工装裤,踩着双桀骜不羁的潮牌限量球鞋。
他平时在公司常是大背头、笔挺西装。这会儿手臂上的纹身、手上尾戒都毫不遮掩,有股不收敛的混痞劲。
却也更符合二十出头的大男生年纪。
老薛这么一喊,勃海那边一行人也吃惊地看过来。
都猜过这位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估计小有来头,但没想到是能直接一票否决标书提案的身份。
薄浮林淡定点头打招呼,让人把挡住视线的屏风搬到他面前,坐在角落开口:“我来观摩,不参与任何评估。”
“……”
一群人摸不准这太子爷到底想干嘛,但也只能讪讪同意。
后面等各大建筑事务所的建筑师进来一个个述标,薄浮林又确实在这办公室里没任何反应和交流。
大家也就都没在意他的存在了。
进来述标的建筑师更不会注意到角落的屏风后面有没有人。
DK抽签进门述标的位置在倒数几个,几乎是到下午1点多钟,薄浮林才听见了黎想的声音。
计时器开始响起,黎想打开了PPT配合叙述方案里的细节。
讲到城市广场的地标那一部分时,顾问打断她:“请问你标书里57页中的这一句‘城市给市民带来的归属感’是什么概括?这和我们的度假村没关系吧。”
黎想稳了稳神,从容不迫道:“你看见的是我选用的城市地标这一部分,佘山是安清市郊外最具文化特色的一处,城市广场的中庭……”
很多时候,顾问和甲方都会在对方述标时提问,有时疾言厉色,有时故意钻牛角尖。
除了考量,也是在测试建筑师对自己标书的熟悉度和掌握权。
叙述到尾声,勃海这边的人再次发难。因为对接了海归监理方,这次提问的人全程用的英语,质疑她的总费用过高。
其实看了这么多份标书,大家心里都有杆秤。DK的方案是不错,所以才更想压价。
顾问在此时又仓促地提醒她:“你还有不到一分钟。”
屏风后面的薄浮林微微低颔,长指按了按酸乏的后颈棘突。
他看不见台前人的表情,也不知道这几十秒的沉默里,黎想在做什么,又或者已经想不出反驳的对策。
只是下一刻,他听见了一道利落开口的女声,不由得缓缓勾唇。
黎想用英语回敬了对方的失礼之处,并且从结构功能到材料上都简略带过,说明了必要花销,
最后,明确地指出预估费用在4200w美金这一条不可能变。
“less pay,less gain.”
沙漏滴完,黎想恰好准时叙述完。
她是越生气,气势反倒越凌厉镇静的人。
这点,薄浮林在第一次见她修理叶英武时就已经领教过的。
一室寂静无声,刚才那位提问的海归也只能悻悻地点了下头:“我了解了。”
后面几家建筑师也依次述标完成,薄浮林并没有继续听勃海的人商量最终结果,他换了台电梯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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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开标的时间里,勃海作为甲方,自然大方地为各大公司代表准备好了下午茶,就在楼下一间西餐厅里。
金融中心大厦的西餐厅也藏龙卧虎,黎想和容工落座后,已经听见邻桌各种夸夸其谈。
从市值,交易量聊到股市流动性,张口闭口都是亚洲前几。
果然,香港是一部分人的纸醉金迷、是夜夜笙歌。但普通人感觉到的永远是天通苑的拥挤,是高楼林立、钢筋巨兽的疏离感。
“资质平平又欲壑难平的人很难在这座城市留下来。”容工说道,突然指了下她身后,“你认识的?”
黎想回过头,看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朝她招招手。
她想了几秒,认出这是她本科实习期间接触过的一位大佬。当时是她老师带她接了个私活,正是帮这位先生设计他买在苏州的一家私家园林。
大佬叫梁裕谦,是京市人。
比她年长了近10岁。
他的餐桌被独特摆放在露台处,正好吹着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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