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阿依慕心里一阵阵发凉。
眼前的人心机太深,竟能抢先预判她的所作所为。
“王上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孤,孤手下还有二人在外探查消息,其中一人就在城中,以他的能力,想必最晚明日此时就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届时我们再聊。”沈子枭说道。
阿依慕脑海里浮现出一抹白色的身影,挑眉一笑:“哦?是那个神仙似的公子?”
沈子枭也学她挑眉:“就是他。”
阿依慕露出了垂涎的神色,就像男人肖想女人那样。
沈子枭笑了笑,伸手把阿依慕身上包裹的帷帘解开。
阿依慕:“…………”
她内心“啊”地咆哮了一声,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刚才就像一只诙谐的蚕!
偏偏沈子枭开口问:“孤的夫人何在?”
阿依慕气得牙痒痒,只道:“朕不会让你见她。”
“你拦不住孤。”沈子枭道。
“是嘛……”阿依慕笑深了。
她心思转啊转。
用硬的拦不住,用软的呢?
她不相信谁能不为朔月最美丽最尊贵的女子黯然销魂。
阿依慕忽然走上前,伸手慢慢捏住了沈子枭的下巴,方才还杀气腾腾如女匪般的女人,瞬间柔情似蜜,幽幽吐气道:“你知不知道,朕就喜欢你这不拿正眼看人的样子。”
沈子枭岿然不动,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阿依慕如水蛇般缠了上来:“我第一眼见你就心动了,晚上招来后宫里最勇猛的宠妃侍寝,也难消对你的渴望。”
她越说,声音便越柔情,仿佛夜莺娇啼:“朕本以为你只是普通富商,纳了你与那个神仙小哥,也无妨,谁知你竟是晏国的太子殿下,怎么办呢,既不能让你充盈后宫,朕又实在欲.火焚身……”
沈子枭淡淡敛了敛眸,目光在阿依慕脸上扫视,明明淡漠的可怕,偏又出奇地让人血脉偾张。
阿依慕见状,已是情难自持:“不如我们先酣畅淋漓地干上一回,事成之后,我自会把你归还给你的夫人。”
“嗯……”阿依慕闷哼一声。
她被沈子枭狠狠捏住下巴,只听“咔嚓”一声,下颌好像脱臼了。
沈子枭冷笑问:“孤的夫人在哪。”
阿依慕青春貌美,又是一国之君,何曾被人这样拒绝过?!她顿时恨意陡生,咬牙道:“满口都是你夫人,朕不如杀了她,也省得你挂念!”
“咯”,又是一声骨头响。
阿依慕痛得连喊一声都喊不出来,沈子枭严肃道:“你若杀她,我必杀你,再出兵讨伐朔月,让你朔月子民的血染红乌瑙河,让你整个国家都为她陪葬。”
这种话若是平日里听到,阿依慕没准会觉得此人装腔作势,油嘴滑舌,心里定是厌恶又鄙夷的。
可是沈子枭语气平缓而有力,既没有夸夸其谈,也没有戾气毕现,反倒让她猝然一惊。
她知道,眼前这人已被自己触怒。
而城中乞丐之事,和黑山梁国残部之事,少不得要借用此人之力。
她没有犹豫,顿时放软了态度,忍痛艰难说道:“朕让宫人带你去见她。”
沈子枭闻言,这才收回手。
见阿依慕下巴脱臼,张着嘴闭不上,又重新抬手把她的下巴掰回原状。
阿依慕很快遣人领沈子枭去见江柍。
沈子枭转身要走。
阿依慕却忽然心思一晃,又问:“若兵符和夫人只能选其一呢?”
沈子枭脊背一僵,顿了顿,并未答话。
这里的宫殿皆涂白漆,图腾用红、绿或金色上漆,很是肃穆庄严。
宫人带沈子枭穿过两重宫墙,才来到江柍所在之地。
一听门响,江柍便提裙飞奔而去,扑进沈子枭的怀里。
沈子枭下意识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托住她的臀。
她几乎挂在他身上,带哭腔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究竟有何计划,我们为何要来朔月,你赶快给我讲清楚。”
她问了好长一串,沈子枭拍了拍她的翘臀,道:“乖,你先站好。”
轻红浅碧在身后:“……”
叶思渊更是别开了眼:少儿不宜啊,少儿不宜。
江柍松开沈子枭,乖觉站定,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沈子枭心下思量着什么,淡淡有苦闷萦绕,为了不表露出来,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指尖拂过杯沿,若有所思地点了三下。
莫名想起她说过的,“我只爱你”。
顿觉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地泄了气。
豁出去了。
干脆如实告诉她:“我们来此,是为朔月兵符。”
江柍不解,喃喃重复一遍:“朔月…兵符?”
沈子枭淡淡“嗯”了一声,说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通过杨无为才知,朔月有一支神兵,谁能获之,便有逐鹿天下的能力。”
江柍不免讶异,瞪圆了眼睛。
沈子枭又道:“独孤曜灵率残部占山为王之事,本不是秘密,来之前我又让杨无为从他的道友口中打听到,梁国这些人屡次祸害朔月百姓,我本想先灭了独孤曜灵,再拿她去见朔月王,交换兵符。谁知竟在进入婼羌次日便遇见了朔月王,干脆改变计划,提前挑明身份。”
江柍“啊”了一声,貌似没反应过来。
她面上懵懂无知,心底已是震颤了一下。
在越楼时,当沈子枭对阿依慕突然亮出身份的那一刻,她就推翻了之前的所思所想,知道沈子枭绝非为攻打朔月而来。
于是她就边吃糕点边捋思绪,沈子枭既不为朔月国土,又要与阿依慕“做买卖”,到底所谓何事?
后来被带到这望夷宫来,沈子枭被阿依慕单独扣下,她心里更是茫然。
已是有点沉不住气。
暗想定要打听出沈子枭的计划才行。
可他这样全盘托出,却让她眼底泛酸。
心像烙铁烫过般疼。
他既想拿兵符,定是想要壮大自己的势力,而这股势力,或许在未来会用在昭国身上,但也有可能只是为了让皇位争夺的胜算大一些,毕竟朝中危机四伏,他们前不久才一起遇刺。
究竟是认为他是要对付昭国,还是对付大晏其他皇子。
全看江柍心中的选择。
往左是家国大义,往右是儿女情长。
看似很好抉择。
可谁又能知道,儿女情长和家国大义,割舍哪一个会更痛彻心扉呢?
江柍被裹挟其中,喘息不得。
还好这时忽然有宫娥传话道:“陛下有请夫人一叙。”
作者有话说:
春节到啦,祝你们龙年自在随喜。
第87章 换夫
◎“反正只是睡一觉而已。”◎
阿依慕命人把江柍带到马场。
江柍走来的时候, 远远便听到马踏草地的“哒哒”声,拐过一道墙,只见偌大的马场上唯有阿依慕在纵马奔驰。
她换了一身金色的裙装, 头上的纱巾也换成了金色边缘镶满宝珠和金片的繁复样式, 华贵粲然, 令人不敢直视。
额前更是缀以金穗抹额, 正是江柍送给她的那一条。
在阳光的照耀下,阿依慕如被镀了层金光。
三尺英姿飒爽,三尺锋骨柔情, 藏在她身体里, 是柔与韧完美结合, 蓬勃的生命力让人为之惊叹。
阿依慕跑了许久,似乎才发觉江柍已经到了。
她轻轻夹了下马背, 调转方向朝江柍奔来, 白马疾若闪电, 耀若匹练,离江柍越近,白马便愈奔愈快。
江柍岿然不动,与阿依慕对视着。
眼看马蹄就要踏到她的头上, 白马前蹄猛地高扬,仰天发出挣扎的嘶吼。
一大片烈烈的风, 在眼前刮过。
直至白马被阿依慕控缰制服, 这股风方才变得和缓。
阿依慕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向江柍:“看着娇娇怯怯,胆子倒大。”
江柍平和回视, 不卑不亢:“如果陛下唤本宫前来, 是为调笑作弄, 那么恕不奉陪。”
她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阿依慕拧眉,喊道:“你要不要和朕比试一番?”
江柍脚步一顿,连带着小腿都有点抽筋。
“比什么?”她没有转身,只微微侧了侧脸,问道。
“在马场,当然比骑马。”阿依慕说道。
江柍内心已有一万匹野马奔过。
先是晁东湲,又是阿依慕。
怎么看上沈子枭的人,都喜欢骑马?
还都要和她比试?
江柍不答应,绝对不答应。
她想都没想,抬脚就走。
阿依慕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给她面子,顿时来了火,翻身下马就气冲冲朝江柍走过去,没走几步就超过了她,手臂一横,把她挡住了。
“你闲着没事,陪朕跑两圈怎么了?”阿依慕瞪眼问道。
江柍歪歪头,耸肩道:“冻得慌,不想跑。”
说着又要走。
阿依慕两手抓住江柍的肩膀,把她按在原地:“那好,不跑马了,你陪朕去见几个人,如何。”
江柍一时没搞懂这朔月女王葫芦里卖什么药。
却不妨阿依慕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许是怕她反悔,话音刚落,就连拽带拖把她带走了。
阿依慕带江柍来的是她的寝宫。
整座王宫里唯一一座小红楼,便是这位陛下的住所,十分好认。
进了宫殿,江柍才是真真正正傻眼了——
有十个男子并排跪在大殿里。
他们肤色不一,胖瘦不同,却都精壮高大,所穿衣袍亦华美贵气。
江柍暗想,这应该就是阿依慕后宫里的男妃们了。
因从殿外而来,只能看得到背影,待真正入殿,走到他们面前时,江柍才看清楚他们的脸。
果真是有的豪气,有的狂野,虽不算个个俊美,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和风度。
众人见阿依慕走来,纷纷行礼。
阿依慕轻拂了一下衣袖,示意他们免礼,又对江柍道:“怎么样,你看看有喜欢的吗。”
江柍问道:“你这是何意。”
阿依慕嫣然一笑:“没别的意思,想跟你做个交易。”
“……”
江柍顿时语塞。
她再笨也看得出阿依慕的意图了,无非是想用其中一个男宠,来换她的沈子枭。
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还真有人想得出来。
江柍扬起嘴角,向那几个男人走去。
伸出指尖儿,摸了摸第一个男人的鼻,那男人没防住,顿时战栗了一下。
她一笑,又毫不留情收回手,走到第二个人面前,淡淡一掠。
紧接着来到第三人,第四人面前,均是举重若轻地扫了一眼。
直到走到第五个男人面前,这男人是他们之中最俊美的一个,古铜色的皮肤和穿了衣裳也掩不住的紧实肌肉,男人的野性喷薄欲出。
江柍顿了顿,余光瞥见阿依慕似是有点紧张。
她心思一转,忽而弯腰,凑近了他。
那男子一怔,僵住了。
江柍却甜甜笑起来:“你的眼里好像装着狂风。”
话没说完,阿依慕出声打断:“喂,这个不行,其他的你随便挑。”
江柍笑了起来,转头朝阿依慕一挑眉:“女王陛下没有诚意啊。”
阿依慕微怔,很快又轻声哼了一下:“行吧,这个也行,全部带走也行,反正只是睡一觉而已。”
江柍:“……”
她清清嗓子,一笑:“我还以为你要用这些人,换沈子枭永远留在朔月呢,没想到,你的胆子,也只敢肖想他成为你的露水夫妻而已。”
阿依慕惊呆了。
她的目光深了又深。
她以为中原女子皆是三从四德,轻声细语的软懦之辈,却不想眼前这个人,先是让她见识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范,又让她见识到,任尔东南西北风,吹来便当作清风拂山岗的透彻。
而后者比前者,更令她惊心动魄。
“你竟然不生气?”想了想,阿依慕还是问了出来。
江柍转眸看她:“我为何要生气?”
她不知何时已经自称为我,不再摆身份示威严,却仍旧不卑不亢:“朔月之主,唯贤者任。你经过三重试炼,方才登上这宝座,励精图治十年,对外驱除鞑虏,对内爱民如子,把朔月治理得井井有条。像你这样满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的传奇女子,能一眼看中我的夫君,正是说明我的眼光好,没嫁错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气恼?”
阿依慕眼睫被狠狠扯动了一下。
与上次在街市上不一样,这回江柍并未夸赞她的容貌,而是细数她的功绩。
要知道,她这十年见过多少异国来的皇族王亲,那些人一见她的容貌,便把她的能力抛之脑后了,甚至还有人传,当年扜弥进犯,她是服侍过扜弥王,才让扜弥退兵。
女子当政,几多不易。
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求被人理解,只求活得问心无愧。
而今日,一个越过沙漠和高山,远道而来的中原女子。
告诉她,我看得到你的本领。
仅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她心中前所未有的温暖。
偏江柍话锋一转:“我虽不气恼,却有点不屑。你的所作所为,看似胆大恣意、敢爱敢恨,可又好像侮辱了胆大恣意、敢爱敢恨。沈子枭已经有了妻子,你还要抢夺,岂非自甘下贱。”
这是又把她骂一遍?
用中原话说,给颗枣,再甩个巴掌。
阿依慕却不生气。
她甚至很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地高兴过,连见到沈子枭和谢绪风时,都没有这样畅意和欢欣。
“我突然改主意了。”阿依慕也不再自称为朕,她笑,“你这么有意思,不如我把那两个男人送走,把你留下来?”
江柍:“……”
等一下。
这这这这这……
这是几个意思?
望着阿依慕一脸真诚,甚至有点雀跃的表情,她默默吞了下口水。
为什么来之前没人告诉她朔月王脑子不正常?
江柍内心在咆哮,面上却扬起一抹十分得体的微笑:“陛下这样讲,便是没有尝过世间情爱,若是尝过,必定不会再说这些棒打鸳鸯的话了。”
说起这个,阿依慕满是坦然:“没有尝过又如何?我需要男人,却不需要情爱。”
身为帝王,宠而无爱,是对前朝后宫都有益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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