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工星力正式于普通人之间推广的那一日起,任司源生了重病。他对此早有觉悟,也并不觉得可惜。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尽可能帮助众人免受象的威胁。至于威胁解除之后,大陆是回到之前的状态,还是向前再进一步,都已不再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内,他决意要交给后人去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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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祭品与娃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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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照离开之前曾说过,安宜、贺开哲等几人都是值得托付之人,任司源原本还不理解。不过,从他将手中的权力一点点交到他们手上,他亲眼看着西方大地不断向好发展,他知道,她又对了一回。
他们,连同邵盼晴、吕承业以及祝梁雨在内,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可惜他没能看到更远的未来,病了整三年后,他在许多人的哭声中安心闭上眼睛。病房外的哭声震天,后世无数人的怀念、尊敬与歌颂,都留不住此刻的他。
而他本人的心态,倒是平和至极。
当初冲进屋子的人发现,此时的他,仍攥着当天的毯子与杯子,身边多了条看起来有些旧的裙子,脸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他不像是走向死亡,反而像是去奔赴一场约定。
小世界之外,落照看着屏幕上的笑,轻轻“啧”了一声。
她还是第一次以观看视频而非翻阅文字资料的方式,看完故事的后续进展。她忍不住想——
坏了,她是不是把话说太满了。万一管理局修好了BUG,他们没办法再次相见,她岂不是极过分地失约于人?
她托着下巴,暗暗下了个决定。
她一定会搞清楚BUG背后的原理所在,毕竟她许下了约定就不能失约,毕竟……她也还想再见见这位,最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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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小世界后,落照极为震惊地发现,她竟然找到了自己的手?
她努力用意念加以控制,结果真的举起了右手,这让她又是一阵短暂的发愣。
唯一的问题是,伴随她心意被举起的右手,稍微有点可爱、有点迷你,它只有短短的五厘米。
落照小幅度地一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铜镜。镜中印出了她的样貌,她的新形象,似乎也过于迷你了——
她竟然变成了一只棉花娃娃!
就在她站起身,想迈着小短腿挪到镜子前,好好感叹下新身体的可爱时,她身后传来了“哐当”一声物体坠地的声音。
下一瞬间,一道仍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年声音响了起来:“你,你怎么……你……”
显然,棉花娃娃突然能动能走,给这位少年带去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他暂时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说出口的话也变得支离破碎起来,好半天连震惊的情绪都未能表达完整。
认出眼前的少年就是她的任务对象后,落照一歪头,含笑打了招呼:“不是你召唤我来到此地的吗,楚子毅?”
前几个世界都没碰到全员恶人的男女主,第一次碰到行简那一回,至少女主是个好姑娘。所以这一次的剧情,引起了落照极大的兴趣。
这是一个架空的世界,楚子毅是故事中的男配。他和家人的一生,都是为男主角陶至而存在的。他的父母死于针对陶至及其父亲陶增的刺杀,他和姐姐因此被接入陶家。可惜陶家并没有想过要善待他们。
他成了为先天不足的陶至换取健康躯体的“祭品”,他的姐姐则不得不卷入男女主之间复杂的情感纠葛,成为主角互证心意路上的一块踏脚石。
眼下,楚子毅的父母已经去世,他则从五岁起被接到陶家,于此生活了整整七年。这七年,他几乎都被困在这间阴暗狭小又潮湿的房间内,除了送饭的仆人、和负责献祭仪式的观灵者,他再没见过其他活人。
只有一次,他得到机会离开屋子,并因此付出了更为沉重的代价。
长久不与人交流,楚子毅却没有丧失说话的能力,是因为他在被关进这房间前,将一些东西藏在身上带了进来。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一只忘了是谁送给他的棉花娃娃。
年纪尚幼时,他曾嫌弃这东西分明是女孩子的玩具,他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天天揣在身上?但现在,跟棉花娃娃对话,已经成了他维持自我的唯一方式。
楚子毅无数次祈祷,希望有朝一日娃娃能活过来,对他的独角戏做出回应。然而,当娃娃真正开口后,满心恐惧的他险些要惊叫出声。
落照看着彻底呆滞的他,干脆在桌子上坐下,留给他足够的反应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她也顺道用视线简单观察了他的身体状况——
他才十二岁,但严重营养不良,身体极为瘦弱,完全撑不起过于宽大的衣服,皮肤因常年不见光,白皙到近乎病态。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有了残疾的趋势。可以想象,他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陶家会收留楚家姐弟,是因为旁人的一句话。
那场刺杀没有任何目击者,就算陶增将楚家夫妇的尸身丢在路边、不做任何处理,也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他。
就在陶增准备带着因受到惊吓而啼哭不止的儿子陶至离开时,他注意到地面上掉了一样东西。
那长条状的东西躺在血泊中,蹭上了不少血迹,可这些表面的脏污并不能掩盖它反射出的光芒。他心下一动,将东西捡起,用帕子擦干净污渍,随后便看到了上面刻着的一个小字——屋。
陶增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总之,他很自然便将小长条带回家中。等将儿子交到妻子手中后,他去找了家中的观灵者,试图探明“屋”字背后隐含的意义。
在这个世界中,有一个接近于BUG的存在,被称为“观灵者”。他们能从人的身上看出对方的命运线,并做出预言。若是能对预言做出正确的解读,就能使人逢凶化吉,甚至逆天改命。
陶至就曾被预言为“活不过十五岁”,他的身体状况也证明了预言即将成真。
为保住儿子的性命,陶增想尽办法,将一位名叫束雅锐的观灵者留在了家中,暗自祈祷着有朝一日,能为儿子寻得一线生机。
束雅锐看到长条上的“屋”字后,脸色微微一变。得知长条的主人已经不幸殒命,他闭目凝神片刻,对此做出解释——
“尸”气压住陶“至”,对陶至来说,恐怕是大不吉。何况,主人身上流出的血迹还曾覆盖住整个字,只怕死者的怨气将要缠着陶至一辈子。
陶增大惊失色,赶忙询问此事可有解法。于是束雅锐又是一阵观察与推算,最终算出死者的子嗣与陶至之间,命中注定将会有一段纠葛。
双方各有残缺的命运之线紧紧纠缠在一起,几乎是拧成了结。在线的尽头,他只能看出,两方将有一大幸、一大悲,一人遇难呈祥、一人堕入地狱。至于究竟谁能成为那个幸运儿,他理不清线的走向,实在不敢妄下定论。
听完束雅锐的这一番话,陶增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
和观灵者打过多年交代的他明白,只要观灵者没有把话说死,那么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有人为介入的余地。他很确定,他的儿子必然会成为那名遇难呈祥的幸运儿。
陶增当即派人去调查死者的身份信息,极为顺利的,就将九岁的楚涟汐和五岁的楚子毅接进了陶家。
楚子毅十岁那年,陶增同束雅锐翻遍各类能寻到的记录,找到一种逆天改命之法。
陶至和楚子毅的命运线都不完整,注定了一个先天不足、一个命途多舛。最终,两条纠缠的命运线只能余下一条。
束雅锐对着这个结果突发奇想,忽然指出,也许可以通过人为的方式推进这一过程。而他破译了家中用古文写成的秘籍后发现,此事确有过成功的案例。
献祭楚子毅,将楚子毅的命运线补充到陶至身上,使他们合二为一,说不定就能让陶至摆脱因病早逝的结局。
十岁生日当天,在小屋子里被困了整整五年的楚子毅终于得到机会,短暂离开了那方小小的空间。
他就这样成为了陶至健康躯体的祭品,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的他才刚过十二岁,双腿已几乎无法行走。陶家没有那份为他准备轮椅的好心,他只能艰难地利用双手来移动。好在这屋子很小,他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就能从门边爬到送食物的窗口,又或者从窗口爬到恭桶上解决生理所需。
再过几年,他就会彻底瘫痪,在那张仅容一人躺下的小床上,怀着满腔恨意离开人世。
“那个,小、小鱼……”
楚子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熟练地用双手撑起身体,挪到了桌子前,仰头看向落照,轻声询问道:“你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的吗?”
他已经不记得,这只布做的娃娃为什么叫小鱼了。反正这名字叫着挺顺口的,他就一直用了下去。离开这诡异昏暗之地,则是他没日没夜对着小鱼许下的心愿。
“没错,我来这儿,就是要带你离开这破地方。你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落照微微一笑,伸出机器猫一样的小圆手,想要摸摸他的发顶。然后她就被卡在了那里。五厘米的短手和二十厘米的身高限制了她的动作,她压根儿……碰不到人。
下个瞬间,她被就楚子毅极为珍惜地托在了手掌心。
捧起她之前,他还特意将被磨脏的手掌擦干净,生怕会弄脏她本就有些磨损的身体。
说话时,楚子毅眼中闪烁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
他原本还想再仔细询问些什么,不巧的是,门在这时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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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祭品与娃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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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增站在门口,眼神不善。他将楚子毅上下一打量,后者狼狈的模样让他心下稍安,但他还是询问道:“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说话的同时,他手中还暗暗磨起了那块刻有“屋”字的小金条,使得楚子毅头疼欲裂,发出一声惨叫。
陶增没有特殊力量在身,这种痛苦,是由献祭仪式带来的另一重作用。金条是仪式上所用的重要器具,连着楚子毅的命脉。他用力折腾金条时,就能将这孩子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想用这样的方法,保证对楚子毅的永久控制。
长久的折磨下,便是楚子毅自己也不记得了。
“金屋”是楚家的老传统,寓意着父母对儿女的期待,希望儿女成长后,能得到一座金屋的庇佑。
头疼的程度还在不断加剧,楚子毅没忍住,发出了痛苦的□□。在用自己的手指抓破皮肤前,他尽可能小心地将落照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可惜陶增没有他的细心,几步走过来,一脚就把棉花娃娃踢飞了出去:“我在问你话!你刚才,到底在和谁说话?”
吧唧一下撞在墙上的落照:“淦。”
她早晚得报这仇!
楚子毅的身体状况本来就糟糕至极,根本经不起半点折腾。不过片刻功夫,他便疼得昏死过去,仰面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陶增嗤笑一声,用鞋尖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以抹去那并不存在的脏污。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幽幽地飘来了一句话。
“多行不义必自毙。陶添一,你好自为之。”
陶增瞬间变了脸色、呆若木鸡。
“添一”本应该是他的名字,但他从很早以前,就将它“弃之不用”。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已去世,楚子毅这个小鬼这么可能……?
他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人,随即发现这小子压根儿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他愈发慌了手脚,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绝对不能让楚子毅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等楚子毅从昏迷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略显奢华的木制大床上,他脑中唯余一片空白。
也许他还没有彻底清醒……或者其实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落照的声音。
“嘿,要是醒了,就捞我一下。我快掉下去了……救命啊!”
楚子毅这才注意到,一只棉花娃娃正艰难地挂在木床的边沿,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他赶忙伸出手,抢在她摔落在地前将人给捞上来,轻轻地放在了床边。
落照忍住了一声叹息。
鬼知道被遗留在那房间中的她,是怎么迈着五厘米的腿,一路躲躲藏藏找到这里来的。为了爬上这对她来说跟小山一样高的床,她手上的缝线都硬生生给崩开了。
她一边痛惜地抚过开线的右手臂,一边强装镇定地向着楚子毅道:“你看,我已经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了。”
楚子毅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窗户。
窗户从外面紧紧锁住,但耀眼的日光透过窗户纸进入了屋中,竟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他脸上露出了情真意切的笑容:“我还能从那个鬼地方里出来,这真是太好了。”
然而,落照却突然拍拍他的手臂,摇摇头,开口道:“这才到哪儿,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的目标,可是带你彻彻底底离开陶家这魔窟。”
楚子毅弯了弯眼睛,很期待似的道了声谢。
眼下他们所处的这间屋子,与原本关住他的那间相比,面积上大了不少,摆设也透着股贵气。据落照判断,应该是陶府上一处位置有些偏僻的客房。
方才她钻洞进来前仔细观察过,房间是变好了没错,但外头看守的人数也多了几倍不止。可惜此时的她已失去上帝视角,只能依靠娃娃的双眼去观察,无法看出确切的人数。
好在,她想出带人离开的那个方法,并不需要钻看守上的漏洞,可行性应该还是蛮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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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陶增的妻子,明婧自认为,她对他的脾性算得上是了如指掌。所以她很清楚,最近丈夫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的情绪和状态都糟糕至极,常常魂不守舍,跟她说话时也心不在焉。
这是过去极少出现的情况。
于是她开始细细回顾近几日发生的事情,想找出症结所在。
其一,儿子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大好,每天夜里都会发起低烧,要到第二日早上才能勉强退下去,如此循环往复,已有整整三日。
此事虽然叫人担心,但毕竟不是第一回 发生了,应该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其二,不久之前,丈夫突然命人将锁在西苑监牢中一个小囚犯放了出来,关在同属西苑的厢房中。她记得丈夫说过,那孩子是天生的恶种,不用些手段囚住,早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她从嫁到陶家以后,就再没管过事,因而对丈夫的话信任至极。
可说到底,那孩子也才十一二岁,凭丈夫的能力,不可能压制不住他,显然,这也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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