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在图书上看过那种鸟的图片,她印象深刻,当时她就觉得很惊奇。
他们认真听着那位科考队员的讲述,似乎他们也看到了那些珍禽异兽,奇花异草。
到了一个分叉路口,鬓角有点白的男人指着一条路说再往前走个把小时就到布裙湖了。他们要到丛林的另一个地方去。就此分别。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布裙湖。
布裙湖在不远处的山腰上。他们站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俯瞰到布裙湖。看到布裙湖秦升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秦升觉得布裙湖的形状像一颗“心”贴在大地上,周围是茂密的丛林。这颗“心”又像一颗蓝宝石。这种画面似乎在梦里才会有。这个时候也没有风,山间的雾气也消散了,湖就像一面镜子映衬着蓝天,也映衬着四周略显凋零的热带常绿阔叶林。
看到这样的风景,他们都沉醉了。秦升坐下来,他觉得双脚酥软。这热带的密林,让他像置身远古神话的世界。他看着布裙湖发起了呆来。或许,或许会有一个野人,也在远处这样静静地看着布裙湖。
林卓看到布裙湖边有不少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往那边走去。
原来他们在准备篝火晚会。门巴族的男人们在找木柴、生火。女人则在准备食物。
林卓和许也很快跟那些门巴族女人混熟了,帮他们弄吃的。他们四个受邀参加晚上的篝火晚会。李童什么也没做,他在布裙湖边坐着,一句话不说。他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林卓再也不喝他烧的水。他甚至觉得,林卓不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林卓了。林卓变了,她的变化就在这几天。秦升则跟着那些门巴族男人去捡柴。布裙湖边有一些被水冲刷过的朽木。很适合做柴火。秦升又跟着那些门巴族男人一起生火。燃起烟之后,门巴族男人叫了起来,就像那些在电影中看到的生活在丛林的人一样,充满了野性的力量。
到了晚上,他们就跟那些门巴族人狂欢起来。门巴族人很热情,一点也不把他们当外人。跟门巴族人喝完酒后他们也在旁边点起了一小堆篝火,围坐在一起,庆祝顺利抵达布裙湖。这一路,很不容易。李童一直喝酒。他本来就喜欢喝。这样的场合,加上他又有些苦闷,当然更是毫不顾忌地喝起来。秦升并不愿陪李童喝酒,他只是慢慢品尝这些当地自家酿的粮食酒。
秦升问许也,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她跟林卓干什么去了。许也说她跟林卓觉得不能在卓玛家白吃白睡,她们趁着卓玛一家睡着了,去了他们的房间,放了一些钱。卓玛一家住在那间比较大的房间里,那个房间也是他们吃饭的房间。而这里的人都不习惯拴门,她们很容易就进到里面。秦升想说为什么不叫他一起,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许也和林卓是很善良的人,想得也周到。
一个长相俊美的门巴族姑娘又端来了四碗鸡爪谷酒。林卓接过来直接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一路上林卓都太压抑了,这时她突然放开了自己。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门巴族的年轻男子过来敬她酒,她毫不犹豫连喝了几杯。现在她醉泱泱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许也也喝了,不过她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跟秦升一样。她挺喜欢喝鸡爪谷酒。
秦升觉得布裙湖的夜尤其的美。尤其是这样狂欢的夜。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狂欢。
林卓好像失去了理智,站起来,先是走到李童身边,缠着李童说了几句疯话。像是跟李童撒娇。然后走到门巴族人那边,跟那些门巴族人一起喝酒跳舞。她彻底放开了,疯狂地跳着,就像熊熊燃烧的篝火一样。那些年轻的门巴族小伙子围在她身边,唱着山歌,跟她一起疯狂。
“听说,这里有往酒里投毒的习俗。”秦升端着那碗鸡爪谷酒说。
“不会吧?”许也喝完酒擦了擦嘴。
李童并没有说话。仔细听着秦升和许也在说什么。秦升和许也知道李童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就是那本书里的。”秦升看了一眼许也说,“《走进喜马拉雅丛林》。”
“怎么讲?”许也歪着头问,她有些醉意。
“当地人认为,如果毒死大富大贵之人,被毒死的人的财运和福气就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放毒的人财富和福气会成倍地增长。那么他们就会过上幸福的日子。这里还有句谚语,如果将人毒死,就会 ‘ 一只蛋出两只鸡,一条畜下两条崽’。他们相信会有这样的荒唐事。”
“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敢做。”许也眼圈有点红,她看着李童。
李童默默地抿着杯中的酒。他在听他们说话。
“不过,如果谁家给村子里的人下了毒,害死了人。村子里的人就永世不跟他们家来往。他们因为被疏远,就会搬到丛林更深处跟野兽为伍,过孤独的生活。他们并没有得到财富和福气。有的反而葬身野兽腹中。”
李童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就倒地,他闭上了眼睛。
秦升看到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篝火晚会结束后林卓才回到他们身边,她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睁着,似乎在笑。秦升看到她脸上全部都是湿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第37章
一股冷意袭来。秦升在大帐篷里醒来。
他身边是那些门巴族人,睡得歪七扭八的。昨晚他们跟这些门巴族人挤在帐篷里。男的一个帐篷,女的一个帐篷。秦升和李童睡在一个帐篷里。秦升的目光在寻找李童,终于他看到了睡在角落里的李童。李童睡得跟死猪一般。
秦升掀开帐篷门帘,看了看外面。天色渐渐变亮,月亮还没落下去,湖面上飘着一层雾气。就像一幅奇异的山水画。他看到一个人坐在湖边。那个人像许也。
秦升起身,搓搓脸,揉揉眼睛,从大帐篷里出来。
他走到那个人身旁。果然是许也。
“我操,好美!”秦升说。
许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她没想到秦升起那么早。
“才华横溢的人看到这样的美景都会作首诗,像“明月松间照”、像“斜月沉沉藏海雾”、像“薄雾浓云愁永昼”。而像我这样的粗人只会说 ‘ 我操,好美!’”
许也嘴角露出微笑。
“你觉得林卓姐和李童回去会离婚吗?”
“你要是林卓姐你会吗?”
“我要是她我早离婚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不是吗?我们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
“你觉得婚姻是什么?”
“我只能说好的婚姻是什么。”
“是什么?”
“对时间的反抗。一个人去反抗太无聊了,拉一个人一起才好。这两个人要.有共识,心有灵犀,这一生才会过得圆满。”
“也倒是。我们都会老去。都会死。”
“我没有结婚,所以我不知道。”
“可是你父母结婚了。你朋友、同学也结婚了。如果说没结婚就不能体会婚姻,那只是一个借口。我们都明白不是吗?”
“我觉得过去和现在是不能比的。假如说,只是为了繁衍后代,仅仅只是为了繁衍后代而结婚。未必不是美满的人生。我父母就是这样的。他们也过了一辈子。我记得有个哲人说, 如果一个人对需要感知的世界以外的东西没有一点的感应,这个人一定个没有精神追求的凡夫俗子。凡夫俗子的精神烦恼,会单纯得多。或许仅仅是活着。”
“我觉得结婚是遇到对的人才会发生的事。但是,大部分人都遇不到。就像你说的,大部分人都是凡夫俗子,只是为了繁衍后代而结婚。人如果有了自己的想法,有点追求,或许就不会像凡夫俗子那样随意结婚。”
“你不觉得人的思维和观念会固化?”
“你是说我?”
“我们都一样。人永远不能打败时间。”
许也站起来,秦升也站起来。许也沿着湖边走。秦升跟在后面。
“林卓姐还是太善良了。”许也说。
“但是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能只看表面。生活是复杂的。非常非常复杂。”
“男人和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都不是东西。”
“噗!男人才不是东西。”
“所有的女人都会这样说。特别是当她们受到伤害。”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有个表姐,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那个男人做生意,有钱,对她特别好。他们有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表姐也不用工作,专职家庭主妇。一家人家庭幸福。有一次我表姐带着孩子回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她老公独自留在家中。她对她老公是一百个放心。有一天她醒来发现她老公出现在面前,一眨眼又不见了。他有种不好的感觉,马上给老公打电话,没打通,她预感出事了,带着孩子赶紧回去。回到家她发现她老公躺在沙发上去世了……”
“你想说什么?”
“他老公是心梗。这是一个突然的意外。但是过了一年以后,有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来找我表姐,要分遗产。原来我表姐她老公在外面还养了一个女人。我表姐完全没发现。她崩溃了。但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振作起来跟那个女人斗。这就是婚姻给我表姐带来的东西。”
“这又回到了我们前几天聊的话题,我还是认为,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有正确的使用方式。结婚的男人对待性,更需要一个正确的方式。性是一把钥匙,如果用这把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锁,那也会犯了禁忌。”
“男人就是会犯禁忌。就像西班牙的牛看到斗牛士手里拿着的那块红色的布,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这就是男人。”许也若有所思。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他们缓缓地走着,湿润的雾气扑打在脸上很舒服。这墨脱的冬天,像内地的春天,扑面而来的风是柔和的。他们走到布裙湖的一个角上,站住了。许也听到一种很动听的、沁入心灵的淙淙声,觉得脸上碰到了一股凉爽的空气,像初冬的小雪打在脸上。秦升也有这样的感受,就像进入了另一个境地。他们循着声音继续往前走。前面不知名的树枝蔓缠绕,像是很多抱在一起的孩子。藤蔓间能看到一条小路。他们似乎没了惧怕,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那淙淙声越来越大,他们在一个悬崖边停下来了。脚下是一个瀑布。瀑布悬挂在山间,就像一条白色的丝绸。那水从上面落到下头,清澈、欢畅,在太阳下发亮,发出哗哗的声音。落到地下的水流到一条溪水中,好像是一条欢快的蛇融入泥土里。离这瀑布不远的地方,是那条溪水形成的小水池,远望像一块宝石。这布裙湖就是山间形成的一个大水池。
这瀑布的声音干净、纯粹,犹如山间奏出的音乐,让人沉醉。没消散的雾气在山中缓缓运动着。他们脚下,身边,远处,除了白色的瀑布,都是苍翠一片。鸟鸣嘤嘤。尽管是冬天,这里依然让人觉得充满了活力。
秦升觉得许也眼中有一种坚毅。如果心月也像许也那样坚强就好了。
他们在瀑布前站到太阳照在脸上。太阳贪婪地吮吸着这山间的雾气。
“走吧。他们找不到咱们又该着急了。”秦升说。
“绕过去怎么样?”许也想绕着湖走一圈。“不行。”秦升拒绝了这个提议。布裙湖太大了,况且树林里还有野兽。他们什么都没准备,如果遇到危险怎么办?如果是前几日的秦升,他或许会答应。死掉又如何?但是现在他不想死了。他要时刻想着活下来的事。
他们回到帐篷时门巴族人都起来了。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秦升没看到林卓,或许她还在那个帐篷里睡觉。他回到帐篷里,发现李童仍旧跟刚才看到的一样,帐篷里没人了,他却还在睡。昨晚他喝了太多酒。秦升不得不去叫醒李童。他钻进帐篷里。蹲下来摇李童的身体。李童却一动不动。他嘴里叫着“童哥”,地上的李童就像死猪一样。
难道出事了?秦升有点慌了,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李童还是一动不动。秦升赶紧出了帐篷,让一个门巴族老人过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很多人都围了过来,许也也过来了。她没找到林卓。林卓的行李也不见了。
李童中毒了。门巴族老人说。
门巴族老人又说,他们这里以前有下毒的陋习,死过一些人。不过这些年来这个陋习已经没有了。他们也能通过手机看到外面的世界了,知道那样不好。没人会那样做了。李童被人下毒,他其实有点不太明白,内地来旅游的人为什么会中毒?
看着像死去的李童。秦升和许也也觉得很震惊。他们现在最想找到林卓。
第38章
秦升觉得李童的脸像落了一层灰尘。门巴族老人看了看李童的脸色,又用手撑开他的嘴,闻闻他的嘴,脸色的皱纹舒展开来。他说不用慌,他自有办法救活李童。
他到了湖边,采了几株草药,放在嘴里嚼碎,然后扒开李童的嘴,一点一点地喂给李童。
他持续拍打着李童的脸,并用双手按李童的胸部。
李童突然强烈地咳嗽了一生,就好像憋了一大口闷气一样。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他有气无力,问自己在哪里。秦升和许也并没有说话。
李童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哭了,嘴里一直叫着“林卓”。林卓却始终没出现。李童看到他身边的那个他捡的石头形状的猴子,大梦初醒。这石头猴子,是他最后一次送给林卓的礼物。他知道他永远失去了林卓。
门巴族人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他们是另一个镇的村民,来这里野游。布裙湖值得这样他们这样狂欢一夜。他们现在要回去了。秦升、许也很认真地感谢了门巴族人的热情款待,并和门巴族人告别了。门巴族人祝他们好运。
两个大帐篷被撤走了,那些吃的也没了。林卓独自离开了,篝火只剩下黑色的残灰。秦升仿佛还能听到他们昨晚欢乐的歌声,还能闻到鸡爪谷的味道。现在一切都空荡荡的。一切都转瞬即逝。他感慨万千。欢乐消失的那么快。
秦升和许也不愿跟李童靠得太近,他们走到了湖边,坐着看风景。李童在更远处的树底下歇息,他手里拿着那个石头猴子,不停地摩挲着。这石猴已经被林卓摸得很圆润了。门巴族老人说他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过了好一会儿李童才叫他们,说林卓不会来找他们了,她已经回去了。
他们也出发往回走。
一路上,李童说他梦到自己被两个穿着西服的陌生人硬拉着带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他在那个地方像飞一样走了很久,到了一个府邸。那地方很奇怪,雕梁画栋,碧瓦朱甍,鸱吻四合。里头吵吵嚷嚷的,人头攒动,但是看不到人的脸。他突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准就是地府。想到那里他吓了一跳。进门时他犹豫了。这时候突然一道闪光从天而降,闪着他眼睛了。他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秦升只能安慰他说他昨晚喝了太多的鸡爪谷酒了,喝得完全不省人事。
他们从山上下来,走到了公路上。
“林卓姐给李童下了毒?”许也很惊讶秦升这么怀疑。李童一直走在前面,他很焦急,他要去找林卓。他们都很担心林卓,怕她出事。但是想到林卓的行李包也背走了,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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