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你说个故事。”她没有否认自己就是谢芳沁。
这个认知让刘青姝心口窒痛,她难道不打算弃暗投明吗?跟着封神道能有什么好下场!
刘青姝沉思了一瞬:“你说。”
她还是想知道谢芳沁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十年前的浮生林宴会,高朋满座,像是女帝给宛阳长公主物色驸马一般,可是宛阳长公主也不知何回事,一门心思想着谢悉能够出现。
最后,谢悉是出现了,是宛阳长公主拿他心上人的性命作为要挟,他不得不出现。
“谢悉,已经八年了,你说过,你会娶我的,怎地去了一趟大漠,你竟是变得如此陌生了?叫我好生不习惯。”
谢悉面色冰凉:“长公主殿下,此番谢某前来,是为爱妻求解药,还请长公主殿下成全。”
宛阳长公主听后,大受打击,捂着心口大笑:“成全?你同我说成全!”
“谢悉,当年是你从和亲的婚车上将我劫下,你说过,你会爱护我一生一世,为了这句话,本宫等了八年,等到过了舞象之年。谢悉,你看啊,本宫竟是生出了一根银丝!它在告诉本宫,到底等到了什么!”
“你的兄长和侄子本宫也请了过来,就在春风榭,若是你不依本宫,本宫便让你谢家彻底断后。”宛阳长公主凑耳,病声娇娇。
她舔舐着他被如霜如雪一般的耳根子,再也没能让他的耳根子红了起来。
“谢悉,你应该知道,本宫早已失身于你,只要本宫同女帝一说,她定是会给你我二人赐婚。”
不料如此威逼利诱下,谢悉只是淡淡说道:“挽音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我不能负她……”
宛阳长公主将斑竹杯子重重地砸在谢悉的额上,他没躲,生生地挨了下去。
他淡定地擦拭额上流下来的血水,道:“谢家除我之外,满门忠骨,还请公主看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饶过我大哥和侄儿。”
“本宫偏不!”
宛阳长公主直接下令:“将阁中二人虐杀者,即可活着走出春风榭!”
不多时,春风榭中只剩下一个舞女、一个鼓师和一个刚完成绣喜服的绣郎。
舞女为求生,用石砖拍碎谢将军的天灵盖,将一把名为林深的剑从拍碎的天灵盖往下插,插到了下腹的位置。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一个小舞女,竟然也有那么大的力气!
有了舞女在前面助兴,鼓师直接将鼓拍在谢小将军的脑袋上,顿时鲜血四溅,又觉得不够残忍,将谢小将军的四肢全部折断。
这对父子本就中了十香软筋散,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剩下一名绣郎,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可他能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人,如今,已经没人可杀了。
就在这时,谢悉怒道:“我谢悉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娶一个毒妇!”
“那你,也去死吧。”
绣郎这时提议将他的骨头打碎,再将尸体吊在横梁上,宛阳长公主听后非常满意。
“他这一身硬骨头,是时候敲一敲了。”
绣郎没有亲自动手,可这办法是他先提出来,宛阳长公主也放过了他。
谢悉尚未被杀时,宛阳长公主将苏挽音也给捉了来。当着谢悉的面,划开苏挽音的肚皮,扯出了那个三个月大的孩子,不经意似地摔在地上。
谢悉目眦欲裂,恨不能冲上来杀了宛阳长公主,奈何被宛阳的人制住,再按照绣郎的办法,断了他那身硬骨头,吊在横梁上三天三夜,直到变了味,宛阳长公主才将谢悉埋葬在斑竹之下。
那一年,是谢悉在苍鹭书院任教的第一年。
“你知道女帝如何说的吗?蛮疆告急,遣我父兄去抵御,三月后便传来了他们牺牲的消息。”
刘青姝听后,大为震撼。
所以,谢将军根本就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女帝为了保护宛阳长公主找的一个借口,就连封谢芳沁为县主也是宛阳长公主之故。
“你又是如何知晓?”如此隐蔽的事情,宛阳长公主应该不会留下活口,女帝也不可能会告诉谢芳沁真相。
“当日,鼓师带了一个箱子,父兄被邀浮生林宴会之时,我偷偷跟了去,躲在春风ʝʂɠ榭的箱子里,再后来鹿为马将我给带了出去。”
“刘青姝,我不像你一样有选择,我没得选择,鹿为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谁要是同封神道为敌,那……便也是我的敌人!”
这个鹿为马又是何人?想到了封神道的梅花鹿头图案,鹿为马应该和梅花鹿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她有些恍惚,好似在淮南县的时光也不过是几月之前,怎地眨眼之间就成了物是人非了呢。
“也包括我吗?”她不信那些年的感情掺了水。
谢芳沁直接扯断宛阳长公主的手,将她的尸体往后一抛,她背对着刘青姝,决绝道:“也包括你。”
第四十三章 饕雪篇(一)温母
不知是这天寒了还是人心寒了,自浮生林出来后,她便害上了一场大病,服过药石愈亏。
约莫过了七日,女帝抄了谢家,淮南县另立县主,想来女帝是知道了文字臂的凶手是谁了。
细数想了想这些年的经历,刘青姝看向了铜镜中的自己,貌似眼尾处长出了一丝细纹。
“容颜枯衰,年岁不在……”正凄凄时,她抬眸看向端着一盘棕榈炒肉的温灼鱼,快速别过了头。
这家伙真是感伤的终结者。
“快尝尝,这是……”
“你这是作何?这是我娘做的棕榈炒肉,神都可不多见棕榈呢。”
提及温母,刘青姝狐疑地看向了温灼鱼,温家人做的菜,她还是得思量一下要不要尝试。
“你娘也来了?”她问。
“就在厨房,要不要过去见一见?”
温灼鱼卖宝似地将棕榈炒肉呈上来。
听此,刘青姝缓缓起身。
“你何不早些说?”
她这副模样怎见得温母,岂不是徒惹了长辈不快。
“她闻你害病便来了……”
他自然不敢说是他求来的。
刘青姝闻言心头一暖,温母想来是一个良善温和之人,怎生了温灼鱼这一块伪冰块出来呢。
这一定是温灼鱼自己的问题。
温母端了一碗甲鱼汤走了过来,身着红色劲装,海棠色的流苏垂落到下臀的位置,刚毅美丽的面容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起开。”
温灼鱼迈着两步小碎,退到了温母身后,再不敢动一步。
刘青姝此刻有些不知所措,正欲开口打招呼。
温母道:“怎么站的?挺直腰板,收腹,你那膝盖接了狗腿吗?说了多少次,别曲。”
温母这气势让人不明觉厉。
刘青姝灿灿一笑,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侥幸,她温吞开口:“温伯母……”
温母眼神一厉,看向了刘青姝。
她细细打量病榻上的刘青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裘大婶说,若是一个长辈细细打量一个晚辈,那铁定是因为这个长辈想要看看这个晚辈能不能生得出一个大胖小子,身底子好才能在婆家横着走,底子不好什么脏活累活往你身上推,大老爷们儿几日不净的衣服跟如厕的泔水一般,自个儿不搓就等着新妇来搓洗。
温母摇了摇头,这可把刘青姝看得心下生骇。
温母这是对她颇有微词了?
“错了。”贺茹鄢道。
她也不是非温灼鱼不可。
“娘,阿姝卧病在床,我请您来是为了照看她,您说您数落她做什么?她身子弱哪里经得起您的数落。”温灼鱼上前两步,将心中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温母转头望了温灼鱼一眼,指了指自己:“温灼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出去几趟就行了?吃人家姑娘的,住人家姑娘的,你是哪里来的脸子说起你老母的不是?你是不是逢人就说你是孤儿啊?别急着反驳,秦良人那兔崽子都跟我说了,你在洛水镇的时候逢人就说我二老不在人世了?怎么着,这些年我们是短了你吃喝还是废了你双手不给劳作啊?”
温灼鱼听得猛地后退了两步,心里咒骂秦良人:秦孙子,连这事都给我娘说了!
“我和你爹呢,是年纪大了,是力不从心了,可你爹当年也没委屈过我,三书六礼给我备着,彩礼一箱箱给我送着,哪如你一般,当了七年的金吾卫何曾给过家里一分钱?家里是不缺你那点碎银子,可什么是心意?你连养家糊口的心意都不曾有,叫人家姑娘跟着你喝老君山上的北风吗?”贺茹鄢愈说愈来气。
刘青姝总算是明白温母方才说的错了是何意思了。
温母满腔的腹怨尚未吐得干净,刘青姝懦懦叫了一句:“娘……”
贺茹鄢将手中的甲鱼汤送到刘青姝嘴边:“哎,娘在呢,来,尝尝你公公做的甲鱼汤。”
原来这是温父做的菜,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应该是可以吃的东西。
“公公也来了吗?”
“就在厨房候着呢,没我的命令,他不敢出厨房,你啊身子骨弱,一看我家那不称心的儿子就没有好好照顾你。这样吧,今后啊,你搬去温宅,宅子不大,五脏还算齐全,你也莫要嫌弃。”
刘青姝有些受宠若惊,温母虽不是她想象中温和的样子,可也是少有的好女子,敢爱敢恨。
刘青姝还未说什么,温灼鱼弱弱说道:“娘,我那也是为了抓人方便,万一失手了,那犯人找您们的麻烦,儿子也腾不开手顾着两面。”
“呸,就你那不入流的功夫还是老娘教的,徒弟还担心师父会不会被暗算,少给老娘找借口,出去面壁思过!”
温母压根就不吃温灼鱼温情的那一套,可怜的温灼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出去站着。
一抹阴翳伏在了刘青姝的眼眸之中,转而化为了怜悯。
照理说,温贺失踪,温灼鱼作为温家的儿子,理应更受到温父温母的厚爱才是,可是见温灼鱼的模样像是习以为常了。
“婆婆,阿鱼他没有待我不好。”
“他什么性子,我当娘的还不知道?就知道混吃等死,好不容易当上了金吾卫右将,还是承袭父辈的荣誉……”
温灼鱼在温母心目中有千万般不是,仿佛生下这个儿子只是一时兴起。
“婆婆,我喜欢这里,您若是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可以多来。还有,温灼鱼给了聘礼的。”
原以为她这般说,温母会改变一点。
谁知,温母竟然说:“就他那点银子,也好意思说是聘礼?”
随后,温母喂着刘青姝喝完了甲鱼汤,甲鱼肉也不让人有剩。
贺茹鄢从怀里掏出一个藤形铃铛手镯,佩戴时发出窗铃一般悦耳的声音。
“这只手镯,是我特意找人定制的,不值当什么银子,重要的是心意,你就收下来玩着。”
刘青姝知道那镯子,工艺复杂不说,这样的镯子也只有王公贵族才偶尔佩戴得起。
初次见面,贺茹鄢便送给她如此昂贵的礼物,可见对她这个儿媳妇的认可。
“我们家不搞重男轻女那一套,进了温家的门,有温家护着你。”
得知有刘青姝那么一号人物的时候,贺茹鄢曾看见武功侯府的仆射生来过刘宅,那样貌神似武月的女子,说是和武功侯府没有关系,她是万不能去相信的。
那时,贺茹鄢便知道刘青姝来历不简单,甚至可能会带来麻烦。
“谢谢婆婆。”
贺茹鄢待的时间不长,巳时二刻来的,午时一刻走的。
贺茹鄢走之时,温父也跟着走了。
“哎呦,你慢着点。”温父在后面追着温母。
温灼鱼确定温母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
喝了甲鱼汤,刘青姝感觉自己的身子好了一些。
“阿鱼,辛苦了。”
她没有说温母的不是,只是有些心疼温灼鱼。
温灼鱼鼻子忽然酸涩,怔怔道:“啊,习惯了就好。”
在温家,他向来不被重视,就连父母分给他的爱,都是因为大哥失踪后,他才被重视起来。
“那,今晚上麻烦温右将给我买一些墨石朱毫回来了。”
“案上不是还有吗?”
“我觉着身子好了大半,明日要去拜访一个人,想来应该会用的到这些东西。”
温灼鱼:“……”
她要去拜访何人?
“不能带你去,温灼鱼,你明日还要上值。”
不知何时,他听见“上值”二字,就觉着是老天爷故意跟他做对,二人温存之日如白云苍狗。
次日,刘青姝去拜访榷先生之时,得知榷先生受阮府尹的邀约,去攀了老君山。刘青姝路上买了一件披风,给爱马打了新的铁蹄,才动身去了老君山。
今年的风雪格外大,大到不见尸骨累累。老君山上积雪如被,放眼望去皆是莽莽,又总叫人有些不适,攀阶者多是达官贵人,随从搓手不敢言语。
日昳苍苍,阮吉安扶着腰,呼出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往回吸,便累得趴在栏杆上了。
“不行了,不登了,本府要打道回府了。”
“可是,大人,这是您提出来的,您要是回去了,面子可如何保得住?”
阮吉安想想也是,他可是府尹,说出来的话,哪里有往回收的道理。
“不过,我们府衙的人来倒是合理,你一个外人,也跟着过ʝʂɠ来是何意思?”
榷佳生拱手作礼,回道:“想来是巧合,草民有幸能和府尹大人同一日攀登,实乃大幸。”
这一番马屁拍下来,正好给了阮吉安借口。
“听你说话,本府心中很是不舒坦,罢了,不攀了,大家都回去吧。”
阮吉安很满意自己的这个理由。
一众府衙的人打道回府,应典史路过榷佳生之时顿了半步,似有若无地瞟过他一眼,然后继续下山。
应典史刚下了两个台阶,另一只脚悬空往下,榷佳生却在这时叫住了应典史。
“典史大人好像有什么话要对草民说?”
后面的捕头蜂拥下山之时,没来得及稳住脚步,好在于常身子宽硕挡住了后面的几个捕头,才没让前面的应典史摔下台阶。
“你错了,本典史对你无话可说。”
随后应典史的右脚落在了雪阶上。
雪下得浓,仆人午时扫过的雪,如今又覆上了台阶,若不是眼神好的人,很容易踏了空。
又下了两个台阶,榷佳生又道:“是吗?那,也许真是草民觉错了。”
这会儿,后面的捕头有了经验,仔细地走着,不敢推搡争抢。
应典史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下了山之后,见刘青姝骑马过来,看其面色似乎有什么火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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