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h:“只能如此了。”
少年无力的趴在榻上,下巴枕着双臂,欲哭无泪:“大人肯定以为我很蠢。虽然也是了…”
他张着嘴,似乎有一缕白烟从他口中飘出,又被一只修长的手按回去。
大公主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察觉及时,一切还有得挽回。”
静谧的屋内传来哀嚎,虞h痛苦抱头:“挽回不了了母亲,天子赐婚,大人和十七的美满姻缘要梗着一个明荣县主了。”
少年蜷缩身子在榻上打滚,他是想帮杜大人的,却是帮了倒忙。自责与悔恨淹没了他。
大公主按住儿子,剥壳取珠一般,捧起儿子新荔一般的小脸,温柔哄道:“长兰非是寻常人,他信上说有法子应对就一定有法子。你不要自乱阵脚。”
在母亲包容如水的目光下,虞h的情绪逐渐平复。两鬓散乱的发垂落,衬出一二颓废。
下午皇孙府来人接他过府一叙,虞h都推了,谁知两刻钟后虞蕴杀到。
“好你个h哥儿,我派出去的人说你病了,害我很是担心,匆匆来寻,谁知你却躲在府里纳凉。”虞蕴把弟弟的头发揉的一团乱,然而虞h却没挣扎。
这不寻常。
虞蕴悄悄挥退下人,在弟弟身侧坐下,“你因何难过。”
虞h摇头不语。
虞蕴便不问了,给他倒了一杯水,两兄弟并坐在廊檐下的石阶上,观院里的红色月季。
这一瞧便是一个时辰,天上的日头西斜,天边一片火红色,晚霞艳丽,本就明艳的月季花在这绚烂的霞光里更添风情。
虞蕴起身拍了拍屁股,“真没劲,我走了。”
虞h一动也未动,却闻虞蕴道:“爹说了不怪你,你莫忘心里去。”
一段话犹如惊雷炸响在虞h脑海,他腾的蹦起三尺高,落地后紧紧拽住虞蕴的手,慌张四顾,犹不放心的将虞蕴带回自己屋中,命人关上门窗,四下戒备。
虞蕴看着弟弟一系列动作,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虞h迟疑的走向他,“蕴哥,大人跟你说了?”
虞蕴拉过弟弟的手,拥抱他,“没事没事,一切有哥哥,哥哥会保护h哥儿。”
虞h鼻子一酸,在蕴哥肩头蹭蹭,咕哝道:“对不起蕴哥,当初将红尘道人送进宫时,我该跟你通个气。不然现在也不会让红尘道人蛊惑圣上给大人赐婚,破坏大人和十七的婚事,我…”虞h后脖子一紧,他被一股力道缓缓拉开,骤然对上一张寒霜覆雪的脸,虞蕴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虞h脑子一轰,涌出三个大字:完蛋了。
他忙不迭朝外溜,却被人拽紧后领,虞蕴使了个巧劲儿将人扔去床榻,扯下床幔。
“这么大的事你都敢瞒我!你还当我是兄长?!”
虞h绝望捂脸,“蕴哥,留点面子,别打脸。”
少顷屋内传来一阵响动夹杂闷声,虞h浑身疼,龇牙咧嘴。虞蕴抱臂冷嗤,“我平日里好性儿,一个两个都欺负我了。你再背着我自作主张,咱们这兄弟缘分也断了。”
他声音寒凉,与平日里的温和模样相去甚远。虞h骇的打了个寒颤,顿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第223章 避暑行宫
缓了几日, 虞蕴进宫请安,照例在宫里陪嘉帝用了一顿午饭,他擦了擦汗咕哝道:“这天儿愈发热了, 冰盆也抵不得热。”
嘉帝哼笑:“你人年轻火气旺, 是怕热。”
虞蕴眼珠子转了一圈,绕到嘉帝身后给他捏肩, “我瞧皇祖父额间也浸出汗了, 想来也是苦夏的。”
嘉帝睨他一眼,“说罢, 心里又有什么主意了。”
“皇祖父当真冤枉孙儿了。”虞蕴半真半假否认,一副笑模样。嘉帝委实喜欢他这伶俐的模样, 也不逗他了, 道:“朕命人准备,过几日去行宫避暑。”
虞蕴眼也不眨的望着, 嘉帝再也忍不住朗笑出声, “自然少不得你。”
虞蕴立刻拱手行礼:“蕴儿谢主隆恩。”
此事传出,各方人马人心浮动, 听闻嘉帝夜游花园,见女子月下一舞,白纱缥缈, 恍若神仙妃子,次日册封为盈贵人,随行伴游。
途间歇息的片刻,容贵妃看向队伍里娇滴滴的盈贵人,十七八的年岁, 嫩的似一团刚剥了壳的荔枝肉,挤的出清甜的汁水。乌团团发髻间, 不必任何华丽珠钗,只需一朵火焰红的海棠花,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容贵妃漠然掰断护甲,“去瞧瞧四殿下。”
“是。”
一盏茶后,四皇子来给母妃请安,母子俩说了会子话,临走前,四皇子听闻天子龙辇传来嬉笑声,他忽然压低声音:“母妃,我听闻惠贵妃娘娘那里…”
容贵妃垂下眼,以帕掩唇,“不过多耗些日子罢了,人力终有尽。”
二皇子薨了后,惠贵妃就不大好了,去岁冬日里病殃殃吊着一口气,众人都在揣摩惠贵妃熬不住这个冬日,谁知大皇孙进宫探望之后,惠贵妃勉强恢复了些气力。
惠贵妃哪里放心得下,大皇孙,大皇孙女为父守孝三年,二皇子妃孤立无援,惠贵妃不帮着谋划,等大皇孙守孝期满,黄花菜都凉了。
四皇子抿了抿唇,“父皇知晓吗?”
容贵妃不语,天气酷热,连茶水饮着都生热,索性弃了。
四皇子行礼告退。
“四皇兄。”
四皇子驻足,笑道:“七弟。”
七皇子亲热的拉过四皇子的手,“下人刚制了冰酥酪,冰甜滑爽,你一定要尝尝。”..
临时搭建的凉亭内,还有其他兄弟,八皇子起身打趣:“赶早不赶巧了,正正好。”
众人落座,炎炎烈日,暑气腾腾,一碗冰酥酪下肚也不过解片刻暑意。
八皇子慢条斯理的打着折扇,越过众人看向远处,“说来这次的小辈里,除了二哥家的,其他兄弟都是携家带口,也不知行宫能否住得下。”
这话倒是玩笑了,行宫颇大,几百人也住的。
众人心知肚明,却仍是附和:“是啊,往年父皇都只带零星几人。今年怎的都带上了。”
四皇子顺着八皇子的视线望去,日光下,虞蕴正与虞h在树下纳凉啃瓜。
“蕴哥儿?”
十皇子颇为羡慕,“若论圣宠,皇子龙孙中,蕴哥儿也是独一份了。”
七皇子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有个好爹就是不一样。”
“七弟,慎言。”四皇子低声劝诫。
七皇子耸了耸肩,没骨头似的摊在椅子上。
十皇子尴尬笑笑,努力打圆场,七皇子充耳不闻,视线不经意掠过龙辇后面的车轿。
红尘道人……
听闻原是五哥府上养着的,五哥逼宫失败后,红尘道人不知所踪,不过数日,由三皇兄带进皇宫,如今瞧着是得了父皇青眼。
难不成还真会操纵人心?
七皇子心里闪过许多念头,烈日灼心,他与几个兄弟聚在一处,不是想听些废话。
眼见没有有用的信息,七皇子招呼一声走了,四皇子紧跟其后,八皇子合上折扇对几个弟弟颔首,大步离去。剩下十皇子十一皇子几人面面相觑。
一刻钟后,队伍继续启程,从上京至避暑行宫约摸三百里,队伍辎重颇多,每日约摸行进九十里,第四日巳时抵达行宫。
天子居主殿,留虞蕴于偏殿居住,其他人按等级划分住所。
晌午用膳时候,虞蕴忍不住道:“皇祖父,孙儿听闻你将几位娘娘也留在主殿,孙儿即将及冠还留在偏殿,瓜田李下,传出去难免惹人误会。”
嘉帝微妙的斜乜他一眼,轻笑一声,“等你及冠还有三四年,怎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嘉帝搁下筷子,擦了擦嘴:“蕴哥儿大了,朕见你与英国公府那个三姑娘走的近,瞧上人家了?”
虞蕴瞳孔一颤,“不是,我…”他反驳,又倏地止了声。
嘉帝明知故问:“朕猜错了?那你中意谁家姑娘,朕为你赐婚。”
虞蕴才知晓“他爹”被强行赐婚一事,正是敏感,浑身激了一下,脑袋摇成拨浪鼓。
嘉帝朝虞蕴的身后瞧了一眼,神色淡淡:“你这也不喜欢,那也不中意,朕便作罢了。左右你是男子,耗个几年也成。但英国公府的姑娘可等不起,年岁大了不好嫁人,不若朕今日先给那丫头指婚,她…”
“不成。”虞蕴张口反对,话出口又抿住唇。
嘉帝佯怒:“蕴哥儿,纵你是皇孙,也不能这么霸道。你又不娶,哪还能拦着臣女不让嫁。”
虞蕴:“我――”
虞蕴思索措辞,骤闻身后呜呜声,他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去,速度之快脑袋都有瞬间的眩晕。
姜绥被她爹压着,双眸含泪。
虞蕴不敢置信的回望嘉帝,“皇祖父!”
嘉帝悠哉悠哉的捋了捋胡须,一副“英国公有急事找朕,朕也没料到”的无辜模样。
那厢英国公在嘉帝示意下松开姜绥,姜绥屈膝一礼,“臣女见过圣上,见过…蕴殿下!”尾音颇重,似是怨念又似伤心。
虞蕴心头一颤,焦急的望向姜绥,知晓对方是误会了,怕是以为他讨厌她,回去还不知要怎么哭肿眼,茶不思饭不想的。
虞蕴拱手一礼:“皇祖父,孙儿不愿您为姜绥指婚,盖因…”他咬咬牙,心一横道:“盖因孙儿心悦姜绥,不愿她嫁做他人妇。”
屋内寂静无声,姜绥悬在眼眶的泪珠欲落不掉,少顷回过神来,惊喜的奔向虞蕴,将人抱了满怀:“蕴哥儿,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的。”
英国公无奈纠正姜绥对虞蕴的称呼,可惜收效甚微,嘉帝摆摆手,“蕴儿与阿绥两情相悦,纠结称呼也忒生分了。”
他示意英国公坐下一同用膳,姜绥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满心满眼都是虞蕴,羞答答的扯着虞蕴的袖子。
虞蕴还有些回不过神,不知怎的就谈到他的婚事了,英国公来的可真巧。
然而英国公神情平静,虞蕴心思微敛,午膳后虞蕴送别英国公父女,他回到殿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皇祖父,您是特意将英国公他们唤来的?”
嘉帝呷了一口清茶,揶揄道:“朕是为了让你认清自己的心,否则英国公为姜绥许了人家,朕也不好插手。”
虞蕴耳尖一红,嘴唇蠕动想解释,但最后也没张开嘴。
嘉帝朝人挥了挥手,虞蕴上前几步,在嘉帝跟前落座,嘉帝考校他近日所学。
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虞蕴背的滚瓜烂熟,不说深入研理,但也非是泛泛之谈,惹人笑话。
嘉帝便问他:“你既略通史记,今日便与朕说说文帝。”
相比其他帝王上位艰难,文帝的皇位犹如天降馅饼,嘉帝也如此打趣。
虞蕴摇摇头:“皇祖父,孙儿虽愚钝,但也知世上没有白得的好事。世人知文帝帝位天上来,却不知这帝王之位后携刀藏箭。”
“陈平周勃野心勃勃,视文帝为傀儡,奈何棋差一着。陈平病逝,周勃郁郁而终,算不得好结局,可见文帝手段并不弱于人。”
嘉帝默默挥退宫人,殿内只剩他们祖孙二人,嘉帝随意拨着茶沫,漫不经心道:“陈平乃是病逝,周勃也回封地活了多年,朕却瞧不出文帝多少手段。”
虞蕴神情肃然:“文帝上位后,三道诏令尽收民心臣心,该是有城府的。”
嘉帝:“那便算一点。”紧跟着嘉帝又道:“但文帝在位时,既无开疆扩土之战果,亦无痛击匈奴之实绩。”
虞蕴小心觑了嘉帝一眼,嘉帝嗔怒:“你这孩子怎的也学畏缩之态。”
虞蕴清咳一声,“皇祖父见谅,孙儿就事实所发见解,就事论事。”
嘉帝:“嗯。”
虞蕴道:“文帝虽未有开疆扩土之功绩,但善待百姓,休养生息,分解诸侯国这个隐患,为后世子孙痛击外敌打下基础,如何不算是功绩呢。”
嘉帝抬眸,意有所指:“若易地而处,你当如何?是‘委曲求全’亦是‘血战到底’。”
“不好这么极端的。”虞蕴伸出双指轻点桌面:“古人云,不卑不亢。孙儿以为国家大事亦如此,实力不足,守为上。实力充足,结三军猛士以平宵小,大扬国威。”
“你这话说的轻巧。”嘉帝笑话他:“嘴皮子一碰就成了似的。”
虞蕴瘪瘪嘴,“皇祖父怎知我不行。”
嘉帝:“你说来听听。”
虞蕴道:“所谓实力足,便是百姓富足,人丁兴旺,裹腹有余方提尊严。孙儿认为皇祖父扬先祖遗风,承先祖之志,安四海,康天下,在孙儿心里,皇祖父是明君。”
嘉帝拨茶沫的动作一顿,心里某个地方被击中,在他无知无觉间龟裂蔓延,脱口而出:“明君也非圣人,若私德有亏又如何?”
虞蕴眨了眨眼,道:“论语云,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嘉帝一愣,五官逐渐舒展,殿内传来一阵笑声,初始隐隐约约,渐渐地笑声愈大。
嘉帝拍了拍虞蕴的肩,他仍是笑着,可眼底却浮现哀伤,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又化为简短的称赞:“好小子。”
“书上教的好,你这书也念的好。”
虞蕴一脸赧然,“皇祖父过誉了。”
少年实在讨喜得很,嘉帝忍不住揉了揉虞蕴的脑袋,“你很是聪明,你与皇祖父说,怎么令国家更加富足。”
虞蕴一脸诚恳:“皇祖父下令,鼓励寡妇再嫁如何?”
嘉帝愣住:“这……”
虞蕴与他分析,“咱们国家还算富足,但人口却是寡薄。若朝廷鼓励寡妇再嫁,想来能添丁不少。”
大承历经三代,风气也渐渐趋于保守,虞蕴生于民间,自是晓得的。他有心扭转风气,便想着从鼓励寡妇再嫁着手。
“皇祖父,文帝废除连坐制,百姓代代感激,今日皇祖父下令,鼓励寡妇再嫁,想来百年后千年后也会有人感激您。”
第224章 以小窥大
黄昏时候, 虞蕴才从主殿离开。
容贵妃折断了牡丹,冷冷道:“圣上与虞蕴待了大半日。”
宫人畏怯道:“回娘娘,算算时辰, 确是有大半日功夫。且晌午英国公也被召进殿, 还…还……”
容贵妃:“还什么?”
宫人垂首,一口气道出:“英国公还带了姜三姑娘, 离殿时蕴殿下亲自相送。”
容贵妃眼皮一跳, 心腹上前打发宫人,与容贵妃对视一眼, 二人心中浮现一个猜测,却又回避。
晚间天子为虞蕴与姜三姑娘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容贵妃的住处扫出一堆碎瓷器。
“圣上真是怕委屈了他的孙儿半分。”
心腹神情肃然, “娘娘莫急,总有人比咱们更坐不住。”
容贵妃面色一顿:“你是说…”
葛国丈握着茶盏, 许久才道:“蕴哥儿要与英国公府结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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