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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作者: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皇祖父果然晓得老师的活计需得多人分担。
  虞蕴压下杂念,紧绷的神情松缓,泄露一点喜意,“多谢皇祖父体谅。”
  嘉帝满意颔首,又招呼虞蕴到身侧,将一本奏折拿给孙儿看,指点平日如何批阅。
  虞蕴一边听一边望了一眼嘉帝,心中复杂难言,黄昏时候他用过晚膳执意回府。
  秋日的余晖泛了冷意,坠在天边的残阳依旧,可今日却显出几分冷血。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给予光明的同时又飞雪裹霜。
  若说皇祖父不疼爱他,又怎会事事提点他。可若是疼爱他,为何又接连要除去他敬爱的人。
  可见皇祖父的爱是有条件,且在他爹和老师的对比之下显得稀薄。
  虞蕴站在宫门前,遥遥望向东宫的方向,心里对已故的太子爹默默道了一声歉意。
  马车一路行驶至皇孙府,李道岫已经被打发走了。
  院子里犬吠鸟鸣不绝,虞蕴甫一进去,脑瓜子嗡嗡。
  大黑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尾巴快甩成了大风车,元宝拍着翅膀,一直唤:“主人,小主人,主人――”
  小厮丫鬟都以为元宝在唤虞蕴,却不知元宝口中的主人是杜长兰,小主人才是虞蕴。
  虞蕴撸了一把狗头,又抚了抚元宝的翅羽,大步进屋。
  然而屋内只有严奉若,不见杜长兰。虞蕴急了。
  “这儿。”杜长兰无奈道。
  虞蕴趴在床底,心酸又好笑:“爹你藏身梁上也好,怎么藏床底。”
  杜长兰懒懒道:“我实在累得很了,怕睡实了从梁上摔下来,断了胳膊腿儿多冤啊。”
  虞蕴闻言心中涩意更重,轻声哄道:“爹,您出来罢,我亲自守着您,您去榻上安心睡。”
  正好方才下人提了食盒,杜长兰腹内饥饿,然而进食不过过往一半便歇下了。
  虞蕴抿了抿唇,没有劝。
  他爹轻飘飘一句“病重的身子哪能太结实,少吃两口的事儿”有多重分量。
  虞蕴扶着杜长兰去榻上,伸出一只手揉着杜长兰的胃,杜长兰哼笑:“你拿我当幼儿哄呢?”
  虞蕴:“没有。我都没哼童谣。”
  杜长兰脸上笑意愈盛,少年的手心温热,不轻不重的揉着他的胃缓解他的不适,杜长兰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他再醒来已经是子时,身上盖着一块薄毯,而榻沿的虞蕴还维持着他睡前的姿势。见他醒了,虞蕴低声询问:“爹可好些了?”
  杜长兰弯眉,“吃好睡好,只差洗洗身上的尘泥了。”
  虞蕴:“我这就命人传热水,咱们去隔壁屋子洗,免得扰了老师。”
  杜长兰笑应。
  虞蕴又道:“老师戌时四刻醒来,用了药膳又睡下了。爹不必担心。”
  杜长兰:“好。”
  少顷,谷穗提水而入,“殿下,当真不要小的伺候?”
  虞蕴挥手令他退出,而后殷勤道:“爹,我伺候你洗漱。”
  杜长兰讶异:“你莫玩笑?!”
  “我又不是残了伤了,哪用得着你。”杜长兰飞快剥去脏衣,全身浸入浴桶。温水包裹他,令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虞蕴搬着绣墩在他身后坐下,为他净发。
  杜长兰回头望他,眯了眯眼:“不对劲,蕴哥儿你不对劲。”
  虞蕴捧住他爹的脑袋,一点点掰正,“我哪里不对劲了?儿子照顾老子,天经地义的事。”
  水汽氤氲,少年的声音也似水温润,他以指做梳,梳理杜长兰的长发,“爹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发誓,永远不会丢下蕴儿。”
  杜长兰从脑子深处挖出这段回忆,三岁的小崽子含着两泡小眼泪可怜巴巴望着他,不安的渴求一个保证。
  杜长兰勾唇:“记得,我怎么不记得,你那时像一只小奶猫,可怜又可爱。”
  虞蕴:“那爹记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杜长兰想了想,笑道:“你说你长大了挣大钱,给爹买好吃的,买新衣裳。”杜长兰夸他:“蕴儿,你都做到了。”
  身后久久无言,唯有烛火下一闪而过的晶莹。
  虞蕴紧紧攥着那缕长发,仿佛跟多年前拽着青涩杜长兰长发的小杜蕴重合。
  他牙关紧咬,深深埋下了头。
  对不起啊爹,我还没有做到。
  杜长兰微怔,而后闭上眼,给自己浇了一瓢水。
  他故意甩动,飞溅虞蕴一脸水珠,模糊了少年面上的泪。
  杜长兰侧身望去,眉宇飞扬,“照你这个速度给客人净发,是会被投诉的,你知不知道啊杜慢慢。”
第231章 无法无天・一
  虞蕴破涕为笑, 照顾杜长兰清洗,守着他爹歇下。
  次日巳时,谷穗匆匆通传, “殿下, 七皇子府送来请帖。”
  虞蕴接过请帖瞧了瞧:“七皇叔一个妾侍庆生,遍请皇室?”
  谷穗:“是有些蹊跷。从前不曾听七皇子十分宠爱哪位妾侍?”
  他欲言又止, 想起七皇子府的叮嘱, “殿下,七皇子府的人还说, 那位妾侍的娘家人世代学医。”
  虞蕴嗤笑一声,将请帖随意扔在案上, “既然是冲本殿来的, 那本殿怎能避之。”
  虞蕴挥退下人,回屋同杜长兰交代一声, 而后乘坐马车欣然前往。
  严奉若靠着引枕, 面带隐忧:“就这么让蕴哥儿去了?”
  杜长兰神色淡淡:“嗯。”
  严奉若抬眸:“你不担心?”
  杜长兰回想昨儿夜里少年的反常,勾唇道:“那小子心里存着气, 这次去七皇子府,还不定是谁倒霉。”
  天色明朗,白云荡荡, 一群飞鸟从碧蓝的苍穹下掠过。
  谷穗驾停马车,毕恭毕敬的掀起车帘:“殿下,七皇子府到了。”
  七皇子府的管事笑脸相迎:“蕴殿下驾临,快请进。”
  进府时,虞蕴身后的谷穗将礼盒给登记的人。
  “蕴殿下送玉如意一对, 翡翠山石一座,天水青色茶具一套。”
  虞蕴驻足, 刚下马车的八皇子,十皇子也愣了愣。
  八皇子似是未觉出其中恶意,命人将贺礼送出,礼事顿时声音拔的更高:“八殿下送极品玉如意一对,上等粉白大珍珠两匣,龙凤金玉手镯两对,玉佩若干。”
  谷穗不悦,“殿下,那礼事故意念给我们听呢。”且他们送的翡翠山石分明贵重,礼事却故意低声带过,让人听着他家殿下小性得很。
  “八皇叔富贵,我哪能比之。”虞蕴恍若未闻,大步朝院内走。
  院里已经聚了好些人,几位皇孙皇孙女皆在,虞蕴上前与他们招呼。
  “蕴哥儿。”小郡王揽过他扬言赏花,两人去了背人处,小郡王欲言又止。
  虞蕴了然:“你是想问老师的事。”
  小郡王担忧唤:“蕴哥儿你……”
  前些日子杜长兰病逝岭南的消息传回,已经叫小郡王偷偷哭了好几场,眼下严奉若也跟着不好了,他一颗心活似浸了苦汁儿。
  虞蕴:“我寻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为老师医治,听闻七皇叔的妾侍娘家世代行医。我过来瞧瞧。”
  小郡王恍然大悟:“我说呢。”
  “但我之前没听说七皇子哪位妾侍出名啊。”小郡王挠脸,他如今已经成家,但性子还是同从前没有太大区别。
  他还想细问,但下人找了过来,二人回到院内。
  管事正相请贵客进入厅内,淡淡的玉兰花香传来,八皇子夸赞,众人争相附和。
  虞蕴在条案落座,发现三皇子和四皇子没来,只派了儿女过来。
  三皇子仍在庙中,且不提了。但四皇子不来就有些微妙。或许是瞧不上七皇子的妾侍,也或许是旁的。
  可见四皇子和七皇子不是一路人。
  七皇子神情不辨喜怒,与众人言谈,忽然七皇子看向虞蕴,开口道:“蕴哥儿,听说严奉若病重,可是真的?”
  虞蕴迟疑的点点头,见众人望来,他故意递话茬:“我听七皇叔府上的人说,七皇子府有能人,可治百病。”
  七皇子摆摆手笑道:“不过是本殿那爱妾家中有人行医罢了。奈何此前同太医院的院判询问过,严奉若五脏俱损,怕是药石无医了。”
  他晃着手中酒盏,晃荡的酒水映出他模糊的笑容:“本殿倒是认识几个好匠人,送你一口上好薄棺,也省得你东奔西跑了。”
  厅内寂静,妾侍的脸色僵硬,到底是她生辰,七皇子一口一个死一个棺木,终究晦气。
  八皇子不赞同道:“七皇兄,莫玩笑了。”
  七皇子置若罔闻,眼睛直勾勾盯着虞蕴,“蕴哥儿,你意下如何。到时候严奉若咽气,你伤心难过都来不及,哪有精力弄旁的。说来杜长兰也是病逝岭南,不然你们养父子一场,他去了你也该瞧瞧,不好太凉薄。”
  “七皇兄!”八皇子沉声喝道,其他人低眉敛目,不敢多言。
  七皇子撇撇嘴,八皇子这才看向面色铁青的少年,帮着打圆场。
  七皇子对虞蕴更是瞧不上,这个窝囊废到底哪里值得父皇喜欢?
  其他人也对虞蕴观感微妙,这些年足够众人将虞蕴的过去翻个底朝天。令人不得不感叹虞蕴虽然流落民间,运道却实在好,杜长兰才华风流不必提,待虞蕴胜如亲子,念学也带着他,后来杜长兰去县学,将虞蕴寄养在严奉若身边。
  这二人不能与元文太子争先,却也是一等一的能人,待虞蕴也是一等一的好。如今七皇子当着虞蕴的面数落,少年却是一言不发。
  终究是有些凉薄了。
  七皇子扯下虞蕴虚伪的面具很是愉悦,连饮三盏酒。
  小郡王都快气死了,几次想怼七皇子都被身边人按住。
  他又恨恨的瞪了虞蕴一眼,杜长兰若是知晓今日席上之荒唐,恐是死不瞑目。
  宴会过半,小郡王忍不住甩袖离去。
  虞蕴却一直等到宴会结束,终于开口道:“七皇叔醉了,侄儿送你一程。”
  八皇子蹙眉,老七和蕴哥儿素来不亲厚,老七还说了一通冒犯之语,蕴哥儿提出相送,总觉得事情不妙。
  八皇子:“蕴哥儿,你不……”
  “好啊。”七皇子倨傲的抬起下巴俯视他,“过来,搀扶本殿。”
  虞蕴脚步挪动,上前扶住他。几名皇孙皇孙女再也看不下去,纷纷离开。
  他们身后传来七皇子猖狂的笑声。
  虞蕴扶着七皇子入正院,途经一处池塘,他叫过七皇子心腹:“你来。”
  虞蕴腾出手,变戏法似的从宽袖里掏出一根拳头大,一尺长的木棍,在众人茫然惊恐的视线里,照着七皇子后颈砸去,一脚把人踹池塘。
  虞蕴动作太快,七皇子府的下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落水声传来,一干下人如梦初醒,下饺子的跳水救主。
  虞蕴不疾不徐离去,至前院诓骗记账先生,“你家殿下说本殿是小辈,不必小辈送礼,去把本殿送的贺礼挑出归还本殿。”
  记账先生将信将疑,却是不动。虞蕴怒道:“怎么,本殿的话都不信?偌大个皇子府这么穷酸。”
  记账先生脸色一变,立刻把虞蕴的贺礼挑出归还。他们这厢一走,七皇子府闹翻了天。不过半个时辰,整个上京都传遍虞蕴目无长辈,殴打七皇子之事。
  还不等众人反应,又传出另一版本,七皇子为夺圣宠,故意落水陷害侄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不清。
  小郡王闻言都顾不得气了,“此言当真?”
  闻书点头:“千真万确,七皇子府去了好多大夫,听闻七皇子被踹下池塘时落水太深撞到水中尖石,额头划了好大一个口子,估计是要破相了。”
  小郡王噗嗤一声乐出声,“好啊,现世报啊,活该。”
  “咳咳。”闻书弱弱道:“主子莫要太开怀,传出去不好听,旁人会造谣您幸灾乐祸。”
  “什么造谣。”小郡王一脸严肃的纠正他:“小王就是在幸灾乐祸。”
  闻书:…………
  小郡王在书房来回转悠,少顷以拳击掌:“哎呀呀,小王真是目光短浅,狗眼看人……”
  闻书:“咳咳咳――”
  主子你快住嘴罢!!
  小郡王嘿嘿一笑:“小王错怪了蕴哥儿,去给他道歉,安抚他受惊的心。”
  他就说嘛,当年十岁出头的少年都敢一力击杀恶人,现在怎么会面对他人挑衅无动于衷。
  只是圣上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宫内,七皇子的母妃得了消息,在内殿外哭成泪人,恳求天子做主还七皇子一个公道,严惩虞蕴。
  “什么惩罚。”虞蕴慢条斯理拨着茶沫,吹开热气,这才呷了一口。
  小郡王急道:“你在七皇子府把七皇子揍了,圣上那里不好过。但我会帮你求情,圣上还是很疼你我的。”
  清脆的一声响,虞蕴搁下茶盏,眼皮轻掀:“小郡王说笑了,本殿哪里殴打七皇叔了。”
  小郡王哑声,半晌呐呐:“那么多人看见呢。”
  偏厅内传来轻笑,虞蕴斜斜望来,那双目若点漆的双眸莫名暗沉,似一汪深不可测的幽潭。
  “是啊,今日大厅诸位可见七皇叔是如何欺辱本殿,犹嫌不够,甚至自残己身嫁祸于本殿。本殿委实冤枉。”少年一声叹息,轻轻的,似一口凉气吹在小郡王耳侧,激的他汗毛直竖。
  小郡王瞠目结舌,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相信虞蕴的话。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王听说你还要回了你带去的贺礼。”
  虞蕴道:“七皇叔伤本殿至此,本殿也不是不知痛的,他叫本殿彻底心寒,本殿自是要断了与他来往。”
  小郡王一时无言,他总觉得虞蕴说的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最后急吼吼来,茫然回府。
  四公主嗔他一眼,“你这空空脑子就别担心蕴哥儿了,你顾好自己罢。”
  旁人都切磋七八个来回,蠢儿子还在“你坏坏他好好”,愁人。
  事情还在发酵,申时两刻,虞蕴被传召入宫。一个貌不起眼的青壮目送马车远去,迅速匿离。
  大皇孙听闻心腹汇报,眉宇紧蹙。
  心腹道:“殿下,蕴殿下仗着圣上宠爱,当真无法无天了。”
  “不,蕴哥儿必然有其他考量。”大皇孙踱步思索,却没个所以然。
第232章 无法无天・二
  皇宫内殿, 淑妃字字控诉,虞蕴神色平静。待淑妃一腔悲愤暂歇,他道:“娘娘误会, 蕴儿并未殴打七皇叔。”
  淑妃大怒:“下人十几双眼睛都瞧见了, 还有假?!”
  虞蕴不理会她,朝嘉帝拱手:“皇祖父, 下人一面之词不可信。或是他们不小心伤了主子, 为避免惩罚才拉孙儿顶祸。毕竟在此之前,七皇叔众目睽睽之下羞辱孙儿, 下人以为孙儿小性记恨,于是给孙儿泼脏水, 好令他们躲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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