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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作者: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李道琦悄悄挪至书案,终于看见二人谈论的文章――平边策。
  杜长兰一个童生,学什么策论?院试又不考策论。李道琦咕哝道,难怪他听不懂。
  他听了一会儿,只觉得父亲和杜长兰在说天书似的晦涩难懂,他遂离开了去。
  没想到刚出月洞门,竟然撞见他大哥。李道琦眨眨眼:“今儿不是休沐。”
  李道岫笑道:“我同教谕说了,不妨事。”
  话落李道岫入了书房,没一会儿屋里传来新一轮谈论声。李道琦哼哼唧唧走远了。
  他找若哥哥和蕴儿去。
  晚饭后杜长兰带着儿子回住处,却被李道岫叫住。
  李道岫上前:“我听闻长兰擅棋,我有些心痒,不知长兰可与我对弈几局?”
  杜长兰讶异,还是点了点头。李道琦见状想跟,被李珍喝住。
  烛光明亮,屋内响起清脆的棋子落盘声,杜长兰执黑先行。杜蕴绷着小脸认真观棋。
  一局结束,李道岫道:“长兰的棋艺当真不错。可是经常与人对弈?”
  杜长兰望了他一眼,闻歌知雅意:“什么都瞒不过大兄,从前我常与友人切磋,只是如今渐大,各自都有奔处。”
  “喔?”李道岫分拣棋子,好似随口一问:“难道你的友人离开本地了?”
  杜长兰道:“那倒没有,只是两名好友入了县学。”
  “真是巧了。”李道岫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眼含笑意:“正好为兄也在县学,不知长兰的友人姓甚名谁,为兄或许能照应一二。”
  小孩儿目光动了动,眼中映出的跳跃的烛光。
  杜长兰假假推辞一番,道出陆文英和崔遥的基本信息。
  之后两人又下了几局,见夜深了,李道岫提出告辞。
  小孩儿凑近他爹身边,低声问:“爹,李伯伯好端端提这个做什么?”
  杜长兰反问他:“你觉得突兀?”
  小孩儿点头。
  杜长兰揉揉儿子的脑袋:“自己想。”
  小孩儿鼓了脸,他如今清减些,下巴略尖。少了些可爱,多了几分清秀。
  半月后杜长兰同崔遥他们会面,崔遥道近日,县学的李相公对他们颇为亲昵,几番指点。他们受宠若惊。
  杜蕴捂着小嘴偷笑。
  陆文英心里一动,道:“你只说你住在友人家,是…李相公家?”他话语里还有些迟疑。
  杜长兰颔首。
  崔遥大惊,陆文英感慨道:“又沾了你的光了。”
  杜长兰一笑了之,崔遥忍不住追问,杜长兰只好挑拣着事情说了。
  严奉若同严秀才的关系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严奉若并不介意此。他曾同杜长兰说起,若是旁人追问,可透露一二…
  崔遥喝了一杯茶压惊,“难怪我从未见过先生的孩子。”
  小聚后回去路上,杜蕴冷不丁问:“爹,李伯伯为什么突然对崔伯伯他们好?”
  杜长兰:“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崽儿不高兴噘嘴。
  杜蕴这厢还没想出答案,先听见一件“大事”。
  杜老娘想为儿子说媒,小孩儿猝不及防听见,感觉天都要塌了,茫然无措的看向杜长兰。
  “说啥亲啊。”杜长兰大声道:“我要去参加院试了。”
  杜家人:??!
  什么登西?!
  杜蕴:!!!
  爹要参加院试?!
  算算日子,也对得上。小孩儿的情绪又平复下来。
  但他爹要说亲!!
  小孩儿抓紧他爹的衣袖,警惕的望着四周。
  杜老爹先回过神来,“院试也在府城?”
  杜长兰摇头:“院试在郡城考。”
  杜老爹眉头一皱,点燃烟袋子,吧嗒吧嗒抽了一口,道:“让你大哥陪你去。”
  杜长兰拒绝了,“我一个青壮哪用得上帮忙。”
  杜老爹用烟杆重重敲击桌面:“让你大哥陪你去。蕴儿留下。”
  杜长兰感觉他的袖子都要被扯下了。他清咳一声,退让道:“大哥去也行,蕴儿也得陪我去。我天天跟他一处儿,没他在我不习惯,影响我发挥。”
  杜老爹恨不得一烟杆敲在小儿子的脑门,看小儿子习惯不习惯。
  堂屋内又静下来,过会儿张氏小声道:“要多少钱啊?”
  杜长兰伸出三根手指。
  门外的杜成亮笑道:“三两。”
  杜老娘板着脸撵人,回到屋里刚好听见张氏问:“长兰,你有把握考上吗?”
  那可是三十两银子啊。
  “他还没考咋知道。”杜老娘呵斥儿媳,又对小儿子慈祥道:“这笔钱从公中出,你在外好好的,别短缺自己。”
  杜长兰颔首。
  如今是五月中旬,院试日子在六月初一,杜长兰同崔遥他们早就约好一通赶考,但是没想到出了点意外。
  李道岫主动提出陪往。他也是廪生,可以为杜长兰他们做保。
  杜长兰惊道 :“这太麻烦大兄了。”
  “有甚麻烦。”李道岫笑道:“你们第一次去郡城考试,人生地不熟,我还能照应你们一二。”
  众人下意识看向杜长兰,杜长兰挠了挠脸:“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先去府城,然后走水路前往郡城,待抵达郡城,众人都像晒蔫的茄子。
  李道岫却是精神饱满,他曾经参加过院试,可谓驾轻就熟,先带杜长兰他们一群人去熟悉的客栈落脚。
  他照例问价。
  掌柜见他们都是读书人作扮,笑道:“上房还剩三间,一两一日。中房还剩一间,八钱银子一天,下房……”
  崔遥打断道:“三间上房和最后一间中房,我们都要了。”他阔绰的掏出五十两银票,先定了十来日。
  杜大郎惊的嘴都合不拢。天爷啊,这是抢钱啊。
  掌柜喜笑颜开,立刻唤伙计将他们引上去。
  后来的童生晚了一步,小声嘟囔:“土财主。”但是再不甘也没法子,只好去其他地方。
  进到屋里,崔遥整个人摊在榻上:“好想吐。”偏又吐不出来。
  陆文英扶他起来,给他喂了清水。
  李道岫笑道:“你们今儿歇歇,明儿上午我们去官府把考牌和文书办了。”
  众人颔首。
  院试具体日子是六月初一。
  六月丑时正,考棚外排满了人。杜大郎眼珠子都瞪大了,一眼过去看不到尽头。
  李道岫笑道:“今岁参加院试的估摸有七八百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七八百人。周围的叮嘱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有鼓励的,威胁的,也有陪考的人比考生还紧张的。
  李道岫在他们身侧,讲述自己院试的心境和经历,又道:“我那一届的时候,天气不太好,还有人喝生水生病了。你们检查自己的炉子和用具,进去莫嫌麻烦,一定要喝热水。”
  “答卷意外坏了不要慌,不要惊叫,重新要答纸再誊写就是。”
  “对了,盛夏虫蚁多,可带了药粉,提神的药油也备上。”他忽然凑近,用气音道:“答题时,尽量往家国大义靠,不要偏太远”
  主考官是从京中派的,虽然不知道对方秉性,但这些年国家平稳,朝堂也没出什么乱子。再根据往年院试题推测,答家国,大方向不会出错。
  众人脸色一肃,很是受用。
  李道岫退开,又捡了几件趣事儿,舒缓众人心情,崔遥等人不知不觉也没那么紧张了。
  丑时七刻,轮到杜长兰他们,李道岫向衙役亮明身份,作证杜长兰本人与文书考牌一致。
  他朝杜长兰颔首,“莫紧张,好好考。”
  杜长兰点头。
  朝廷每年都有拨款修缮考棚,所以号舍还算牢固整洁。杜长兰他们五人的运气不错,都没分到臭号。
  辰正,所有考生入场,主考官带领本地官员而来。杜长兰远远看了一眼,满月脸,蓄短胡,拜祭孔圣人的时候,声调慢吞吞的,瞧着很是和气。之后由本地官员宣布考场规则。
  院试比县试和府试辛苦,连考三日,共两场。
  衙役挨个发卷,杜长兰接过题卷,快速阅题。
  崔遥和陆文英去县学一年多,未弃这个习惯,反而愈加注意。
  经义的比重加大了,但对杜长兰来说,并不难。还不如李珍给他出的经义题难度大。
  他将所有题阅完,先着手答最简单的帖经和墨义。小半日过去,他答的差不离了。
  第一道经义题:“三十而立,何知也?”
  晃眼一看没问题,粗心的考生可能就顺着答了。但是再仔细一瞧,就知道错哪儿了。
  三十而立,但知命之年是五十。
  杜长兰觉得这位主考官还挺有意思的,出的题看似简单,却最容易入套儿。不像弄些生僻段落,强加附会,反而叫人警惕。
  他提笔作答,感觉文思泉涌,十分顺畅。至晌午杜长兰在衙役手里买了两个蒸饼,休息一刻钟,在号舍里踱步。
  少顷坐下继续答题,题是:“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注2】
  杜长兰乐了,这是出自《孟子》中的一句名句,后世被专家学者讲了无数个来回。
  表意很简单,自身不正,难要求他人。
  这对杜长兰来说简直是送分题。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头躲进云层后,伴着微风,顿时凉爽许多。
  ‘这么照顾我呐。’杜长兰心道。
  酉正,杜长兰搁下笔,拉了拉铃铛,如厕。
  出来后脸都黑了,他永远也不能对旱侧释怀。
  晚上他早早歇下了,次日仅剩一道诗赋题,“沙头水浸眉”。
  杜长兰挑了挑眉,好刁钻的出题法。
  这怕是有考生会想到女儿家的愁绪上去了。
  然而完整的句子的却是:“云畔风生爪,沙头水浸眉。乐哉弦管客,愁杀战征儿。”【注3】
  前两句是写景儿的,战士们见到如厮美景,思念家乡。中心思想是在表露对盛世的向往。
  不过巧合的是,杜长兰之前也这么给其他人出过题,所以宋越他们应该不会上当吧。
  应…该……罢。
  午后衙役收了卷,考生们离开号舍,在考棚里走动。
  崔遥看见他了,激动低唤:“这里这里。”
  “杜长兰,最后那道诗赋题,我做出来了。”他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又赶紧收敛。
  众人精神头都不错。杜长兰也笑。
  第二场考杂文,律法算学。
  众人往里套公式,之后是律法题,好巧不巧的,竟然有一道律法题是三年前郡城处理的一起真实案子,只是改了细枝末节,类似将鸡改成鸭。完全不影响他们作答。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众人简直像在做梦一般。有些题甚至比杜长兰出的还简单。
  第三天下午,院试结束,大部分考生都有些疲惫。崔遥和宋越等人却是异常精神。
  怎么能不精神?他们原以为院试忒难,从前更是未想过自己会参加院试,没想到真刀真枪考一场,也不过如此。
  崔遥一把勾住杜长兰的脖子,朝他笑成了太阳花儿。
  杜长兰故意虎着脸:“还没出结果,就先高兴上了。”
  宋越他们也将杜长兰搂住,止不住笑。
  “爹,爹。”杜蕴挥舞小手,朝杜长兰奔来。杜长兰赶紧叫停:“先等我回去洗漱。”
  杜蕴咕哝:“好罢。”
  等待放榜的日子,陆文英找了一份抄书的活儿。杜长兰叹气:“你在郡城挑几样东西倒卖,也比你抄书挣多了。”
  陆文英:...........
  于是一群人在街上选品,到处都听见讨论声,有讨论经义题的,律法题的,诗赋题的,
  “什么!!沙头水浸眉,不是写女儿家的情思??!”
  “入室盗窃是重罪,但意外救了犯病的男主人,应该功过相抵。”
  “但他同伙偷窃金银八十两,还推倒主家老太太。过大于功,杖责入刑合情合理。”
  崔遥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是这样的。
  然后众人又争论量刑多少,忽然有人大叫:“我刚刚打听到,那道律法题有原型!”
  茶楼内顿时响起一半欢呼,一半哀嚎。
  “我等穷苦出身,念书已是艰难,如何能得知百里之外的案子。”一名二十七八的童生哽咽出声,哀叹自己时运不济,被贫穷拖累。
  茶楼一时静了,崔遥也笑不出了,下意识看向杜长兰。
  这案子县学也没讲,他们还是从杜长兰哪里得来的。
  杜长兰垂下眼:“走罢。”
  之后的日子众人待在客栈里,终于等到放榜那一日,崔遥早早起了去看。杜大郎也一同跟去。
  隔着攒动的人群,人们下意识看向最前面最醒目的位置:杜长兰。
  杜长兰是第一名!!
  除崔遥和杜大郎外,其他人都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崔遥急的抓耳挠腮:“有没有我,有没有我。”杜长兰都能考第一名,他应该也行。
  他从前往后数,在中后位置看到自己的时候,激动的蹦起来:“我考上了考上了,我是秀才了啊啊啊啊!!”
  他来回跑动,像一只在林间荡来荡去的猴子,尖叫,大吼。
  但没有人会笑他。
  陆文英双拳紧握,满脸红光,他是第七名。
  宋越十八名,陆元鸿倒数第五名。
  他们五个人都中了。
  旁边人羡慕坏了,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悲,落榜的考生心态差的,直接坐地捶哭。
  崔遥看着不好受,遂跑回去同杜长兰报喜,然而报喜的差人更快。
  崔遥他们回去时,客栈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满了。
  若河县的考生得到消息都过来了,李道岫低声对杜长兰提醒道:“你是院案首,按理你该宴请同乡。”
  杜长兰道:“多谢大兄提点。”
  崔遥凑过来,偷偷塞给杜长兰五十两银票:“钱不够再跟我说,不要太次了。”
  杜长兰:“好。”
  是夜,本地一等一的酒楼二楼,杜长兰叫了两桌席面。
  “恭喜杜兄,贺喜杜兄,夺取案首。”
  这几年杜长兰都在镇上和李府之间往来,并未怎么应酬。他们其实同杜长兰不熟悉,此时看着杜长兰一行五人榜上有名,又羡慕又嫉妒。
  一杯又一杯酒敬向杜长兰,他笑道:“我于此次院试颇有心得,打算回头书写出来,给众人瞧个乐儿,还望诸位莫要笑话。”
  场面倏地一静,“长兰兄大义。”
  “在此先道谢长兰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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