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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裙娇——鹅儿水【完結+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7:59  作者:鹅儿水【完結+番外】
  为着郑浔差事办得好,太子还特意命赵德胜往昭阳殿送了一只金丝八宝攒凤钗。
  昭阳殿里,顾嬷嬷接了凤钗,倒不禁有些得意:“凭她们使多少力气,都不如咱们贵人轻抬抬手。”太子鲜少私下给妃妾体己,论恩宠,郑浔这儿也算是头一份。
  当天晚膳时分,太子又将自己例菜里的一道五香仔鸽赐给了王清惠。与昭阳殿的理所当然不同,王清惠对于太子赏菜的行为颇有些不解。
  知春和袭夏两个人恭恭敬敬给传膳的小中人给了赏银,转头看自家主子呆愣着,开口道:“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殿下赏菜过来还不高兴?”
  孟旭很少私底下行赏,王清惠搞不懂他这是真的恩赏,还是因之前她怂恿徐沅闯宫,而自家龟缩的事,继续对她明褒暗贬,又或者单纯提醒她安分守己。
  太子昭仪的神色,知春再看不懂,袭夏倒还能猜着一二分:“刚刚赵大监往昭阳殿送了一只凤钗,您只是得了一碟子菜,慌什么?许是殿下看您和昭容一起从旁协助良娣,感念你们的辛苦。”
  王清惠听了袭夏的解释,稍微安心了一点。
  转头又惦记起徐沅是不是跟她一齐得了恩赏。
  自从太子妃昏迷之事以来,太子待王清惠跟刚开始到底还是有分别。虽然嘴上夸她不住,她管家那段日子也经常召她随侍左右。
  但孟旭行动说话总有些含沙射影的味道,每每四目相对,王清惠又免不了一番提心吊胆。
  谁叫太子昭仪了解太子的为人,知道他眼高于顶,也看得出来他内心对于强推徐沅出头的行为到底不满。
  当时就算是跟徐沅一块儿去寻皇后,王清惠也不会立时就在太子心里刻下个懦弱无能、没有担当的影子。
  但是清凉殿的奴才却看不透这些,原来王清惠管家的时候,她们还只觉得是自家主子得宠。
  此时她们依然看不懂宫里的暗流涌动,只一个劲儿安慰王清惠:“您担心什么?再不济咱们也应该比常宁殿强些。”
  这些话听得王清惠心头一紧,刚拿上的筷子又搁置了:“胡说什么混帐话!主子也是你能编排的?”
  尽管袭夏一直给知春递眼色,但知春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咱们宫里除了太子妃和太子良娣,殿下到底跟您亲近些。”
  亲近吗?王清惠冷笑,她侍寝从来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太子能跟她亲近起来才怪。
  “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揣度上意是个什么罪名不用我告诉你吧?”
  王清惠被孟旭的一盘菜弄得五味杂陈,她倒宁愿太子此后都一直冷着她,也好过这样时时敲打。
  知春虽然嘴上逞能,但却乖觉,见王清惠有动怒的苗头,口头上请了罪,再不多说什么。
  还是袭夏见气氛僵持,充脸起了话头:“要奴婢说,昭仪您也太谨慎了。虽说为着您的谨慎,殿下还高看您一眼,但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家女人温柔小意?您且看常宁殿那位,殿下找她不就图个柔情似水?”
  王清惠被弄得彻底没了用膳的念头,用手示意两个大宫女撤了菜碟,又由宫人们伺候着洗手漱口。
  等一切停当,她才开口道:“你们觉着次次让殿下见了舒心很简单?”
  孟旭那个人,十成心思有九成九都不显在脸上。任凭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再看不出来一二。刚侍寝的时候,王清惠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位爷兴致不高,还只当是他觉着自家得趣。
  日子久了才咂摸出味儿来,他一般都是心里不对付才会召人到含章殿。说白了,就是去给他泄火的。东宫就这么几个女人,不就是王清惠、徐沅身份低一些,好作践?
  这样的恩宠要来又有甚个意思。
  等看明白了自家并不得太子的青眼,王清惠心里反而平静很多。私底下却免不了感叹徐沅好性,连太子那样一位带着烟火气的阎王爷也能伺候得舒舒服服。
  “你们眼睛只盯着太子今儿去哪歇了,召了谁侍寝,却看不懂这内里的文章。我若说咱们这位殿下大半时候都心气不畅,召人侍寝只是为了排遣悲怀,你们只怕还觉得我在推诿。”
  知春和袭夏听了这样的话,半信半疑,替她扶了扶腰间的靠枕,谨慎着开口:“奴婢们瞧着,咱们这位爷平日里都是极为可亲的。昭仪这番言辞,说不过去吧?”
  见丫头们不懂,王清惠也不肯多言,只半眯了眼睛,喃喃自语:“因着圣人,殿下就生了好些气。不过跟我们一样,日日煎熬着罢了。”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王清惠看着游廊上那只通体雪白的鸟,最终阖上了双眼。
第11章 十一、我见犹怜
  清凉殿这头多思多虑,孟旭在含章殿也冷了一张脸。
  他今晚本没有召人侍寝的打算,给王清惠赏菜,却不是为了敲打她,反而是有一番重修旧好的意味在里面。
  奈何王清惠不肯俯就。
  虽说太子妃昏迷时,王清惠自私地将无宠年幼的徐沅推到风口浪尖之举实有不妥,但太子也知道当时东宫的确无人可用,心里早就释怀。
  想着这些日子对太子昭仪的连敲带打,倒有补偿一二的心思。本打算往清凉殿歇一晚,但一想到王清惠那寡淡的眉眼,比哭还别扭的笑影,心里又忍不住犯怵。
  太子不是爱自讨没趣的人,王清惠对他的态度,他更是看在眼里。
  头几次孟旭还当她是害羞,见得多了才明白这个女人对自己根本不上心。行房的时候僵直的身子,哪怕硬挤出几句呻吟来,听在孟旭耳里,更像是嘲讽。
  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任他平日里再怎么装相,也不可能真的一点皇族傲气都没有的。
  每当他看着王清惠勉强迎合自己的模样,都只会再次惊觉自家这个太子当得有多失败。
  孟旭敲了敲书案,放下手中恭维圣人丰功伟绩的摺子,反而提起笔,吆喝明月进来研墨。
  也不像是要往哪位娘娘殿里去的意思。
  赵德胜伺候太子二十余年,自认也算得上得力,可近一两年也觉着有些摸不准这位爷的心思。
  往太子良娣那送东西,赵德胜自然看得出那是因为良娣差事办到太子心坎里去了。
  但给太子昭仪那一盘鸽子,赵德胜却怎么都看不懂。
  太子昭仪原来在太子心里还有几分贴心,却不知怎么地,管了一段日子的家,反而把与太子的贴心都给管没了。
  含章殿既赏了菜,清凉殿那头不仅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端起架子来。
  王太子昭仪木然地谢了恩典,自顾自又用起膳来,脸上一丝喜色也无。听了小中人传的这些话,倒把太子想去清凉殿的心又浇灭了。
  就是太子良娣,每次得了太子的体己都是眉开眼笑的,再看不出不虞。
  王清惠不上道,赵德胜却不敢胡来,只得朝明月摆了摆手,自家接过她手里的墨条,笑道:“残月中悬,奴才听说郑娘娘的昭阳殿有一处赏月胜地,太子爷何不领着奴才去开开眼?”
  没法子,王太子昭仪对太子的心意装聋作哑,赵德胜只能搬别的救兵。
  孟旭听着赵德胜的试探,从鼻子里哼出气:“初春时节,夜凉如水,你个刁奴是想冻死本宫?”
  这就是不想去昭阳殿了,赵德胜想着这一段日子徐娘娘好像也没有多得宠,怎么太子又记起这号人物了。
  赵德胜明白了太子的心意,立马借坡下驴:“徐娘娘那儿素日都备着爷爱吃的芸豆卷,不如去尝尝?”
  宫里就这么几个女人,太子先碰了王清惠的软钉子,又不想去昭阳殿,不就剩下个徐沅。
  孟旭一时间倒觉得东宫里人太少了,堂堂一个太子还找不到人侍寝。
  赵德胜看着太子阴晴不定的神色,叹了口气:“太子爷要是也不愿见徐娘娘,不如去看看太子妃,她孕中疲累,也好安慰一二。”
  太子妃吗?夜间去了宫人们又是一顿折腾,还不如让她将养着,这一胎必得平安才是。
  孟旭不是不愿意见徐沅,只是回回自己不顺心都叫这丫头碰上了,到底可怜,反而问一句:“赵德胜,咱们宫里还差几个人?”
  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赵德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爷您说甚?奴才老了,一时没有听清。”
  太子悠悠叹了一口气,算了,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后院。现如今四面楚歌,再往东宫进新人,岂不是自乱阵脚。
  赵德胜看了一眼太子的神色,这会儿明白了他刚才那话的意思,回道:“咱们宫里原可纳九嫔十二妃,现九嫔里才占三个,封号也都是现成的。”
  太子听了不置可否,就算要纳新人,也得从民间遴选良家子,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赵德胜也知道太子就是随口一问,并不多言,只是不知道这位爷今晚上属意谁侍寝。
  等了半晌,清风又进来挑了一回灯花,换了一盏敬亭绿雪。
  孟旭写好了一副字,才缓缓道:“不用通传,去常宁殿。”
  太子心绪不佳,只带了赵德胜往常宁殿踱步,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他甚至能听到赵德胜手上那盏仙鹤宫灯灯花爆开的声音。
  常宁殿里来来往往的宫人们也都轻手轻脚的,看见太子来了俱都敛了神色,欲往内殿通传。
  赵德胜一打手势,外间的几个小中人立马噤声,忙着进殿的那个也驻了腿儿。
  孟旭自顾自往里走,停在院里一株六月雪前面看了一会儿,神色寂寂,不知在想什么。
  冠梨花白,但香味浓郁,太子一向不喜欢香味重的东西,今儿倒奇了怪了。
  赵德胜一瞧都月上中天,只得出声催促:“太子爷,徐娘娘只怕在里间呢。”
  他不好说出口,来的时候常宁殿都要下钥了,再等一会儿只怕徐昭容就见周公去了。
  内间的徐沅都洗漱好了,正由别枝和惊雀用去年存的芙蓉花包烘头发,幸亏惊雀眼尖,望院里一瞟模糊看着个人影。
  她忍不住出声提醒闭着眼睛的徐沅:“昭容,那院里,好像是太子殿下。”
  别枝随着惊雀的视线望出去,虽看不大真切,倒真有个模糊的身影像是太子。
  两位嬷嬷已歇下来了,此刻只能徐沅自己拿主意,别枝摇了摇徐沅的肩:“昭容,奴婢看着外面那个也像是那位爷。”
  近日风大,内院那树六月雪开得绚烂,估摸是哪个洒扫的宫人与孟旭身形相仿,徐沅按按脑袋:“今儿殿下不会来,他晚间不是给王姐姐赏了一道菜?”
  既赏了菜,一般都是侍寝的意思。别枝和惊雀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院里那个身形跟太子却有九分相似了。
  “昭容,奴婢瞧着那个怕就是太子殿下。”
  惊雀朝别枝点点头,顺带把徐沅的头发攒在头顶,再拿一只赤金松鹤长簪固定住,催促她起身接驾:“您快起来,太子殿下都到门口了。”
  说完两个大宫女就恭敬地在门口给孟旭行了礼,徐沅跟在她们后面,望着脸上带着初春风露的孟旭,很有些不知所措。
  宫人们紧赶着伺候孟旭在内间落座,又是上茶又是要点心,怕他冷还特意重新点燃了熏笼。
  赵德胜替太子解了披风,就着宫灯仔细一瞧,才确定还真破了个洞,嘴里止不住嚷嚷:“这可是坤宁宫娘娘亲手缝的,奴才疏忽了。”
  应该是被梨树的枝丫剐蹭到了,徐沅站在太子面前,满含歉意:“想是殿下看六月雪太入神了些,披风刮了也不曾在意。”
  孟旭看着忙着缝补的宫人,觉得有些吵闹:“你们且下去吧,本宫与你们昭容单独待会儿。”
  寝殿里的人全作鸟兽退散,只剩下炉子里白檀香燃尽之后的青烟在半空中嫋嫋氤氲。
  屋子静了下来,孟旭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烦躁。一开始为着王清惠,现在那会儿的气已经疏散了,只有说不出来由的憋闷。
  他在这宫里,虽无一日舒心,却也没有似今天这般焦心。
  徐沅看出来孟旭肯定是在哪儿吃了不痛快,也不戳破,从碟子里拣了一块苜蓿糕:“殿下尝尝,这个味儿倒爽口。”
  孟旭没有接那块糕,只是把徐沅拉到他身侧坐下,说:“晚膳用得多,不想吃这个。”
  是晚膳气得饱才对吧,徐沅把糕放进自己嘴里小口小口吃起来:“您真不吃?那我自己吃了。”
  徐沅吃东西的仪态倒是挺好的,慢条斯理,乐在其中。只不过,孟旭看她这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就要发火:“徐沅你还不来伺候我!在那吃什么破糕!”
  徐沅不解太子的意思,反问他一句:“我刚伺候殿下用点心,殿下不是不要吗?”
  不要就不知道再劝一下吗?孟旭一脚蹬了靴,盘腿坐在榻上,将头侧到一边,不肯正视徐沅,显然在生闷气。
  徐沅跟孟旭相处久了,知道他脾气不算大,只麻烦在心思得靠身边的人自己猜出来。任凭他心里怎么千回百转,也绝不会跟人说个只言片语。
  于是徐沅只是从太子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上,娓娓道来:“今儿晚膳不是见您给王姐姐赏了菜,因着这个,我就以为您会歇在清凉殿,不是诚心怠慢您。”
  太子虽然不是为了徐沅对待他的态度憋闷,但听到她这样温柔的解释,还是缓和了很多,只不肯转身:“不是为着这个,是为你王姐姐糟践我的心意!”
  太子对王清惠的态度,或许底下的人看不明白,但徐沅日日从王清惠的口里却能听出一些不寻常来。
  听到太子这样倒打一耙,徐沅反而有些替王清惠打抱不平:“您说王姐姐不懂您的心,那您又何曾想过她的心?您总是没来由的对她百般挑剔,多番为难,难道她就不伤心不害怕吗?”
  孟旭自诩对王清惠的敲打还算隐秘,却不料连徐沅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当即转过头来逼问:“谁告诉你这些的!”
  徐沅得了这话,当即松开了抱太子的手,正对上太子那双雷霆之眼:“您不必觉着我时刻都在探听您的心意,难道我日日跟王姐姐在一处,她不明言,我就体察不到她对您的畏惧吗?”
  孟旭也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于是试图想把徐沅搂进怀里,却不料被她挣脱了。
  徐沅的话虽有些火气,但胜在中肯:“也是,我和王姐姐这样的,在您眼里原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您觉着那一碟菜是恩赏,但在王姐姐看来却不一定。您看着是她辜负了您,却不成想是您不懂她。”
  这一番话如疾风骤雨,太子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但他还是抓住了重点:“小沅,你是说昭仪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
  徐沅接下来的话就带了些悲凉:“您仔细想想前些日子是怎么对她的?您处处限制着她,叫她怎么还会觉得您给她的是恩赏而不是君威!”
  孟旭听了这些话,哑口无言。
  他不是一个细腻的人,会出手弹压王清惠也只是不想东宫里形成为求自保、互相戕害的风气。他要的是一个相安无事的后院,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王清惠的所思所想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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