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慧太子当日力保因言获罪的一代文豪苏舜卿,最终惹得圣人猜忌他培植党羽、图谋不轨。孟旭为了他哥哥四处奔走,说尽好话,到最后还要染上谋害兄长的嫌疑。
死了的那个怎么都是无辜,所有的罪孽,就都要活人来承担。
毒酒是圣人赏的,可李皇后对于孟旭也不是全然没有埋怨:“你眼里只看得到皇权帝位,何曾管过你哥哥的死活?当日你爹关了他,你只求自保,又何曾为他说上一句话!”
这样疾风暴雨的怨恨,反而让孟旭绷直了身子,攥紧了双拳。本来还预备着说两句好话掩饰一下,但一想到这些年爹娘对大哥的偏爱,孟旭索性坦诚道:“对!大哥不死,这皇位怎么轮得到儿子!”
这些年为着一个早殇的孟昶,李皇后跟圣人形同别鹤孤鸾不说,跟孟旭的母子之情也别扭得可怕。对于孟旭图谋天下的野心,她扭了脸,死活不同意:“你若敢胡闹,我便死给天下人看!”
死一个是死,死两个也是死,既然狠了心要去争那个位置,孟旭就做好了众叛亲离的准备:“母后若要早登极乐,就请恕儿子不孝了。”
太子今儿本来就只是为了知会李皇后一遭,让她提前有个贵为太后、颐养天年的心理准备。至于她肯不肯帮忙,孟旭实则并不指望。
同样都是被困在重华殿里,同样都是被圣人猜忌,李皇后为端慧太子哭浑了一条御河,轮到孟旭,却是生死有命、自求多福,再不肯替他求求情。
不就是孤家寡人嘛,这么多年,太子早就习惯了。
闹了这一会儿功夫,孟旭懒怠再跟他娘磨洋工,挥挥衣袖就往外走:“您多保重,儿子改日再来看您。”
就真要闹成这样你死我活吗!李皇后心里还是惦记圣人,最后还挽留孟旭一句:“阿旭,那是你爹啊!自小他虽然打骂你最甚,可心里却也最疼你!”
孟旭在天资上远不及他大哥,因此圣人对他总是过分严厉。小时候看着是求全责备,长大了再一琢磨,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
但这又如何呢?只要圣人不死,太子就要一辈子屈居人下,就得永生永世为他忌惮,东宫又还有多少性命可以为天子疑心殉葬?
孟旭停了步子,红了眼眶,还真回想起这些年跟圣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末了,只长叹一声:“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与他,从今而后,不论父子,只论君臣!”
太子想杀他爹,也不是一天两天心血来潮,而是此去经年的恨与蛰伏数秋的苦。
第40章 四十、卿本绝色
虽然如今朝政都还由内阁控制着,但孟旭却并不着急,总得等北边先乱起来,京里才有个勤王救驾的名头。
自圣人北上以来,东宫少了许多麻烦事,倒是显得格外太平。太子顶着个监国的身份,白日里总还要到内阁和六部里点卯,虽然许多事都拿不了主意,但总要做做样子才行。
徐沅白天跟王清惠两个人想方设法地取乐,甚至得了太子妃的令,还能到南苑去跑马射箭。
动得多了,徐沅的气色白里透红,跟美玉雕出来似的。个头也是一日日地疯长,遇上哪天风卷蒲带、日照榴裙,太子见了,跟着叹眼前人非彼时人。
倒比原来更添许多绰约风致。
太子妃见着徐沅跟王清惠气色好,也是赞不绝口。在长信殿请安的日子,一半在逗弄圆圆和太孙,另一半总免不了要为了美容养颜的方子争上几句。
自上回太子领着东宫众人觐见了皇后,身子一向康健的皇后娘娘竟然还卧了病。太子妃如今内宫、东宫两头跑不说,皇后一倒,内宫许多事还要她来料理,就不能跟徐沅她们一道出去走动。她看着徐沅、王清惠日日志得意满,心里还真有几分羡慕。
“两个泼皮,日日寻了空就往南苑跑,那里有宝贝不成?”太子妃一边说着酸话,一边轻轻摇晃太孙的摇篮。
南苑可不就是有宝贝嘛,徐沅心里也可惜太子妃被困在这九重深宫,跟着叹气:“皇后娘娘的病,也有月余了,怎么就是不见好?”
人人都盼着皇后好起来,吴字微心里却明白,她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对着徐沅跟王清惠透个底细:“圣人如今只是在居庸关扎稳了军帐,我瞧着,非得等到他班师回朝那天,坤宁宫这头才好得起来。”
往日瞧着,这对夫妻早已反目成仇,如今怎么又像是离不了似的?王清惠正把手里剥好的橘子喂到圆圆嘴里,问:“虽说病来如山倒,我瞧着也太古怪些。”
怎么太子跟她说了两句话,隔天就病倒了?徐沅知道些内幕,亦不十分肯定,她正预备叫乳母把圆圆带下去。没想到怀里这个小人却先开了口:“娘,祖母病了,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皇后一日一日地病重,却未曾提过要圆圆往她跟前尽孝。吴字微一日日侍疾,皇后不提,她也就跟着装糊涂。今儿听了圆圆的话,还问她:“想你祖母啦?”
圆圆从徐沅身上下来,一溜烟抱住了太子妃的小腿,眼睛里都是渴求:“祖母对圆圆很好,娘教过,做人不能忘恩负义的……”
徐沅惊讶于一个五岁女童能说得出这样义正辞严的话,等抬头瞧见太子妃一脸欣慰的神色,就知道这些道理都是细细教过的。
圆圆都这么说了,太子妃应了她,就让她下去陪弟弟玩儿。
王清惠看着圆圆小小一个人还知道叫乳娘把弟弟托稳点儿,忍不住心酸:“她才多大?娘娘怎好教她这多道理?”
圆圆聪慧,能有这么懂事,一半是太子妃教的,另一半得靠她自己领悟。要说疼爱,太子妃对她还比对太孙更贴心:“现在瞧着岁月静好,说不得哪天这世道就乱了。天真倒好,就怕一个不慎丢了小命……”
太子妃都说了这样的话,徐沅也大着胆子附和:“坤宁宫娘娘这病,来势汹汹,只怕好不了了。”
死了长子,总还能靠着丈夫和次子吊着一口气,如今又知道丈夫和儿子还要死一个才算了结,皇后的心又怎么受得了这般熬煎。
看着太子妃跟徐沅口径一致,王清惠也听出一二分不寻常来。只不过李皇后的病,她不关心也就是了,只说:“坤宁宫吉人自有天相,倒是辛苦太子妃娘娘日夜操劳。”
太子妃辛苦半生,也不在意多这一点儿辛苦,反而说到另外的事上:“过两日阿浔的家里人要进宫来小住一段日子,我倒不方便出面,还得你们两个多费点心。”
郑浔家里如今也就剩寡嫂老母,能抛头露面的,也就是一个老母亲。太子妃是正妻,倒不好接待一个妾的娘家人,可是王清惠跟徐沅顶上去,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王清惠很有些犹豫:“论体面,我跟小沅拍马都赶不上昭阳殿。我们接待她娘家人,没得惹她说嘴。”
可不就是?徐沅也不想郑浔又扯着她的旗子跟太子闹气,话说得委婉:“太子妃娘娘,我们俩总归身份上差一截……”
这些事太子妃一早就设想好了,谁叫郑浔自己天天只在床上歪着,又不肯出来四处走动。身子不好,东宫才另派人去接待她家里人的,已经很给她脸了,再闹也没道理。
于是吴字微只说:“你们是代我跟殿下去的,就陪坐着吃一顿接风宴也就是了,其他的事,昭阳殿那头会料理好的。”
这就算是拍了板,王清惠跟徐沅也不好再强嘴。两个人从长信殿请了辞,走在回去的路上还有些郁郁寡欢。
徐沅想起来前两天太子赏了一只野鸭下来,于是邀请道:“王姐姐,今儿到我屋里去吃野鸭锅子,怎么样?”
一说到吃锅子,王清惠脸上也有几分喜色:“许久不吃锅子,还怪想这一口。”
说完,她又叹气:“小沅,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见家里人……”
郑浔能见家里人,除了她怀着身孕,还得靠着她在圣人、皇后跟前得脸,这样太子妃才肯给她这个恩典的。
徐沅把这个道理掰开讲给王清惠听:“咱们就算日后有了身孕,太子妃肯不肯给这个恩典还不好说呢……”
王清惠也明白,瞧今日太子妃的口风,只怕这宫里就要变天了。等住到皇城里去了,再想仗着身孕召母亲进宫相陪,却是绝无可能。内宫不比东宫,圣人也不比太子,等孟旭当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各个怀了孕都要见家里人。
这可能吗?
这样想一想,王清惠就歇了心思:“唉……只怕是难了……”
王清惠比徐沅又不同,太子往她屋里歇得少,怀孕的可能微乎其微。她倒是想有个孩子傍身,可一想到孟旭那双淡漠的眼睛,又忍不住打寒噤。别说侍寝,就这样寻常碰个面,她都觉得心里有恨。
要想见家里人,竟连个由头都寻不到……
而后问题又来到了徐沅这边,她虽然侍寝的次数多,可能因为年纪过小,月事不稳,总也不见喜信。有时候连孟旭都笑话她好种子偏遇见一块旱地,徐沅虽然觉着儿女福分不能强求,但听了这些催生的话也不是全无触动。
说不定在太子登基之前怀了孕,也能沾沾郑浔的体面,见一见寡母幼妹……徐沅的心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奢望。
两个人一路上的心思都飞到天边外了,而后又各怀心事的吃了一顿锅子,嘴上谈笑风生,心里却都是食不知味。
入了夜,等孟旭来常宁殿,徐沅侍奉他反比往日更殷勤。朝堂上的事情总有些棘手,孟旭如今一个人歇的时候比往日只多不少。徐沅知道他心里有大谋划,亦不敢过分打扰,两个人纵一块处着,也少有那些旖旎之事。
今儿倒是奇了怪了。
从孟旭进门坐下开始,徐沅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献殷勤,等用了饭他预备去沐浴,徐沅还是紧追不舍,他忍不住笑:“你老追着我干什么?”
徐沅低着头,声如蚊蝇:“我服侍殿下沐浴更衣。”
个头长高不少,连胆子也跟着大了。樱桃素口,杨柳细腰,孟旭也来了几分兴致,拉了徐沅的手就往围房领。
伺候太子沐浴,除了他贴身服侍那几个,没有旁人经手。孟旭自家带来的几个内侍都是有眼色的,看见徐昭容跟在后头,就明白今儿太子爷还有公务要办,挨个搁了手里的东西,鱼贯而出。
人走得差不多了,孟旭摊开手:“劳烦小沅了。”
事情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徐沅也没什么好害臊的,贴着孟旭的身子就开始给他解衣裳脱裤子,有意无意还要撩拨他几下。
往日徐沅虽也热情,但从没这样主动过,等孟旭泡在浴桶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沅却比往日更有决心,太子不理她,她就自己解了衣裳往他身上挂。说是浴桶,却也预备了些别的用途,徐沅进去了,且还有很大一块儿空地使不着。
孟旭被惹出了火,拍了拍徐沅的屁股,问她:“今儿怎么了?”
徐沅试着孟旭下身有了反应,咬了唇命令他:“您别动,我对不准了……”
孟旭倒是没有动,只不过桶大水深,徐沅一直漂浮着,借不上力罢了。
欸……见徐沅上下扑腾还是不得其法,孟旭叹口气,把人箍住,按在桶的边缘,就从徐沅身后进入了。
借着桶里的水,徐沅的身子倒还松快点。孟旭见她媚眼如丝,缓了交合的动作,接着问:“这是怎了?”
寻常再是耳鬓厮磨,也没有这样急不可耐的时候。前朝的事情多,孟旭又还得紧着圣人从北边传回来的圣谕,再加上李皇后的病,倒没有多少巫山云雨的心思。
今晚上也是被徐沅勾得有些意乱情迷了。
徐沅双手撑着桶的边缘,听着水花翻飞的声音,越发用力绞着太子的龙根,对他的问话却不予理会。
孟旭问了这两回,耐心也耗光了,只顾着进进出出不断往徐沅身子里顶,狠狠揉搓她胸前一对玉兔,直到逼出连连告饶声才算完。
素了半拉月,此时开一回荤,孟旭久压心底的郁结倒疏散不少。完了事儿,一把捞起徐沅,裹了外衣就往床上抱,看她眼波流转,又耐着性子问一句:“哪处不高兴了?”
东宫没了圣人、皇后这两座大山压顶,徐沅她们日日都是怎么快活怎么来,孟旭实想不出,什么事值得徐昭容娘娘这样讨好他。
徐沅在水里泡久了,又是站着行的房,全身都有些酸软无力。搂着孟旭的脖子,动作蛮横,语调缠绵:“殿下,太子妃娘娘说长春观的真人最是灵验,您私下替我问道长寻一张灵符来吧……”
长春观供奉的都是些妇人送子的神灵,徐沅折腾一晚上,原是为了求子,孟旭还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年纪小一些,孟旭对于徐沅有没有子嗣,反倒不急,问:“小沅,你急什么?”
虽说子嗣不是急就能急得来的,可总得作出个心诚则灵的样子才好。徐沅幽幽叹出一口气,趴在孟旭耳朵根上,说:“就只许您疼爱圆圆和鲤儿,还不兴让我也生一个吗……”
说到太子妃的一儿一女,孟旭倒更觉得亏心。为着宫里不太平,太子妃怀孕生产受了多少罪?东宫有一个嫡子堵悠悠之口就尽够了,徐沅她们这几个年纪小的,能等到封了妃再生育才是最好的。
孟旭这样想,对着徐沅也是实话实说:“人心不稳,时局易变,我如今且还顾不上你。小沅,咱们等两年再生孩子也好,你说呢?”
一旦北边兵乱,皇城里首当其冲就会血流成河,太子纵有三头六臂,也不敢担保东宫众人毫发无伤。就算能够等到他顺利登基,圣人客死异乡,龙驭宾天,少不得又要哭丧守孝。
这时候徐沅要是怀了孕,孟旭还真怕她受不了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好不容易有了,又在这乱世之中稀里糊涂地流掉,那才是真的可惜。
徐沅也听懂了孟旭的弦外之音,也不去想孩子的事儿,反而更担心他的处境:“殿下,您,您还好吗?”
知道徐沅心里牵挂他的安危,孟旭把人搂得更紧一分,头回跟她许了诺:“卿本绝色,惜入帝王之家。我若死,幸无相忘;若生,尚可相见矣。”
这让徐沅想到了前朝古人留给发妻的那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她看着孟旭飘忽不定的眼神,想说些什么,却始终都没开口。
第41章 四一、会挽雕弓
圣人到了北边,还真肯跟将士们同吃同住,一点也不端一国之君的架子。跑马打猎,饮酒啖肉,文晁然带着圣人把边地风光游览了个遍,遇到圣人文思泉涌,还题了一首酸诗刻在边界石碑上。
将士们见了圣人这般平易近人,一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止不住地赞叹圣人是千古难得一遇的明君、圣君。
君臣每日围坐在篝火旁,听了圣人治理江山的慷慨陈词,下面立即掌声雷动,应者如云。圣人登基十数年,头一次尝到一呼百应的滋味,心中豪气干云,亦对姚佳城的柔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一山不容二虎,圣人不自量力,吃喝玩乐还不满足,总想跟鞑子掰掰手腕。夜间召了随行的朝云,埋在她身子里都还在问姚佳城到底是个甚模样?
朝云久不归家,如今好歹离家近一些,还肯对圣人多谈两句家乡的风土人情。可朝云越把姚佳城的民风民俗说得娓娓动听,圣人就越是掩饰不住自己的野心。男人的斗志被激发,圣人在榻上几近癫狂地索要朝云,要让她彻底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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