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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裙娇——鹅儿水【完結+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7:59  作者:鹅儿水【完結+番外】
  战争一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圣人倾全国之力也抵不住腹背受敌。柔然在边境上大放厥词,催促大邶皇帝尽快投降,如此便留他一条狗命,如若不然,就赐孟旭五马分尸之刑,辅以这千里江山陪葬。
  孟旭连回复柔然的国书都没写好,成王的兵马就趁势攻占了上京,虽然还没有到杀穿皇城的程度,但实际也就一步之遥。
  成王一家虽早已下狱,日子却依旧逍遥。他不过受了些轻微的牢狱之苦,数万精兵将万里河山双手奉上,这辈子也没这么得意过。当晚他便问狱卒要了三壶烧酒,喝得不省人事也没哪个敢管他,谁都知道圣人叫自己三弟逼到了绝路,连皇位都要保不住了。
  还有哪个敢去说成王的不是?
  看得出来成王这个人对待造反总还是专心致志,还不等兵马进京,他就先摸透了京畿的守卫概况,哪处有多少兵力,他只怕比圣人还熟悉。在这样的精心准备之下,所谓的叛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京城,反倒是那些原驻京畿的将士,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一般四下流窜。
  如此一来,皇城失守也成必然之势。
  逆王叛军从南京打到上京,好歹用了两个月,可攻破神武门,却只用了三天,民间因此还流传着一句佳话,即成王之勇,千古无二。
  而在皇城里坐以待毙的圣人,则显得是个十足的昏君了,哪怕找个贩夫走卒来当皇帝,也不至于被人按在板上肆意屠杀。
  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圣人失了民心,也在意料之中。
  叛军破城而入的那天,是德嘉七年最为普通的一个暮秋傍晚。徐沅那时正领着喜子解九连环,猝不及防之中,宫门外头就有人嚷嚷着成王大军压境,圣人叫困在了文华殿,再出不来了!
  徐沅的心从来没有此刻这样凌乱过,她往常虽过得小心翼翼,却也没经过像样的杀身之祸。如今骤然听说孟旭被囚,只觉得眼前发黑,再也支撑不住。
  宫里四处都是刀枪剑戟厮杀的声音,别枝和惊雀来不及思索,拖着徐沅母子就要走:“娘娘!如今陛下自身难保,您不能倒下,怎么都得带着小皇子,寻个出路啊!”
  连固若金汤的皇城都破了,徐沅又能去哪找出路?宫人们哀嚎哭喊的声音响彻云霄,哀鸿遍野就在眼前,要想活着,谈何容易。
  走到哪都没有一线生机,最终还是红玉领着几个精壮的太监赶来了长春宫,说要带徐娘娘和三皇子先去坤宁宫避难。
  叛军攻城,这宫里没有一处避得了难,徐沅心知这个道理。但她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儿子,最终跟上了红玉急匆匆的步伐。
  从长春宫到坤宁宫,往常并不觉遥远的一段路,如今却设了重重关卡。徐沅抱着喜子,被红玉和几个太监围在中间,后面跟着别枝和惊雀,这样的队伍实在太过惹眼,很难躲过叛军的剿杀。
  红玉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她只护送了徐贤妃母子一半的脚程,而后她就对徐沅说:“叛军这会儿正在前头忙着,东西六宫多有不及,从此处到坤宁宫,您领着三爷,是能行的。奴婢还得去郑娘娘、王娘娘宫里,她们住得远,去晚了就不成了。”
  从这话里,徐沅听出一些不寻常来,她一把扣了红玉的手,问:“皇后娘娘,只叫了我与贵妃、淑妃?其他娘娘们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红玉略略低了头:“皇后娘娘体恤您与郑娘娘、王娘娘育有皇嗣,尤其王娘娘又到了临盆之际,不忍断了陛下的血脉。至于其他娘娘们,这时候自然是顾不上的……”
  也就是说,如若其他人运气不好,也就是横尸当场了。
  徐沅想到王清惠肚子大得连路都走不稳,又不免央求红玉:“你帮我打听着王娘娘的消息,我这里把喜子送到皇后娘娘跟前,就去找她!”
  红玉正赶时间,并未把徐沅的话往心里去,只胡乱点个头,先拔腿儿往雍和宫去。
  等徐沅真进了坤宁宫的大门,才发现这一处地界也比长春宫好不到哪去,都是一样的兵荒马乱,甚至还有被吓疯的太监宫女,唯有皇后的神志尚且清明。
  见着徐贤妃一路奔波,还拉了她的手安慰:“发髻都歪了,我叫点珠重新给你梳一道……”
  徐沅却是一口回绝:“娘娘,清惠她还困在景阳宫,我得去找她!”
  要不是因为徐贤妃生养了圣人的儿子,哪个这时候还愿意理会她?皇后见着徐沅往外跑,立马出声喝住:“贤妃要往哪处去?外边儿乱成这样,你就不怕竖着出去,横着进来?”
  徐沅是听不进这些话的,她看了一眼身前的喜子,又在孩子额头亲了一口,依旧向皇后辞行:“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如我有甚不测,喜子还得靠您和阿浔,多加看顾……”
  皇后是不会让徐沅乱来的,她只把孩子往徐沅怀里塞:“这是你儿子,你瞧瞧他才多大,水汪汪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只盯着你,贤妃,为了不相干的人,值得吗?”
  徐沅很想反驳一句王清惠不是不相干的人,又被红玉带着郑贵妃母子一齐进殿打断了。
  回想起将才对红玉的嘱咐,徐沅便急不可耐地问:“王娘娘呢?她那儿有消息吗?”
  原来红玉自己先去寻了贵妃,淑妃却是托付给另一个粗壮的小太监的,此刻便如实作答:“奴婢忙着找贵妃母子,王淑妃娘娘那儿,只好另派了一位大监过去接应,想必就有消息了。”
  这样危急存亡的关头,徐沅也知道大伙儿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看着红玉一脸为难,还与她道谢:“原与你没干系,我自个儿去找她。”
  说完,转身就又往外走。别枝和惊雀两个人拉也拉不住,还是郑浔先开口劝:“小沅,你胡闹个甚?你留在这儿,兴许你和清惠两个人都还有活路,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出去,清惠我不知道,可你,指定是活不成的! ”
  活不成就活不成,反正都国破家亡了,连圣人都陷入了绝境,活着也不过就是等死。徐沅把心一横,又想把喜子扔给郑浔:“他们哥俩一向亲厚,你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就,帮我个忙,把他养大成人……”
  圣人在文华殿还不知是死是活,这儿就有一个上赶着找死的。郑贵妃又叫青烟和翠雾堵了坤宁宫正殿的门,语气极为不善:“徐沅,我不与你玩笑!”
  皇后也跟着发了令:“贤妃,我与贵妃是一样的心思。”
  喜子看不懂风向,他只是被皇后和郑贵妃的疾言厉色吓得哭了起来,欲往徐沅怀里扑:“娘……娘……抱……抱……”
  屋内的人都只看着三皇子可怜兮兮地哭,希望借此能拦住徐贤妃胡闹。只有阿丑走上前去将年幼的弟弟抱进怀里,轻声哄他:“喜子乖,喜子不哭,二哥跟你骑大马好不好?”
  喜子把脸埋进他二哥的怀里,哭得更加伤心:“二哥,我要娘……”
  徐沅被缠得没办法,还是回过身来抱起了喜子,又将阿丑也揽进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看得皇后和郑贵妃也湿了眼眶。
  等徐沅哭够了,她才想起来没在坤宁宫里见到永嘉公主,又鼻尖红红地问皇后:“圆圆呢?”
  永嘉公主总归年纪大些,又要看顾慈宁宫的太后。皇后纵然有心叫她,也是枉然:“你哭昏了头不成?慈宁宫里有太后,圆圆还能弃她祖母而去?”
  皇后话音刚落,红玉派往景阳宫的太监就连滚带爬地进了门,开口就是一句:“皇后娘娘,大事不好!淑妃娘娘胎动异常,怕是要生!情势危急,奴才们不敢胡乱攀扯,特请娘娘示下!”
  早不生,晚不生,偏偏今天生。妇人产子本就艰险,又遇杀孽,王淑妃这一胎生不生得下来,就纯看命了。
  若圣人真有什么不测,阿丑和喜子是一定要保住的。尤其是阿丑,他已经成才了,就算成王阴谋得逞,只要这个孩子活着,就还有王朝复辟的希望。
  这是吴皇后心中唯一所念。
  至于淑妃肚里那个孩子,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手:“接生嬷嬷和乳母景阳宫都是现成的,皇城已破,太医再请不到。今非昔比,清惠此番生产,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言下之意,就是听凭命运的捉弄。
  郑浔和徐沅哪会听不出吴皇后的弦外之音,此二人又如何不会对王清惠生儿育女的痛楚感同身受呢?只是此时此刻万事万物都被生死宰制,任凭昔日多少情分,最终也将归于寂灭,唯余一场痛哭罢了。
  过后,皇后又指了两个资历老些的嬷嬷到景阳宫,但也就是掩耳盗铃,聊以自慰。真正在王清惠生孩子这事上帮到忙的,反而是从来也不被看好,一直被忽略的居珩。
  圣人今儿早朝就只领了赵德胜一人随侍,居珩和小栓本来在干清宫当差当得好好地,突然就看到外头的刀光剑影,这两个人一下就顿悟过来——这座巍峨险峻的皇城,到底还是沦陷敌手了。
  小栓自小受赵德胜调教,二话不说就拉着居珩往外躲:“这下好了,皇城只怕,要改名换姓了……”
  居珩心已成灰,对于这乱世流离,一点儿也不畏惧,他甚至还能指摘小栓的语病:“同为先帝后代,就算逆王继位,也变不了这孟姓江山!”
  生死关头,哪个还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小栓心里唯一只惦记随侍帝王的赵德胜:“也不知师傅那里,是个甚情形?”
  还能是个甚情形?圣人都沦为了阶下之囚,赵德胜能混一个全尸就算不错了。面对着生与死的最终抉择,就连居珩,也比往常感怀:“若是时运不济,师傅的再造之恩,我等便再也还不了了……”
  这师兄弟俩唏嘘几句,便就开始了在内宫里抱头鼠窜的逃命之行。两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叛军也不会特意去寻,若小栓和居珩心无旁骛地往内宫隐秘的枯井、废楼里钻,想保自家一条狗命,还是容易的。
  小栓在这人世间并没多少牵挂,心里虽想着师傅,自家却也知道是白惦记。可居珩却不同,他跑到半道上,竟还想起来问景阳宫的王淑妃:“小栓哥,我得回去一趟!”
  好不容易逃出来,居珩竟然临阵变卦,小栓气得往他脸上呼了一耳光:“收起你的痴心妄想罢!人家是娘娘,就算亡了国,也是废妃,哪怕被叛军奸污,也轮不到你!”
  被叛军奸污,这不比死还难受?
  居珩无法想像仙姿清贵的王娘娘,要是被那群下三滥的人玷污了,会是个什么后果。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往景阳宫所在的方位跑,远远地扔给小栓一句:“我,我不可能弃她于不顾的!就算赔上我这条贱命,只要她平安,就值!”
  一个痴心错付的人,他发起疯来,拦是拦不住的,小栓也赶忙朝居珩飞奔而去,为挽留他做最后的努力:“居珩!你给我滚回来!”
  师兄弟一场,小栓的确是个厚道人,先前也说了许多醍醐灌顶的话。居珩心底留存感激,还远远朝他磕了个头:“小栓哥,你别管我了!你走罢!”
  小栓虽不懂情爱,却也知我佛不渡痴心人,他没能耐留住跌跌撞撞的居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混进人头攒动之中,再不可寻。
  而居珩,他此刻却满心满眼只惦记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王清惠,生怕自己跑慢了,就会酿成一生都难以原谅的悲剧。
  这个精壮的太监一路上连滚带爬,碰见手握刀枪剑戟的叛军,或是下跪,或是求饶,竟好运般地躲过不少血光之灾。
  叛军刚进皇城不久,没有成王的吩咐,这伙人也不敢在内宫里大开杀戒,万一杀到哪个不该杀的人,那就不好了。但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总是需要犒赏的,既然人不好杀,那找两个模样规整的宫女妃嫔解解馋总没有大的妨碍。
  伺候人的小宫女,年纪都不大,若有那小的,还不及居珩半腰高。这样鲜活稚嫩的姑娘,却被喜上眉梢的叛军将士拖进草丛里、假山后、御湖旁,轮流奸淫。
  与施虐者的酣畅淋漓比起来,小宫女们的告饶声、求救声则显得是那么的凄厉惨烈,听得居珩四肢瘫软,头皮发麻。
  他只能不要命地往前跑,直到看见景阳宫的牌匾,才敢稍稍停歇。
  景阳宫本来就没多少伺候的人,现下生了乱,只怕更没几个留下来。居珩捞起袖筒来擦额头上的冷汗,而后又搓了搓手心,才下决心叩门:“王娘娘?奴才居珩!叛军攻城,奴才怕您这儿没个照应的人,特来寻您……奴才虽是阉人,可总归力气大些,许还能帮衬一二!”
  好巧不巧,里头先传来的,反倒是袭夏的惨叫声:“淑妃娘娘!”
第101章 一百、悲笳啁啾
  居珩进屋的时候,王清惠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两个贴身丫头为了躲叛军的绞杀,把体虚力弱的王娘娘藏在一处逼仄的橱子里,居珩二话不说先把人抱出来,挪到带床的下人房去。这地方要隐蔽些,怎么都得先让王清惠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还没走几步,血水就糊了一手。居珩没忍住哭喊起来:“她都要生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袭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们也不想啊……叛军闯进来的时候,只有我跟知春姐姐守着娘娘。姐姐为了娘娘的安危,只身引开叛军,现下还不知生死……”
  真要被叛军捉走,哪还有生,唯一死而已。居珩心下凄凉,把王清惠平放到床上,只看见一张青灰素脸,一丝活人气儿也没有。她那腹部还高高耸立,可下身却血流不止,也不知肚里的孩子还在不在。
  不论王娘娘与圣人是否有情,她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总是充满盼望。居珩想起她抱着肚子淡笑的模样,心里止不住地痉挛,他总觉得这孩子凶多吉少……王娘娘,只怕要大失所望了。
  “趁这会儿暂且安静,我出去烧热水、熬参汤,姑娘你就在这儿守着娘娘。等我回来,咱们自己帮娘娘接生!”
  袭夏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历来都是王清惠跟知春两个人带她。此刻猛然听说要她来给自家娘娘接生,吓得紧抓了居珩的袖口:“大监,我做不来……我给娘娘接生,万一娘娘跟小皇子有个好歹,想死的心都有了。”
  圣人虽是个心狠无情的,妻妾儿女一概不予理会,但坤宁宫的皇后应当不至似他那样万事不管。居珩遇大事反而更沉着,笃定道:“景阳宫如今只有你我,你我都不帮王娘娘,那她母子俩就真没有活路了!快去!快去帮王娘娘脱簪更衣,生个孩子罢了,要那么千娇百媚给谁看!”
  袭夏转过头去,看见王娘娘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已经香消玉殒了。她心里一急,这才扑到王清惠的身前,按照居珩的吩咐伺候起来。
  随后居珩也出得门去翻箱倒柜,等他把妇人生产的东西都预备齐了,坤宁宫那头也历经千辛万苦送了两个老嬷嬷过来。
  景阳宫一乱,乳母产婆都不知去向,正缺这样懂妇人之事的老嬷嬷。居珩拉着两个张姓嬷嬷,一路狂奔到王娘娘床前。他看见王清惠那个气若游丝的样子,心底一点把握都没有,还开口问:“敢问二位嬷嬷,王娘娘总是这样昏死着,如何生得下来?”
  若产妇一直昏迷,别说孩子能不能活,只怕连大人也要保不住的。年纪大些的那位张嬷嬷见多了宫闱异闻,这时候便主动抬了王娘娘的两条腿,往宫口处看,摇头道:“怕是不好。快别耽搁了,先给王娘娘把参汤喂了,参片含上。就没有这些,寻些普通的吃食来稳固产妇的元气也好。只等母体稍微缓一缓,奴婢们就服侍娘娘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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