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滚远点,热死了。”李吟娥前世在阁楼睡了二十年,习惯吹着冷风睡觉,突然被他抱住,全身热的不行。
“那个谁,怎么对本官说话的?”裴似不放手,反而抱的更紧。
他也热,可越热越想抱她。
菘蓝隔日进房时,见两人互相抱着,更闹不明白他们的关系了。
趁裴似去了府衙,菘蓝私下找到李吟娥,问她是怎么想的:“小姐,你以后出府可以改嫁的,但是裴大人是侯府公子,小姐你的身份怕是做妾都不行...”
她这几日去打听了裴似的身世,爹是定远侯,娘是征西大将军的亲姐姐,亲叔叔是一人之下的国师,亲舅舅是掌管四十万兵马的征西大将军。
权势地位都是一流,最关键自身还争气。出生当日,犯境卫朝的敌国大军退兵,先帝高兴之下,亲自赐名,被国师批命说是祥瑞之相,断言他活一日,卫朝就会更好一日。
七岁习武,十九岁中探花,二十三岁已经做到正四品的知府,只等明年熬满一年,就可以回海陵府升官了。
两个疯子在一起,不是他疯就是她疯。
李吟娥自觉自己是个假疯子,万不会和真疯子扯上关系。
“他想娶我,我还不一定想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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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收拾继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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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重生之初炎热的夏日不同,金陵府冬日的冷是真真切切扎进血肉的,风刀霜剑,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冰冷而来。
李吟娥最怕冬天,前世有接近十五年,她没有御寒的衣物,也没有暖和的被子,只有菘蓝和她相互依偎。
大奶奶想塞一个丫鬟进来,被她婉拒了,说刚遭了朱樱的诬陷,一时心绪不宁,还是就着笨手笨脚的菘蓝用吧。
“菘蓝,我冷。”已经盖了三床被子了,李吟娥还是觉得冷,一闭眼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枯井中,她被杜延推下去后,等了两个时辰才咽气。
冷风像刀子似的从四面八方刺向她,从宽袍的袖口钻进去,割开她的血肉,直至割断她的生机,而她除了断断续续地喊冷别无他法。
菘蓝头次见她这么冷,又给她抱了两床被子和一个暖炉过来。
“大少奶奶,奴婢给你端碗热汤过来。”菘蓝熬了一碗红糖水,温润的糖水入口,身子稍稍暖了起来。
等菘蓝一走,李吟娥连披风都未披,穿着寝衣去了阁楼,躺在冰冷的卧榻上。外间风雪大作,她吹着冷风,竟未觉得冷。
睁着眼睛,怔怔笑着。
裴似翻窗进来不见人,慌忙跑去阁楼,发现她又躺在卧榻上,骂她是个疯子,把自己的狐裘脱下裹住她,慢慢陪着她回房。
“你不怕被冷死吗?”裴似抱着她,进入冬日后,他已经发现好几次她穿的轻薄跑去阁楼吹冷风。
初冬还好,现在可都快年底了,她也不怕被冷死。
“我上去就不冷了。”李吟娥平静回他,眼中毫无波澜。
她过于贪恋温热的怀抱,把裴似抱的越来越紧,想着还有一个月便过年了,李吟娥问他过年回家吗?
“不回,但是得去一趟我舅舅家,就三天,我骑马去,待一天就走。”
“嗯。”
今晚好坏梦掺半,好梦是她今世成功报仇,杜家人锒铛入狱。坏梦是杜延站在她面前,阴森森地说带她去见菘蓝。
要破噩梦,就要找到噩梦的源头,朱樱和杜宗敬的儿子-杜延。
只有送他去死,她才不会害怕。
次日一早,李吟娥难得比裴似还起得早,裹着狐裘,装扮的艳丽,去荣寿堂给公婆请安。
大奶奶看见她身上的狐裘,眼睛都直了,上好的狐白之裘,李吟娥说是她爹娘怕冬日寒凉引起她的旧疾,所以差人送来的。
其实是裴似送她的,说他家里多的是,穿都穿不完,放着也是浪费。
李吟娥今日过来是与大奶奶商议收养继子一事。
“娘,郎君待我不薄,我身子又不好,不知哪天就...清明时节,连纸钱都无人为他烧个半张。”李吟娥哀声叹气。
大奶奶正发愁找不到机会送杜延入府,李吟娥主动提起,她爽快答应,说明日就从杜家一族无父无母的孤儿中选一个进府。
“娘,此事关乎郎君的百年香火,还是选两个过来,我带他们一段时间再决定,你看可好?”李吟娥歪着头看她。
杜家一族中,现在应有两个孤儿。
一个是假装无父无母的杜延,一个是真的无父无母的杜礼。
杜延活泼好动,杜礼沉默寡言,看似是杜延小小年纪学识渊博,实则杜礼才是人中龙凤。前世在十五年后,他高中状元,一时风光无限。
杜家上赶子攀亲,被他大骂一顿。
两个就两个!大奶奶心想另一个杜礼向来没礼貌不说话,跟个哑巴一样,延哥儿可比他强多了。
“赵妈,去找杜管家,让他明日领两个族中孤儿来给大少奶奶选。”大奶奶吩咐着,喜形于色。
当夜,裴似被要求只能晚间才能进房,他质问为什么。
“只有除掉他,我才不会做噩梦!”李吟娥看着燃起的蜡烛,手握的很紧,眼中杀气腾腾。
裴似无奈退让,白日窝在府衙唉声叹气,晚间等在墙外,以开窗为号才能进去。
垂文宽慰他,说这是女子的欲擒故纵之术,恰恰说明杜家大少奶奶在意他,裴似难得夸了垂文一句:“不错,聪明了不少。”
杜管家第二日就带着两个孤儿去了荣寿堂,果真是杜延和杜礼。
时隔两世再见这个继子,李吟娥把手藏在狐裘中,生怕自己当场忍不住掐死杜延,永绝后患。
“大奶奶,大少奶奶,这个是杜延六岁,这个是杜礼七岁。”杜管家热情介绍,说他俩爹娘都死的早,吃百家饭长大。
“给大奶奶,大少奶奶请安。”杜延等杜管家介绍完,立刻会意上前行行礼,杜礼没动。
大奶奶看着亲孙子,眼中闪着泪光,他们已有五年没见,延哥儿和大儿子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杜延心知肚明,也看着祖母流泪。
李吟娥轻咳几声,说这两个孩子看着都还不错,她今日便领走,一个月后再决定收养谁。
路上,杜礼语气平淡地跟她说,冬日久咳可找个袋子,里面装点旋覆花加水煎服。
说完这句,他不再说话,默默跟在她后面。
杜延被大奶奶以认识他爹娘想叙旧为由留下,午后才到雁月堂,菘蓝领他去了他的屋子,他面上开心道谢,等人一走,破口大骂:“贱人!竟敢给本少爷住这样的屋子!”
菘蓝来跟李吟娥回复,说杜礼冷冰冰,道谢也没有一句,倒是杜延嘴甜的紧,姐姐,姐姐一直喊。
“再看看吧。”李吟娥拿着那瓶药仔细看。
前世,她也和菘蓝一样,被杜延表面上的礼貌欺骗,他嘴上甜甜叫着她娘,背地里日夜都在诅咒她早点死,给他亲娘让位。
带孩子的经验,李吟娥自觉还算丰富。
上午在书房看书,下午也在书房看书,杜延性子欢脱,将将看了几日就假装肚子疼躲在房中偷懒,等着亲娘来给他送吃的。
朱樱被打了二十棍子,卧床养了一个月才好,不过落下病根,走路一瘸一拐。
两母子时隔许久未见,在房中相拥而泣,杜延心疼自己亲娘因为李吟娥落下残疾,发誓自己若成了她的继子,自己亲娘多年间所受的罪将尽数奉还!
“娘...”杜延伏在朱樱怀中痛哭。
菘蓝蹲在窗外,捂着嘴不敢动作,等房中人都出门后,她才慢慢起身往李吟娥房中走。
“大少奶奶,杜延是朱樱的儿子!”菘蓝喜欢嘴甜的杜延,以为他真是肚子疼,特意找了药说去送给他,无意间在路上看到鬼鬼祟祟的朱樱进了雁月堂,便一路跟着她。
不料,朱樱去的竟然是杜延的房间,她绕到窗户外去偷听,这才听到这惊天的秘密。
朱樱前脚诬陷她的小姐与人有染,后脚就塞了亲儿子进来妄想成为杜家的少爷,真是胆大包天。
菘蓝想去跟大奶奶告状,把他们母子赶出杜家,李吟娥一句话把她点醒了:“杜延是朱樱和杜宗敬的儿子。”
怪不得大奶奶这几日没事就来雁月堂,说是看看两个孩子,可每次来,都会牵着杜延去荣寿堂。
“大少爷有孩子,为什么要藏起来呢?”菘蓝想不通了,杜宗敬身子不好,按理说他真有孩子,特别还是男孩,怎么会让他流落在外呢。
“杜延说是六岁,其实是七岁,他是杜家老夫人热孝期怀上了。”李吟娥抱着暖炉,仍冷得瑟瑟发抖。
本来热孝期怀上孩子,这事放在经商的寻常人家也不算大事,稍微遮掩一下就过去了。
但是杜家老太爷知晓后,勃然大怒,要大房必须处理掉这个孩子。大奶奶心疼儿子的骨肉,偷偷把朱樱送去乡下养胎生孩子。
而杜老太爷坚决不要这个重孙的原因,不是什么夫妻情深,觉得孙子不孝,在祖母孝期搞出人命,是因为二儿子的仕途不能被人抓住一点把柄。
杜老太爷年轻时喜欢读书,可惜屡试屡败,所以他更偏心从官的二儿子。
菘蓝自从知晓杜延的秘密后,看他也不顺眼了,他每次甜甜叫菘蓝姐姐时,她只想到四个字:口腹蜜剑。
朱樱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两位小少爷,吃饭了。”菘蓝端饭进去,发现杜礼老老实实坐在桌上写字,倒是杜延的桌前,书摆了一大堆,字没写几个。
“菘蓝姐姐,大少奶奶还病着吗?”杜延假意关心。
“病着呢,你们这几天先看书,莫要去打扰她。”菘蓝耐心跟他解释。
李吟娥这病来的突然,已躺了好几天。
这日午后,杜延带着杜礼前来看她,杜礼冷着脸,说她这是受凉得了风寒,吃几副药注意保暖很快就会好了,要是咳嗽就喝点雪梨汤。
“你学过医吗?”杜延烦恼杜礼抢了自己的风头,非要逼问他是否学过医。
“我从医书上看到的,信不信由你!”杜礼家贫,为了补贴家用,五岁时就去医馆帮大夫磨药,有的大夫心善,会教他一点望闻问切的本事。
说到雪梨汤,李吟娥的心思动了动,说自己往日在家中时,她娘怕她冬日手脚冰凉,没事就会熬一盅雪梨汤让她抱着喝,真怀念那个味道啊。
说罢,杜礼劝她说,喝雪梨汤又不治病,她最该喝的是药。杜延低着头,像在想事。
看来鱼儿已经上钩了,她继续加饵。
李吟娥唇边露笑,夸杜礼看书多还勤奋,若自己能当她的娘亲,估计能省不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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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收拾继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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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飘起,翠幌香凝炉火未消。
从微暗的暮色里稀稀落落下起雪来,覆盖庭庭深院,直到隔日雪停天晴,才露出深宅大院的本来模样。
杜延端着一碗热气氤氲的雪梨汤,逢人便说这是自己为大少奶奶炖的,奴仆们夸他年纪虽小,却极孝顺。
“大少奶奶,杜延小少爷来看你了。”菘蓝立在门外,后面跟着小脸通红的杜延。
汤盅加了满碗的汤,重的不行,杜延端的吃力,脸涨得通红,仍勉力端着,笑着跟菘蓝说他天未亮就起床炖汤了。
“进来吧。”房中咳嗽声不停,一声茶杯碰桌的声音后,李吟娥终于开口。
“大少奶奶,延哥儿给您炖的雪梨汤。”杜延将雪梨汤放下,这才腾出手擦擦头上的薄汗,笑容纯真。
整颗鲜嫩的砀山梨带皮煮透,汤色微微金黄,梨肉白嫩细腻,一口润燥,身心安暖。李吟娥一口一口,看着杜延吃得舒畅,笑得开心。
菘蓝看着见底的汤盅,违心夸了句:“大少奶奶好久没这般有胃口了,奴婢想了多少办法,都不如小少爷有法子。”
得了夸赞,杜延笑着跑开了,说明日还要给大少奶奶炖雪梨汤,李吟娥嘴上不停应好。
等他走远,她拿出袖中藏着的一瓶药丸,倒出一颗吞下。
慢性的毒药,不致死但是折磨人,菘蓝看她额头冒汗,手抓着桌子痛苦难忍,哭着求她别吃了,她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赶走杜延。
“菘蓝,赶不走他的,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活!”
只要大奶奶还在世,不管她赶走他多少次,杜延依然会进府,依然会伺机报复她。
她今日若心软,就会重复前世的厄运,杜延可比她狠毒多了。
菘蓝劝不动她,只能守在门外帮她望风,等她熬过毒发。
给自己下毒嫁祸给杜延的这件事,李吟娥真假掺半告知了裴似,真话是她不会有事,假话是毒药毒性弱,只会头疼脑热,身上酸痛。
她最初是打算选个毒性弱的毒药吃,为了一个小人,没必要把命赔进去。可她没想到,大奶奶为了杜延千般算计,万般打算。
寻常的毒药,估计到大奶奶那里都会帮杜延遮掩,只有差点闹出人命才行。
杜延哼着小曲儿去了书房,看见正在读书的杜礼,他在心中嘲笑他是个傻子,一个陪衬而已,还妄想做少爷。
书房外响起三下手指的敲击声,杜延循着声音走出去,亲娘朱樱在角落等他,问他今日表现的怎么样?那个女人有没有吃?
“娘,她吃完了,还说明日还想吃。”杜延拉着朱樱的手撒娇,让她明早再熬一碗雪梨汤,他端过去。
朱樱点头答应,又和儿子在角落说了许久,才催他去看书。
午后飘雪又至,秋色踩着雪来请李吟娥去荣寿堂,主要是问两个孩子的事。大奶奶的意思是尽快决定,杜家虽富贵,但总归多了一个人就要多花一个人的钱。
李吟娥被菘蓝扶着,走到时,屋内已坐了梅姨娘和芳姨娘,都是大奶奶的丫鬟。一个是为了和朱姨娘争宠抬的,一个是为了和虞姨娘争宠新纳的。
“吟娥,不是娘言而无信,明明答应你带两个孩子一段时间再决定,现在却又催你下决定,实在是今年丝绸庄进项少,二房拿的多,娘也没办法。”大奶奶拉着她的手,问她有意哪个孩子,又说自己瞧着杜延更孝顺些。
“娘,我估摸这两日应该能决定了,我这身子入冬后就不见好,总要挑个好日子才好认继子。”李吟娥说起杜延,也是滔滔不绝,说这孩子真真孝顺,听说她想喝雪梨汤,那样小的孩子一早起床帮她熬汤。
两位主子夸着,梅姨娘和芳姨娘也跟着附和,梅姨娘说今早去厨房,路上碰见杜延,端着汤盅,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找奴仆帮忙。
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大奶奶心中欣慰,也不催李吟娥下决定了,叮嘱她好好养病,养好身子才能多享几年儿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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