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没名没分...”裴似幽怨地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阁楼,里面隐隐有笑声。
见不到夫人,又不想回府衙,他正纠结去何处时,低头发现杜礼拿着书,索性去了杜礼的书房教他念书。
只苦了杜礼,被自己这位心情不佳的好老师一顿“折磨”。
一会儿说他资质平平,更应勤学苦练,每日练字的纸张数从十张强行变成了十五张;一会儿又嫌他看的启蒙书太简单,非让他看《资治通鉴》、《汉书》。
杜礼弱弱反驳了一句,他才七岁,裴似说的这些书他现下看不懂。
“看不懂才要看!”裴似一边说一边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对面的阁楼。
杜礼顺着他哀怨的眼神一起看过去,再回头时,看他一脸郁闷,终于明白自己的老师今日突然严厉的原因了。
他笑嘻嘻地跑开,在裴似的注视下,跑去敲阁楼的门,菘蓝开门看见是他,笑着牵他进去。
啪——
阁楼的门再次被关上,裴似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空留一句叹息:“有名有份就是好啊...”
杜礼进阁楼后,直往苏合香身上靠,嘴巴甜甜地叫着外祖母,哄得苏合香一阵心肝、心肝的叫他。
“外祖母,你今日要留在府中和我们吃饭吗?”杜礼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苏合香。
“外祖母今日还有事,等会就走,改日再陪礼哥儿吃饭,”苏合香捧着杜礼的脸,开心道。末了,让菘蓝先把他带出去,她有事要跟李吟娥交代。
等两人一走,她拿出衣袖中的三千两银票交给李吟娥,让她还给裴似。
“娘看得出来,他心悦于你,所以这钱我们更该还。”苏合香温声道。
“嗯。”李吟娥闷声闷气收了这三千两。
母女又说了一会后,苏合香起身要走,李吟娥突然对她说道:“娘,他叫裴似,是金陵府的知府,我跟他私下已拜堂成亲。”
闻言,苏合香并未追问什么,只是在走到门口时,含泪回了一句:“好。”
杜礼出阁楼后,蹦蹦跳跳回了书房,告诉裴似,李夫人马上便要走,让他在书房再等等。
“孺子可教也!”裴似摸着他的头,十分欣慰地说道。
“老师,你说的那些书还看吗?”杜礼为难地问出口。
“那些书你既看不懂,就别看了。”裴似心情大好,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欣喜。正巧对面阁楼的门打开,苏合香独自一人离开,他忙不迭起身就要去找李吟娥,关门时看见杜礼在练字,开口道:“这么热,练什么字,你也不怕中暑!”
阁楼窗下偶有清风,李吟娥贪凉,闭着眼睛坐在一片阴影中的窗下,有男子的手指忽地盖住她的眼睛,鼻息凑近,然后是那人炽热的吻落了下来。
四目相对,他望着她,眸中是无尽的爱意蔓延,她扑进他的怀里。
“你怎么没走?”李吟娥早先与母亲聊天时,就瞧见他翻墙进来后被杜礼拉走,却没想到他居然没走。
“我想你了。”裴似声音低哑,牢牢地将她圈揽在怀中。
两人闷在角落,热到出汗仍不愿分开,互相谈着金陵府发生的趣事,裴似说他今日来时,路上遇到一位貌美的女子在集市卖身葬父,拉着他的衣袖哀求他。
“你把她救了?”李吟哦生了醋意,作势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金陵府的集市来来往往多少人,那女子谁都不拉只拉他,人家哪是卖身葬父,明明是想钓一个贪色的如意郎君。
“我有那么好心?我让垂文去找王通判过来,结果王通判说愿意纳她入府,她就跑了。”裴似将人搂得更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
耳垂处传来酥麻,是裴似在用舌头轻舔她的耳垂。
“哼!算你有点脑子!”李吟哦全身酥软,躺在他怀中哼哼唧唧。
耳鬓厮磨了许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开,她将她娘给的三千两塞进裴似的衣袖,裴似说什么都不肯要。
“你若不收,我娘只怕会觉得这五千两是卖女所得。”李吟娥说道,裴似这才收下,而后第二日,这三千两银票又出现在她的枕头下。
“这人...”
今日天气闷热,连风都极少,秋色时隔许久来雁月堂请她,说是有贵客临门。
贵客是一女子,大奶奶亲热地拉着她进房,向她介绍起来。
“吟娥,这是敬哥儿的远方表妹,叫崔映。”大奶奶拉着她的手往崔映手中放。
她的手被紧紧握住,对面之人眼神玩味,边喊她表嫂边用大拇指不停磨着她的掌心,李吟娥心口涌起一阵恶心,忙抽出手。
大奶奶说崔映好不容易来一趟,特意吩咐李吟娥这几日好好陪陪她。
崔映提出想在府中逛逛,大奶奶意味深长地看向李吟娥,她只能无奈地陪着崔映出门,因是夏日,她们并肩走在游廊中,崔映上前挽着她的手,娇憨着说这样更亲昵。
“表嫂,你好香啊~”崔映凑近去闻李吟娥的头发,呢喃说道,复又呼出一口气吹起她鬓间的碎发,眼神灼热地凝望着她。
虽是女子,可崔映的一番动作,让李吟娥生出一股被冒犯的惊惧之感,慌忙推开她,说自己怕热。
拒绝之后,崔映不再往她身边凑,说起自己年少失双亲,此次来金陵府,也是求了自己的叔叔很久。
“表嫂,你知道吗?我叔叔把我许配给了一个四十岁的男子,听说那人的儿子比我还大上一岁...”崔映语气落寞,眼神哀伤,直到后来休止不住的哭声。
李吟娥看她哭得伤心,对她起了可怜之意,轻抱着她安慰。
经此一遭,崔映再挽她时,她没有再拒绝。
崔映自小跟着叔叔一家走南闯北经商,心思活泛,见过的趣人趣事也多,常逗得李吟娥和菘蓝笑意连连。
可她总觉得哪里奇怪?在崔映挽着她时,在崔映拉她手时,还有崔映注视着她时,那般热烈的眼神,总让她莫名地想起裴似。
因李吟娥要陪崔映,为怕裴似被发现,他已几日未去杜家。
这日,二老爷来请裴似去府中做客,他本不想去,倒是王通判在旁无意提了一句,大房也要去。
不能偷偷摸摸去见自己的夫人,那就正大光明地去~裴似心中暗喜,装作犯难地样子答应了。
去赴宴时,甚至换了身极少穿的白衫,头发束起,玉笄横插,十足温润公子。扬采和垂文私下吐槽他太过招摇,幸好杜家没待嫁的女儿,要不然人家定以为他是瞧上谁了。
今日之宴,全因杜宝璎想念爹娘,兼之有了身孕,在杜宝琳随夫去了老家后,时隔许久和孙兆丰一起回来。
二老爷高兴之下,宴请了不少人。
李吟娥被崔映挽着,挣脱不开,一走进二房厅中,就瞧见朗眉星目,长身玉立的裴似正和一女子说话。
好啊!他们才几日不见,他就穿得如此招摇,搭上了旁人?
“民妇拜见知府大人!”李吟娥礼行的端正,语气却不善,崔映跟着她行礼。裴似反应过来,轻咳几声,让她们免礼。
崔映好奇她怎么不待见这位知府,听她的语气倒像和他有仇似的。
“我平生最讨厌这种靠家世上位之人!”李吟娥悄悄对她说道,语气愤慨。
宴开,二奶奶带着杜宝璎来女眷这边落座,同桌的几位夫人聊起裴似,都问他是否婚配?
“听我家老爷说,裴大人整日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房中,连府衙都极少迈出去,”二奶奶说完,四顾左右,轻声说道:“听说上次定远侯来金陵府,说是为裴大人定了一位女子,被他一口回绝了,想来是没有成亲的打算。”
众位夫人心觉有戏,尤以刚才与裴似说话的女子与她身边的一位夫人最为高兴。
李吟娥偷偷看她们,两人俱是肌如白雪,眉梢眼角藏皎月之貌,容貌如此相似,应是母女。
果不其然,刚被大夫把完脉的宁长月,扶着腰坐在她旁边的空位后,跟她说起同桌之人,都是孙家同族的亲眷。
宁长月说:“那位是孙夫人与孙二小姐,孙太师和定远侯是至交。”
家世好容貌好,和裴似站在一起时像是一对壁人,李吟娥不免自卑,怔怔地盯着孙二小姐看,旁边的崔映也盯着看,倒把孙二小姐看得羞红了脸。
一桌宴席,美酒佳肴,她却食不知味,耳边全是几位夫人对孙二小姐的夸赞,说她花容月貌,咏絮才高,若哪位男子娶了她,定让人艳羡不已。
“各位夫人莫取笑我了,我的婚事概由爹娘做主。”孙二小姐说话娇声软语,虽说着由爹娘做主,眼睛却看向一帘之隔的裴似。
裴似也在看女眷这桌,看的不是李吟娥或孙二小姐,而是崔映。
宴散,李吟娥心绪不佳,没等崔映就独自回房了,裴似见状,推托有事要回府衙处理,带着随从也走了。
她甫一回房,便被人从后面抱住。
“醋着了?”裴似忍着笑意问她,掌心一扣,揽着她的腰往他怀里靠。
“走开,找你的孙二小姐去!”李吟娥去推他的手。
“裴夫人,这大晚上的,你让我去找谁?”裴似悠悠说道,隔着轻薄的衣物咬她的肩。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她的嗓音轻微颤动,随着他每一次的深入,渐不成调。温存之后,李吟哦面上泛红,汗水将额间发浸透,双唇微张着喘息不停。
“你今日身边坐的人是谁?”裴似说完,拿手去蹭她的脸,见她一脸不耐烦更觉好玩。
“杜宗敬的远方表妹,说是来小住几天,怎么了?”李吟娥快速回他。
“表妹?怕是表弟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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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收拾老太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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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外热气涌,蝉声不堪听。
房内的李吟娥被裴似的一句话吓得遍体生寒意,坐起身来问他为什么笃定崔映是男子?
明明崔映不论身量、面貌还是说话的声音都是女子呀...
“我十岁时跟着福王,他没钱日子过得苦,我不好找舅舅要,便带人去找神棍看命格赚钱,看得多了,我也能分清人之好坏,”裴似靠在床上,与她对视一眼后,继续说道:“他看你时,情欲之色分明,举止轻浮放浪,像是在看到手的猎物,比如这样。”
裴似凑近去看她,眸中情丝涌动,李吟娥彻底明白过来,她为何与崔映相处时极不自在,她讨厌他的靠近,全因他根本不是女子!
“他是杜家的人!”李吟娥六神无主,若崔映真是男子,大奶奶怎会一直让她陪着崔映...
除非这人是杜家的人,再一细想,杜家怕是为了让她点头做节妇,故意找来崔映勾引她,只等时机一到,破门捉奸,她到时百口难辩,被他们抓到把柄,为了不被沉塘连累爹娘的名声,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
好歹毒的算计!
一个女子也许会对男子有疑心,但不会对女子,而且还是一个身世凄苦的女子有疑心!
“我怎么办?”李吟娥咬着手,无力问道。
“不怕,白日垂文会在这里,晚间我来陪你。”裴似心疼地揽过她。
自从得知崔映的身份后,李吟娥与他一起时,时刻带着菘蓝,崔映想和往常一样去挽她的手,菘蓝挤到两人中间,没给他留一点机会。
崔映不死心,又说起自己的悲惨身世,李吟娥被他一席话说得泣不成声,菘蓝怪他明知大少奶奶身体不好,平白给人添堵,惹人烦忧。
骂完他后,扶着李吟娥回房去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个无风的午后,崔映提着一盒果脯来了雁月堂。
他见菘蓝不在,心中窃喜,进门后,却发现二房的大少奶奶宁长月也在,两人拉着他一起选布料。
三人选到晚间,二房丫鬟来找宁长月,扶她一起走了。
房中仅他们二人,崔映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菘蓝带着杜礼进来请安,请完安还不够,拿出一本书说要请教母亲。
他不好多留,放下果脯离开了。
“他真是贼心不死!”菘蓝朝他离开的方向,生气地说道。
“娘亲,他真是男子!”杜礼跑去关门,确定他已离开后,缓缓说道,他这几日和裴似留给他的随从悄悄在府中跟着崔映,果然发现他是个男子。
李吟娥看着那盒果脯,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们既然想捉奸,那她便让他们捉个够!
第二日,雨疏风骤,李吟娥打扮的素净,独自去找崔映,两人在亭中赏雨,雨溅起水花,她莫名地感伤起来:“表妹,自你表哥走后,我已许久未曾与人赏雨了,菘蓝虽忠我,却不懂我...”
女子语气满是幽怨寂寞,崔映将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表嫂,崔映愿意懂你...”
“可你是女子啊!你如何懂我的...”李吟娥决绝地背过身去,却又轻轻回握住崔映的手。
“表嫂,不,吟娥,我自小便被叔叔当做女子来养,实则我是男子,我未曾说,只是怕你瞧不起我!害怕我!”崔映走到她身边,继续道:“吟娥,我打见你第一面起,便心悦你了...”
他的情话,李吟娥回以热泪盈眶,欣喜地说自己也心悦他!
“映郎,五弟的院子有一间闲置的空房,你明日愿意和我...”余下的话,她羞于启齿,只粉面含羞地看着他。
“吟娥,我自然愿意!”崔映一口答应下来,凑近想一亲芳泽,被她推开,说他们明日多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李吟哦施施然走开,崔映色心被勾起,回禀大老爷和二老爷时,故意将捉奸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
大老爷大喜过望,借口大奶奶身体不适要陪她,特意推了明日的应酬,二老爷那边也装病向裴似告假,说要休息一日。
裴似准了,还派了扬采入府为他送来人参等温补好物。
多方就绪,只待明日。
晚间下起暴雨,裴似抱着李吟娥,担忧地问她,要不他明日假装来看二老爷。
“你不能来,来了容易露馅,留垂文就行,你信我!”她侧身去抱他。
虽是如此,翌日裴似翻窗要走时,欲言又止,回府衙后更是心不在焉,扬采宽慰他,说垂文脑子不行但武功好,夫人又聪明,不会有事的。
在与崔映约好的时辰,李吟娥早早等在那间房中,崔映穿着男子的衣裳推门而入,笑着接过她递来的茶水。
“吟娥,我想要你...”崔映去抱她,李吟娥闪身躲开,俏皮地让他快来追她,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主动的寡妇,心中的欢喜更甚几分,这一趟,没白来!
他想去追,身子却忽然软下来,神智尽失前,约他来此的女子笑盈盈地问他:“映郎,你怎么不追我了?”
等他晕倒在地,李吟娥将茶具扔给在窗外的菘蓝,吩咐垂文进来将他送去该去的地方。
“那药的药力真有那么大吗?”她担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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