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疾风骤雨不到一刻钟便风停雨歇,芫花拢着衣衫出去时,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守在门外的朱樱见到她,狠狠盯着她,似要把她生吞活剥。
房内的杜宗敬拿着女子的鸳鸯肚兜把玩,床上留有几点斑斑猩红,他舔了舔嘴角,一脸餍足之色。
“大少爷,那芫花就是个狐媚子!”朱樱走进房中,芫花与五少爷不清不楚,如今又爬了大少爷的床。
她不知李吟娥和芫花这对主仆安的什么坏心,大少爷与五少爷一母同胞,一个芫花竟要闹得兄弟阋墙吗?
“睡了一个丫鬟而已。”杜宗敬拉过她的手,这杜府中只有她不嫌弃他身子弱。
手被他握住,因长年练字长就的茧子不急不缓摩擦着她的掌心,朱樱被哄好,伺候他洗漱安寝。
不过一个丫鬟,她可是杜宗敬唯一的儿子,杜延的娘!
她何须怕芫花!
芫花本想去找杜宗州,结果走到雁月堂门口就被菘蓝拦住:“大少奶奶找你。”
李吟娥慢悠悠喝着茶,不算太好的明前龙井,她品得极认真。
前世刚开始的十五年还好,除了不能出节妇堂,吃穿用度他们从未亏待她。可从第十六年的新岁后,冬日的炭火和每季的衣裙少了,直到第三年后全部没了。
每日的吃食只简单的两样菜,茶叶分到她时,都是没人要的碎茶。
菘蓝去问过,还闹过,被公爹杜伯文打骂了一顿。她看着菘蓝被鞭打的伤痕,不准她再去。
回忆结束,芫花来了。
“大少奶奶...”芫花一来就跪在李吟娥身前,拉着她的裙角哭诉,说自己从无二心,宁愿做她的丫鬟,也不愿再去伺候大少爷了:“大少奶奶,您和大少爷刚成亲,奴婢怎敢有旁的想法?”
芫花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不知她此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芫花,你五岁被我娘买回家,我拿你当姐姐,今日之事,全因我身子不爽利,又不好拂了郎君的兴致,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你。”李吟娥扶起芫花,从妆匣中拿出一根银钗塞到她手里,芫花笑着收下了。
等芫花走后,菘蓝立在门口,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问她:“大少奶奶,芫花她...”
她想说芫花不是安分的人,今日可能假惺惺的说不想伺候大少爷,明日就可能叛主爬床。
“我有分寸,你且信我这一次。”李吟娥笑吟吟地看她,起身拉她进房,与她一起品茶,灯下故人,归来对影。
杜宗敬这种色鬼,尝过了芫花的味道,还会放过她吗?
芫花既然想当妾,她便助她一臂之力,只不过,是谁人之妾,该由她说了算。
果不其然,第二日午后,杜宗敬唤小厮来找芫花,要她来一趟他的房间。
李吟娥去了大奶奶的荣寿堂,朱樱出府去瞧儿子了,两个女人都不能陪他,杜宗敬从枕头下翻出那块殷红的肚兜,笑了。
芫花不敢推辞,跟在随从身后进了房。
随从退下阖上门,房中空无一人,杜宗敬从屏风后走出:“过来,让本少爷仔细瞧瞧你。”
她慢步上前,被他一把揽入怀中,如暴风雨般的亲吻接踵而至,她被逼的退无可退,只好抵在桌前,双手无力的推着他的胸口。
“大少爷,奴婢不能做对不起大少奶奶的事。”
“吟娥都未说什么,怎么,你不愿意当我的女人?”
杜宗敬从她的颈间抬起,眼眸中闪着怒气,手上动作却未停,从腰带处开始将她剥了个干净。
“奴婢...呜。”
话未说完,杜宗敬的动作吞没了她剩下的话。
他何尝不知道这丫鬟和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眉来眼去,他那好弟弟自小看不惯他,常在外人面前说他是个病秧子,巴不得他快点死,好吞下他的家产。
可他死到临头,还占了他的女人也算不亏。
想着好弟弟回府后的表情,杜宗敬身下的动作加快,芫花的手搭在他起伏的背上,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她跟了大少爷,就做不成五少爷的妾了。
荣寿堂中,李吟娥跪在婆婆杜大奶奶房中。
“你与敬哥儿成亲才多久,丫鬟倒先替你圆房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杜家怕是要被金陵府的人笑死。”大奶奶手拍着桌案,胸口起伏,旁边的秋色见状,忙端来茶水。
“娘,那日郎君身子有了起色,只恨我自己不争气,偏偏来了月信。吟娥想着能为郎君留一点血脉也是好的。所以尽管心中不愿,但还是去找了芫花去郎君房中伺候!”李吟娥说的声泪俱下。
大奶奶一时也拿不准她为何把自己的丫鬟送去服侍杜宗敬,只得装出一副为她好的模样,说自己更愿意她有孩子。
“娘,吟娥得你这一句,就算全金陵府的人骂我,我亦是不怕的!”李吟娥被竹青扶起,坐到大奶奶旁边。
两人说着贴己话,大奶奶夸她是杜家的福星,她一嫁进来,杜宗敬的身子都好上了几分。
她今日一早听朱樱说,杜宗敬与芫花成了约莫有两次,可喜可贺,她的敬哥儿时隔五年,又能人事了。
“娘,吟娥自嫁进来后,得郎君宠爱又得爹娘偏爱,就算让我退位让贤,只要能为郎君留个一儿半女,我...”李吟娥说到激动处,连承诺谁帮杜宗敬生下孩子,她就自请下堂,扶那人做正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作势四指合拢还要立誓,大奶奶拦住了她,说她对杜宗敬有这心,她这个当娘的心领了。
婆媳之间说开后,大奶奶越看李吟娥越满意,说话间,赵妈出现在门口:“大奶奶,二奶奶使人来说,今晚有贵客,请您去二房一趟。”
婆婆有事,懂事的儿媳李吟娥不再打扰她,行礼告退后说她该去为郎君熬药了:“厨房几个丫鬟婆子们惯爱偷懒,吟娥实在不放心。”
菘蓝站在荣寿堂门口,见她出来,一个箭步上前,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整话。
“大少爷又让芫花伺候了?”李吟娥瞧她这愤慨难平的样子就猜到发生了何事,不枉她整日辛苦熬药,杜宗敬这色鬼,果真下面刚有了点起色就巴不得夜夜笙歌了。
“大少奶奶,要是芫花有了孩子...”
“放心,她逃不出我的手心,走,去厨房熬药。”
杜宗敬能不能活到下个月都是问题,还想有孩子?
他今世,注定断子绝孙!
李吟娥把熬好的药端去杜宗敬的房中,他正与朱樱争吵,杜宗敬说朱樱小肚鸡肠,不就睡一个丫鬟怎么了?朱樱苦劝,说芫花年轻不知轻重,他身子刚好点,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滚,爷想睡谁就睡谁,给你脸了!”
一声怒骂,朱樱哭着走出门,李吟娥躲在暗处,等她走了才笑着进房。
“郎君,喝药了。”
他一口喝完药,放下碗,拉着李吟娥往他怀中靠,李吟娥轻轻推开他,说等五日后,想去万佛寺为他祈福。
“郎君,吟娥与你成亲前,去万佛寺拜过一次,祈愿郎君身子康健。如今瞧郎君身子渐好,吟娥想再去求一次,只盼能为郎君生下一个孩子。”她拿出手绢,不住的拭泪。
闻者伤心,听者感动,杜宗敬抱着她,说自己能娶到她,真是三生有幸。
夏夜的凉风钻进房中,却吹不熄他身上的火。
“吟娥,留下来陪我,好吗?”
“郎君,吟娥这身子,唉,我再去求求芫花吧。”
李吟娥说完就走,出门拐去芫花的房间,让她去伺候杜宗敬。
芫花这次没扭捏,换了身新衣裳高兴地去了,反正都是做妾,当谁的妾不是当。
仲夏苦夜短,李吟娥在床上睡到子时后,热的睡不着,索性提着灯笼去了阁楼。
前世,她不能出节妇堂,唯一能看见府外的地方就是阁楼,那时,她最爱夜半躺在临窗的榻上,数着更声睡去。
甫一开门,她就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疑心自己闻错,转身关门。
男子的粗喘声在关门的一瞬间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间:“开口,我就杀了你。”
声音阴冷至极,李吟娥不敢动了。
她还要报仇,她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一个不开口了,另一个却不肯放下匕首,两人僵持着,无奈李吟娥更想活,便开口问他:“你受伤了是不是?我有药,我可以给你。”
那人的匕首仍未放下,挟持着她去找药,李吟娥找到自己的药箱,从中挑了一瓶金创药给他。
他得了药却不走,反而把药递给她:“帮我上药!”
原是他的伤在后背,脖颈间的匕首放下,李吟娥去点蜡烛,被他拉住了:“你想死吗?”李吟娥明白过来,他是害怕蜡烛会引起府中人怀疑:“放心,他们只会当我心有不甘睡不着。”
那人这才放手,脱下上衣让她尽快处理,后背上有一截断掉的箭头。
“我给你拔出来再上药,你千万别叫。”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好好好,李吟娥生气了,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反正他要是叫出声引来小厮,她到时便说是他想杀她,看最后死的是谁!
她扯着那截箭头往外拉,血冒出来的时候,她才想起她忘了提前找一块干净的布止血了,现在她一手按住背上血窟窿,另一只手搜搜寻寻。
眼见没办法了,她直接拽下自己的肚兜盖上去,等血止的差不多了,方把金创药撒在上面。
从开始到结束,这人连冷哼都没发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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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收拾渣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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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话音刚落,他自顾自穿上衣袍,连道谢都没有一句。
李吟娥收起自己沾了血的肚兜,心中叹息早知会遇见这人,她就不穿这件了,绣工精湛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是菘蓝专门帮她绣的。
不知,现在下楼去洗还来不来得及?
她想走,他却不让她走。
“我都帮你上药了,你还要做什么?”
“饿了,我现在要吃饭。”
李吟娥看向他放在桌上的匕首,想立刻就杀了他,那人看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赶在她之前抢到匕首。
“想杀我?就凭你?”
说罢,冷眼瞧了她一眼,就算蒙着面,李吟娥都瞧出了他面上的鄙视和不屑。
没武功矮人一截。
李吟娥老实下楼去给他找吃的,在房中寻了许久,找到菘蓝前日给她买的果脯。
金陵府春花娘子做的果脯,软糯酸甜,她都舍不得吃呢,白白便宜那个人,想到此,她边上楼边吃,最后给他留了半盒。
“喏,先将就着吃吧,这么晚,我哪里去找吃的?”李吟娥递上果脯盒子。
面巾被摘下,露出一张俊俏的脸,面色白如美玉,朗眉星目,美色无比。
只是李吟娥看着这张脸,总觉得在何处见过?
她低头沉思,丝毫没注意到危险来临,冰冷的匕首挨着她的脖子,随着她每次的呼吸,匕首便更挨近她一点。
“你认识我?”
“真不认识!”
李吟娥双手举高,低声求饶,不敢妄动。
隔着燃起的蜡烛,他逼迫李吟娥与他对视,见她确实不像认识他,便收了匕首。
丑时的更声传来,李吟娥想回房睡觉,又被他拦住了,说她万一下楼找来帮手呢?
她问他想怎么办?
“你也睡在这里!”
“不行,这里睡不了两个人。”
雁月堂的阁楼是由书房改建的,房中就一个卧榻,平时睡她一个人都够呛,遑论两个人?
“你睡地上。”他快速下了决定。
小小的卧榻容不下身形高大的他,只能侧身蜷缩。
李吟娥无奈叹气,阁楼的门近在咫尺,她想跑但跑不了,那人说了,她敢开门,他就敢杀了她。
和这种亡命之徒赌命,何必呢?
想通了,便和衣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梦中前世临死之际刺骨的冰冷袭来,她无力地裹紧身上的衣物,在梦中不停安慰自己:“不怕,你活了,他们都会死!”
有人用手推她,没推醒,又拿了茶水泼她脸上。
李吟娥悠悠转醒,一张脸近在眼前,她大叫出声,那人慌忙捂住她的嘴。
“呜呜...”她眼神示意他把手放开,那人依话放开,她骂道:“大早上不睡觉,你有病吧?”
窗外旭日初升,应是刚卯时。
她昨夜又是拔箭又是上药又是找吃的,才卯时,这人就疯了似的把她叫醒。
“我饿了。”
“那边不是有果脯吗?”
“我吃完了,还是饿。”
怪她,就不该嘴馋吃另外半盒的。
“再等半个时辰,我让我丫鬟给我送吃的进来。”李吟娥没好气的说道。
那人闻言也不烦她了,起身去了阁楼临窗的角落,不知在看什么。
府中热闹起来的时候,菘蓝端着吃食进房,却没发现李吟娥的身影,想她应是夜里闷热去了阁楼乘凉。
“大少奶奶,菘蓝给你送吃的。”
李吟娥开门,接过菘蓝手中的吃食,吩咐她再送一份进来:“我今天想多吃一点。”
菘蓝不疑有他,又去厨房端来一份吃食。
“大少奶奶,你今日都要在阁楼看书吗?”菘蓝不解。
“对,你就只管给我送饭就好。”李吟娥笑着回她,心中想的却是这亡命徒还不知何时走呢,她可真倒霉。
门被关上,一身黑衣的男子从书架后面闪身出来,对早饭大为满意,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他的那份。
“你是这家的大少奶奶?”他抱着手问她。
李吟娥没回他,他也不再追问。
上药时,他又开口了:“你的郎君和丫鬟在房中苟且。”
他昨日翻墙进来时路过一间房,房中男女说的话不堪入耳,女子是一个丫鬟,一直娇嗔着“大少爷不要”,那大少爷听着气息微弱,对女子夸他厉害的话却极为受用,强行提气与女子欢好。
长此以往,这男子迟早一命呜呼。
“我知道啊,他们还是我亲自撮合的。”女子的语气中没有悲伤,反倒被他听出一丝欣喜和一种大仇将报的痛快。
他歪头去看她,二十上下的年纪,眸光如水,未施脂粉的脸清雅自显。
。
“你的郎君若再行房事,不到半月就会死的”他虽不知她为何欣喜,但总归她救了他,他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
“他上赶子要死,我劝他做什么。”伤口已不再渗血,李吟娥将金创药倒在上面,上完药后,她告诉他,不出两日,他这伤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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