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式『折叠』。”
不念出术式名称就无法外显术式,属于东密中“口密”;手结印契属于仪式,获取“身密”对术式的增幅。心做观想,身与意一致,意业通过行为释放,心念通达,叠上“意密”的增幅。*
庵歌姬眼睁睁看着那团散发着不详的咒胎从四面八方被挤压、压扁、压缩成一点。
具有压迫感的咒胎,祓除。
她的下巴没合上过。
同期懒洋洋地挂在她身上,揽着她边往回走边说:“我们可是法师,怎么可以肉搏呢。”
庵歌姬学会了一个新词。
法师。
远程放术式的咒术师。
**
田中次郎看见她们出来的时候,还看了眼手表。
没看错,只过了十分钟。
然而帐内咒胎的气息确实消失了。
“嗨嗨,回神,快解除帐放我们出来。”那个一张口就被他贴上难搞标签的高挑女孩锤了锤帐,招呼道。
解除帐后,虎杖推着庵坐进后座,摔上门。
坐在驾驶座的田中抖了一下。
他看向后视镜,对上了虎杖那双琥珀色的猫瞳。
她在看着他。
从听到“咒胎”二字起就一直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虎杖同学、庵同学,有在现场发现什么咒物吗?”他发着抖问。
庵从窗外转回头,也看向后视镜:“没有,我们直接把咒胎祓除了。”
虎杖接着开口:“怎么,有什么我们‘应该’找到的咒物吗?田中,怎么不动?”
不敢动。他下意识想。
“车啊,怎么不动?不会是被我感动到不敢动了吧?”虎杖摇下车窗,手肘撑着窗沿问。
他才反应过来,踩下油门。
“这次任务有报酬吧?”虎杖问。
“有的。”他说,“已经打入二位的账上。”
虎杖掏出了手机,往旁边一倒,无视庵的惊呼,枕着同期的大腿说:“麻烦田中送我们去六本木啦,我们逛逛街再回去。”
“诶诶,但是下午有课啊。”
“安心啦,中午我们就回去。”
如影随形的被注视感消失了。
赶紧把这个能轻松摁死他的瘟神送走。
**
然而下午,田中再一次为工作所迫找上了虎杖莲。
操场上池边树和庵歌姬朝远离对方的方向跳开,停止对战,同时偏头看向他。他要找的人站在裸露于地表的树根上,走出树荫,一步步朝他走来。
“总监部传召,东京高专、一级术士虎杖莲同学。请。”
虎杖对着他毫无收敛地笑,牙齿闪着寒光。
像一头猛虎。
很多时候,田中次郎弄不懂上级的想法。
明明是等级不确定、很可能高于评级的任务,却分给那些还在读书的孩子。明明很简单的任务,却分配给那些有着近一级实力的非高专出身的成年咒术师。
就因为前者流淌着非咒术世家的血,就因为后者是古老家族的嫡系成员。
多么不公的世界。
二十岁的他站在帐外,目送那些鲜活的年轻的学生疲惫麻木地进去。
枯等四个小时,等来了支援的成年咒术师,接回的是尸骸。在他还在为京都校的学生服务时,经常发生这样的惨剧。
厌倦了保守,厌倦了死气沉沉,厌倦了从得知任务执行人的姓氏起就猜到结局,他才动用为数不多的人情转来东京校。
入学即一级咒术师的虎杖莲,震动了咒术界上层的天才,据说掌握了反转术式,才在一年前的明治神宫外宛滑冰场事件中幸存。
这样强的天才,不会轻易死掉吧。说什么疑似一级,都写着咒胎了,还能是一级吗?咒胎都是准特级起步的。
……轻松解决掉了。
后知后觉地,他察觉到了杀意。女孩看着他的眼神里,在旁边的庵歌姬感知不到的时候,会带上杀气。
二十三岁的他站在结界外,目送女孩甩着粉色的马尾,走进总监部。
五分钟后——
“逆式,『延展』。”
“顺式,『折叠』。”
咔擦——吱呀、呲,嘭!
一阵地动山摇,刺得牙软的动静炸响,结界尖锐地爆鸣,闪烁的红光滴血。
女孩双手插兜走了出来,身后的总监部消失了,结界消失了,万籁归寂,比推土机碾过还平整。
“干净吧,”女孩笑得很夸张,嘴角都快咧到耳垂,“这是我的术式——折叠的作品哦,烦人的东西都消失啦。真美啊。”
田中冷汗直流。
他顽强地从空白的思绪中拉出一句话:“里、里面的长、长老?”
虎杖莲打了个响指:“死啦——”
他窒息了。
她大喘气:“——骗你的。”
田中捂着差点骤停的心脏,一时间头晕目眩。
“那群烂橘子怕死的很,躲在能遮蔽气息的屏风后面连真身都不敢来。真是的,乖乖毫无防备地过来受死不行吗。又想白嫖又想pua我,哪有那么好的事。”虎杖莲拍了拍他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我的报告交给你写了,帮我交。”
“报告上记得帮我写句话‘想要反转术式治疗就乖乖让我进入总监部’,否则通通杀了——这句别写,我只是说说而已。”
看你的表情不像说说而已。
“还有就是,”虎杖按着他的肩膀,用力到他的骨头生疼,“转告他们,想对我的家人下手就尽管去好了,我的四个家人,死一个,灭一族,正好御三家有三个家族——”
“他们不会怀疑我是否能做到的。”虎杖莲笑着说。
他们不会动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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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那多的小说《亡者永生》的概念,文中得了范式症的人最终都会因器官过度亢奋破开身体而凄惨死去,这种传染病表象与渐冻症截然相反,太岁指破开身体人死后能独自存活的脏器。《亡者永生》的最后出现了大脑进化而来的太岁。
*围棋术语中,乌鸦代指黑子,白鹭代指白子,乌鹭代指围棋。
*东密宗的“三密”——口密、身密、意密。“三密为用”是密教独特的义理,密教认为,如果口密、身密、意密三密与诸佛的身、口、意相应,便可成佛,即通过口诵真言(口密)、手结印契(身密)、心作观想(意密),便能修成正果(意密和意业那一句是本人瞎编的,无依据,口密和身密的说法则来自解读视频)
第6章 五、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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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会动她的家人。
她想着那扇黑暗中的屏风,想象着那个被她施展了逆式延展后从感知里消失了的咒术傀儡,笑弯了眼。
『延展』牺牲了致死性,成为锁定咒力就能对本体直接施展的术式,对人施展的话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剖开,细密繁复的血管牵连着脏器被拉伸,跳动的脏器悬在体外,运气“好”的话甚至能有幸看到自己的大脑,被触碰和抚摸时也会有感觉,如同患上了范式症*,无法遏制亢奋的器官纷纷逃出皮囊想要进化成太岁,人能看着它们呼吸着自由,却不会死去。
要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她就是第一个自己术式的受害者。之前提到过的,她从自己手中死里逃生。
咒术师也好,诅咒师也好,无论是白鹭还是乌鸦*都无所谓。
他咽了口口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但是,这样虎杖同学会被判定为诅咒师——”
“无所谓。”
—
庵歌姬坐在高专正门的门槛上,撑着下巴。
“还在等虎杖同学吗。”池边树说,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吃晚饭吧,吃金枪鱼饭团吗?我多买了一个。”
庵歌姬摇头,接过了饭团。
“谢谢老师。”她轻声说。
“放松点,总监部又不是特级咒灵,虎杖同学不会有什么事的。”
一辆车开到台阶下,穿着帽衫的女孩下了车,抬着头找他们招手。
“看,她回来了。”
“莲——”
虎杖莲张开双臂,接住从台阶上跳进怀里的同期,撑着她的胳肢窝来了个旱地后内点冰三周跳。
庵歌姬落地时以为自己踩上的是棉花,在空中飞了三圈,飞得她天旋地转。
“抱歉抱歉,忍不住来了个三周跳。”虎杖莲撑着站不稳的她说,待她站稳后松开她的肩,背对她蹲下,“作为补偿——”
她软塌塌地被同期背起来,说:“莲酱,欢迎回来。”
夕阳落下,夜晚降临。
吃的冷掉的剩饭,看着自己产的粮,哼着只有自己听过的旋律,画出只有自己懂得的符号。
她吞下狼嚎一声的冲动,从浴缸里站起。
木房子隔音不好,算了。
虎杖莲洗完澡,听到了敲门声,啪嗒着拖鞋去开门。
是庵歌姬。
2004级第一届女高夜谈会,启动!
“我跟你嗦,那群烂橘子超级过分的,居然想白嫖我!”
庵歌姬奇异地秒懂烂橘子是谁的代指。
“啊?但是这不是三年起……”
“我的反转术式那么珍贵,怎么可能给他们白嫖呢,真是大白天做梦。”
“哦,说的是术式啊。”
“他们居然还想pua我!”
“等……”
“说什么他们给了我一级咒术师的待遇就该负起一级术师的责任,当烂橘子们的贴身医师,被随意差遣,我呸!那群**东西也配!居然敢用那种语气居高临下地命令呜呜——”
庵歌姬一把捏住虎杖莲的脸颊,让这个激动到脸泛红晕的人手动消声:“等一下!”
此时她们趴在同一张被褥下,头碰着头,前方摆着庵歌姬带来的暖橘色小夜灯,照亮这一方被捂暖的空间。
湿润的鼻息打在她的虎口,同期那双琥珀般的双眼里只倒映她一个人,她稳下心神,想起自己给某人手动消声的目的。
“PUA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松开,虎杖莲缓了口气,说:“就是试图通过贬低我,让我自卑,认为对方说的都是对的,必须听对方的话来控制我的思想行为。”
见她懵懵懂懂,虎杖解释:“比如说,假如你喜欢上一个人,想追他,他知道后对你支来唤去,在你完成对方让你做的事后给你一点你有希望追到他的感觉,对你说一些你哪里哪里不好的话,暗示你为他改变自己,自己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样他就是在PUA你。”
“当然,我一般把这种行为叫舔狗。”
庵歌姬露出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
她好奇地问:“他们是怎么试图P你的?”
虎杖莲瞬间来气:“老娘的评级是靠那群老东西施舍的吗?老娘不一级谁一级?老娘的一级名正言顺!御三家?那是什么东西,也配!”
原来如此。
“老娘是全咒术师的一级,我想海谁就海谁,想给谁治就给谁治,还轮到烂橘子搁我面前指手画脚!”
发表了了不得的宣言啊,莲。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她。
“啊对对对,烂橘子不配。”
虎杖莲满意了。
“今天的咒胎应该是特级的评级。”她忽然说,“但任务交给我们的时候,只说是一级。”
庵歌姬对拐了个弯的话题打出问号。
虎杖莲目光灼灼地看她:“烂橘子中有脏东西要搞我们,歌姬。”
她谨慎地沉默着。
“我们要联合起来。”虎杖莲接着说。
她欲言又止。
“歌姬,他们今天敢对我下手,以后我们分开做任务就敢对你下手。那个咒灵,本来只是勉勉强强算一级的强度,却在短时间内变成了特级咒胎,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庵歌姬愣住:“今天不是我们第一次出任务吗?”
“在被招进高专前,我经历过一次二级变咒胎的事件。”虎杖莲说,侧着脸趴在手臂上,粉色的后脑勺对着她,陷入沉默。
沉默的时间过长了,庵歌姬忽然感到紧张,她才意识到她们是一个月速成的朋友,而这个月无比漫长。
她其实并不了解虎杖莲。
但她是最了解虎杖莲的人。
虎杖莲说:“我是意外被卷入的普通人。我的教练、同学、最好的朋友,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所以——”
温热的躯体贴上虎杖莲的背,她的同期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
“能让咒灵蜕变成特级的,只有特殊的咒物。我只知道一种起到这种作用的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来自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庵歌姬的声音从她的后颈传来。
她安静地听着。
“高、烂橘子们肯定持有不明数量的两面宿傩的手指。”庵歌姬继续说,“我相信你。”
“我不知道莲酱想做什么事情,但应该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尽管去做吧,我站在你这边。”
庵歌姬的怀里,伪装成猫的猛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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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六、天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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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虎杖莲被敲门声吵醒。
看了眼闹钟,五点半,清晨。
她小心地跨过熟睡的庵歌姬,捏起挂在椅背的外套披上,开了门。
田中次郎站在门外。
辅助监督显然知道这个时间很阴间,他眼下挂着青黑,就差把困倦写在眉间:“虎杖同学,总监部请您前往议事厅参与议会。”
总监部。
好好好,这么搞,偷袭——是吧。
她面无表情地瞪了辅助监督五秒,甩上门,反锁。
十分钟换好衣物,五分钟拖出行李箱拿出比字典厚的计划书。她没多余的心思收敛动静,庵歌姬睡得正沉,陷在被褥里一动未动。
她沉着脸抱着计划书走出来,轻轻关上门。
“走。”
疲劳驾驶的辅助监督开得很谨慎,虎杖莲短暂地睡着了。到目的地时,田中回过头,却对上了虎杖莲的视线。
他目送低气压的女孩以来者不善的姿态带着一叠文件走进结界。
愿天元大人保佑总监部。
她走进会议室时,靠近圆桌的座位坐满了,一眼看去没有老人,都是三四十岁的陌生人,唯一不同的是其中居然有外表十几岁的白发墨镜少年,位置靠近上首。
靠近门的角落摆着一张空椅子,留给谁的一目了然。
咒术界高层没有值得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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