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独自长大,期间得到村寨里很多人的帮助,其中最多的要数同样孑然一身的强久。因着这层关系加上她又帮过谢霄时,所以谢霄时与她还算相熟。
谢霄时很快就带着温元来到了桑珠的家门口,桑珠正在门口忙活,一见到谢霄时还有跟在他后面的温元,眼神有些玩味。
“桑珠姑娘,有事劳你帮忙。”谢霄时先做了个揖,后面的就由温元自己来说了。
温元早就等不及了,从军营到日海寨花了半个多时辰,一路颠簸,再拖的话两条她亵裤也要顶不住了。
桑珠听完温元的来意之后立马带她进了帐篷,把月信布条拿了出来,“这是亵裤和月信布条,都是新的, 你到里间去换吧。”
“谢谢。”温元接过东西就赶紧进去了,再慢一点怕血要浸出衣裙外面了。
月信带子没有后世的卫生巾那么方便,可以直接粘贴。它是要系的,温元花了好一会才搞定,出来时桑珠在剪布,旁边还放了一些草木灰。
“这布回去之后你自己缝好,记得留个口子装草木灰,两条就有得换洗了。”
温元坐到了桑珠身边,这系的月信带子和里面装的草木灰都让温元不习惯:“两条就够换洗了吗,浸了血还能继续用吗?”
“很多人一辈子就只有一条月信带子,等月信完了才换下来洗,下个月继续用。”桑珠听到温元的话抬头望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她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
“一辈子就一条?”温元被惊住了,这薛星穗可没说呀!
历来如此。”桑珠话里有些艳羡,为温元的不知道,也为今天谢霄时送她过来。
“历来如此便该如此吗?”温元不相信桑珠没有别的想法,她可不是脸上写着逆来顺受的人。
“若不如此又该如何?”桑珠当然不想这样,可她不想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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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晴夜观星藏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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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夜晚暗藏着各种危险,白日里隐没的蛇虫鼠蚁都会趁着夜色出来游动。
还会有最致命的狼群出没,在草原上生活的牧民们都知道,如果在归途夜色里看到成群绿色的眼睛,那就跟阴差无常来到跟前了没有区别。
所以桑珠没有多留温元和谢霄时,而是劝他们早些回去。
最好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驻地,不然就算有神鹰在身边,夜里遇到狼群,他们两人一鹰,也难逃一劫。
温元和谢霄时都不是不听劝的人,向桑珠道谢之后就启身回程了。
只是在路上温元的脸色一直沉重。
“历来如此。”
“不如此又能如何?”
温元从日海寨出来之后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桑珠的这两句话,也反复在想这个问题。
她知道女子月信被很多人当成洪水猛兽,羞于启齿。但即使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也还是被一次次刷新认知。
她现在觉得最可怕的不是男子觉得女子月信不祥,还有被压迫下女子自己的习以为常。
月信不是一种不提和藏起来就不存在的东西,相反它越是想被隐藏起来越是容易滋生问题。
说都不能说的月信,它会被重视吗?光是从桑珠说的很多人一辈子就一条月信带中就能看出问题。
本来来月信的时候就是抵抗力比较弱的时候,一不小心病菌就会趁虚而入,从而引发各种妇科类疾病。
可是就连月信都要躲躲藏藏的话,得了妇科疾病还会有人敢说出口吗?不能启齿就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病痛。
温元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看山那边。”谢霄时突然出声唤回了温元的神。
温元闻言望去,只见落阳收起了它白日里散发出来的刺目光芒,就像是升了一天也累了一样。
这会散出来的光就只剩柔和的金色余晖,让没有遮挡的山川草地跟着变成了紫红色。
“好漂亮。”温元惊叹出声。
她知道是谢霄时发现了她的不开心,想让她换换心情。
温元不想辜负他的苦心,反正现在还香楼就像个聚宝盆,让她赚的盆满钵满的。
有钱在手,她想做什么都容易,于是决定先放下烦恼,好好享受这一刻。
马走的慢,温元突然想肆意放纵一回,不负这茫茫草原。
不过她对自己的骑术心里有数,早前跟着宋恒常学了几年,又有谢霄时时不时给她开小灶,还有一匹脾气非常好一直包容着她的阳春,三者合力之下才能让她勉强跑的了直线。
这么多年不骑马术早就荒了,所以真策马奔腾温元是不敢的。
“霄时哥哥,马缰可以给我吗?”温元不敢跑,但是走快一点,有谢霄时在她还是敢的。
“好。”身后的谢霄时没有多问,就把缰绳让了出来,同时人还跳下了马。
谁知温元根本没去接谢霄时松开的马缰,松了束缚的东曦既明猛的甩了甩头。
把在温元胸前停着的泼墨吓了一跳,它的脚有几瞬间都站不稳了,翅膀也欲张不张地晃了几下。
这可把下面谢霄时的心也带的晃了起来,现场镇定自若的只有温元一人和解放了的东曦既明。
温元难得自在,她甚至心很大的把泼墨挤了下去,像抱玩偶一样整个抱住了前进中的东曦既明的脖子,学着早前谢霄时那样,一下下地梳理着它的鬃毛。
如果不是缺少辅助工具,温元都甚至想原地给东曦既明扎个辫子出来,在这方面温元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东曦既明在对待温元方面一向跟对它的主人一样,没什么底线。它任由温元在它的身上闹来闹去,有时候被触到痒处了也只是仰起鼻子象征性地表示一下不满,很快便卧旗息鼓了。
温元第一次这么抱着马,只觉得它比自己前世抱过的任何玩偶都顺手舒服,还自带温度,熨的人心里满满的。
她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像是把所有萦绕着的闹心事叹了个干净,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她就着这个姿势抱着东曦既明又走了一段,完全不理会头顶上面泼墨不满地抗议声。
温元抱着东曦既明的脖子抱到心满意足了终于舍得松开,一旁的谢霄时跟着松了口气。
没想到温元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她刚坐起来,一点转折都没有,又一下子仰睡在东曦既明的背上了。
温元腰背弯折的程度让谢霄时看着都觉得痛,就怕她一个不小心哪个地方卡住了,没一下子全下去,那咔嚓一下这腰就没了。
温元这一举动直接吓得谢霄时刚才还没松出去的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温元虽然骑术不精,但是这类花里胡哨的玩法却是手到拈来、炉火纯青。
直到温元终于玩够了,仰躺在马背上,被风拂的舒服到眯起了眼睛,谢霄时被吊起来的心才算是勉强回归正位。
谢霄时走了过来,牵起了东曦既明的缰绳,替温元稳住了它的步伐,同时又能让它跟着自己走。
太阳越落越下,如今已有大半身影隐于群山之中,它把大地分隔成了两半,一明一暗。
那仍露出来的小束红光已经没法照亮整个大地了,在谢霄时他们还没追赶到的前方是光,但等他们真正踏足上去之后,那点光又被吝啬的太阳先他们一步收了回去。
谢霄时平时那些在日光底下时无法言说的种种隐秘心事,借着这隐秘夜色暗自滋长。
他半低垂着让人没法探究的眼睛和一下更比一下快猛的心跳就是最好的养料,让心里那株爱恋的细苗瞬间拔高成了参天大树。
谢霄时有些庆幸今晚的风足够柔和,能吹的温元舒服闭眼,让他能在温元闭眼的时间里有了这么一点可以喘息的时间。
他在这无人察觉的阴暗茫原上想了很多,想刚才温元向他借马时带着点笃定自己不会被拒绝的得意的神情。
想今天在人群里她躲在自己身后偷偷耍坏扯起的衣服。
想这几年从圆月跨越山水而来的野桂花蜜、野蜂蜜、桃花酿还有很多没见过但却处处合他心意的甜食。
温元是唯一知道他爱甜食这个秘密的人,这么多年来她不仅把它护的很好,还花了不少心思来投喂他。
一想到这些,谢霄时就不得不死捏着缰绳,唯恐自己的心思忍不住泄了个干净。
温元如果这时候睁开眼,就能轻易瞧见谢霄时手背上隐忍的青筋,可惜她错过了,这让谢霄时感到窃喜的同时又有些不甘。
谢霄时很矛盾,他既希望自己一直掩盖的心思能被揭穿,从此不必躲藏可以大方摊晾在太阳底下,又怕温元对他没有别的心思,对他不请自来的心意感到无所适从。
这些年不断的鸿雁往来让他生出了错觉,他以为当年的团子长成了如今的大姑娘,自然而然他这个哥哥的身份也会转变成她的执手之人。
可是这次相见,他并没有从温元眼里看出除了哥哥以外别的情感,这让他把没法在书信里言明的情感又自己咽了回去,变得畏缩不前。
谢霄时知道是自己托大了,他忘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磨灭的两年分别,还有萧执林早就跟他说过的温府快要被踩塌了的门槛。
圆月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跟温府结这门亲事,要按提亲顺序来算的话,他排也要从圆月排到云边。
睁着眼的谢霄时在思绪万千,闭着眼的温元也并不清净。
她想起刚才临走时,桑珠偷偷跟她说的话,让她有空可以去日月湖看一看,那湖水边可藏着一个人的真心。
她不确定那真心是指什么,却也猜得到那肯定是个大秘密。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有勇气去揭破。
温元有些理不清自己现在对谢霄时的感情,到云边之前,她一直是单纯的把谢霄时当一个邻家弟弟。
虽然有时也迫切的想要知道当年稚气未消的小孩隔了这么多年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那时候怀的多是长辈对晚辈的心思。
可是在格桑花海中再遇长大了的谢霄时时,她的心思好像就开始变得不纯粹了。
温元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谈过恋爱,倒不是说她感情迟钝,只是她不想要被权衡利弊过的感情。
反正她孤身一人,没有长辈催促,从事的又是不用和什么人打交道的画手工作,宅的倒也自在。
可是现在,谢霄时明显是让她来不及权衡利弊就已经先心动了的存在。
她没法自欺,却也拿不准这心动是一时兴起还是会长久存在。
秋季昼短夜长,两人思绪翻转间太阳早已没了踪影,空中换上了月亮星星。
温元穿的不少,可这会的夜风还是让她觉得冷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夜空中清晰的银河和群星,她想在大启不会再有比云边更亮的星星了,温元扭头正想开口叫谢霄时抬头,却接到了他递过来的外袍。
温元觉得刚才自己说错了,在这大启还有比云边更亮的星星,它藏在谢霄时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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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纸马上就要捅破啦!!!
第95章 三百零八神佛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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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元和谢霄时两人因为在途中被思绪和繁星耽搁了脚程,回到营帐里的时候衣袍和头发都被夜露打湿了。
“厨房里有热水,一会让人端来洗了澡再睡,别着凉了。”热水是谢霄时出门前让人烧的,就为了温元晚上回来时能有的用。
“好,霄时哥哥也早些休息。”温元把谢霄时的外衣叠好递给她。
谢霄时牵着东曦既明回马厩,温元一个人慢慢的朝帐篷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了薛星穗在等。
温元到门口,薛星穗看到她被夜露打的蔫巴巴的样子,什么话都来不及问了,急匆匆地去取厨房取了热水来给她洗浴。
温元疲软、酸痛的经骨整个被泡进热水里,薛星穗还在浴桶的水面加了花瓣,经热水一烘,香气充斥了整个浴房。
水蒸气被关住了出不去,只能在这个地方不大的浴房里上下飘动,一时整个浴房里雾蒙蒙的又香喷喷的,说是瑶池仙境也当得,温元头后仰靠在浴桶边上,灵魂已经舒服到出窍了。
温元正飘飘然欲仙乎的时候薛星穗推门进来了,出窍的灵魂一下就被门帘拍回了温元的身体内。
薛星穗端着一盆热水到温元的后面放下了,她坐在小凳子上用檀木梳子把温元的长发梳顺,抹上温元之前用何首乌、侧柏叶和无患子这些天然药材熬煮出来的洗发水,在发上搓起了细白绵密的泡沫,颇有技巧的手法按洗的温元昏昏欲睡。
温元知道薛星穗有话要问,她在等她开口。
“小姐,今日世子带你去了哪里?”薛星穗在营帐门口站了一天。
谢霄时带着人什么都没交代就走了,薛星穗拿不准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带温元回来,她只能枯等。
“去了一个叫日海寨的寨子,里面有霄时哥哥的熟人。”
“这样呀!”薛星穗洗发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小姐身上和带回来的带子、草木灰都是在寨子里拿的吗。”
“嗯,一个叫桑珠的姑娘给的。”温元知道薛星穗还在铺垫。
“那世子他有没有说什么?”薛星穗终于步入了正题。
“他说朝军输赢全凭自己本事,也说月信不是污秽之物。”温元仰低了头,这让她能看到在给她洗头的薛星穗,“阿穗,来月信是说明我们长大了,长大不是不能启齿的事情。”
人的观念不是一时能改变的,但是温元有的是耐心来潜移默化,千万人就从薛星穗这里开始。
薛星穗扭身去拿用木勺,要舀水出来冲洗干净温元头上的泡沫。因为这个温元只得老老实实把头抬起来一点不敢乱动了。
也因为这样她没法知道薛星穗听完她的话之后是什么反应了,但温元也不急于这一时。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可是温元睡不香,她心里记挂着日月湖。
温元是想带着薛星穗偷偷去的,这样无论在里面看到什么,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云边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它除了夜里有狼之外,白天也有很多猛兽。
要是走错路,踏进了哪个冬眠动物的洞穴,那就妥妥的是送上门的过冬粮。
辗转反侧,思虑再三。温元终于在她月信完了的第二天这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提了这事。
“霄时哥哥,之前你信里不是说营地附近有个很神奇的湖,夏盈冬亏吗?”温元说话时偷瞟了一眼谢霄时,见他神情果然瞬间就绷紧了,说心里没鬼都没人信。
“外面冷,怕是不日就会有雪。”谢霄时借口找的挺正当,可他紧张起来都忘了,温元最爱雪。
“霄时哥哥不想带我去看吗?”温元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如果明天天气好的话。”谢霄时认输了,他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找的借口有多蹩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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