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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经过这一出，陆司怀和韩国公独女崔宓的婚事也彻底告吹。
这个时候她接收到的铺天盖地都是陆玉书落水后失踪的版本。
究竟是经过太多次传播叙述发生了扭曲还是从一开始源头认定就是错误的，一时之间倒无法分辨。
午时后，马车到达沂河围场，邱静岁一下来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一颗老槐树下。
树旁的江锡看见后立刻赶过来行礼：“刘伯母，邱妹妹。”
母亲跟江锡寒暄，邱静岁沉默地站着，没有插嘴。
她们身前一拨拨的车马涌入围场，有不少人被庄子上的管事拦住不让进，有家世的搬家世，有关系的攀关系，更没品的是当场破口大骂的，无论如何没人肯善罢甘休。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得看不出一点儿最近连发两起凶杀案的样子。
一架华盖马车缓缓驶入围场，在场众人看着那上面卫国公陆家的标识啧啧赞叹。
邱静岁看见陆司怀从掀开的车帘中朝这边轻瞥了一眼，她等对方过去许久后，朝母亲问道：“何时入内？”
“看我嗦，一时忘了时间，咱们快走吧。”刘夫人笑说。
“江举人，哦，在这，”围场管事拿着名册翻来翻去，看到名字后立刻摆出笑脸来，“这边交钱，您请进。”
刘夫人携着女儿想要紧随进入的时候却被管事拦了下来：“夫人，名册上没有您。”
方才还在看别人的好戏，没想到这会儿轮到自己娱乐别人。
江锡已经进入了围场，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又倒回来了解情况。
“不会的，”江锡不相信，“柳兄说他已经同陶公子打过招呼了……”
不知道是不是见过太多这样的借口，管事换上公事公办的模样，语气是疏离的客气：“江公子，名册上确实没有，请您体量小的只是个办差的，不要为难小人。”
邱静岁静静看着江锡，陆司怀一定会想办法放她进去的，她倒有心思看江锡要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
身后有别家下人来叫她们避一避，刘夫人红着脸窘迫地退到一旁。
“走吧。”邱静岁拉着母亲的手，想先回去再做打算。
不过未等她转身，江锡就小步跑了过来，坚定道：“我送您和邱妹妹回家。”
为了让她们免于尴尬，这么不争不闹地干脆过来，他是钱也搭进去了，交际的机会也没了，江锡真的是个实诚的体面人。
邱静岁抬头盯了江锡一眼，对方今日身穿天青色长袍，头戴白玉簪，显得文质彬彬含蓄有礼，明显精心准备过。她心中长叹：如果没有那档子事，这个人是真的还不错。
“那怎么行，你去吧，我身体不舒服，让静岁陪我回府修养。”刘夫人道。
围场里一队少年打马经过此处，陶衡一眼就看见了门外的邱静岁，他朝旁边陆司怀挤眉弄眼地说：“这不是那谁吗？”
陶衡见陆司怀侧着头看向邱静岁之处，连个眼光都没舍得瞥给他，更加兴奋地说：“光看有什么用啊，我去给你叫进来？”
说罢也不等陆司怀回应，招手叫来那管事低声吩咐两句，管事连连点头，跑过去邱静岁身边点头哈腰地说了半天。
刘夫人很惊讶管事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她抬头看见陶衡等人后还在分辨这些年轻人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就听见女儿扯了自己一下，叫她一起进去。
她们本预备付上三两银子的费用，但管事却不肯再收：“都是小的失误，忘记登记在册，请夫人小姐千万见谅。”
邱静岁目不斜视地跟着母亲走入围场，没有向陆司怀那边看一眼。
待她走远后，陆司怀才收回目光，同陶衡道：“别多管闲事。”
“哎哟。”陶衡表情夸张，“得了便宜卖乖。”
一行人打马离去，留下陶衡张扬肆意的声音：“从你入了朝廷后咱们都多久没痛快玩一场了，我说什么要赢你一次，哈哈哈……”
沂河围场比起皇家围场是不够看，但是占地也有六万多顷，地形包含森林和湿地，足够他们年轻人折腾的。
围场边缘有几处居所供来客起居，邱静岁被此地侍女领到了西面群落中的一间房中。这里背靠大酉山，正对着曲折蜿蜒的沂河，山清水秀，自然风光美不胜收。
打听过后邱静岁才知道江锡被安置在东面，与她们隔得实在是不近。
河对岸年轻的儿郎正在跑马狩猎，她看着日头估摸了一下时间，回去叫母亲出来散步。
刘夫人不情不愿地被她拉出来，嘴上念叨：“我一把年纪了不爱动弹，你该多跟江锡一起走走。”
“您知道他住的地方离这儿多远吗？”邱静岁挽着母亲的胳膊，两人慢慢行走在沂河岸边，一大丛一大丛开的正好的芦苇将壮阔的河岸风光装饰上几分柔美。
“有心就不怕远。”刘夫人摩挲着女儿的手，“今天你也见着了，江锡这孩子多难得的脾性，错过可不好再找。”
邱静岁笑了笑，没有接话茬，母女两人聊起了别的话题，一直转悠到天近黄昏才回到住处。
隔着老远便看到居所外正站着一个人影，刘夫人笑着拍了拍女儿，跟守在那里不知道多久的江锡道：“被这丫头拽着走了大半天，我可没精神再折腾，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说着径自进入房中，留下邱静岁和江锡两人。
邱静岁道：“江公子要一起走走吗？”
“有幸奉陪。”江锡脸上的笑容真切许多，但仍守礼地与邱静岁保持着距离。
两人一路走到沂河上搭建的一架木桥中心，邱静岁停住了脚步，看向对方：“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明明没有那个意思还是应约来围场吗？”
邱静岁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江锡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才苦涩地问：“为何？”
“我来见我的心上人。”
第11章
次日直到下午，刘夫人都在纳闷为何不见江锡再来。
“许是去打猎了。”邱静岁漫不经心地说着，刘夫人也没深究。
这次过来只带了两个家丁和两个侍女，珍珠昨天收拾归置累得不行，邱静岁没再劳动她，幸好昨天东道主往各处都分派了侍女。
邱静岁目光随着昨天过来的侍女雪薇移动：“你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雪薇背对着她擦拭着桌椅：“刚来没多久，但是奴婢对围场了如指掌，小姐是否需要奴婢带路出去逛逛？”
“好。”
两人出门走了一段后，邱静岁突然开口问：“说吧，陆大人有什么吩咐。”
“邱小姐如何得知奴婢的身份？”雪薇问。
“不是你故意给我卖破绽？”邱静岁反问。
明明自称刚来围场做事，就敢说对此处十分熟悉，如果凶手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陆司怀也不会查了三年还没有结果。
雪薇十分镇静，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周围，确认无人后道：“从第三天开始围场会举办不同的狩猎大比，直到第九天共五场，此间围场中时时刻刻都有人，对方不好下手，所以大人定在最后一天宴会时设局。”
“好。”邱静岁好奇地问，“你会武功？”
“自然。”说这话的时候，雪薇稍抬起下巴，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放心，我定会保护您。”
“多谢。”
――
她走的腿疼，被雪薇带去附近马厩找了一匹温顺的枣红色母马，在雪薇的指导下尝试骑马。不过显然她在运动这方面天分一般，被雪薇架到马背上后，立刻双手条件反射般抱住了马脖子。
“邱小姐，这样马匹不舒服，您更无法驾驭。”雪薇努力纠正她的行为。
手下温热的触感加深了邱静岁对于□□骑着另外一个活生生生物的认识，她真的很难不紧张：“让我缓一会儿。”
雪薇恨不得翻身上马亲手教她，但为了不暴露身份，终于强自忍耐下了这股冲动。
“不要把缰绳缠在手上！”雪薇严肃地说，“您想在被甩下来后拖行回去吗？”
“我知道我知道。”邱静岁连忙将缰绳解开，攥在手中。
或许是这匹马真的被调/教的太好，居然受住了邱静岁这位初学者的粗暴手法。
等到她真正驱使着马迈出第一步，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邱静岁特别开心地朝雪薇炫耀：“看看看！跑起来了跑起来了！”
雪薇一脸一言难尽地站在原地看着马慢悠悠走路：“如果您觉得这算是跑的话……”
邱静岁抓紧缰绳，仰头感受着带着水汽的凉风，连日沉重的心情轻快许多。
转了一会儿，邱静岁不满足于现在的速度，她问：“怎么让马跑快一点？”
“夹一下马腹。”雪薇刚想说让她先等等，却已经来不及了。
邱静岁没有控制好力道，马匹立刻开始加速朝前跑去。
“雪薇！怎么让它停下来啊……”为了稳住身形，邱静岁立刻又抱住了马脖子，声音被风刮的断断续续。
“双手拉住缰绳！”雪薇见一时半会儿邱静岁是不可能立刻学会的，又大声喊，“前面不远就是大营，到了叫人帮忙吧！”
“好……”
不远处的营地围聚着几十号人，肯定有会驯马的，但邱静岁也担心别人反应不及会被撞伤，于是她在渐渐适应颠簸后按照雪薇的说法努力坐直身体，双手拉缰绳，口中学着发出“停”和“吁”的声音。
在快到大营的时候，她的方法竟然真的慢慢奏效了，马儿放慢了速度。
邱静岁兴奋地轻轻摸了摸马：“好乖好乖，宝贝好乖。”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不会下马。
大营前面年轻的男女聚在一起或休息聊天，或给坐骑喂食，邱静岁骑在马上有些突兀。
她只能用刚刚学到的技巧准备掉头回去找雪薇。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转悠了十几圈之后才控制好方向，邱静岁心中暗叹这玩意儿比开车可难多了。
邱静岁不敢再叫马跑起来，只慢慢走着。
余光瞥见不远处正准备翻身上马的江锡时，邱静岁想尽量躲避开，但对方却也发现了她。
江锡犹豫片刻，看到邱静岁的样子终于还是牵着马慢慢走了过来，他仰起头问：“邱小姐要下马吗？”
“不是，谢谢江公子。”邱静岁低头看着手中缰绳，答。
“是在下多事。”江锡没有纠缠，上马一扯缰绳，奔向远处沂河边等着他的同窗们。
邱静岁停在原地，准备等人跑远再行动，不想又看见了陆司怀骑着一匹威风八面神骏非常的白马迎面而来。
她本意是要装作不认识对方，但是陆司怀在看到她后却驱使着骏马停止了脚步。
“下不来？”而且一开口就直指要害，邱静岁有那么几分赧然，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右脚脱镫，控制平衡，从左侧下马。”陆司怀说完还不走，甚至驱马走近，与她并行。
邱静岁觉得很不对劲，为了计划可以施行，他们两个最好是装作不认识才对，她心里着急，又自认无法立刻学会下马的动作，就有些埋怨地看着他，小声说：“我知道了，陆大人快走吧，不要叫别人看见。”
陆司怀却仍停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就非得看我出丑吗？邱静岁气的咬牙。
事到如今她是不下也得下，总不能破坏了原来的计划。邱静岁按照陆司怀说的，攥着缰绳的左手与另一只手一起扒着马鞍，左脚踩实马镫，跟前世下那种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一般从后撇腿慢慢下马。
她知道以自己初学者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容易，动作恐怕不是那么潇洒，但是她对马的高度估算不太够，等到要落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踩空感，幸好从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扶了她一下，避免了她摔在地上的结局。
“多谢陆大人。”邱静岁牵着马行礼，正想小声催他快走，余光瞥到从大营那边走过来的人，又闭住了嘴。
这下她总算是明白陆司怀为何有方才的举动了。
陶衡潇洒地扇着扇子走到两人跟前，看看陆司怀又看看邱静岁，心中八卦的情绪翻腾汹涌，但顾及到女孩子家脸皮薄，倒没有当场调侃，而是邀请道：“半年前我去南边走了一趟，正好碰见一家制扇的百年老字号在清货，我见他们做的精巧，就包圆带了回来，横竖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就拿来给大家挑挑。陆哥那份我可早给送到府上了，邱小姐不若来挑两把玩玩？”
第12章
崔宓抱着八公主在桌边挑拣扇子。小公主今年只有五岁，最爱花花绿绿的精巧玩意儿，她指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几百把扇子中最华丽的一把孔雀羽扇说：“本宫要这个。”
侍女忙将扇子双手奉上。
崔宓拿着孔雀羽扇给小公主扇风，羽毛扫过脸颊，逗得对方咯咯直笑。
原本周围坐着休息的人纷纷站起来，一阵风吹过，崔宓眯着眼看过去，是陆司怀和陶衡过来了，等到看清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的时候，崔宓半阖下眼睫，专心哄起小公主来。
陶衡过来后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宜宁，来让表哥抱抱。”
宜宁是八公主的名字，她见了陶衡挣扎着要脱离崔宓的怀抱，崔宓忙将她放在地上。陶衡过去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好久不见。”崔宓看向陆司怀道。
“崔小姐。”陆司怀没有跟她多说的意思，简单见过礼，不顾八公主伸过来的小手，走到旁边将马交给了仆役照顾。
邱静岁依依不舍地跟枣红马分别，果然去桌边挑起了扇子。
桌上摆的不仅有折扇、檀香扇和绢宫扇，还有比较少见的羽扇、骨扇等等，这些扇子的做工十分精巧，扇面上或是绘着名山大川，或是绣着花鸟鱼虫，还有题句，每一件都像是艺术品。
她看的眼花缭乱，每一把都喜欢得不行，但来回看了许久，还是挑了一把白面洒金大折扇。
陶衡问：“那边还有许多好看的团扇，邱小姐怎么偏偏选了它？”
“这个啊，”邱静岁打开折扇，举到头顶，“扇面大，可以遮日头，挺不错的。”
许多人过来跟陶衡和陆司怀攀谈，邱静岁就避到一边，坐在椅子上扇着风眺望远处休息。
猛然间仿佛看见到宋秋昭的身影，邱静岁站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居然真的是她。宋秋昭穿着一身红衣劲装打马而来，利落地翻身下马，众人瞩目。
宋秋昭的身后仍然跟着吴景，吴景跟得这么紧，不说宋秋昭，邱静岁都觉得烦人。
不过……邱静岁看看两人，又看看崔宓和陆司怀，心中想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这乱的，关系网拿来编筐都绰绰有余。
不小心跟陆司怀的视线对上，邱静岁立刻遮掩了一下，放下手来的时候，面上已是十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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