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把瘾,她解下指套,准备将弓放回原地,刚走出两步,却看见一支箭从旁边飞过,正中她之前瞄准的靶心。
转过头去,邱静岁发现刚才那支箭看动作应该是陆司怀刚刚射出的,对方正垂着眼调整新弓矢。
在他另一侧的人却是吴景,后者紧接着放出了另外一箭,命中红心。
邱静岁还以为他们已经去了山庄,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此刻他们两个还单独在这里比赛射箭。
提步想走,又被陆司怀叫住。
“邱小姐,我同吴世子比箭术,请你做个见证。”陆司怀说话间已经又瞄准了靶心,做好放箭动作。
还没等她回话,那只箭已经离弦而去,并且完美射中靶心。
这时候再走就不礼貌了,邱静岁便学之前看到的别人的样子,平平喊道:“陆大人中靶心两次。”
吴景的第二支箭射出后,仍是命中靶心。
“吴世子中靶心两次。”
第三轮应该是最后一轮,但她看陆司怀仍同刚才一般,即便有微风吹过也几乎没有太过犹豫,箭矢再一次正中靶心。
吴景似乎有很重的心理压力,他抬臂瞄准了许久才放手,结果弓箭虽然中靶,但却只射中了边缘。
“陆大人三支箭全中靶心,吴世子两支箭射中靶心,陆大人胜。”邱静岁宣布。
陆司怀收起弓箭,看着吴景不说话。
吴景闭了闭眼,将弓箭掷到地上:“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以后不会再问那个问题了。”
吴景转身离开的时候,邱静岁能看出对方走路确实有点奇怪,应该是旧伤未痊愈的缘故。
收回视线,邱静岁沉默地去放回弓箭,陆司怀路线相同,一直远远缀在她的身后。
第17章
等放好弓箭,邱静岁犹豫着要不要向陆司怀问出心中疑惑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却已经走远了。
差不多黄昏时分,邱静岁在住处看书的时候,是陶衡派了一辆马车过来说要载她去山庄再住一晚。
邱静岁决定趁此机会见陆司怀一面,有些问题她实在需要确认,便没拒绝。
颠簸了一路,再次来到崇远山庄。她应该是最后一个到的,门口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邱静岁被侍女领到上次住过的庭院时,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姑娘,前两天你有没有在这边见到一把折扇,我不小心弄丢了。”
侍女笑回:“小姐放心,奴婢去问问我们管事的,如果有一定给您拿回来。”
“好,多谢。”
侍女走后,邱静岁又派雪薇去传话:“我想私下见陆大人一面,你去问问他是否方便。”
“是。”
想到崔宓的伤势,邱静岁一个人边问着路边走到了对方居住的泽水榭中想要探望。
泽水榭占地大,环境陈设幽静秀美,是山庄中数一数二的好院落,比之陆司怀住的东离堂亦丝毫不逊色。
可惜丫鬟说崔宓在歇觉,邱静岁没让打扰,转身出来回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雪薇已经回来,她正要回复又见方才的侍女来回话,就暂未开口。
“奴婢问了钱管事,说并没有看见一把扇子。”
“没事,应该是落在了旁处,你去吧。”邱静岁挥退侍女,虽然心疼但到底就一把扇子,也没有多在意,转而问雪薇陆司怀的回答。
“大人说两刻钟后有空,请您去东离堂一见。”
“那不是陆大人住的地方吗?”邱静岁在得到雪薇肯定的回答后发起了愁,她叫雪薇找来一件戴帽子的锦缎斗篷,又匆匆填了两口点心后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出发。
东离堂位处山庄正院东边,建筑风格跟泽水榭迥然相反,偏庄重严肃,这里的守卫森严,虽然不合礼法,但确实是说话的好地方。
她像做贼似的进了院门,绕过影壁,被守门的侍女请进花厅才敢放下帽子。
这间四面厅被隔成里外两间,外面可以待客,里间是书房,中间用帘子隔断,如今帘子全被勾了起来,邱静岁一眼就看见了正从里间走出来准备用饭的陆司怀。
见她进来,陆司怀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清冷的双眸中毫无波动。他坐在饭桌前静默地进食,动作优雅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邱静岁站在一边,也不敢随便坐。古人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她想赶紧问完话离开的,可是一张口就被陆司怀打断了。
“坐下吧,吃完再说。”
她稍微有些纠结地依言坐下,没有动筷子。屋里除了他们俩再无旁人,花厅窗扇半开,四面通风倒是凉爽,但跟陆司怀面对面吃饭也太奇怪了,她无视了自己跟前的杯碗茶盏,心中庆幸自己来前垫过肚子。
总不好再打扰别人吃饭,邱静岁按捺住冲动,静静坐着等他吃完。
之前在荷花宴上陆司怀吃的很少,但今天邱静岁发现对方作为一个成年男子食量是正常的,那天可能是由于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所以才会看起来食欲不好的样子吧。
虽然她个人觉得定安公主府准备的席面滋味绝了。
如坐针毡了许久,邱静岁终于等到对方停下,她抬头望向对方,陆司怀却看着她问了一句:“邱小姐不饿?”
“啊?嗯。”虽这么说,但邱静岁在陆司怀视线下,还是勉强慢慢喝了一碗薏米粥。
像是过去了一个时辰那么久的时间,陆司怀终于用完晚膳,叫人来收拾净手后,陆司怀走到了书房。里间南面有一架罗汉床,上面放置的茶桌上摆着棋盘。
陆司怀径直坐在了一侧,目光朝她看来,邱静岁被这双湛湛然如同夜空一般深邃冷然的眸子一瞧,心中忍不住颤动,明知道不合适,但还是坐在了陆司怀的对面。
陆司怀抬起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归入棋篓中,邱静岁一眼就将他那只修长白净,骨肉匀称的手看进了心里。
她自认不是一个手控,但是见到这双手也忍不住赞叹,甚至幻想出如果陆司怀穿越到现代,即便不爱抛头露面也可以去做手模,甚至还可以过得很好的样子。
闪神片刻后,邱静岁也帮忙收拾起自己这边棋盘上的棋子。
这会儿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屋中烛光暖暖,将陆司怀一贯冷肃的眉眼也照映得柔和许多。
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好,邱静岁听到陆司怀问:“可会围棋?”
“会一点。”邱静岁道,她没撒谎,穿越过来大概一年的时间以后她才接触围棋,虽然进步很快,但肯定是比不上陆司怀这种从小就下的人。
“你先手。”陆司怀道。
邱静岁自认是一回事,但是听到对方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心里那点不该有的胜负欲“噌”的一下冒了上来。
下棋这种事情嘛,就算本来告诉自己只是娱乐而已,但当真的开始就会陷入其中。自打邱静岁下第一步起,她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棋盘之上,虽然没有将想问的问题一概甩到脑后,但也在心中暗示自己先下完再说。
由于邱父和刘夫人都不太喜欢下棋,邱静岁只能跟珍珠玩,但珍珠也有自己的事,她大多数时候都在自己跟自己下,思考棋步比较多。
也因此其实她的棋艺还算可以,即使是面对陆司怀,也没有到不堪一击的程度。
邱静岁正在专心下棋,陆司怀突然出声道:“你想问什么?”
她沉思着将棋放下,提子完毕后才空出脑袋去想对方说的话:“是……我想问您怎么肯定有人会在围猎时对我出手的?”
一手落棋,陆司怀说道:“时间。”
这一点其实邱静岁考虑过,从周婉清到梁千柔,两人死亡的间隔时间只有月余,这么算的话围场开放的八月时节有人会下手也可以说得过去,但……
“只是因为时间吗?”
“不。”陆司怀抬眼看她,“落子。”
邱静岁注意力偏转,只随便扫了棋盘一眼就落下棋子。
陆司怀皱起眉心:“草率。”
“抱歉。”邱静岁哭笑不得,认真应对棋局。
同时她也明白陆司怀不会再回答她的追问了。
趁棋局上喘息的功夫,邱静岁再起新问题:“大人是不是要注意同我多避嫌,不然万一凶手起疑心怎么办?”
陆司怀执棋的手顿住,接着说了一句:“无须如此。”
“为何?”邱静岁放下棋子后再问,应接不暇。
对方又不回答了,邱静岁小声叹了口气,专心下棋。
不过毕竟是棋差一招,她的布局能力终有不及,最后败下阵来。
邱静岁捏着棋子,歪着脑袋挫败地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将棋子放回棋篓:“我输了。”
她从窗户看去,外面天都黑透了,邱静岁有了去意。
陆司怀坐着没动,在她离开前却问了一句:“还有什么想问的?”
穿戴好斗篷,邱静岁犹豫着终于还是转身问:“您有没有查过吴景?”
“嗯。”她听到陆司怀这么答。
“那看来他不是凶手?”
“嗯。”
“好,我明白了。”邱静岁推开门走了出去。
陆司怀凝视着棋局,许久后才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颗颗将棋子从棋盘上拿下来。
借着夜色的遮掩,邱静岁从东离堂离开,便也没有发现站在远处的崔宓。
泽水榭中,绣梅一脸焦急地从外面回来,看见正到处寻找的小姐就坐在正屋,她又喜又急地迎上去:“您去哪儿了,叫奴婢们好找。”
“小姐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是不是冲着什么了?”绣梅见崔宓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心地问。
“绣梅,”崔宓开口问,“我出去了多久?”
“得有一个多时辰。”绣梅答。
崔宓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一个多时辰,怎么这么久……”
她站起来比了一个高度,问:“你有没有注意今天来山庄里的小姐们中谁大概这么高。”
绣梅看她比量的大概是七尺多的样子,想着说道:“应该是那位邱小姐吧,她差不多这么高。”
崔宓像是失去了力气,她眼中涌出泪水,又问绣梅:“你觉得她为人如何?”
“小姐怎么哭了?”绣梅给她擦去眼泪,“邱小姐看着不太说话,但人是不错,跟下人说话也带着笑,不像有些人,一旦攀附上咱们国公府,那嘴脸酸臭得跟什么似的。”
眨落泪水,崔宓低落地问:“我是不是比不上她……”
绣梅瞪大了眼:“怎么会!无论是从出身、相貌还是别的,小姐可都是满京城贵女中最拔尖的,她怎么能比得上您。”
“那我就更不懂了。”
“小姐不懂什么?”绣梅矮身问。
“我以为我不在,她来不了的,可她不但来了,还……”崔宓默默淌泪,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把身边人急得不行。
第18章
因为惦记着自己从陆司怀手上讨来的那座四合院的装修问题,次日邱静岁借机好好地把山庄各处都转悠了一圈,她甚至拿上了小豪和本子,看到可以用的元素和结构时就简单画下来。一上午停停走走,大概花了十几张图。
期间偶然碰到同在散步的崔宓,她关心地询问对方的伤势,崔宓笑着回:“根本没事,就是崴了一下而已,已经好啦。”
崔宓又问:“你在画什么呢?”
邱静岁将本子递给她看:“随便描几笔。”
“你喜欢工笔画?”崔宓惊讶地问,神情似乎又有些若有所思。
“嗯,有一点兴趣,不过没什么机会学习,所以画的不好,让崔小姐见笑。”邱静岁将本子接过来,道。
“这么巧,我家正认识一位从宫廷退下来的画师,其实我也无聊的很,不如以后你来我家我们一起学画吧?”崔宓拉着她的手,盛情邀请。
机会确实很难得,而且她觉得崔宓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门第高就看不起别人的姑娘,相反她真是一个十分大方热情的人。其实想来也是,大家都是青春年少,哪有那么多世俗的眼光和多深的道行,额,陆司怀除外。
“要是能有机会跟宫中画师学习是我的荣幸,不过还得先问过家父家母。”
两人交谈着走到山庄中的碧麓湖边,湖中飘着两只船,细瞧还能看见上面或坐或立着几个人影。
她们还没怎么样,船上已经有人认出两人,挥着手喊道:“你们怎么在那儿?”
崔宓眯着眼睛一瞧,指着那人对邱静岁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他们。”
邱静岁没认出来,还问:“是谁?”
“陶衡他们呗,这个叫喊的是傅将军家的小儿子傅鸣清,”崔宓凑近小声说,“有点嘴碎,人来疯,你不必搭理他。”
“好。”
一只船慢慢靠近岸边,崔宓和邱静岁被接上船。
等看清船上不仅有陶衡还有陆司怀的时候,邱静岁心中有点不知道怎么描述的异样感觉,离他远远地坐在了船尾,崔宓也跟她坐在了一起。
陶衡往嘴里扔了一颗龙眼,闲问船尾两人:“这才几天,你俩倒好的像一个人似的,真是奇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崔宓笑他,“真论起来我们还是表姊妹呢,自然亲近。”
果不其然这话引来船上其他人投来的打量的目光,不过多是落在邱静岁身上。
“哟,还有这事儿呢,倒新鲜。”陶衡说。
“是啊,刚才还说好以后去我家学工笔画呢,子平要是羡慕也可以一起来啊。”
“崔大小姐,饶了我吧,我只适合吃喝玩乐。”陶衡笑。
一向沉默的陆司怀却开口问了一句:“为何要学工笔画?”
崔宓脸上只剩浅浅的笑容,她看着陆司怀,慢慢说道:“我刚才见邱小姐在临摹山庄的景致,一问之下才知道她竟然对这些感兴趣,反正我在家中也无聊,便想同她一起打发时间也好。”
傅鸣清看着年岁不大,刚十五岁的样子,可胆子不小,径直插话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工笔画的知识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成功打断了众人方才的闲谈。
众人都闭上了嘴欣赏风景,只有一个梳着元宝髻的及笄少女特别卖力地在一边应和。
不过傅鸣清却并不买账,还说那少女:“你知道什么呀就在这对对对的。”
少女眼眶红红却没有哭出来,仍倔强地守在他身边。
等大家逛够了上岸后,邱静岁看见那个少女自己一个人落单走在后面,她有点不忍心地走过去,笑着问她:“你没事吧?”
少女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摇头:“我没事,见过邱小姐,我是会县县令之女,名叫方如嫣,现在寄住在表哥家。”
“表哥?”
“就是傅将军家。”方如嫣道。
邱静岁见她还是有点低落,关心道:“别太在意别人的话,自己开心要紧。”
方如嫣用力地摇摇头:“我习惯了,表哥就是这样,一点都不懂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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