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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她被允许探视的时候, 也只有柳霖会来看她。她并没有把这些天的遭遇告诉自己还有一些社交联系的人。
事实上，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就有一股孤立全世界的执拗。她也没有选择报警，即便在医院的那会儿她有手机。
因为虽然被囚禁了, 但还是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她实在是善良, 也不想叫警察撕破脸。
她现在只能依靠柳霖，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对他温顺，不要对他发脾气, 毕竟她现在是个柔弱还不美丽只能躺在床上的废物。
但是白清清看到柳霖身影出现在门外的时候，还是把脸转了过去，不想看他。一看到他，她就感觉到一股子虚伪劲儿。
君灵告诉过她, 她这种情况是越早做手术越好, 但是柳霖一直拖着没有。
她觉得柳霖不让自己早点做手术，就是因为医生可能是君灵。
她觉得他是个大变态偏执狂，他不想让自己曾经喜欢的人给自己做手术, 哪怕自己快死掉了……
柳霖走到她床前，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她手背上是一片淡青的淤青, 大概是扎针留下痕迹。她很瘦, 现在更瘦了，瘦得苍白, 皮肤就像一层薄纸, 包裹着凸起的青紫色静脉。
虽说对白清清来说不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但是对柳霖来说, 也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你想吃什么？”过了良久，柳霖问道。
“火锅…”白清清心想这几天嘴巴都淡出鸟了，她不仅想吃麻辣牛油火锅，还喝吃猪大肠、毛血旺、胡椒猪肚汤。
“等你出院再说。医生说你情况很好，这几天真是吓死我了，我都不敢来见你，也不敢去问医生。睡也不敢睡。”他握着她的手，低着头絮絮叨叨说着。
“假惺惺作态…”她哑着声音道
她又道：“我看你是盼着我早死吧，君灵说了我这个病其实越早手术越好。
你为什么懂我这个病，是因为拿到我之前公司的体检报告了吧。君灵还说了，他现在就是这个方面的专家，你就不想让他给我看病。”白清清最后又来一句，“我感觉你脑子有病，看到你就讨厌，你的做法，真让我窒息和厌烦。”
柳霖面对不想解释，他还能说什么，说其实只是为了那种特效药，为了让她少受一点苦痛。说自己陪她的这三个月里，一直有去医院献血。说为了她，宁愿拉上所有身家，哪怕锒铛入狱。
估计只能换上白清清一句“活该”吧。
柳霖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问道：“医生说你明天可以吃东西了，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接着继续怄气道：“你现在倒是听医生的话了。”
说完白清清终于舍得抬眸看他一眼，一脸的憔悴以及满脸的胡渣，都没有以前那清俊干净的模样。
白清清心中发牢骚道“当初就是看上这货的脸，怎么搞成这副样子……”牢骚归牢骚，心软倒也有点。白清清一时觉得自己刚才话有点重了，但是又感觉很不服气。
柳霖苦笑道：“你还记得从前我问你想吃什么，你也说随便，还说在吃这件事上，让我有些男子汉的抉择，于是我拉你去吃火锅，你最后又拉我去吃稍微便宜一点的麻辣烫。”
“这种陈年旧事，你还记得……”
白清清看着窗外轻轻道：“其实我也记得，那次我还记得叫你买一辆可以载我的自行车，没想到那年你买的二手单车现在你还在骑。”越说心越酸。清清没想哭，但不知为何眼泪就是流了下来，她疼得要死要活都没哭。
柳霖轻轻擦着她的眼泪，白清清推开他的手，动作间手上打着点滴的管子碰到床沿，发出“啪”的声响，听得人心惊。
“你走吧，我暂时不想见你。”她哽咽道
这时君灵来了，他敲了敲房门带着几名护士，就开门走了进去，“柳先生，探视时间结束了，我给白小姐做一下例行检查。”白清清发红着的眼眶与鼻头，在她苍白的脸上太过明显，君灵恢复冰冷的语气道。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如果你想见我，我会立马来看你。”说完他就走了。
他没有去休息，而是立马赶着去公司开会。秘书来接他的时候，吓了一跳。赶紧让老大去公司休息室稍微整理了一下，换上意大利进口的GUABELLO贴身裁定的西装，又是一位商界新星。
检查完之后，君灵没有走，他摘了口罩，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一脸闲适道：“你跟那位到底什么关系？”
白清清看他那副求知欲，白了他一眼道：“至尊宝与白晶晶的关系吧。”
“还能打趣，看来也没有很生气，但是他结婚了…”
“离了，秘密离的，人就一赘婿。”
君灵轻笑了两声，靠在椅子上，很慵懒。
“唉，你不走吗？”
“那位本事大，有钞能力，把我买断了，我现在就你一个病人。”
呦，他怎么还敢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情敌放在我身边。白清清内心颇为讥讽道。
“就你一个病人，平日里就看看文献，写点论文啥的，也闲得很，陪你聊聊。不然现在没有手机电脑的，一个人呆看着墙多可怜。”
“不只是墙，还有这些叫不来的机器”白清清闷闷不乐道。
“行了别乱动了，管子会回血的，这样会很疼。”
“我已经麻木了……哦，我忘记让柳霖拿个手机什么给我看看，我真的好无聊。”
“拿我的吧，不过有时候去实验室，搞一些机密实验，上不了网，所以我下载了很多番剧。”
很快白清清就拿到君灵的平板电脑，她刚要坐起身，君灵已经调好了页面。
白清清看着屏幕，歪着脑袋道：“《我想吃点你的胰脏》，你故意的？”
“我本来就很喜欢这部，你又不是不知道？”
“啊？哦，对对对…你初中那会儿确实喜欢这部。我都忘记了……”
君灵那黄褐色琉璃剔透的眸子暗了几分，但是语气还是很跳脱，不正经的笑道：“我还记得，咱们俩初中一直争论《四谎》和《胰脏》谁更虐。”
“那还又说当然是《四谎》了，我不接受反驳！”
她语气没有当初青春悸动、独特的紧张和那份不易察觉到脸红心跳。不过依旧还是带着一股不服输的肆意张扬。
旧旧的回忆，像黄昏时的橘红夕阳，美好但是易逝。
第三十三章
君灵走的时候, 白清清已经睡着了，实际上她清醒的时间不多，只是因为太无聊，才感觉很漫长。
君灵可以说是天之骄子, 这么年轻, 还能保着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 医学博士顺利毕业，成为主刀医师。
他很聪明，专业领域上他成熟稳重，但是生活方面上, 他就像个不着调的二流子一样，死宅，沉迷ACG。
其实再见到白清清的时候，君灵是难过大于喜悦的, 特别是看到她身边还有个男人, 还好白清清没什么心眼，也可能对他很放松，随便套话就套出来了。
办公室, 他喝着咖啡，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渐渐的，思绪就回到十几年前的时候。
“君灵, 哈哈, 君临天下。别人喊你名字的时候，你会在心底里接着说“天下”两个字吗？”十二岁的白清清趴在桌子上对君灵道。
君灵坐直身子, 扬眉抬眸, 故作一副睥睨众人的模样，其实努力憋着笑, 转着笔，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
那时候白清清还没有长开，样子土土的，但是君灵觉得她的眼睛很好看，好看到让他想到一个词，“风情万种”。
初一那会儿，君灵个子矮，白清清个子高，他不服气，往鞋里塞了两个鞋垫子。等到初三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可以平视了。
中考前，他还笑着对她说，高中绝对比她高了。
后来毕业了，出中考成绩那天，君灵给白清清打了七八个□□语音电话，但是白清清全都挂掉没接，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不过暑假，他听妈妈爸爸说，白清清家准备花钱来他学校借读，君灵开心死了。
那天去报道，学校两栋教学楼连着的走廊上，贴着十四个班级的名字单，他很快就在高一一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哪怕九点半报道时间快到了，他还是仔细把十四个班级的名单都看过去了。生怕漏了白清清的名字。
七月份的天气很热，那天阳光尤为炽烈，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君灵额头上更是湿热成了一片，他单肩背着书包，在走廊里徘徊，却始终没有找到他期待的名字。
“也许借读生不在这个名单里”君灵自我安慰道。
报道结束后，君灵一个人跑到顶楼，伏在走廊上从上往下看，等到全校学校都走了，他都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不来呢，她知道我在，也许她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来。她总不能是觉得成绩不好，才不来吧。初三一整年，她这么努力了，不还是没考得过我，可我又觉得没什么，我们俩玩得还不是这么好。她考倒数第一，我也不会看不起她。恶女！毒妇！最毒妇人心！切！”他越说越生气，狠狠拍了一下栏杆就跑下去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母亲站在校门口，关切问道
君灵撩着湿漉漉的头发对着她道：“拉肚子，去厕所。”然后书包往车里一丢，把车门猛得一关。
他生气极了，“妈，你手机给我玩玩 ”
“这几天再玩一会儿，等会儿去了补习班开学可不能再玩了。”
君灵打开企鹅，想质问白清清，却发现自己之前把她拉黑了，因为白清清不接他电话。后来成绩出来后，死党们约他打游戏，打得昏天地暗，把这件当初气上头，顺手而为的事情忘记了，怪不得他没看见白清清发说说，怪不得白清清没找到他。
他一下子冷静下来，打了个哆嗦，也可能是车内空调吹的。君灵把白清清从黑名单放出来后，就看到几天前她给自己发的消息，
【我听说你去了崇明中学，我分数线肯定够不上了，只能去三中，不够也挺好，离家近。加油！争取考个清华北大。】
【你不来借读吗？】君灵回道
【我不想去那里考倒数第一。】白清清秒回道
【白痴～】
【………】
【听说你们学校很严格，九月份开学前就要补课？】十五岁的白清清拿着手机，站在梧桐树荫下，小心翼翼回道。可是很久她都没有收到君灵的消息。树上恬噪的蝉鸣掩盖了女孩不安杂乱的心跳。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随机低下头，默默念道，“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这是七年级上册的沈复写得《童趣》，我长大了，再也不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了。”
白清清心想，也许他再跟新同学侃天侃地，就跟他们从前一样。崇明中学的女孩一定比她这个小镇子里的女孩优秀漂亮，也许君灵晚上回过神还会跟她说一句“咱们班上狼多肉少什么的。”
哦，不对，是“我”，不是“咱们”
不过他们之后再也没有在聊天框里聊过，君灵没有再回过她的消息。君灵谈过两次恋爱，不过都抱着玩玩的态度，最后不了了之，他身边优秀的姑娘，可不会迁就这个大少爷的古怪脾气。
白清清高中的时候总是把那段回忆在脑海里加成“少女粉红泡泡”滤镜。
第三十四章
终于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柳霖一直没来，只有他妹妹柳霁时不时陪在她身边。白清清也不好对一个小妹妹发脾气，耍脸色。
这天柳霁搀扶着她去做检查，黏糊糊的东西涂在胸口, 然后可以去拍片子ct什么的。白清清搞不懂, 她也不想搞懂, 她发现她脑子越来越迟钝了。
等到了病房里，柳霁赶去实习了，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呆坐。
君灵敲了敲门进来了，还没等白清清开口, 他先开口道：“怎么最近心不在焉的，再等你那位柳先生？”
白清清摇了摇头道：“他很忙，话说这个心脏病不会影响脑子吧，我怎么感觉自己脑子越来越不行了。”
“你脑子本来就不行, 不过笨一点也没关系。”君灵没有看到她以前那般懊恼和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甚至没正眼瞧他，而是继续看着屏幕道：“你说我这病影响考公吗？毕竟去公司上班，996实在熬不动。”
“确实, 你这病，熬不了一点夜，干不了一点重活, 以后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对了, 你的身体以后连孩子都不能要。生孩子会要命。”
“孩子不能生，那倒是因祸得福了。”
“生不生孩子这种考虑, 在他, 不在你吧，你要不生孩子, 他那大腿说不定抱不牢。”他几步走到窗台，摆弄着玻璃花瓶的那几朵蓝色无尽夏道。
他还是很肤浅的把白清清看做柳霖找得乐子和情人。毕竟他可是男人，最懂男人在想什么。他又不是纯洁无知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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