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胆小的直接被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罗通天也放出了消息:
若想保崔家一族不死,东女军即刻休战,不然就从崔明秀一族尸体踏过去。
麦子收到这个消息,顿时明白罗通天此举的用意。
罗通天想用天下的孝道来遏制东女。
其一,崔明秀姐妹乃崔家血脉,若是罔顾崔家人性命,能使二人离心东女。
其二,天下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极其看重孝道,崔女若是不救崔家整族,定会受到世人议论,东女国也会深受舆论谴责之中。
不过这样的伎俩,对麦子来说,实在是如同挠痒痒一般。
名声臭了些而已,能值几斗菽米?
麦子正在军营中跟众位将士排兵布阵,商量攻打中州的事宜时。
阿亚朵突然掀开军帐一角走进来,身上的刀剑随着走动发出铿锵的声音,沉声道:
“陛下,崔学官和明娴夫子觐见。”
麦子顺着掀起的军帐方向看去,崔明秀姐妹的裤腿上全是污泥,应是急速走来的,才会飞溅起来如此多的泥土。
麦子跟着阿亚朵走了出去,外面的雨势已经变小了,两人毛茸茸的头上挂着细碎的雨珠。
“陛下,臣与臣妹早已和崔家脱离关系,崔明秀的命早已交付给陛下,勿要为外界传言所困。”
崔明秀眼神坚定地望向麦子,一双清眸里面装满了认真,透过她的眼眸,麦子清楚地看到里面倒映出了她的身影。
“崔明娴和姐姐的想法一样,是陛下救了我们,让我们从以前愚昧任人摆弄的日子里逃脱出来,是陛下给了我们姐妹两人新的生活,我和姐姐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崔明娴说到此处,眼里闪烁出一些复杂的意味。
当初只为救姐姐出柴房,免毒打,才敢大着胆子跑去找城主做主。
那时她年幼,不懂姐姐为何非要去参与科考,周围人都说女子读书无用。
为何无用,她不明白,只知道姐姐爱读书,她就要帮着姐姐多读一些。
直到她在陛下的治理下,和众位同窗学成归来,才明白世人为何有女子读书无用的偏理,女子到龄便要婚娶的法规。
读书明智,只有女子被禁锢在方寸之间,生得愚昧,不曾见过书中的天下,才能甘愿浑浑噩噩在宅院之间,一辈子为丈夫儿女操劳一生。
麦子听完两人所说,才明白为何两人突然跑来。
原是自从罗通天抛出崔家十几人,以他们的性命威胁后,东女军便停止攻下的脚步,让崔明秀二人误以为是受她们所困。
实际上,石坳关城墙高耸如云,且山陡路窄,战车辎重,云梯车难以施展。
这几日,希维尔正在带着小股兵力突袭中洲军兵力薄弱之处,却始终不得其法。
石坳关易守难攻,其难之处,便在于地形地势上。
敌军居高临下,若是强攻,即使以麦子军队的兵力能清剿敌军,东女军也定会失去许多同胞。
所以这两日大军停战,让希维尔带兵去突袭,既是为了牵制中洲军的兵力,降低罗通天戒心。
也是为戈尔丁那边争取时间,让火统营兵士能在石坳关下埋大量炸药,借此完成攻关的突破口。
崔明秀两人得知后,才放心离去。
前些日子,她们亲自面见了崔家一族人,也知道他们这些年的汲汲钻营,都是为了崔家的繁荣昌盛。
那些依攀他们的族中女眷,早在奔波的这些年,被许给天南地北的别院里,做了妾或是外室。
在他们刚被赶出代邑时,族中的几个当龄女子皆被卖给了青楼,当做他们逃亡各地的盘缠。
崔家当年可是在长鸣县一支的望族,一族有近百人的姻亲,如今也只有嫡庶寥寥数十人。
这些都是她们从那血缘上的亲弟弟旁敲侧击得来的。
崔家有如今的结局,也是罪有应得。
两姐妹只觉得大快人心,可能是那些日子在敌营中出神入化的演技,才会让罗通天觉得,她们两人会竭力劝阻东女陛下休兵停战。
而在石坳关上的罗通天,正以为此计作效时,便派了兵将前去给那崔家上下喂水食续命。
崔家人也似乎迷途知返,一个个都没了当初在军营中挥斥方遒的高傲样子,舔着脸问道:“是不是我那亲女来救我等了?这两日大军都没攻上来......”
送食的小兵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脑子里想起关于东女的传言,听说即使战死,东女也会派兵收敛尸身,还会供养家属。
想起前两日的轰炸,那些重伤的兄弟,还未死去就被将军活埋在了地里。
至于抚恤银,小兵垂下了眼眸,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没影的事情。
他们这些卖命的兵卒,价贱不如畜生。
崔爹见面前的小兵冷冰冰的脸,一点眼神也没给他,立即气得脸红,又不得不压制下来。
直到另外一个兵卒过来,巴结似地说起外面的情况。
崔伯仲才咧开了脸,鼻涕风干在了皲裂的脸颊上,疯疯癫癫地哭喊道:“明秀,老父的好闺女!”
随着崔伯仲的一声悲怆地哭喊,崔家的所有人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般,史无前例地由心称赞起崔明秀二人的好处来。
仿佛前些年对她们二人的咒骂,都是魇症一般。
甚至有些人喜极而泣,捂着脸痛哭流涕,让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他们避之如臭鼠的人,救了他们的性命。
只是里面流露的真情,马上就将戛然而止。
巨大的轰炸声,自东南侧的位置传来,整个石坳关烟雾缭绕,火光明明灭灭,随之而来的是浩浩荡荡的东女军兵队,扛着“神箭”就攻了上来。
吓得面前众多小兵将手中的糙饼掉落在地上,发怔地倒趴在地上。
罗通天听到巨响,立马跑出关前,就见到外面的兵卒如同前些日子一般,队形松散,慌乱地左右冲撞。
罗通天的心一沉,就听到他的副使急急忙忙冲过来,大喊道:
“是我们的火雷被炸了!”
“不必惊慌!”
“守住城门!”
... ...
场面乱糟糟的,罗通天听到此话,瞬间心安下来,东女军不会轻举妄动的,更何况他还有崔家作挟。
只可惜,罗通天只安稳了这么一瞬,立刻反应过来:
他们中洲军的火雷区没在东南,而且威力不如其之一半。
罗通天迈着步子,一把推开在旁误导众军的左副使。
拿起关门前的号角,气沉丹田,一声激荡云霄的号角声响起,急促如同利剑出鞘,中洲军立马集结至关门前。
两军交战,勇士冲锋在前,刀剑寒光骇人,奋勇杀敌的声音响彻山林。
罗通天带着亲兵,冲锋陷阵于前,按理说,石坳关易守难攻,即使东女想要攻下,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而他的军队在攻打之际,人数却越来越少。
风起云散间,一代骁勇的罗通天突然发现,除了跟随他多年征战的老兵名将,数千兵卒皆降于了东女,束手就擒。
大势已去!中益王失在了民心之上。
罗通天将目光放至敌军头领身上,一男一女,各骑于马背上,手中举着铁制筒器,正直对着他。
还不等戈尔丁两人扣动扳机,不远处,威猛壮大的将军突然策马下来。
将中益王的战旗插在身侧,目光炳然。
靠着遮挡物,将身上的兵甲翻手卸下,没了重甲的桎梏,矫健的身姿立即冲入东女军之中,单枪挑起一名兵卒摔下。
连空几枪后,眼见罗通天已经冲进我方的包围圈,火统枪不能再用,戈尔丁立即策马直入罗通天的位置。
周围土机营的重甲兵士也围上去,齐心剿杀威名震天的罗通天。
一声暴喝也在刀枪碰撞之中响起:
“生为枭雄,死亦何惧!”
数位兵士齐声喊下,罗通天的身体被穿成了筛子一般倒在了泥泞之中,嘴里止不住地冒着血水,双眼瞪大,最终咽气而死,后背还插着血红的战旗......
启华一年,春四月,东女军大胜,占据石坳关,东击长顺,北上阳枳,战无败绩。
自此,东女军的名头响彻天下。
第178章 筑城
雨季持续了近半月, 就没了踪迹,连日的烈阳灼烧着大地。
东女军的军队已经长驱直入,到了中洲腹地, 周边的城镇乡里皆已收复。
只有中益王所处之地, 中洲城,还有万余精兵驻守。
十几米高的城墙, 内外皆是重甲兵士镇守, 战车整整齐齐排列在城门前,只有绣着中益王三个大字的旗帜歪歪扭扭的插放在城墙上。
麦子的军队才刚刚靠近中洲城的城池, 远近来人都跪伏在地上。
即使方才还在四处逃窜的流民乞儿, 也皆一一缩在角落处,头颅深深地低下,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紧接着,自中洲城的城门下, 扔出了一封绢帛制成的长卷。
薄薄的绢帛上面刻写了长长一段的文字,繁杂冗乱, 通篇皆是引自《尚书》《中论》中的不战, 慎战之意。
末端写明, 中益王葛益感慨佩服之际, 亲手著作此卷, 宜修两朝之好, 愿奉上良臣美将。
麦子拿到此绢帛后, 看出了中益王不战而降之意, 便下令围堵了中洲城,静观其变。
五万兵力围堵高城, 将里面的葛益吓得寝食难安,急忙召见手下亲封的重臣商议大事。
一夜过去, 中洲城的城门大开,走出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带着两名风华正茂的女子,出现在了城门前,无数高鼻阔脸的精兵跟随在其后。
此人便是中益王,身穿朱黄色龙袍,头戴高玉冠,珠帘在脑门上因为葛益的哆嗦而不住地摇晃,整个人畏首畏尾,毫无帝王风度而言。
紧接着是香车马车无数,从大开的城门慢慢驶出,里面的男子面容俊逸,身姿修长,大多身上都萦绕着一些文弱才气。
也有一脸骄矜的,高昂着脖颈,睥睨的眼神扫过这些跪在地上的平头百姓,再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着远处的东女国君主。
小草微皱着眉,看向麦子说道:“葛益就算想求和,此时也是为时晚已,这姓葛的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
麦子的眼眸微微敛起,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放在了那两名女子身上。
可以看出来这两位经受过常年的养尊处优,皮肤白皙透嫩,身形略圆润。
一位年纪不过三十左右,一位方才豆蔻年华,模样也和那位假冒“寒桑”有几分相似。
只是在这种场合下出现,让人不得不琢磨她们的出处。
而跟随在中益王身边的这些护卫,大多都是蛮人的长相,和战场上俘获的中洲兵将大不相同。
草原蛮人,中洲,寒氏,将这三个东西全部联系起来,麦子的脑海里精准锁定了两人的身份。
嘴上还不忘回应小草的疑惑:
“中益王此人首鼠两端,贪生怕死,不过反倒是这种人在乱世中能活得最久。只是没想到他敢亲身出现在大军阵前。”
麦子这么一说,小草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对,按理说,这中益王早就逃之夭夭了,何故等东女的大军围城,亲自出面。”
“其中定有鬼!”
话到此处,这葛益也带着众多护卫军,来到了东女军的阵前,要求面见东女的陛下。
既是阵前谈和,葛益那边立即派人安置了十余张香案坐蒲,焚香清扫,等麦子带着人到时。
原本灰尘扑扑的空地,不到一个时辰,俨然变成了一个小型宴席,香气袭人。
侧面席上,坐着从香车宝马下来的年轻郎君,面有敷粉,身姿卓越。
正席之上,坐着的便是中益王葛益,一身虚胖的肥肉松散地坠落在两边,眉毛高高吊起,周边的护卫将这胖男人团团围住。
即使如此,葛益带着玉扣的手指也在不住地颤抖,看起来极为害怕。
而出面的两位女子,也跪坐在葛益身边,深埋着头,叫人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这葛益既然如此害怕,更不可能会出现在此处,此事变得越来越诡异起来。
麦子敛住眼中的神色,系上一副轻甲踏步而来,瞬间引起了对面所有人的注意。
陈麦子一经露面,在场的人都不禁细细打量起这位对中洲来说,完全碾压式的对手。
只见女人眉目高挑,眼眸黝黑得让人看不清深浅,未出一言就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女人到场后,只是淡淡地扫过了中益王一眼,便席地坐下,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只是明明皆身处黄土空地之中,自这位女帝带着人出现,场面就突生了些变化,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臣服的心情。
“益愿将中洲献于东女陛下,只要陛下分封授爵于益......两军便不必交战,也能和陛下的心意。”
葛益在麦子坐下后,忙将口中的话宣泄而出,不知是因为天气躁热的,还是紧张所致,脸上也冒出了些薄汗。
这么一长串话下来,除了封赏那一段磕磕绊绊,其他部分皆很流利。
按葛益的意思,便是让东女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到中洲。
只需要给葛益一个爵位,带着众多精兵据守阳枳即可。
阳枳地处中洲西北,占地不过一小小代邑的面积,地挨草原蛮人之地,常年有草寇光顾,是一块穷壤之地。
而葛益正是想借授爵的名头,效仿当年的代邑,将阳枳据为己有。
最大的得益便是他带走的那一万精兵,养精蓄锐,只待来日起复后便能再次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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