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将案桌上的律典递给贝基,由贝基大声诵读一遍后,对着众人道:
“县衙外墙处,律例律条皆篆刻于上。若中洲还有此类事发生,皆可上县衙击鼓鸣冤,东女的律法,定会保壤下所有百姓安宁。”
百姓们左顾右看,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来,这些日子,律典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大家都只是呈观望的态度,看来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突然人群中有一人叫好,所有人也跟着齐声称好,人心振奋。
沸沸扬扬中,麦子沉声问向了堂下的云娘:
“张云,李二今日犯下此罪,按律你可带女离开张家,自司农司每月领取救济银,供养你母女生活所需。”
麦子此话一出,如同惊雷一般,衙堂里里外外的百姓们瞬间如同开水沸腾,议论纷纷不止。
自古只有休妻的说法,就算是和离也只有那些高门望族的女人有此殊荣。
再经两家商议,由男方提出。
这李二虽然已经犯罪,却远远够不上和离的条件。
这时已经有人在墙壁中找到有关男女婚姻嫁娶的律典,大声念了出来:
“男女和离,只需双方到县衙处公证即可,过错方无抚育权利,皆无过错则两家商榷再定。”
原本作鹌鹑状的张家众人开始有些动作,张氏更是一把拉住了云娘,低声劝慰道:
“云儿,你得给张家考虑,族中还有三位姊妹没有出嫁,还有你的巧姐儿,以后怎么说媒?”
云娘原本听到此话而雀跃的心,听到张氏这么一番话下来,慢慢沉寂下去,尤其是最后一句巧姐儿。
张云的双眼慢慢湿润,抬手碰了碰巧姐儿头顶的旋儿。
“不行,张家从来没有出嫁的女儿还回来的,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听你娘的话。”
张爹皱着双眉,完全忽视了他原本那个乖巧的云娘,如今已经是伤痕累累,苍老得几乎都快和他差不多了。
巧姐儿扯了扯云娘的衣服,十一二岁的年纪,还像一个瘦猴儿一般,突兀的大眼睛里面装着强烈的依赖。
“娘,我不要留在李家。”
巧姐儿的声音将云娘从张爹张母的话中拉了回来,她的前半生已经毁了,不能让巧姐儿也毁在了李家的手上。
张云最终踏出了这一步,一向柔弱的声音在公堂上显得掷地有声:
“张云愿与李二和离,请陛下主持公道。”
现在轮到了张家的众人铁青着脸,这云娘这么一闹,这中洲城谁还敢和他张家一族交往。
李三瞬间就暴起,在众多官兵百姓的面前,大言不惭地骂道,“李家的种,你这娘们敢带走,打得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家老爷子带头摁住,捂住了后面的话。
李三最终也被麦子抓到错处,打了二十大板后,扔进了监狱,扣押的年限又添了一年。
围在外面的百姓没听清,近在咫尺的张家,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爹原本想要辱骂的话活生生地憋在了嘴里,瞧着乌烟瘴气的李家,还不待他说些什么话出来,就被官兵带离了公堂。
此事了结后,麦子将各县城的衙役公家人全部清退,重新招募了一批,进入了官场。
近些日子,百姓们纷纷围在了县衙的外墙处,听一旁的官兵逐句宣扬律典。
以免犯了大罪而不自知。
往前谁能想到,打女人还能蹲大牢。
李家人的遭遇,让中洲城的人个个都绷紧了身子,深怕被邻里街坊举报,抓了个现行,最后混上了吃牢饭的结局。
麦子安排人将张云母女安置好后,才腾出时间来处理这些中益王留下来的烂摊子。
“陈少楼,陈家全族皆逃往了金国,刘玦,家中还有一庶母留守,言书,族人亲眷皆不知所踪……”
小草拿着这些日子清理出来的户籍,一个个将堂下的少年郎身份遭遇全部公之于众。
一些人的脸上露出错愕,言书的嗓门一下就盖过了其他人:
“不可能!言家人全跑了?”
言书不过十六七岁,容貌昳丽,貌若好女。
在清一色的男人中,就属他和陈少楼的容貌上佳。
旁边簇拥他的公子也纷纷冷下了脸面,原以为言书同他们不一样,结果堂堂的一个嫡公子,结果也是家族中的弃子。
他们这些人,虽然才气上佳,大多都是家中的庶次子。
若没有陈麦子,他们最多被家中主母分十几亩良田,几家的铺子就打发走了。
本以为这是最坏的结局,没想到中洲城刚刚事变,还不等他们站队,城就破了。
他们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出头,就被摁上了一层男宠的身份,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言书在他们这群人当中,是最不可能出现的,毕竟他可是言家的嫡长子,没想到也被他的继母玩弄得团团转。
“言书,回来。”
陈少楼突然出声,将这个莽撞的小子拉了回来。
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陈少楼不得不主动包揽了这麻烦少爷。
麦子揉了揉额头,这些人的去处,倒是个麻烦。
思索了片刻后,麦子突然想到,陈少楼精通六艺。
如今君子六艺,都是主流上的学业,想必其他人也粗通一二。
“你们可有人会骑射,算数。”
麦子将目光望向了堂下众位年轻男子,扫视了一圈后,最后定在陈少楼的身上。
“回禀陛下,陈少楼善数,骑射粗通。”
陈少楼的身上依旧是那副破破烂烂的衣物,脊背直直地挺着,一双眸子里面闪着从容和冷静的光泽。
身边的几位好友也顺时说出自己的长处。
言书大胆的话语也响起,“陛下,别说是骑射算数,就算是书乐也不再话下。”
见到麦子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言书突然感觉自己的脑门一凉,将剩下的话吞进了口中。
不行,他现在可是男宠的身份,不能如此出挑。
虽说眼前的女帝容貌尚可,那也不能委身于女人身下。
言书的脑筋一转,急忙后退到陈少楼的身后。
麦子一眼就看穿了言书浮于表面的想法,不禁有些汗颜,单看年龄,她都比这少年大了有十岁左右。
见另外几人窃窃私语,也不敢上前回话,麦子将这些人排除后。
单拎了回话的这些人考校后,最终决定道:
“陈少楼,刘玦协助司农,负责丈量土地,按司农助手一职领薪。”
“言书,派遣到河西,负责马驹畜牧。”
“盛安,许昌等人,先找崔学官培训六书教材,通过后可去书院授夫子一职。”
麦子一通话下来,将下面的人砸了个五雷轰顶。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等在东女谋官为职。”
陈少楼的语气有些不敢相信。如今东女的疆域辽阔,兵力强盛,且有中洲这么大个天然粮库,比之其他三国,已经占尽了先机。
又何愁招不到贤臣。
“只是暂领官职,之后表现优异,可以上述转正。”
麦子话语刚落,这言书立马跳出来拒绝道,“本少爷以前养的马可是千里名驹,那些低等马可不配让本少爷能伺候。”
陈少楼的脑门抽了抽,能养出蠢笨成这样的少爷,这言家的主母当真是有几分手段。
听到言书不愿,麦子也没有强求,淡淡道;“那言少爷便和他们一同出去便是。”
麦子正准备遣散众人时,没想到突然被人打断。
“陛下,我等既已被献于陛下,便应恪尽职守,不愿离去。”
此话刚刚落下,紧接着另外几名长相还不错的男子,也纷纷站了出来,势必要服侍眼前这位女帝。
在他们几人看来,这些人都愚不可及,只要将眼前这位女帝拿捏在手上,别说是一小小司农,就算拿下整个中洲城,也易如反掌。
麦子清咳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小草,悠悠说道:“那便给他们安排一处房屋,如何?”
小草跟麦子相识多年,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微微颔首道:
“好。”
不知道这面红齿白的小少爷如何想的,竟然也堂而皇之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等这些人跟着小草到了王宫处,就被扔在了一片荒凉的屋子里,便再也无人问津。
他们的春秋大梦也只好就此做空,没有食物,没有水,过着还不如在县衙的日子。
没过几天,这处屋子就只有几个人的身影还在坚持。
段子越和封苋等人也顺利到达了中洲城,望着高大的城墙出了神。
不愧是他们的君上,这么一座固若金汤的大城也能打下来。
短短两月里,不只是东女国的名头大盛,就连代邑都被传得神乎其神。
只是他们这次来,可不单单是来上任述职的,封苋望着马车上的“莺莺燕燕”,第一次出现了替君上担忧的神情。
这些日子里,有了陈少楼等人的助力,加上在中洲城选拔出来的一些人才,麦子小草身上的政事减轻了许多。
听到段子越,封苋已经到了中洲城外,麦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王宫内已经简单的修复了一遍,宫门刚开,引入眼帘的先是一长串香车宝马。
马车上的铃铛叮叮作响,风轻轻一吹,就露出了里面人的身姿。
清隽温雅,风光霁月,慵懒矜贵等等,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等封苋和段子越到了跟前,麦子的眉目才稍微松开了一些,开口问道:
“谁送来的?”
封苋开口道:“金国成武帝送来五人,齐国文德帝送来十二人,周国晋阳帝送来三人。”
麦子看着远处的俊秀公子,心中无半分想法,要是送来些探子多好,还能充做苦力。
想到此处,麦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段子越说道:“中洲城的司农司就交于你了,中洲大河的水力要运用起来,代邑如今的情况如何?”
段子越抱拳行礼道:“代邑一切如常,有柳雅大人和朱朱黎军使在,无人生事。司农司如今已交由徐江河大人主持。”
段子越目光灼灼的眼神盯向麦子,之所以如此说,便是想让陛下和辅政大人再在中洲多呆些日子。
中洲如此大的一个州城,其属下还有众多县城村镇,再加上他还要兴修水利,掌管司农司。
仅他和封苋两人,等陛下回都城后,再记起他们时,小荷怕都可以接任他俩的位置了。
这次陛下说好的出行一月,如今已经夏日炎炎,再过不久就是秋季。
段子越可不会忘记,他们临走之时,柳雅大人的怨念,几乎已经能绕代邑三圈了。
死贫道不死道友,段子越将柳雅所说的劝陛下早日回代邑的事完全抛之了脑后。
麦子想了想,确实如今中洲城能用者甚少,书院医署才刚刚起了头,她和小草都已经焦头烂额,等过些日子再走,也未尝不可。
封苋也将其他几个城池的事一一报上,都没有什么问题。
如今水道已经从代邑修到了河西一地,再加之如今中洲大河及各大分支被全部疏通。
东女的水源除了河西,科斯,红沙荒漠三地,都暂时没有紧缺的风险。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麦子才分心问道:“封大人,这次北派,可带上封荷?”
听到陛下问起她的女儿,封苋脸上挂起了淡淡的微笑,“家父如今在书院任教,臣将小荷送去寄读了,便未带上。”
听到封荷有去处,麦子这才放心。
“陛下,这些人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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